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闲苑是一处二进院,入门便是正院,后面是后罩房,地方也颇为宽敞,是临安侯府中最好的几个院落之一。 程娇自小在祖母跟前长大,五岁的时候便搬到这个院子里,让人种了一株桃树、一株石榴、一株桂花、一株梅花,一年四季花常在,故取‘四时悠闲’之意,称四闲苑。 另外还种植了许多四季花卉,几乎每一株花草树木都是她的心血,若是她嫁了人了,这院子归谁她不管,可她这还没嫁呢,就要她搬,休想! 程娇是越想越气,这些人当真是觉得她很好欺负是不是? 刚刚喝了一盏茶水压了压心中的火气,却听闻侍女铃镜来报:“娘子,二娘子来看望娘子了。” 在她身边伺候的是两个自小跟到大的侍女,一个唤作铃铛,一个唤作铃镜。 “程妩?”程娇想起让她搬院子的事情是程妩提起的,当下一拍桌子,气道:“她还敢来?放旺财咬她!” “旺旺!旺旺旺!” 一直窝在正房廊下的短腿小白狗闻声惊得跳起,下一瞬便撒腿冲了出去,过了会,门口发出了几声惊叫。 “啊!” “啊!” “又是这条狗!” “程娇!你又放你养的狗到处乱跑!” 程娇冷哼了一声,这才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便见旺财绕着程妩转圈子,将一向端着淑女风范的程妩吓得脸色苍白又气得泛青,但又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快让你的狗回去!” 程娇轻哼了一声,这才开口:“旺财,回来。” 旺财闻声欢快地跑了回来,跑到程娇的身边,伸出爪爪抓程娇的裙摆,程娇蹲下来,摸了摸它的狗头:“旺财好乖啊。” “旺旺旺!” 程妩气急败坏:“程娇,管好你的狗,让它到处乱跑咬人怎办?” “我们家旺财从来不咬人。”程娇轻哼,“定然是你们这些生人来了,惊扰了它,要不然它怎么会跑出来,你看看,这油光滑亮的毛都吓得焉了。” 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程妩气到不行。 “你来我这做什么?怎么?是看看我有没有灰溜溜地搬走?”程娇轻笑,“听说是你提议让我搬的,你可真的是我的好阿姐啊......” “原来你是为了这事记恨我,六妹,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迫不得已与我何干?怎么你迫不得已就将我推出去了?” 说得这么为难,她才最无辜好不好。 程娇都懒得搭理她:“你赶紧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生气。” 程妩深吸了一口气:“六妹,如今三妹归来了,你可知?” 程娇不答,都让她搬院子了,她还能不知? 她也知晓程妩是来干什么的,无非是知晓她自己是个冒牌货,想拉着她一起对付真千金程姝。 她像是蠢的吗? 程妩道:“你且让我进去,咱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程娇懒得与她说:“你赶紧走,再不走我让旺财追你了。” “旺旺旺!”旺财适当地叫了几声附和。 程妩气得要死,这程娇分明是在与她作对,明知道她怕狗,竟然还养一只狗,她实在是害怕再被狗追一次,气得甩袖就走。 临走之前,她又看了程娇一眼,目光幽幽冷冷。 等她当上了太子妃,一定要程娇和她这只狗好看! 程娇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伸手扶着旺财的两条前腿,笑得愉悦:“旺财,你说我旺不旺?” 旺财端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主子,听见她和自己说话,高兴地叫了好几声。 “旺旺!旺旺旺!” “旺旺!” 很好。 程娇心中满足了。 “看来我很旺,谢谢旺财。” “旺旺旺!”崽,你开心就好。 边上候着的铃铛和铃镜都没眼睛看了,对视一眼之后,齐齐抬头看天,瞧瞧今儿个刮的是什么风啊? 将程妩打发走了,程娇心中正满意着,带着旺财回了院子,让铃铛去拿一些肉干奖励它今天干得好。 “旺财,慢点吃。”程娇坐在一张椅子上,摸了摸狗头。 这只小白狗她捡回来已经两年了,也不知道谁人养的宠物狗丢了,最初捡到时她还让人找找主人,后来没有人认领,便一直养在身边。 程娇轻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却听闻门口处传来了一些动静。 “侯爷......”守门的侍女见临安侯黑着一张脸,气冲冲地往里面走,脸色也是大变,只得喊了一声:“六娘子,侯爷来了。” 程娇抬眼看去,便见临安侯气冲冲地从门口闯了进来,不多时便到了她跟前。 “逆女!”临安侯上前来就要抬手打人。 程娇掀了掀眼皮子,抬眼看他,将自己的脸伸过去让他打:“你打啊,打啊,我数着呢!” “我说过,你打我十次,我也算是还报了你给予我生命之恩,此生便不认你这个父亲,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五次了。” “你!”临安侯梗了一下,到底没打下来,气得脸红脖子粗,“逆女!逆女!你这个逆女!” 程娇忍不住都想翻白眼了,也懒得搭理他。 虽然这个人是她父亲,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委实是个渣男。 昔日这临安侯与萧氏早就定了婚盟,却在外出平乱时遇见了栗洲杨府尹之女,二人齐齐坠入爱河,还想悔婚另娶,但人家萧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哪里容得他悔婚。 后来仍旧是萧氏嫁了过来,而那杨府尹的女儿便给他做了侍妾,也就是现在的杨小娘。 心爱的女子给他做了妾室,临安侯自是满心的愧疚疼惜,对于杨小娘与她所生的一对儿女是满心的疼惜,若不是有程老夫人与萧家镇着,宠妾灭妻立即就能发生。 便是如此,临安侯还为杨小娘所生的长女取名为‘娥’,乃是娥皇女英的‘娥’,还给她嫡长女的殊荣,称‘元娘’,儿子取名为‘谅’,什么谅?是原谅他没有给心上人嫡妻身份的谅。 最后,他虽然宠着这心上人妾室,却也不妨碍他和嫡妻生儿育女。 ...就很膈应。 程娇实在是懒得管他们三人之间的爱恨纠缠。 “父亲上来便说这话,六娘可不明白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又怎么成了逆女了?” “难不成是父亲心情不好,想要找个崽来打一打?” 第11章 这哪里是着凉了,应是有人念着了 “你还说你没有错,不就是让一个院子吗?都是你的姐妹,她在外面受了苦,你让一让她怎么了?” “你如此,心里可曾有半点姐妹之情?” 姐妹之情? 