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是天地之幸,是我之幸。” 燕时洵低声道:“谢谢。” 张父愕然,在没有人的楼梯拐角哭了很久。 他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英雄,只想让他做个平凡人,安安稳稳过一生。可苍鹰的翅膀怎么会被束缚? 有的人,生来就该如此耀眼。 因为担心张无病,燕时洵这段时间里哪都没去,即便是官方负责人那边的事情,也都是线上沟通的。 直到张无病终于能够自主行走的时候,燕时洵才第一次离开了疗养院。 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海云观。 之前在西南,为了保护嘉宾们不被逃离旧酆都的恶鬼伤害,路星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即便他当时被吊住了最后一口气,得以保下了一线生机,但鬼气入侵导致他的身躯迅速衰败,让道长们束手无策。 当时,路星星就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了海云观,几位留守在海云观的道长立刻布下了阵法,努力保持他体内的阴阳平衡。 但道长们所能做的事情,极为有限。 因为当时保住路星星一口气的,是邺澧这位掌管死亡的鬼神。鬼气在给了路星星支撑下去的力量的同时,也在破坏他的经脉,削弱他体内的阳气。 而如果按照道长们传统的治疗方法,驱邪之后再布下阵法聚集新的生机,反而相当于在抽走支撑的力量,杀死路星星。 不仅海云观内几位得道高功第一时间就会诊,努力寻找方法,他们还向其他门派寻求帮助,拼了命的想要保住这个年轻弟子。 当那些门派知道路星星在西南的所作所为后,都大受震撼,肃然起敬,很多人感慨不愧是海云观,连一位没出师的小弟子都有这种觉悟。 他们在敬佩路星星的同时,也尽心尽力的从门内古籍手札中寻找解决的办法,不想看着这样一位保护生命的驱鬼者死去。 也有一些人不屑一顾,觉得路星星纯粹是自己找死,活该他去死,又凭什么要自己的门派出物出力去救。 护短的王道长在不小心听到这话后,顿时怒从心头起,抡着桃木剑就抽了过去。 “为什么?因为他保护了普通人,他没有愧对他海云观道士的身份!因为他本可以自己逃跑却没有,他本可以见死不救,却为了其他人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王道长冷笑:“相信我,当你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你们绝不会对星星说这种话――你们只会求星星用自己的死亡来救你们,而你们,本不值得星星去救。” 议论路星星的人虽然不服气,但在王道长骇人的威严之下,还是唯唯诺诺,被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海云观监院冷眼旁观这场闹剧,什么都没有说。 前一秒还哭嚎着求助,得救后又冷言冷语的不知感恩之人,他见过太多了。感激和谩骂的脸交替出现,时间长了,也已经习惯,不再会因此受伤,也懒得再多解释一句。 就连人形雕塑袭击生人的那一夜,很多滨海市市民在海云观躲避灾祸,当天亮之时,也有人真心实意的感激海云观,握着道长的手连连鞠躬含泪不起,有人却在抱怨海云观提供的被子太薄,床铺太拥挤,饭食太简陋。 但无论那些人发出怎么的声音,监院始终站在山门前,一个个躬身送别,祝他们一切平安。 监院转过身回到路星星的房间,慈爱的帮昏迷不醒的路星星掖了掖被角,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的念诵经文祝祷,希望燕先生能赶快找到属于他的生机,让他快点好起来。 经过西南白纸湖之乱和江北鬼神埋骨地的事情后,所有驱鬼者都忙得脚不沾地。 天地重启,大道做完了它该做的事情,剩下的,就是驱鬼者们和人间自己的事情了。 ――大道不是溺爱的母亲,不会包办所有事情。 它只会为生人扫清他们做不到的困难,然后,就要看生人自己的了。 即便大道更迭,燕时洵和邺澧撑起这天地,他们也绝非随意善良之人。 道长们虽无法了解其中详细,但他们也从未有过一昧依赖大道的想法,而是在各地奔波,祓除残留的邪气,将趁乱出现想要为祸人间的邪祟一网打尽。 还有一些灵感极强或身体虚弱的普通人,也在那一夜里遭到了鬼气入侵,需要道长们前去驱除邪气,让人们重新回到正常生活。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道长和驱鬼者重伤,还要与官方合作…… 这使得本来就人手不足的海云观更加紧张,每位道长都忙得连轴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往往是刚回道观取到需要的东西,就要立刻再次出发。 就连重伤的道长,也都在观内承担着为人驱除邪气的工作,忙得常常不是忘记换药,就是忘了吃饭。 