第124章
“这本来该是你的。”耳边响起留吁鹰带着几分蛊惑的声音。 被对方说中了心思,萧鸾飞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翕动了一下。 留吁鹰与萧鸾飞并肩而立,收回了望着侯府匾额的目光转而又望向了她,含笑道:“本帅可以帮你。” 萧鸾飞沉默了。 两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经过的几个路人偶尔往这两个容貌气质大相径庭的男女望了望。 良久良久,萧鸾飞突然打破了沉寂:“你要怎么帮我?” 她转头望向留吁鹰,仰首对上了对方锐利深沉的褐眸。 留吁鹰轻一振袖,抛出诱饵:“助唐越泽登基,如何?” 萧鸾飞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轻嘲的笑声自唇间逸出。 “我不傻。”她淡淡道。 留吁鹰的这些话简直就跟哄小孩子似的,她又岂会相信! 两世为人,就算这一世,她沦落得现在这个地步,那也只是她的运气不好,没想到她的重生竟然会让卫国公和谢无端活了下来…… 但不表示,她会病急乱投医得把留吁鹰的话当真。 留吁鹰是长狄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说助唐越泽登基? 又岂会是好心,必然是别有所图! 留吁鹰定定地看着萧鸾飞,脸上非但毫无恼怒之色,甚至还笑了:“萧大姑娘,我们长狄有一句古话,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顾非池喜战,本帅被他强留在京城,不能回长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无端在北境肆意妄为,本帅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对于本帅来说,本帅更乐意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唐越泽。” 留吁鹰丝毫没有掩示自己的真实意图。 萧鸾飞紧紧地抿着唇,眼珠里蔓起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 他帮她,是出于利益。 长狄野心勃勃,谋的是中原,所以才会忌惮穷兵黩武、好战喜功的顾非池坐上天子之位。 长狄惧顾非池。 就像他们惧谢无端,所以借着皇帝的手除掉了谢家一样。 他是在利用她。 萧鸾飞向后退了半步,与留吁鹰拉开了距离。 “怕了?”留吁鹰低声一笑,带着几分嘲弄,几分诱惑。 “往前一步,是荣华富贵。” “往后一步,是万丈深渊。” “萧大姑娘,你说呢?” 话语间,他对着萧鸾飞伸出了手,蒲扇般的大掌厚实有力。 他的动作似在说,他可以拉她一把。 萧鸾飞直直地看着他的手,眼珠里的血丝更密集了。 梁氏要把自己许给一个烂赌鬼。 祖母帮不了她,她的亲弟弟弃了她……如今的她深深地陷在了一片无底泥潭中。 要是她不能成为那最尊贵的人,她就会像现在这样被人踩在脚底下,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她不想坐以待毙。 她深吸一口气,往前了一步,把手递向了留吁鹰,轻搭在了他的手上。 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的手上被对方强塞了一样东西,宽大的袖口挡住了他的动作。 留吁鹰又往前走了半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设法把这东西交给贵国皇帝。” 萧鸾飞感觉手上的东西沉甸甸的,直觉地摇头:“我见不到皇上。” 她根本进不了宫,又怎么见得到皇帝。 留吁鹰轻轻地笑:“不是还有唐越泽吗?” “他对姑娘这般情深意重,姑娘到底该怎么做,不需要本帅再教你了吧?” 萧鸾飞嘴唇微动,胸腔的心脏又开始失控地狂跳,想说,唐越泽恐怕不会愿意的。 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留吁鹰那满是虬髯胡的面庞上,笑容渐深:“萧大姑娘,你总得让本帅看看你的价值,不是吗?” “若是姑娘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本帅还不如扶个小娃娃登基。” 留吁鹰低哼了一声,最后这句话似刀子般狠狠地刺了萧鸾飞一刀。 心绪混乱的萧鸾飞还在想着唐越泽,完全没有注意到留吁鹰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主动权——明明一开始是留吁鹰来求合作,到现在,却像是萧鸾飞“求着”留吁鹰。 