程娇心中呵了一声:“既然都是姐妹,为何偏生要我将院子让她,大姐却让不得?” “自大姐出嫁之后,闹蛾馆可是一直空着啊,难不成大姐于姐妹可以无情无义,而我就要讲究姐妹之情?这是什么道理?”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 “我就敢怎么了?父亲生这么大的气,委实就很没有道理,既然父亲觉得将闹蛾馆让出来大姐会委屈,难不成我让出四闲苑就不委屈了?” “一样是您的女儿,你如此厚此薄彼,父亲这样做父亲,也不怪女儿这样做女儿。” “你!”临安侯被她这话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他这个女儿素来都是骄横又不服输的,而且生得一张伶牙俐齿的嘴,说她一句她能顶你十句,将你气得心肝肺都疼。 “圣人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父亲虽为武将,却也没少读圣贤书,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程娇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胎穿而来,一出生便有记忆,她心中原本便住着一对待她极好的父母,将她捧在手心。 只是可惜,她自生来便得了一种怪病,身体一直很虚弱,在十八岁那年便病逝,心中很是遗憾不能陪伴父母长久。 重获新生,她也曾想过和新的父母好好相处,毕竟是亲生的。 可是她却发现想要与这一对父母好好相处没那么容易,需得她隐忍、忍让、退让,让他们在意的人高兴了,他们才会多看她几眼。 就像是此时,她答应将院子让给程姝,如此,萧氏保住了程妩的院子,程姝也得到了好的,而临安侯也保住了程娥的院子。 只要委屈她一人,家庭圆满世界大和谐。 想什么美事呢! 她又不是什么受气包,苦情剧女主,怎么可能干呢? “父亲真的心疼,不愿大姐将院子让出来,不如将自己的院子让给三姐,这样不管大姐、三姐还是我,那都会很高兴的。” “父亲就受那么一点委屈而已,女儿们都高兴了,也不会争来吵去的,不是也挺好的吗?” 程娇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临安侯,那真诚又开心的模样,让临安侯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最终甩了甩衣袖,掉头离开。 程娇看着他走了,轻嗤了一声,蹲下来摸了摸旺财的狗头,小声同它道:“旺财你要记住,若是有人想欺负你,那你就要比他更凶,更难搞,他就不敢招惹你了。” “旺旺!” “行行行,给你吃,说了你也不懂。” 程娇揉了把狗头,又喂了它一块肉干,让它慢慢啃,自己则是坐在一张椅子上,安静地看着院中的风景,风吹来的时候,桃树上的桃花落纷纷,四处安安静静的。 “桃花落了,春日也将尽了。” 这之后的日子怕是没几日安宁的了。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是不惧的,就算是临安侯这个父亲真的逼着她给庶姐夫做继室,她也不会像梦中那样嫁过去。 若是家里容不下她,大不了她出家做女冠去! 哼! “铃镜。” “婢子在。” “过会你去打听打听,我那新回来的三姐,究竟是住到哪个院子里去了?” “是。”铃镜点头应下,然后送上一封信,“这是上午蓬莱仙居送来的信件。” 程娇接过信件展开一看,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最后气恼道:“这昆仑仙居,简直是没脸没皮,我办优惠活动,它办优惠活动。” 程娇十岁之后,便陆续开了两家铺面,一家是脂粉熏香首饰铺子,一家是长安城有名的四大酒楼之一蓬莱仙居。 “我开的酒楼叫蓬莱仙居,他就叫昆仑仙居,他怎么不上天啊!” “我做什么他学什么,要是叫我知道是谁,我定然扒了他的皮子!” 实在是太可气了,她就没见过这样抢生意的! 要是叫她知道了,定然要他好看! 。 彼时,正在蓬莱仙居喝酒的谢琅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边上有人问他:“三郎君,你莫不是着凉了?” 谢琅还未答,边上有一人笑得意味深长:“这哪里是着凉了,应是有人念着了。” 一众纨绔子弟闻言都颇有深意地哎哎了两声。 “指不定很快便能喝上三郎君的喜酒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临安侯府程五娘,那可是未来太子妃的亲妹妹,我等是想都不敢想,也就是三郎你能配得上。” “就是。” “莫要胡说。”谢琅喝了一口茶水,压了压嘴里的酒味,“程五娘指不定就是一时想岔了,哪里真的是能看得中我这个纨绔子弟,诸位给我一些面子,日后勿要再提此事了。” “三郎君不必妄自菲薄,你是谁?你可是平清王府的三郎君,是首阳长公主的亲子,亦是陛下的亲外甥,这天底下的女郎,有哪个是你配不上的?” “正是,你接了那程五娘的如意铃,那可是她的福气!” 谢琅心道,像是他这般名声狼藉之人,人家好好的女郎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呢? 如此,合该是去治一治眼睛了。 但是想到那小娘子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他心中却又有些不是滋味,觉得今日这借酒消愁的酒简直是白喝了。 他捏了捏茶杯,笑骂:“勿要再提其他,来来,今日难得一起喝酒,便多饮几杯。” “听说平康坊里的来了一姓楚的妓子,据说舞姿跳得极好,还有人称她是‘楚腰纤细掌中轻’会跳那赵飞燕的掌中舞,等喝完了酒,我们便去瞧瞧。” 谢琅这话一出,一众人皆是附和应‘好’。 “三郎君你不知晓,那楚小娘我们先前便去瞧过了,生得确实曼妙多姿,只是派头可是大的很,让她跳个舞来瞧瞧,就是不肯。” “不过就是个妓子,真的是好大的脸!” “若是三郎君你在,她定然不敢不跳......” 第12章 如今你三姐住在小清苑,你可是满意了? 铃镜很快便打听到了消息。 临安侯被程娇怼了一顿之后,便去找了程姝,也不知他与程姝说了什么,最终程姝自己搬去的小清苑,闹蛾馆终究是保了下来。 程娇听闻这个结果,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我这位好父亲,真的是有够疼爱他那个庶长女的。” 连这个庶长女出嫁前住的院子都想方设法保下来,可见真爱。 只是程姝就这样搬去了小清苑,也不知是她自己不行,还是临安侯许了她什么好处? “娘子,夫人命人前来告知,让娘子一会到正院用夕食,也见一见三娘子。” “我知晓了。”程娇点了点头,吩咐她道,“给我挑一身衣裳,素净一些就好。” 