气得小道童委屈到哭。 但每一位回到海云观的道长,都会不约而同的前去看望路星星,温柔的和他说话,向旁边人询问他今天的情况。 即便路星星一直脸色惨白,双眼紧闭,没有回应,但道长们只要看到他微弱的呼吸,就觉得心中安定。 在燕时洵从江北回来的第一时间,就与监院取得了联系,询问路星星现在的情况。 燕时洵无法立刻为路星星置换生机。 重伤到这种程度的路星星,现在连一点风都受不得,任何微小的失衡都会导致他的死亡。 就像是虚不受补的病人,用人参反而会害死他。 为今之计,只能慢慢温养路星星的魂魄和身躯,让他先靠着自己的意志力进行自我修复,再补上道观内的生机,以此来循序渐进的让路星星习惯,慢慢可以接受外来的力量。 即便所有人都焦急想要救路星星,却也只能按捺下来,耐心的等待着时机到来。 燕时洵本来也打给了宋一道长,毕竟按照辈分来算,还没出师的路星星就像是未成年,出了任何事情都要首先与他的监护人――也就是师父宋一道长商量。 电话那边的宋一道长声音疲惫沙哑,在关切过燕时洵和天地的情况后,苦笑着告诉他,自己已经第一时间从监院那里得知了全部情况。 “燕师弟,你不要担心星星,有海云观这些师叔在,星星不会出事。你先顾念好你自己,如果有困难,一定要和我们说,不要一个人硬抗。海云观永远是你的师门和后盾,你随时可以回来,知道吗?” 宋一道长细细的叮嘱燕时洵,在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才放下心来。 但挂断电话后,他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在得知路星星之事的时候。 路星星被带回海云观之后,监院就立刻给“监护人”宋一道长打了电话,客观理智的向他说明了路星星的状况不容乐观,虽然所有人都会拼尽全力救路星星,但也让宋一道长做好准备。 准备……送路星星离开。 当宋一道长在滨海市郊区接到电话时,只觉得晴天霹雳。 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弟子会出意外,或许还会走在他前面,他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 毕竟哪里最凶险、最没有人愿意前往,哪里就有海云观道长的身影。 他们每一位道长,都时时刻刻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可宋一道长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些弟子中,最先出事的,竟然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出师的小弟子。 最小的这个弟子,爱玩闹,喜欢音乐和热闹,不喜欢清修也不喜欢读书,多动症一样坐不到十分钟就会扭来扭去,让功课师叔头疼不已。 但每每功课师叔们想要揍星星的时候,他都凭着自己那张比抹了蜜还甜的嘴给哄了回去,让师叔们哭笑不得,又爱又恨。 就算宋一道长也经常追着路星星揍,恨铁不成钢,但在他的私心里,他是喜欢这个小弟子的。 终日与鬼怪和死亡为伍的沉闷中,突然出现了路星星这样一个快乐的孩子,让天空都晴朗起来了。 宋一道长这一辈,就没有不喜欢路星星的,他们都用长辈看待小辈的眼神看着星星,一边摇头说这孩子怎么不用功,一边却觉得,晚出师几年就晚些吧,反正道观里有这么多长辈在,天塌不了。 就像寻常人会喜欢家里最小的那个孩子,宋一道长也一样。 尤其是李道长――他虽然不说,但他看着路星星的时候,就总觉得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很少有人知道,如今德高望重、定海神针一般的李道长,当年也是让师父师兄头疼又溺爱的小弟子。 打翻香炉撕扯经籍,笑嘻嘻的漫山遍野跑,再等晚饭的时候听师父气急败坏的喊着柱子柱子到处找……这是独属于李道长的柔软记忆,只要想想,都会感念于那段时光的快乐是此生仅有。 因此,李道长虽然总是逮着路星星揍,但真生气的时候,是一次都没有。 直到《心动环游九十九天》开播,节目组遭遇恶鬼,海云观作为当时节目的担保人,需要向节目组派出一位道长。 这位道长既要掌握节目组内的情况,保障节目组众人的安全,也不能让观众发现异常,察觉到鬼怪之说的真实性。 海云观选来选去,只有路星星最合适。 他本身就是音乐人,半只脚踩在娱乐圈里,半只脚在海云观,如果他去参加节目,观众也只会认为这是音乐人路星星,而不会过分在意他的道士身份。 但在做出决定之前,宋一道长辗转反侧睡不着,担忧这个没有出师的小弟子无法保护节目组,也无法保护他自己。 他将自己的担忧向监院和官方负责人说了,表明自己可以参加节目。 却被监院一口拒绝了。 “你去参加节目,那你的工作谁来做?海云观内少有清闲的道长,每个人的工作范围都已经扩大到了极限,上个月还有道长累病出差错……每位道长都无可替代,无法离开工作岗位。” “宋道长,星星是你的弟子,你要多相信他一些。” 