萧鸾飞眼睫轻颤,轻轻地握住了手上的东西。 留吁鹰一直注意着萧鸾飞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扬唇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 他朗然一笑:“本帅等姑娘的好消息。” 留吁鹰轻轻一甩袖,大步流星地走了,巷子里只留下了萧鸾飞一人。 秋风轻轻地拂过巷子边的几棵槐树,自树梢刮落几片半黄半绿的枯叶,在半空中打着转儿。 萧鸾飞僵立原地,没有去看留吁鹰到底给了她什么。 她心知肚明,就连留吁鹰也看得出来,皇帝对顾非池这个嫡长子并非如传言中的那般爱重,甚至是厌弃的。 真相也确是如此! 上一世,顾非池就是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他的身世直到她死前都没有揭开。 皇帝绝不会愿意顾非池这个妄图弑父的儿子坐在金銮殿上。 唐泽越不肯争这个位置。 那么,她就替他争! 萧鸾飞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也把手上的东西捏得更紧了。 走出了她所在的巷子,背对着武安侯府,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步履沉稳。 她打算去一趟皇觉寺。 唐越泽这几日正在皇觉寺独自为废妃柳氏守灵。 经过永辉街时,就听到一个男音激动地喊着:“爹,娘,太子殿下刚下令,给北境诸城免赋税三年!”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青色短打的青年在萧鸾飞的身边急匆匆地跑过,冲到了一对老夫妇跟前,“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北境去了?” 萧鸾飞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朝那路边正在卖柴火的一家人看去。 老妇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先是激动,跟着又萎靡了下去,心有余悸地讷讷道:“北狄人还会不会来?” “谢少将军不是已经回北境了吗?”老头两眼灼灼地说道,“有谢少将军在,北狄人有什么好怕的。” 自北境失守后,他们一家子来了京城投奔亲戚,但他们的户籍,他们的祖宅祖坟,他们的亲朋故交都在北境。 老妇咬了咬牙道:“要是北境战事平息,我们就回去。” 这一家三口的脸上都浮现出对未来的期望。 对他们来说,北境才是他们的根! 萧鸾飞忽然觉得握在手中的东西有点烫手。 北狄因着顾非池,投鼠忌器。 若是大景没了顾非池,靠谢无端一人,还能守住北境吗? 但这点犹豫也只是一瞬即逝。 如今她自身都难保,江山,社稷,百姓,战争……她顾不着。 萧鸾飞把手上的东西捏得更紧了,继续往前走去,后方的那些百姓还在兴奋地议论着那道公文: “我家隔壁的邻居也收留了几个北境的亲戚,这要是他家亲戚知道这个好消息,肯定也高兴。” “是啊是啊,足足减税三年呢。” “太子殿下真是心怀百姓啊……” “……” 从减赋税到官府免费租借粮种,再到给安家银子。 一连三天,朝廷都有公文下达,种种政策都是在鼓励流落各地的北境百姓归家,甚至还出具了明文,若有其它地区的流民愿意在北境安居,可由官府为其办理户籍,赠予三亩良田,还免费租借来年春天的粮种,一年后归还即可。 公文不仅张贴在了京城,还由八百里加急发往大景各州。 比那八百里加急的骏马更快的便是鹰,白鹰发出阵阵嘹亮的鹰唳,展翅在高空飞翔着,仅一天一夜就飞到了北境银川城。 几乎是白鹰一到,就被城墙上的守兵发现,立即有人去通报。 短短两盏茶后,一封信就经由风吟的手送进了守备府的书房。 “公子……” 风吟看到谢无端正专注地注视着墙上的舆图,便下意识地放轻了手脚,将门帘轻轻地放下,才走到了书案边。 谢无端背对着风吟,幽深的目光一直看着舆图上长狄的位置。 良久,他才对着风吟伸出了手,风吟就把雪焰刚送来的绢纸交到了谢无端手里。 谢无端终于将目光自舆图上收回,展开信,飞快地一气看完了。 温润优美的唇角泛起一丝笑意,一点点地蔓延至眼角眉梢,荡漾在他眸底。 笑容似雨后初霁般,令室内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谢无端一手捏着那封信,一手自书案上的小匣子里取出了一枚白色的小旗子,将之狠狠地钉入长狄的王庭。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举重若轻,仿佛挥出了一把寒气四溢的长剑,以势如破竹之势刺向了敌人的命门。 