一会儿要去见程姝,她又不是要去打程姝的脸,还是低调些为好。 不过她又不想掺合程姝与程妩这对真假千金的仇恨,也不想去那么早,算着差不多到了用饭的时间,她才换好衣裳,带着铃铛铃镜出发去了正院。 这会儿只差她一人便到齐了,临安侯领着三个儿子询问他们功课,萧氏则是领着一众女眷簇拥着程老夫人在明厅里说话。 程家有两房人,皆是程老夫人亲生,程娇的叔父这些年都在外任职,他的妻儿也跟随在外,故而府中只住了长房一家。 临安侯有正妻萧氏,妾室杨小娘、柳小娘、王小娘,妾唯有杨小娘生育了一对儿女,也最受临安侯宠爱。 萧氏一人便生了四个子女,如今因为真假千金之事还多了一个,名下有嫡长子程谦、二娘子程妩、三娘子程姝、六娘子程娇、四郎君程让。 杨小娘则是生了庶长女程娥、二郎君程谅。 至于那排第三的郎君和排第四第五的小娘子则是二房所生,皆不在府上。 “六娘来了。”程老夫人坐在正位之上,抬眼便看见程娇走进来,笑了笑招手让她过去。 程老夫人固然偏疼程娇几分,私下的时候喊她‘娇娇’‘阿娇’,但是诸多姐妹在一起的时候,便一视同仁,喊她排行的。 程娇上前去行礼:“六娘见过祖母,见过母亲。” 而后三个姐妹也一番见礼。 萧氏盯着她看了一眼,原本已经压下的怒意又止不住上涌:“六娘可真是让我们好等,有哪家小娘子像是你这般让长辈等的?” 萧氏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微微一凝。 大概谁也没想到萧氏突然发难。 程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微敛,原本的好心情也瞬间没了。 要说她有什么地方不满这个儿媳,那就是有时候特别的执拗,也拎不清。 程娇哦了一声,倒是不在意:“母亲是让我过来用夕食,这不是没迟吗?若是母亲想要女儿早些过来,也请母亲派人去的时候说一声,女儿必然早些过来。” “强词夺理。”萧氏脸色不佳,“如今你三姐住在小清苑,你可是满意了?” 程娇听了这话,顿时也明白了萧氏今日发作是为了哪般,原来是为了程姝不平啊! 程娇笑了:“三姐住在何处与我何干?母亲既然这般心疼三姐,为何不将自己的院子让予三姐呢?” “你......” “好了。”程老夫人淡淡地开口,打断了萧氏将要出口的话,“三娘住在小清苑是三娘与她父亲商量的结果,与六娘无关。” “六娘有句话说得不错,你与你郎君真的心疼这个又心疼那个的,何必逼着六娘让,你们自己让就是了,如此皆大欢喜,不必再吵了。” 萧氏闻言噎住了,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程老夫人也懒得理会萧氏的憋闷,她笑了笑,将坐在她下首一个身穿碧蓝齐腰襦裙、头梳同心髻的小娘子指给程娇认识。 “你还未见过吧,这便是你三姐阿姝了,她名唤阿姝,是姝丽的姝,你瞧瞧她生得像谁?” 程娇看清程姝的那张脸,也微微有些诧异:“像母亲。” 程姝这张脸像极了萧氏,只是现在的萧氏脸圆了一些,程姝则是瘦弱了一些。 这般相像的容颜,也难怪她一上门来说她才是临安侯萧氏的女儿,临安侯府的一众人便信了。 “是啊,像你母亲,就是可怜她在外面受了这么多苦,瘦成这样,日后得好好补补才是。” 程家的小娘子生得都极为不错,程娇长得比较像程老夫人一些,但也有些萧氏的影子,年纪小,但样貌已经是极为出色了。 萧氏本身容色也不凡,程姝像她,容色也是极佳,大约是因为人有些瘦弱,还有些潇潇清丽冷清之姿。 程妩样貌倒是差了些,但她性子温婉柔美,多年教养也让她养出了不俗的姿容,端庄又温婉,瞧着就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娘子,也没有被这两个妹妹压下去。 程娇双手叠在腰间,对程姝微微屈膝行礼:“小妹见过三姐。” 程姝也站起来回了一礼:“阿姝也见过六妹。” 如此,便算是认识了。 程老夫人呵呵直笑,对程姝道:“三娘,你六妹名唤阿娇,咱们家里,就属她最为调皮了,就像是个泼皮猴子似的。” 言语之中说是程娇调皮,可喜爱之意难掩。 程姝目光微暗,暗暗打量眼前的小娘子。 今日程娇穿着一身杏色窄袖上衫配着湖绿齐胸襦裙,眉心贴着翠钿,头上梳着双髻,簪着蛾扑花纹小花簪,还簪了一朵绒花。 整个人像是春天发出来的新芽一样,柔嫩美丽,娇俏活泼。 笑起来的时候,杏眸含笑,眉眼弯弯,看起来就非常之讨喜令人喜欢。 原来这便是程娇啊? 程姝微微惊叹,生得如此讨人喜欢,也难怪是在临安侯府全数获罪之后,也有做了宰相的郎君独宠,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是了,程姝已经是重生一世的人了。 在前世里,她甚至没有名字,旁人都叫她孙大丫,她被养父母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子,过着清贫清苦碌碌谋生的日子。 只是后来意外听见养父母吵架,这才得知她本应该是侯府尊贵的嫡女,是养母将她换了出来,送了亲女去享福。 还听说那个与她调换的女子已经嫁入东宫做了尊贵的太子妃,日后还要做皇后。 得知这事的时候,她险些就疯了。 第13章 她岂能不疯?岂能不恨? 她的一生,被摔碎在地上,烂在这污脏的泥潭之中。 她原本以为一切皆是她自己的命,她也认命,也从来不敢想过,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 原来她本该尊贵至极的人,可却被人鸠占鹊巢,夺走了她的身份,享受着属于她的人生和尊荣。 如此, 她岂能不疯?岂能不恨? 程姝疯疯癫癫了好几日,待清醒过后,毅然来了长安城,只为求一个公道,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只是还未等她与临安侯府的人相见,程妩便找到了她,派人将她抓了起来,又送了回去交给她养父母。 她的养父母生怕她抢了程妩的富贵,便将她关在地窖里,打算就这样关着她一辈子。 她疯疯癫癫地不知过了几年,有一天终于跑了出去。 之后她便到处流浪,偶然听到有人议论,原来那太子也是个冒牌货,真太子归来,一切真相大白,程妩这个太子妃与临安侯府一干人等皆被问罪。 她听闻程妩与临安侯府的下场之后,终于是清醒了过来,仰天大笑三声,只觉得老天爷有眼,恶有恶报。 不过却也听说这个程娇是个幸运的,临安侯府被问罪,而她的郎君萧衡却立下大功,年纪轻轻已经位列宰相之位,乃是本朝最为年轻的宰相。 程娇没了临安侯府,仍旧可以做她尊贵的宰相夫人。 程娇啊...... 可真是一个幸运的人啊,竟然有一个做宰相的郎君。 若是、若是她能有这样的一位郎君,那程娇的人生,岂不是她...她的了? 想到这里,程姝心头狂跳。 程妩能夺走她的人生,那她为什么不能夺走别人的人生呢? 