监院打量了下宋一道长严肃而一丝不苟的形象,摇摇头:“要真让你去,只要观众看到你这副形象,一定会以为有什么危险,造成恐慌。” 宋一道长无奈,但也知道监院说的没错。 每一次节目组遇险,宋一道长在生气于路星星之余,唯一能为路星星做的,也只有更加督促他,希望他能够在保护他人之余,还有自保之力。 可宋一道长没有想到的是,路星星成长的速度,还是没能追上危险的速度。 当他回到海云观,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路星星,除了担忧之外,同时也在为路星星骄傲。 这孩子……即便没有出师,也当得起海云观之名。 宋一道长无法每天陪在路星星身边,在用人之际,像宋一道长这样早已经独当一面的道长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更多的时候,只有路星星的师兄们去看过他,再告诉宋一道长。 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保持着忙完之后立刻确认星星安危的习惯,然后才能安稳睡去。 海云观所有在外的道长都牵挂着路星星,为他念诵经文,为他祝祷祈福。 燕时洵知道宋一道长担心路星星,所以向他透露了一些情况,表示只要星星的身体状态好起来,他就立刻救星星回来。 阵法起了作用,路星星很快就被温养起来,面色一日好过一日。 虽然路星星依旧昏迷不醒,对外界没有反应,但某一日,当监院查看过他的情况后,一向沉稳的监院也难得露出了欣喜的神情,立刻告知了燕时洵。 邺澧虽然也想跟过来,但海云观毕竟供奉着诸多神像,不适宜邺澧这位成为大道的酆都之主进入,燕时洵担心邺澧会不会和那些神像打起来,便严辞拒绝了他。 ――任由邺澧抱住他不撒手,也坚决没有动摇。 这是燕时洵时隔多日,第一次前来海云观。 之前那一夜,市民纷纷前往海云观躲避时山路上的狼藉,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一切井然有序,看不出之前发生过什么。 小道童听说燕时洵来了,慌忙把大扫帚往同伴手里一塞,就快速的往外跑,亮晶晶的眼睛像是将要见到偶像的期待。 但是他跑得太急,小短腿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顿时飞了出去。 小道童害怕的闭紧了眼睛,准备迎来摔伤的疼痛。 于是,还不等迈进山门,燕时洵就先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了迎面冲过来的孩子。 小道童还在奇怪怎么不疼,一睁眼,就发现自己不仅在偶像怀里,偶像还懒洋洋的看着他,笑着调侃他道:“人不大,力气不小啊。” 小道童瞬间红了脸。 燕时洵也没多逗他,只是弯腰把他放了下来,还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放在了小道童的手心里。 “力气大是好事,成为可以撑起天地保护生命的人。” 燕时洵拍了拍小道童,便迈开长腿跨过了门槛。 留下小道童愣愣的站在原地,好久之后,他才小心的攥住那颗糖,打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像偶像那样,成为可靠的道长。 因为小道童跑得太急,他师父丈二摸不着头脑,怕出什么事,就也在后面跟了过来,结果迎面看到了走来的燕时洵。 “燕道友。” 那道长向燕时洵拱手行礼,笑道:“道友是为了星星?” 燕时洵点点头,发现眼前这位道长也受了不轻的伤。 发觉燕时洵的视线,那道长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道:“之前那一夜的时候,在滨海市被公园里的十几尊雕像抡来抡去的――那些雕像太没有礼貌了,受了点伤,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燕时洵眼眸中渲染笑意,向道长询问了路星星的房间,就向那边走去。 “燕道友。” 监院喊住了他,互相见礼之后,还压低了声音不太放心的问道:“大道扫……” 燕时洵修长的手指竖起,抵在唇前。 他微微笑了起来:“乾坤依旧,运行日月,人间太平。监院,这就够了。” 第343章 “我见过一个最笨的小道士。” 在冬日晴朗温暖的阳光里,燕时洵微垂下眼睫,轻轻笑了出来。 “他不喜欢读书,不喜欢一切沉闷枯燥的东西,尤其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待很久。哪怕只是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他坐在上面超过十分钟,也都会扭来扭去的想要出去玩。” 他摇了摇头,失笑道:“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哈士奇一样。” “哈士奇不会被用来当做警犬,因为大家认为他不会成为合格的道士,无法保护别人。