谢无端的表情随之也变了。 从一个温润如玉的皎皎君子,变成了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帅,任何人都相信他会毫不犹疑地挥剑砍掉所有阻碍他步伐的荆棘。 风吟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谢无端,眸子里明亮异常,满含着敬意。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谢少将军,”边昀快步掀帘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地禀道,“前方探子来报,长狄的辎重已经到了丹既平原。” 谢无端坐回到了书案后,一手在案上轻轻地叩动了两下。 他垂眸又去看手里的那封信,似是自语道:道:“北境的百姓们就快回来了,得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 浅浅的笑意荡漾在那张俊美如画的面庞上,语气轻描淡写,却令听者热血沸腾。 第154章 半个时辰后,银川城的城门在沉重的隆隆声中大开。 换上一身银色轻甲的谢无端带着三千骑兵,从城门奔驰而出,直奔兰峪关。 那绣有“谢”字的金色帅旗在阳光下肆意地飞扬着。 一众骑兵在谢无端的率领下快马加鞭,疾驰如飞,急促的马蹄声轰隆隆作响,宛如闷雷滚过天空般,又似潮水涌过般,大地震颤,一路马不停蹄地北上而去。 所经之处,被马蹄踏起的尘土漫天扬起。 三千天府军骑兵一直来到兰峪关下,强劲的风沙吹散了骏马的嘶鸣声。 最前方的谢无端率先勒住了缰绳,微微地抬了抬手,后方的三千骑兵整齐划一地勒停了马,马蹄声止。 谢无端抬头遥遥地望向了百步外那巍峨高耸的兰峪关城墙。 高高的城墙上,站着一整排体魄健壮的长狄士兵。 居中为首的狄人高大魁梧,秃了半个脑袋,那光秃秃的头顶在阳光下亮得几乎在发光。 对于谢无端来说,这还是一位老相识—— 长狄左大将和连轲。 谢无端浅浅一笑,又做了一个手势,从风吟手里接过了一把造型古怪的大弓。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抚着银色的弓弦。 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站在城墙上的左大将和连轲大惊失色,沉了下脸色,硕大的拳头紧捏。 这些天,整个南征大军都谨慎地守在兰峪关里闭城不出,这也才刚刚安生了两天,谢无端怎么就来了?! 呜咽的号角声自城墙上方幽幽地响起,几乎传遍了整个兰峪关。 没一会儿,就有一高一胖两个狄人步履匆匆地踩着石阶上了城墙,形容间难掩焦急之色。 高个子比和连轲还要高出一个头,仿佛一个巨人般,以身高的优势压迫性地逼视着他,一点也不客气地以狄语问道:“谢无端来了?” “来了多少人?” 也不用和连轲回答,其实从城墙上俯视下去去,他们也大致能够判断人数,另一个肥头大耳的狄人摸着双下巴道:“三千上下。” 高个子眯了眯狭长的细眼,以近乎质问的口吻说道:“谢无端只是在虚张声势,左大将,你为什么不下令攻击,先下手为强?” “如今我们在兰峪关的兵力足有五万人,谢无端就是再神,以三千兵力对五万,那也是妄想,必能让他折在这里,从此为我长狄除此宿敌。” “那,钦志犇,”和连轲冷冷地斜睨了那高个子一眼,“你去?” “……”钦志犇动了动嘴,没应,脸色沉了三分。 左大将和连轲一手挎在佩刀上,视线又朝城墙下的谢无端看去,沉声道:“上一个信誓旦旦地说大景兵力不足,谢无端只是在虚张声势的人,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说的这个死人是右大将臧文奎。 九月十四,右大将臧文奎亲率大军突袭六磐城,却反而折在了谢无端手里,一夜之间,一万大军被全歼。 直到黎明,才有一匹马伏着一具尸体回了兰峪关。 是臧文奎的尸体。 钦志犇二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彼此对视了一眼。 和连轲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自己的心中也沉甸甸的。 当一个士兵把马背上臧文奎的尸体扶起,露出那张苍白的面庞时,钦志犇他们明显僵住了。 在战场上死的人数以万计,人命并不算什么,但是从臧文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眸,他们全都看到了深深的畏惧。 臧文奎死了,惧意却铭刻在了他脸上、眼中,像瘟疫般传染给了他们,那是—— 对谢无端的惧意。 