而且如今临安侯府固然富贵,可等日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她回来临安侯府,一是为了报前世之仇,二嘛,不就是借着临安侯府给自己寻一门好亲事吗? 那萧衡,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 程娇见程姝的脸色一变再变,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是热切,忍不住拧眉:“三姐怎么这般看我?” 瞧着这眼神热切得,她都以为自己是那招花引蝶的谢三郎了。 程姝越想越是激动,忽然听到程娇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些激动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然后寸寸寒凉。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六妹生得实在是好看,也不知道日后要便宜哪位郎君,而且六妹的名还唤作阿娇,真的是好啊,娇娇女郎,灼灼芳华,果然是人如其名。” 程娇闻言一笑,眉眼弯弯:“哪里比得上三姐,三姐清丽婉约,当得姝丽无双之称。” 程姝到底想打什么主意,程娇不清楚,但也不外乎是钱财、男人这两种。 要是为了萧衡,那萧衡如今也与她无关了,程姝自己想捡就去捡去。 但若是为了钱财,程姝若是敢觊觎,她定然不会退让,也不会客气的。 管程姝前世还是今生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又不是她欠的她,冤有头债有主,找债主去! “便宜哪位郎君?”一旁穿着藕荷色齐腰襦裙的程妩轻轻压了压嘴角,笑出声来,“三妹你今日才回来,自然是不知,咱们这位六妹,指不定就要嫁入平清王府去了。” “平清王府?”程姝一愣,有些懵。 什么平清王府? 程娇不是该嫁入萧家吗? “正是。”程妩轻笑,“今日平清王府的春日宴,咱们这位六妹给人家府上的三郎君送了如意铃,对方还接了,如今外面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虽然早预料会传出来,但这会儿一听,程娇是脸皮都僵了。 “三妹可能还不知那平清王府三郎君,是这帝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据说今日他离开春日宴之后,便去了蓬莱仙居与一众纨绔子弟喝酒,而后又转道去了平康坊。” “据说是平康坊最近来了一个很会跳舞的妓子,能跳赵飞燕的掌中舞,他们这是去看那妓子跳舞呢.....” 程老夫人听闻这个,脸都黑了:“二娘莫要胡说,平清王府什么门第,咱们家的女郎可配不上他们家的郎君,日后这事情不必再提了。” 程老夫人一听这个就生气,之前程娇说她将如意铃送给了谢琅,她还差人去打听,知晓人又去了平康坊看妓子跳什么掌中舞,简直是不能容忍。 想到这里,她扫了程娇一眼。 她这孙女是眼瞎呢还是脑子被浆糊糊住了,就算是当时非要选一个郎君,她难不成就不能选谢珀,怎么偏生是这个谢琅? 程娇缩了缩脖子,也觉得头有点大,她也是没料想到好嘛,她以为那谢三郎会拒绝的,哪知他竟然接了,搞得她心里也很慌。 她真的是不想要一个时常出入平康坊、不知道给她找了多少个妹妹的郎君! “这怎么行呢!” 程姝突然出声,语气还有些急。 在场的人闻言都看向她,程老夫人微微拧眉,对她道:“三娘,你不知晓那谢三郎是什么人......” “三娘是不知谢三郎是什么人的,可三娘小时候也悄悄跟隔壁的老先生读过书,书上有言,君子重诺,一诺当得千金,绝无反悔。” “六妹既然赠了谢三郎如意铃,谢三郎也接了,那、那便是不能反悔了啊......” 此时,程娇与萧衡的姻缘还未定下,若是...若是程娇嫁给了那什么谢三郎,那岂不是说她更有机会嫁给萧衡。 程姝心里激动了起来。 正在这会儿,有声音从门口传来: “什么君子一诺,阿姐不过是个小女子,当得什么君子,再说了,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有了如意铃,也需得是长辈点了头同意,才算是作数的。” 程娇抬眼看去,正好是见程让从门外走来,走近的时候还恼怒地瞪着她一眼。 程让上前去给程老夫人与萧氏行礼,然后对程姝道:“三姐才刚回来,小弟便当你无知,莫要以为读过两本书,识得几句话便当作是什么圣言。” “那不过是束缚人的东西罢了。” 第14章 当得是风水轮流转,彼时她得意 这话也委实是有些毒。 程娇微微挑眉,心想,这程让怎么学了谢三郎那一套了? 程姝的脸当时就红了。 一旁看好戏的程妩嗤笑出声:“想必是三妹读书读得少了,应该是多读几本。” 程姝脸色一僵,忍不住道:“是啊,我哪里有机会读书,能摸到几本书识得字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哪里像是二姐这般,父亲母亲不知请了多少先生前来教导。” 怼上程娇她还有几分心虚,但是对上程妩,她自然是不怕的。 “我呢,自三岁刚刚会走路,便要帮忙家里的事情,五岁踩着凳子做菜,每日洗衣做家务看孩子,还要给养母洗脚。” “洗脚?!”萧氏突然出声,“什么洗脚?” “什么洗脚?那贱婢让你给她洗脚?”萧氏死死地握紧手指,脸色极为难看。 程姝不知内里,但却知晓这件事定然能让萧氏动怒,于是继续道: “我养母每隔几日便让我给她洗脚,又时常笑言说,天道好轮回,昔日她给人洗脚,今日也有人给她洗脚,还让我好好洗,仔细些,若是洗得不好,便赏我两巴掌。” “还骂我低贱下贱,一辈子只配给她洗脚。” 萧氏双目圆睁,额上的青筋都在噗噗噗地直跳,险些要炸了:“贱婢,好一个贱婢!” “想当年我就不该救她!不应该这样放过她的!” “她竟然敢如此欺辱我的女儿!” 程姝的这个养母钱氏,以前便是萧氏的洗脚婢,伺候萧氏洗脚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转过头来了,她让萧氏的亲生女儿如同最低贱的婢子一般伺候她洗脚,她还可以对这个人挑剔、打骂、羞辱。 当得是风水轮流转,彼时她得意。 萧氏一想到那场景,双目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当年她一时心善,捡了一个小乞儿回来,给她一口饭吃,却没想到竟然救回这样的一个山中狼,竟然咬她! 要知道当年正值灾年,她将这贱婢带了回来,赏她一口饭吃,让她洗脚怎么了? 若不是她心善,这贱婢早饿死在街头了。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歹毒,换了她的女儿不说,还这样折辱她的女儿。 