可很多人没有看到,他其实有最坚定的一颗道心。” “金钱收买不了,世俗动摇不了。在他的长辈死在他面前时,他就做过决定,要继续前辈没有走完的路。” 可世人却只看到他笑嘻嘻不正经的一面,没有看到当他笑容消失后的眼睛里,是怎样的纯粹坚定。 “明明并不具备实力,可,当其他人求助的时候,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哪怕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是生命,他也不曾有半点犹豫。” 燕时洵轻笑,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微不可察的无奈宠溺:“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小道士,让人根本无法放下他,拼尽全力也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你说是吗?星星。” 他看着依旧昏迷的路星星,低声问道:“你还见过,比他更笨的人了吗?” 路星星呼吸平稳,好像只是安详的睡了过去,并没有回答燕时洵的话。 但是,他的眼睫颤了颤,眼皮下面眼珠乱滚,似乎是不服气的想要睁开眼睛为自己辩驳。 燕时洵注意到了这微小的变动,他的眉眼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星星的胜负欲,一如往常啊。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星星就因为不服气李道长和宋一道长对他的夸赞,憋了一口气来找他,想要分出个高低胜负。 然后被他按在地上摩擦。 后来每一次和星星见面,星星都毫不死心的想要证明下自己――虽然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压着打。 但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星星看着他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而他也渐渐开始接受了自己“师叔”的身份,真把星星当做了需要被他保护的小辈。 燕时洵把路星星带在身边,像是曾经李乘云教他那样,手把手教路星星,告诉他这是什么又要如何处理,纠正星星不正确的思路,将自己看到的天地告诉给他…… 每次路星星喊师叔的时候,燕时洵都感觉自己恍惚看到了一只欢脱的哈士奇,兴奋得嗷嗷叫朝他狂奔而来,尾巴甩得飞快。 燕时洵也感受到了与宋一道长等海云观道长们相似的心情,虽然无人能和恶鬼入骨相这样不世出的天资相比,在他看来,路星星总是笨得厉害,又不好学,但是,光是路星星带来的这份好心情,就足够长辈们容忍他了。 ――当然,与宋一道长相比,燕时洵是真正的严父严师,斥责路星星时从不心软。 他对路星星寄予厚望,相信星星以后会成为独当一面的道长,像海云观无数前辈道长们一样,为了保护生命而付出所有。 燕时洵看到了路星星眼里的坚定,也看清了星星那颗纯粹的赤子之心,他愿意帮这个小辈一把,更不想让星星受伤或遭遇危险。 即便他知道,常与鬼怪打交道,这根本无从避免。 “你师婶倒是想过来看看你,但酆都之主前来道观……” 燕时洵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声笑了出来:“怎么看都觉得这不是来看望伤患,而是来挑衅打架的。” 海云观供奉的神,可都与鬼怪相冲。 “最开始你喊邺澧为师婶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和邺澧扮演过井玢夫妇,所以才会有此一说。现在看,在情感这一方面,你竟然是远比我看得更加透彻,早早就看出了邺澧的想法。” 燕时洵失笑摇头:“怪不得邺澧对其他人那么冷漠,对你的态度却一直不错,原来是这样。” “不过。” 他垂眼看向路星星,良久,才轻声道:“这也是你为自己挣得的一线生机。” 监院早就离开了,将空间让给了他们。其他道长也都知道今天燕时洵回来,所以即便紧张担忧,却也一直没有过来打扰,而是在院子外面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星星能不能醒来?会不会平安无事?一定不会出意外,一定可以顺利…… 道长难得有些急躁,在院子外面走来走去的静不下心,恨不得一眨眼就能穿越到几个小时之后,听到星星平安的消息。 小道童被晃得眼睛花,不高兴的嘟囔着道:“师兄,你不要来回走了,我刚扫到一起的枯叶都被你又搞乱了。” 道长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踩在树叶堆里,自己却恍然未觉。 他抱歉的向小道童笑了笑,随即从小道童手里接过大扫帚,说反正自己也静不下心,不如多干点活,让自己忙起来自己也好受一点。 