这些日子来,兰峪关的众将士士气大降,寝食难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般,活在谢无端的阴影下。 他们长狄人在谢无端的手上吃的亏够多了,但凡只要他们露出一点不起眼的破绽,谢无端就有可能抓住这点破绽,一口咬住他们的咽喉。 不知何时,号角声停了下来。 城墙上安静了片刻,高个子钦志犇硬声又道:“那左大将军觉得现在该如何?” 和连轲在咬紧的牙关间挤出了一个字:“等。” 迎来的却是另外两人轻蔑的嗤笑声。 那肥头大耳的狄人一掌拍在城墙的角墩上,对上了和连轲阴鸷的眸光,道:“元帅临走前,让左大将军你统领北境诸事,可是你连失数城,数万南征军将士葬身北境,可见这能力堪忧啊。” “如今既然左大将军不敢迎战,那还不如退出兰峪关!” “……”和连轲的额角爆起根根青筋,粗糙的皮肤下怒气渐渐充盈。 他是元帅的亲信,可这两人也是来历不凡,出身于显赫,其家族在军中威望很高,王上把这两人塞在南征军也是一种权衡利弊的考量。 现在元帅不在兰峪关,自己又在谢无端的手上连连失利,多少失了军心,已经渐渐压不住这两人了。 和连轲将佩刀又握紧了几分,正色道:“一早元帅那边有书信来,大景的储君已定,是大景皇帝的元后留下的长子。” “这储君好战好杀,在大景素有凶名,这对我们长狄极为不利。” “元帅如今在大景京城等候时机,命我们务必要守住兰峪关,切莫急于反攻,更不要被谢无端的诡计自乱了阵脚。” 和连轲这番话已是开诚布公了,可惜钦志犇根本不吃他这套,冷笑道:“左大将军这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守住兰峪关了?” 和连轲半眯着眼睛,目光犹如钉子般钉在谢无端那张温润俊美的面庞上,以笃定的口吻道:“兰峪关易守难攻,这便是我们的优势,只要我们坚守城内不出,谢无端想要拿下兰峪关,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们有五万兵马,除非谢无端有多一半的人马,否则想拿下兰峪关,难! “守守守!你说得倒简单!”那肥头大耳的狄人又是一掌拍在角墩上,不耐地蹙眉反问,“你怎么不说说我们的粮草还够几天?” 他的声音愈来愈高亢,几乎带着几分颐指气使的质问。 本来在他们拿下北境诸城后,南征军已经不需要后方长狄再供应粮草了。 大景朝在各地都建有官方的粮仓,大小粮仓足有数十个,储藏每年收上来的官粮。北境与幽州的边境就有一处官仓,是五大粮仓之一的太阴仓。 除了太阴仓外,巡逻军还时不时地从附近的大景百姓那里强行征了粮,他们南征大军从今春起就不缺粮草。 可是自打北境诸城失守后,粮草就成了南征大军最严峻的问题。 他们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向长狄请求支援粮草,可王上那边也遭遇了九姓亲王的不少阻碍,好不容易才给南征军筹到了粮草。 和连轲没说话,紧抿着厚唇,连唇角的大胡子似乎都绷紧了。 钦志犇干脆替他答了:“现在城内的粮草只够三天了。” “左大将军,我们的士兵不能饿着肚子上战场!” 他倒是也没危言耸听,因为粮草不足,现在他们的士兵虽也没到吃树皮、挖野草的地步,但这几天军中已经开始减少口粮的发放了。 仿佛在验证他的话一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咕噜噜”肠胃蠕动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看去。 城墙上,一个手持盾牌和长刀的长狄士兵面露尴尬之色。 和连轲眸光闪了闪,但还是坚持己见:“粮草绝对不会有失。” 兰峪关周边多是沙漠、沙地,而沙漠难行,还容易迷失方向,根本就不适宜行军。 谢无端若想要截粮,就必须绕道沙漠。 顿了下,他又道:“为防万一,本将军已经派了一万人前往丹既平原接应辎重营。” 钦志犇飞快地与那肥头大耳的狄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心里有了打算。 钦志犇清清嗓子,稍微放缓了语气:“那就希望左大将军这一次言出必行,不要让我们,让元帅……让王上再失望了。” 他说得客气,其实话中满是威胁,恨不得左大将主动写下军令状。 和连轲不再说话,厚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城墙下方的谢无端,望着那个在后方三千骑兵的衬托下,愈发显身形单薄的青年。 怦怦! 他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心底总有些不安,忍不住反复去推敲细节,想看看自己会不会算漏了什么。 