若不是她这个女儿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找上门来,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受了什么样的苦。 这个钱氏该死,孙家也该死! 程老夫人脸色也极为难看,语气含着怒意,她对程姝道:“三娘,你放心,你受的这些苦,祖母定然会替你讨回来,叫那些人付出代价!” 她好好的一个孙女被人换了,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自家养着仇人的女儿,还在她身上灌注了这么多的钱财心血,将她教养成如今这般体面端庄的模样。 固然养了十几年了,也有了感情,但此等混淆主家血脉的行径,那是绝对不能姑息的,若不然日后也不知有多少奴仆胆大包天敢冒死为自家儿女求这富贵命。 但若不是因为陛下赐婚的这桩事,程家也绝对容不下程妩的。 想到这里,程老夫人目光淡淡地从程妩身上扫过。 程妩触及她的目光,身形微僵,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在这个家里,她不怕临安侯这个父亲,但却害怕这个祖母,有时候她觉得祖母看她的目光,仿佛是洞穿她一切的小心思一般,令她无所遁形。 “可是祖母......”程姝有些担忧和犹豫,“我养父母到底是二姐的......” 说到这里,程姝又顿了顿,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有些慌乱,慌慌张张地垂下头来。 这话,是在点明她的养父母与程妩的关系。 “这同你二姐有什么关系。”萧氏听了这话,却是皱眉,“你二姐是我亲女,你也是我亲女,自是与旁人无关的。” 这可是她养大的女儿啊,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而且阿妩当年不过只是刚出生的孩子,一切的过错都是她父母的,与阿妩无关啊! “三娘,我知晓你对你二姐有意见,可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程老夫人眉头微拧:“萧氏!” 便是程姝此时提起程妩心思不纯,可她遭受如此不公,有小心思便有了,她们做长辈的若是觉得不好,就当作没听懂就好了。 萧氏如此护着程妩,将程姝置于何地? 她是也不想要这个女儿了吗? “是,是我说错话了。”程姝闻言笑了,那笑容轻飘飘的,仿佛那天边就要消散的轻雾,“还请母亲不要怪罪,二姐乃是母亲的亲女,自然与外人无关。” 程姝原本便没想过这样就能对付程妩了,只是想提点提点,让人知晓程妩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个母亲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先前她这母亲还怜惜她在外面受了苦,还说要给予她最好的,甚至都逼着程娇将院子让给她,她心里还很高兴,觉得这个母亲对她还是很好的。 只是一涉及程妩,她便立刻变了脸色,转头指责她不懂事。 程姝目光落在程妩面上,目光幽幽:“只是我有一问,想问问二姐,对于我那养父母如何处置,可是有什么高见?” “高见?我能有什么高见?”程妩死死地捏着扇柄,心中对程姝是极为恼恨,面色有些僵硬,“那两人作恶多端,害得三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那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此情此景,程妩也只能是表态自保为先了。 她心知,但凡她有一点表现出向着那两人,这临安侯府便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而且她是临安侯府尊贵的嫡女,可不是那两个低贱之人生的,也不想与他们有什么牵扯。 程妩目光扫落,落在一旁的程娇身上,却问她:“六妹,你说是不是?” 程娇:“?!” 她安静地呆在一旁到底是得罪她们谁了? 程娇心知这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委实是不想掺合她们之间的恩怨。 程妩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程姝也不善,若是她善良,便不会做出抢亲妹妹的未婚夫的事情,不过都是为了自己得利,连亲妹妹都可以牺牲罢了。 反正她程娇在程姝眼中,是可以牺牲的,如此,便是她怜程姝过往艰苦,也只是不恨她罢了,可没有什么姐妹之情。 程娇笑了:“二姐说的不错,那些害了三姐的人,自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我们临安侯府的女郎,那是何等的尊贵,却被这些歹人带走,如此折辱,我们身为三姐的亲人,自是不可能放过他们。” 第15章 那就要孙家人一双手 “正是这个道理。”程老夫人点头,很赞同这话,依照孙家人做下的恶事,将他们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她问程姝:“你要将他们如何?” 程姝咬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确实想要那孙家人都不得好死,只是具体如何报仇,她也是没有细想的。 程让却是给她出了个主意:“虽然那孙家人歹毒,却也没有伤了三姐的性命,那便留着他们一条命,再以歹毒还之歹毒吧。” 这话也是有理。 要是程姝死了,程家定然要孙家一干人等为程姝陪葬,但不管孙家留下程姝如何的歹毒用心,想要折辱什么,程姝也活到了今日回到程家。 程娇伸了伸脖子问:“如何以歹毒还之歹毒?” 程让却问程姝:“孙家那边有什么人?孙家夫妇最在乎什么?” 程姝道:“在孙家,他们还有三个孩子,两子一女,长子比我小两岁,今年才十四岁,却极为聪慧伶俐,孙家夫妇最为在意,觉得日后这孩子可以走仕途,出人头地。” 程让笑了:“那就要孙家人一双手。” 程让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要一双手? 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程让继续道:“孙家人不过是普通人家,赖以谋生的不过就是劳作,若是断了一双手,日后的日子定然艰难,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 “再说那几个小的,没了一双手,别说是读书出人头地了,便是生存下去也艰难,说不定连嫁娶都没有机会了,就此绝后。” “这主意不错。”程娇头一个赞同,“如此,也算是以歹毒还之歹毒了。” 程让不愧是她双胞胎弟弟,和她一样聪明。 虽然程娇觉得程姝也不是良善之辈,并不想与她有什么交情,生怕对方为了利益坑她。 