说着,他就赶小道童回房间休息。 最近一段时间,海云观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很多道观中的杂事不得以只能交给小道童们。于是这些在普通人中还在上小学初中的孩子,就已经学着大人的模样,开始帮助监院打理道观,将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条。 不过因为小道童们年龄小,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极为嗜睡,常常在大殿里擦灰的时候就站着睡了过去。 很多香客都见过这样的情况,也心疼这些小师父们,便专门向监院等道长们反映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小师父们多睡一会多吃一点,还是个孩子呢。 监院:“……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可以跟着我师父养活一道观的人了。” 但监院嘴上这么说,回身却也心疼小道童,想让他们多休息。 却被小道童拒绝了。 “我偶像出师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九岁,像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偶像已经跟着他师父出驱邪捉鬼了。我偶像说,要让我快点长大。” 小道童一握拳,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我一定要快点长大!也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监院哭笑不得。 而道长也没能成功送小道童回去休息,他看自己扫地的活有人干了,转身就说自己要去大殿。 留下道长一人面对满院子的枯叶。 道长回身看了看还没有动静的院子,叹息的弯下腰,开始边扫地边念诵经文,为星星这个小师弟祈福。 有了之前海云观开放道观作为避难所的事情之后,回去的市民们口口相传,都说海云观是个有真才实学的道观,而且品德也好,就算不相信这些,来这里走上一趟求个心安,或者纯粹是看看风景也不亏。 因此,观内的香火更加旺盛,往来的香客摩肩接踵,从到时间对外开放山门后,人便迅速多了起来。 很多新被吸引来这里的人对海云观并不熟悉,看到小道童这样年幼却动作娴熟,也不由好奇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也是道观里的师父吗?” 有人压低声音向旁边人问道:“这也太残忍了,这么小就要干活?算不算是压榨童工啊?” 常来的香客却都已经习惯了,在小道童走过时,还弯腰向他并手行礼,然后笑着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被严辞拒绝后也不气馁,慈爱的像在看着自家的孩子。 “别看小师父年龄小,但他对生命的参悟,可比大多数人都要透彻。很多七八十的人,活得都不会比他更清楚。” 香客注视着小道童的背影,眼神敬佩:“他就是几十年前的各位道长,也会是几十年后挑起海云观重任的道长,他会为了保护我们而努力长大,努力学习……”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脚下的路无比清晰坚定。” 香客转回头看向惊讶的游客,笑着说道:“别看我今年都七十了,家在滨海有几栋房。但我到现在都没有明白,我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所求又是什么。每天都活得迷茫又焦虑。” “这样一比,真的很羡慕道长们啊。” 她叹了口气,道:“他们从不迷茫,他们的生命充满价值,每一分一秒都无比充实。” 游客听了,敬佩的点点头,再看向海云观的目光也充满敬意。 不过也有香客嘟囔着,纳闷怎么感觉今年的海云观冷清了不少。 “我记得往年来的时候,有个特别热情的小伙子,好像是叫星星的?” 那香客笑着在自己身边比划着,道:“上次我爬山到一半累了,还是他背我上山的,真是个好孩子啊。往常来只要看到他,就觉得心里高兴。也不知道他今年是怎么没来?” 有人接话道:“你说的那位,是海云观的小道长,上次我还看见他师父提着桃木剑追着他满山跑呢,他师父的师父又追他师父……听说那位老道长都快二百岁了,看着还像六七十一样,真厉害。”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位叫路星星的年轻道士吧?哈哈哈,那孩子特别活泼,他师父不追着他打,他就撵着道观里的鸡狗到处跑,特别有意思。” “哎呀,我冲着燕哥来的,怎么没看到燕哥呢?不是说燕哥是海云观的道士吗?” “说起来,确实很久没看到过星星了……” …… 大殿之前香火缭绕,烧香特有的气味令人心情渐渐平静。 