谢无端在这个时候兵临城下,时机选得太微妙了,让和连轲不得不揣测对方的目的,到底是这兰峪关,还是后方的粮草。 若换作别人,他有自信,对方绝对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出现在兰裕山脉以北。 可一想到,他所面对的是谢无端,就没有足够的把握。 留吁元帅不在这里,面对谢无端的步步紧逼,以及…… 和连轲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钦志犇二人,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 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下方的谢无端。 眼睛是一下也不敢错开。 旭日冉冉升起,时间静静流逝,可下方的谢无端并没有什么动静。 他只是骑在马背上,慢条斯理地擦着弓。 旁边的亲随撑着一把桐油伞,替他遮蔽着灼灼的阳光。 但无论是和连轲,钦志犇,还是城墙上的其他狄人,谁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蹬蹬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城墙一侧的石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轻甲、灰头土脸的斥候快步走到了左大将和连轲身边,面色十分难看,气喘吁吁地报道:“左大将军,大景军队有异动。” 钦志犇没好气地指了指城墙下面:“还用得着你报,‘异动’都在下面了。” 谢无端都兵临城下了,谁还没眼睛吗?! “不不不。”那斥候连忙否定,正色道,“有支万余人的骑兵,正疾驰逼近兰峪关。” 万人?! 和连轲、钦志犇三人都是一惊,神情间都难掩惊骇之色。 “难道我料错了。”和连轲两眼微睁,喃喃自语着。 谢无端这次出兵的目的,真的仅仅是为了强攻兰峪关? 谢无端自打回了北境后,除了一开始,发动强袭一口气拿下了银川城、六磐城以及平洛城等数城,把他们逼回了兰峪关后,就不再主动出击,而是逐步收拢北境,在诸城全都驻扎了兵力。 所以,上一次右大将臧文奎才会误以为谢无端兵力不足。 所以,才会有那一次的惨败。 元帅在信中说过。 大景这位新储君惯会收买人心。 他为谢家翻了案,换来了谢无端对他的忠心。 现在新储君上位,谢无端或许真是打算拿下兰峪关给他立威,一如去岁留吁元帅为了王上挥兵南下,拿下了大景北境,这才令王上有了足以与九姓亲王抗衡的君威。 不仅是和连轲这么想,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想法,钦志犇急切地说道:“得把去接应粮草的人马叫回来。” “左大将军,此事不能犹豫!” 少了这一万精锐骑兵,他们的兵力大减,怕是难以守住兰峪关?! 和连轲半天没说话,握着刀鞘的手背绷起根根青筋,仿佛随时要爆开般。 他总觉得谢无端的一举一动都是有其目的,对方这是在下一盘大棋,而偏偏他看不懂棋面。 “左大将军,”钦志犇朝他又逼近了一步,魁梧如小山般的身躯凑近时,更有压迫性,“现在是粮草重要,还是兰峪关重要?!” 和连轲还是沉默,另一只手在体侧握紧又放开,随之又握紧,内心激烈地思考着,权衡着。 片刻后,和连轲再次问斥候道:“那一万多骑兵现在在哪儿?” “刚至赤峡谷。”斥候答道。 也就是说,距离兰峪关还有约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和连轲在心里飞快地估算着时间,浓眉皱得更紧,几乎拧成了一个结,厉声又问:“到底有多少人?” 那斥候被他凛冽的气势所震慑,忐忑地伏下了头,颤声答道:“回左大将军,初步估计约莫是一万五千人。” 和连轲的面色更阴沉了,宛如暴风雨来临前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再去探……” 语声如冰,寒意彻骨。 明明阳光灿烂,整座兰峪关却似乎笼罩在一层浓郁的阴霾之中。 “失火了!” “左大将军,失火了!” 惊叫声从哨楼方向传来,伴着喊声,一个哨兵身手敏捷地从高高的哨楼上爬了下来。 “左大将军,兰峪山脉……西北方失火了。”哨兵结结巴巴地禀道,脸色不太好看。 西北方? 是丹既平原的方向?! 和连轲手里握的那把佩刀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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