但程姝变成现在这般,皆是孙家人的造成的。 她不恨程姝,但是恨孙家人。 若是没有孙家人狗胆包天调换孩子,程姝便会在临安侯府长大,不会受那些苦,或许也能如同阳春白雪一般。 既然不能将人弄死了,那就让他们失去所在乎的一切。 孙家人折辱程姝,那便让他们生不如死。 “主意不错。”程姝笑了,笑着笑着,竟然落下两行清泪,“如此生不如死,也是他们应得的。” 说罢,程姝又看向一旁的程妩,心中暗道可惜,若是程妩也如同那些人一样被毁了双手生不如死,她才最是畅意。 只是可惜了。 萧氏瞧见程姝的目光落在程妩身上,将程妩拉到身后,自己挡在面前,怒瞪程姝一眼:“此事与你二姐无关,你二姐是我亲女。” 萧氏的立场仍是在程妩这边。 纵然知晓程妩并非她亲女,乃是她的仇人之女,对方还坑害了她亲女,那样欺辱她的亲女,也折辱她。 但程妩是她养大的,多年来母女感情深厚,她是没办法割舍的,也可不是程姝这个半途回来、今日才相见的所谓亲女能比的。 萧氏也只能告诉自己,程妩是她亲女,就当是当年她真的生了两个女儿,与那孙家无关,孙家的账和仇只能与孙家算,与程妩无关。 程老夫人闻言闭上眼。 今日萧氏说了这些话,如此护着程妩,此后她与程姝,怕是不会再有什么母女之情了。 程姝不会原谅她这个母亲的,而他们这些长辈的,她不能要求她做一个孝顺女儿。 “是,二姐是您的亲女,一切与二姐无关。”程姝笑了笑,没有再言程妩的事情。 程妩还在临安侯府其实也挺好的,她要嫁太子便让她嫁去,日后等真太子归来,让她一同陪着她的太子赴黄泉也挺好的。 而且,若是将程妩的身份告知天下,那嫁给太子的事情指不定便落到她头上了。 她可不愿嫁给那个假太子。 萧氏见程姝不再纠缠,松了口气,心中也有些愧疚:“三娘,母亲知晓你这些年受了委屈,不过你放心,那孙家人咱们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日后母亲也会补偿你。” “多谢母亲。”程姝语气淡淡,并不是很在意。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 程老夫人拍了拍程姝的手,与她道:“你啊,也是个可怜的,但如今也算是否极泰来,日后平安长久,那小清苑多年不曾有人住了,你若是不嫌弃,便搬来与我这个老太太一同住吧。” “再有,再过一个月便是祖母的寿辰,原本祖母也不打算大办的,如此,便多发一些请帖,到时候将你介绍给世人,叫世人知晓我们临安侯府还有你这个嫡女。” 这也是给程姝做脸,告诉世人,临安侯府很重视这位从小流落在外的嫡女。 “多谢祖母。” 瞧着这境况,萧氏相较程老夫人做人做事,倒是差太远的。 就程老夫人的话说,萧氏还是小娘子的时候,其实是个很果断也很有手腕的女子,可嫁了人之后一心扑在了争宠上,脑子都被这些男女情爱给糊住了。 程让扯着程娇的手臂悄悄出了门。 “你干什么干什么?”等到了院子里,程娇赶紧是拍开他的手,“扯得我手疼。” “你还知道疼?”程让气得不行,额上的青筋都绷不住了,“程娇,你是不是傻了?便是你不喜那萧衡了,也不能将如意铃送给谢三郎啊!” “难不成你不知晓他是个什么人?” “我...我当然是知晓的......”完了完了,这是来算账了。 “既然知晓,那你还送?你当真是日子过得太好了,给自己找麻烦是不是?” “若是平清王府来说这门亲事,你信不信父亲母亲会应下,到时候你就要嫁给谢三郎那纨绔了!” 程让真的是要气死了,他怎么会有这样没脑子的妹妹,做事之前就不能动动脑子吗? 这是要将自己将来的一生都坑进去吗? “我信。” 程娇肩膀都垮下来了。 “我本以为就着谢三郎的性子,定然会拒绝我的,只是没想到......”没想到那纨绔不按常理出牌。 看来是她想当然了,谁人接下来会做什么,那都是不一定的。 “难道我真的要嫁给谢三郎吗?”程娇蹲了下来,直想哭,“听说他在平康坊里,不知晓还有多少红颜知己......” 第16章 大兔子蹲完小兔子蹲 程让陪着她蹲下来。 姐弟俩就像是两只兔子一样蹲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丧气,只觉得前路艰难。 最终程娇摆摆手:“算了,也不算什么事情,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我便出家做女冠去。” “做女冠?”程让眉头都打结了,“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做女冠总比做尼姑好,道家人不讲出家人清规戒律那一套,自在逍遥的,指不定还能修得一个逍遥长生,我觉得可行。” “再说了,做女冠总比嫁给谢三郎吧?”程娇面露嫌弃,“他那么乱,也不知晓会不会得什么病?” 程让:“?!” “能得什么病?” “花柳病。” 程让:“.....” 程让叹了声:“阿姐,你好歹是个小娘子,能不能...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把花柳病扯出来。” 有这个阿姐,他实在是太难了。 欺负他就算了,也别总是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叫人知晓了,还不知道惊成什么样子。 “难道要说马上风?可要是得了马上风,不是要死了就是瘫了啊。” 程让:“......” 罢了,他闭嘴。 不过...... “做女冠肯定是不行的,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还有什么好法子?只有做女冠是不用嫁人了,也不用嫁给谢三郎了。”程娇戳了戳手指,纠结非常。 两只又沉默了下来。 “你们在那里蹲着做什么?” 二人闻声抬眼看去,只见临安侯领着程谦、程谅往这边走来。 临安侯身为武将,身形高大威武,相较而言,程谦与程谅的身形则是单薄了许多。 “父亲、大兄、二兄。”二人起身行礼。 程谦温和一笑:“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在里面陪祖母和母亲说话?” 程娇道:“闷得慌,四郎陪我玩一会。” “哦?玩什么?”问话的是程谅。 程娇面无表情地道:“兔子蹲。” 众人:“......” 程娇继续道:“大兔子蹲完小兔子蹲,小兔子蹲完大兔子蹲,就是这样。” 众人再次:“......” 临安侯眼皮子直跳,忍不住道:“你自己喜欢玩就算了,别是拉着四郎一起,他还要读书呢!” 程娇哦了一声:“知道了。” 知道了,下次还敢。 临安侯心头一堵,心觉得这个女儿简直就是来克他的,总是能将他气得有气无处可撒。 “哼,算了,都进去吧。” “是。” 程娇见临安侯气得脸都黑了,忍不住掩嘴偷笑了起来。 这位老父亲心情不好,她就开心了。 哼,渣男! 一众人进了正房明厅,一番见礼之后坐下来说话,程老夫人将关于如何处置孙家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大家都没有异议。 临安侯还道明日便安排人出发去办这件事,他虽然对程姝也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是他亲生女儿,由不得旁人欺负。 说完了事情,正准备开席,便有下人来报,说是萧衡来了。 “萧二郎?他来做什么?”程老夫人皱眉,她也是知晓春日宴上发生的事情的,对于这萧二郎也没什么好感。 之前她还觉得这个萧二郎不错,和她家孙女很是相配,却没想到是个心机深沉的。 萧二郎?! 程姝失手扫落了一只茶盏,茶盏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声响,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茶盏里的茶水流出,湿了好一块地方。 程姝整个人都愣愣的。 程娇问她:“三姐,你怎么了?” 听说萧衡来了就这么失态,难不成是已经打上萧衡的主意了? 程娇想笑,明知在她的前世里这是亲妹妹的好姻缘还去抢,程姝确实没什么道德底线。 “没...没什么......” 程老夫人让侍女去收拾摔在地上的茶盏,然后对来禀报的下人道:“去将萧二郎请进来,正好他也是萧家人,便将三娘的事告知他一声,让他告诉萧家人。” 萧家,是萧氏的娘家,亦是程姝的外祖家,自然是要告知一声的。 “过两日,你便带着三娘去一趟萧家,拜见她外祖母以及舅父舅母,好让他们看看你还有这个孩子,是他们的血脉至亲。” 萧氏应下。 不多时,萧衡便被请了进来。 程姝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从门口走进来的郎君。 他穿着一袭青衣头戴铜冠,身形挺拔如松如柏,面容俊美斯文,那是他前世今生都不曾见到过的俊美郎君。 程姝心跳如鼓,忍不住捏紧了袖口。 萧衡上前来行礼:“子衡拜见老夫人,拜见姑父拜见姑母。” “是二郎来了,快免礼,请坐。”程老夫人笑容和善,“今日怎么过来了?” 萧衡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程娇身上,露出一些温和的笑容来,然后转头对程老夫人道:“回老夫人的话,今日子衡是为了五表妹而来。” 在场的人脸色都微变,程让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程老夫人则是笑了笑:“哦?为了五娘?不过你还不知,我们府上还有个三娘,是你姑母的亲女。” “三娘从小便流落在外面,今日正好回来了,府上的小娘子重新排序,昔日的五娘,今日已经是六娘了。” 萧衡微讶:“还有这事?” “是啊,劳烦二郎回去告知萧家,过两日,你姑母便带着三娘回萧家拜见她的外祖父外祖母。” “子衡定然会带到。”萧衡点头应下。 他目光扫过,瞧见了一身穿青色齐腰襦裙、有些瘦弱的小娘子,长得与萧氏确实极为相像,想来便是今日归来的三娘了。 他只是淡淡地扫过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却未料他那一眼令程姝心都快跳出来,有些暗黄的脸上也染上的一些红。 萧衡定了定神,又开口:“老夫人,子衡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六表妹,子衡与六表妹两情相悦,若是贵府成全,子衡归去便与父亲母亲说此事,不日便来说亲。” “谁人与你两情相悦?”程让脸色都黑了,虽说那谢琅不是什么好东西,萧衡同样也不是,这两个都是坑,他阿姐是哪个都不会跳的。 “我阿姐乃是最为矜持的小娘子,什么时候与你两情相悦了?” “萧二郎,便是你心悦我阿姐,也不能如此损坏我阿姐的名声!” 第17章 难不成他会输给那个浪荡子? “正是。”程娇使劲点头赞同这话,“我倒是不知,我什么时候与萧二郎你两情相悦了?” “便是我生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倾慕于我,想娶我为妻,也不能如此胡说八道坏我名声啊!” 程让连连赞同。 没错,就是这样子的。 这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言语表情仿佛都在说萧衡想娶娘子想疯了,都开始胡言乱语到处碰瓷。 大概是那表情太过认真,说得萧衡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疑惑地看向程娇,见她气得脸颊气鼓鼓的,恨不得立刻与他撇清关系,心中觉得奇怪。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这小娘子之前分明是对他有情的,甚至还追到了春日宴上,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她矢口否认对他曾有过的情谊。 难道真的是瞧中了那谢三郎的皮相,变了心了,转头倾心于谢三郎了? 想到这里,萧衡面色有些难堪,仿佛是受到了屈辱一般。 难不成他会输给谢三郎那个纨绔浪荡子? 其实他对程娇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之前程娇在他面前晃的时候,他还觉得有点烦,但碍于是表妹,又是侯府贵女,他只得耐心应对着罢了。 或许是他本身就对这些不知人间疾苦、骄纵任性的世家女不喜,觉得他们没有半点吃苦耐劳的好品质,仗着世家好,便是嫁了人之后也不会伺候长辈。 今日走这一趟,也是他思量许久才做下的决定,相较程娇,那个平清王府的谢璎县主才更为刁蛮任性、骄纵愚蠢,他委实是不想娶这样的娘子。 可如今他已然是被谢璎缠上,唯一敢与谢璎一争的,便只有程娇了。 故而,他只能是做出选择。 程娇总比谢璎乖巧听话,而且对他也有爱慕之心,是他眼下最好的选择。 萧衡闭上眼,然后道:“若是因为今日的事情,六表妹生子衡的气,也是应该,当时是子衡考虑不周,以为告知县主子衡心有所属县主便会放弃,未曾考虑周全,是子衡的不是。” “萧二郎。”程老夫人眉头拧紧,“便是要说亲,便是你父母前来与我们说,哪里容得你这个小辈跑来我这里放肆,说与我家的小娘子两情相悦,还让我们成全你们?” “你此等行为,莫不是在逼迫我等,若是不应了你这桩亲事,便要毁了我家小娘子的名声?” “子衡不敢,子衡只是一时心急,今日六表妹对子衡有些误会,将那如意铃赠予了谢三郎,那谢三郎是个什么样的人,难不成老夫人与姑父姑母不知吗?” “难不成诸位觉得那平清王府是个好门第,便不顾六表妹的死活,去攀附这个富贵。” “放肆!”临安侯怒起,“萧子衡,我们临安侯府的事如何,轮不到你来插嘴!” 萧衡这话,便是指着临安侯府的鼻子骂,若是他们将程娇嫁给谢三郎,便是不顾自家女郎死活攀附富贵的小人吗? 真的是好胆! “姑父莫要动怒,子衡并无他意。”便是被呵斥,萧衡依旧挺直了脊梁骨,不卑不亢,语气客客气气的。 “并无他意?”临安侯冷笑,“这话你说自己信吗?” “是子衡着急了,子衡只是担心今生与六表妹无缘,还请姑父勿要动怒。” 可不是着急了吗? 若不快点,指不定平清王府便要拿着如意铃来说亲了,到时程娇嫁了谢三郎,那他岂不是真的要娶谢璎? 若是平清王府真的要将谢璎嫁予他,萧家不会拒绝,他怕是没得选择,只能娶妻。 便是今日,他先来了临安侯府说这亲事,而不是先回萧家,便是知晓在程娇与谢璎之间,萧家定然会选择谢璎。 萧家与临安侯府本是姻亲,便是再续,那也是锦上添花罢了,可若是能攀上平清王府,萧家定然是非常乐意的。 指不定还会责怪他拒了谢璎的如意铃,落了谢璎与平清王府的面子。 若是他能提前得了临安侯府的同意,与临安侯府定下约定,到时萧家便是想结平清王府的亲事,也要顾及临安侯府与他们翻脸。 程娇看了萧衡一眼,虽然不知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但也觉得没安什么好心。 她笑笑道:“这‘缘’之一字,需得是你情我愿,才能称作‘有缘’,终成良缘,可若只是一方有心,一方无意,非要强求,那便是孽债了。” “同理,这双方皆有此心,才能称作是两情相悦,便是萧二郎你心悦于我,我无此心,那不过只是萧二郎你一人的念想,当不得两情相悦。” “萧二郎说话可要小心,胡言乱语坏了小娘子的名声,小心出门被人蒙上头打死。” 程娇鼓着脸,说着威胁人的话,虽然看着很生气,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但也是活泼又生动,仍旧是可可爱爱的。 程让微微挑起眉头,竟然笑了,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是了,萧二郎,可要小心些,免得不小心便被人打了。” 临安侯府众人似乎都不同意这桩姻缘,还因为他说的这些话生了怒意,萧衡有些恍惚,一时半会的,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最后他将目光投向萧氏。 萧氏是他的姑母,对他也很是关怀,以前对于这桩亲事,也很乐见其成。 萧氏被他看得脸色有些难看,最终道:“二郎,姑母也知晓你中意你六表妹,只是你六表妹不情愿,此事便这样算了,日后你若是瞧中了别的小娘子,姑母也定然为你说情。” 临安侯夫妇,只要不是涉及到他们最为在意的人,还算是很正常的,但只要涉及,为保他们在意的,旁人就都不重要了。 就像是萧氏,只要不动程谦与程妩,她还是个好母亲,会怜惜程姝在外头受了苦,想要补偿她,便是不喜程娇,若是遇见事情,也会护一护。 萧衡脸色有些不好,转头又看向程娇,问她:“六表妹当真是对我没有情意吗?” “以前我来临安侯府、或是你去了萧家的时候,都很是喜欢凑到我面前来。” 第18章 何不以溺自照,瞧瞧自己是何物? 程娇对上他的目光,冲着他笑了笑,然后道:“我竟然不知二表兄竟然是这样想的,想来是我做错了事情,令二表兄误会了。” 方才都是‘萧二郎’,如今又变成了‘二表兄’,显然不愿过多纠缠,大有以‘误会’化解此事之意。 萧衡拧眉,今日临安侯府的态度如此强硬,若是再闹下去非但不能与程娇定下亲事,反而惹来临安侯府的厌恶。 不过是几息之间,萧衡便下了决定,抬眼问她:“误会?” “是啊,误会。”程娇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找二表兄,自然是敬仰二表兄。” “二表兄的才学在长安城之中数一数二,表妹不济,作诗词也只会作什么‘闺中女儿不知愁,上两壶好酒’这样词句,惹人笑柄,说起来实在是忏愧。” “只想着多靠近二表兄一些,好沾一沾二表兄身上的才学之气,日后作诗词也能好一些,莫要再惹来什么笑话,叫二表兄误解,委实是小妹的过错,还请二表兄勿要与小妹一般计较。” 程让听了这话,脸色有些不好,但只能是忍下,他心知不是什么误会,不过是萧衡不要脸想娶他阿姐罢了。 只是他们与萧家是至亲,不能真的撕破脸,只能用‘误会’来化解,将那些事情都当作是一场误会,说开了,便无事了。 可是他真的是恨不得一拳打在萧衡的脸上,让他敢算计他阿姐! “原来如此。”萧衡握紧手掌又松开,面上也染上了一些笑意,显得他既温和又谦逊,斯文有礼至极,“原是我会错意了,打扰了六表妹。” 正在此时,程谦也上前来,与萧衡说道:“二表兄,我最近得了一幅好画,正想着什么时候请你过来瞧瞧。” “我看选日不如撞日,二表兄便同我一起去看看画吧,瞧瞧我花的钱银到底是值不值?” 萧衡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好’,然后便与程谦一同离开,仿佛之前闹出来的事情都不存在一样,一点都不尴尬。 待他们走了之后,程让终于是忍不住冷哼一声:“真的是好胆子,竟然敢算计我阿姐。” 若是细想一番今日的事情,大约也能猜出萧衡今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不想娶那谢璎,转头想利用程娇为他挡着。 何不以溺自照,瞧瞧自己是何物? 不行,他回头定然要拿块布,蒙头打他一顿,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程老夫人对萧氏道:“你这侄子,当真是心思如玲珑,也以为旁人全是蠢,读书读得好,可做人也要讲良知才是。” 萧氏面上无光,只能低头说道:“回头我便回家与父兄说一说,尽早给他许一门亲。” 说到这里,萧氏又瞪了程娇一眼,心觉得这事情也全数是她惹来的,若不是她自己凑上去,怎么会有今日这一遭,害得她也丢脸。 然而这会,程姝突然开口:“祖母此言差矣,三娘以为萧二郎这样正正好。” 这话引来所有人的注目,程姝死死地捏着袖子,屏住呼吸。 程老夫人有些诧异,却问她:“哦,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程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萧二郎心思玲珑,学识渊博,是个好郎君,而且方才六妹不是也说了吗,这都是误会。” 程让道:“三姐,你可莫要被他这副模样给骗了,此人乃是十足十的伪君子,斯文败类,他不过就是不想娶平清王府谢家娘子,这才想利用六妹,以为娶了六妹为妻,便不用娶那谢家娘子了。” “可他若真的有攀附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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