小道童恭敬的向神像行礼,就准备擦拭灰尘。但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又重新抬头,看向燕时洵所在的院子,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说的没错,像他偶像那样的存在,就是最厉害的! 但这样一对比的话……小道童想起了自己那个幼稚到抢自己大扫帚,焦虑到只能扫地的师兄。 他顿时瘪了瘪嘴。 人和人的差距还是有的,比如偶像活得那么充实,他师兄的时间全用来扫地了,哼。 而在无人打扰的小院里,前面的人声渐渐传了过来,打散了满院寂静,让这一片安静落进了人间繁华里。 燕时洵回过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被阳光晒得眯了眯眼眸。 他知道,这是海云观前院已经开门迎接游人香客了。毕竟马上便是年节,到海云观祈福是滨海市人的习惯,很多年轻人也喜欢来这里算一算姻缘。 往常这个时候,像路星星这样没出师的小道士,都会喊去前院帮忙。可今年,路星星其他的小伙伴都在前面忙得脚不沾地,却只有他自己……躺在这里,无知无觉。 燕时洵迈开长腿,缓缓走到路星星的床边坐下。 松软的床铺微微下陷,老旧的床板发出咯吱的声响。 而在床铺下面的砖石地面上,绘制着繁复古朴的阵法,用来为路星星聚气养魂,滋养住他最后一口气,免得他神魂受损。 燕时洵一眼就看出,其中还有马道长的手笔――但这个时候,马道长应该在西南白纸湖那边,帮忙处理旧酆都遗留下来的残迹。 看来,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马道长也不放心路星星,专门回来过啊。 燕时洵的眼眸中泛起笑意,伸手探了探路星星的鼻息,发觉他的脸颊有些冷,便顺便帮他抻了抻被角,松软的棉被盖得密不透风。 这是燕时洵第一次走进路星星的房间,也是他第一次惊讶的发现,与路星星看上去游戏人间的酷炫形象不同,实际上路星星过的,称得上是简约。 路星星是海云观的正式弟子,在海云观一直都有自己的专属房间。 但这房间的布置,却与他独立音乐人的身份大不相同。 这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房间里只有一张年代久远的床,和一张巨大的书桌。除此之外,连正经的书柜都没有,一摞摞的唱片和书籍就随意放在地上,摆得到处都是,几乎盖过了整面墙壁。 燕时洵能够看得出来,这还是被收拾过的结果,或许之前,这里会到处扔着唱片和书籍,连下脚的地方都难找。 ――海云观的道长可不清楚路星星那些宝贝唱片的类别,收拾的时候也都只是垒整齐放在墙角而已,这使得那些唱片里爵士混古典,钢琴下面压着古筝,完全没有按照类别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垂眸问路星星道:“你再不醒来,这些唱片就等着它们被划伤发霉吧。真的舍得?” 路星星盖在被子下面的手指,艰难的弹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撑着床铺起身。 但努力了半天,只能无力的放弃。 燕时洵没有发现路星星在被子下面的动作。 他垂首敛眸默念符咒,金色的光芒在他手掌中慢慢亮起,一个个金色的文字在空气中成形,很快便形成了一行行金色的光带,纵横交织,笼罩了整个房间。 即便是白天,房间的亮光也逐渐盖过了太阳的光芒,使得它在晴空之下依旧显而易见的明亮,像是被点亮的灯泡。 见到这一幕的道长不由得手掌紧握成拳,紧张的祈祷祝福。 而属于燕时洵的力量,正在慢慢向周围溢散,充盈了整个房间。 他虽为恶鬼入骨相,但从担起大道的那一瞬间起,就已经执掌生机。曾经他只能勉强保住路星星的最后一口气,但现在,他却可以救路星星回来。 柔和的力量渐渐向路星星的经脉中灌注进去,他的神色安详,眉眼舒展,甚至带着一缕安心的笑意,像是回到母亲怀抱的幼童。 在这片温柔如水的力量中,他可以安心的依靠着身边这位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驱鬼者,沉沉睡去。 燕时洵耐心的等待着生机滋养路星星的神魂,时刻掌握着他的情况,不让自己过于充沛的生机,有一丝一毫伤害到他的可能。 但他的心里还记着路星星微凉的脸颊,环顾四周之后才发现,这房间里竟然连个取暖设施都没有,完全靠这几床棉被取暖。 燕时洵的眼眸不由得微微一暗。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海云观故意想要虐待路星星,而是整个道观中都是这样的条件,而在此长大的路星星,也继承了道观节俭的习惯,并没有像其他一些人那样生活得纸醉金迷。 作为独立音乐人,路星星的钱多花在了自己的爱好上,不管是音响设备,还是更好的材料更好的技术,在这上面花出去的钱如流水。 但对于他自己本身,却从未有过如此巨额的开销,反倒在非工作之外的时间,全在海云观吃住。 海云观还沿用着数个世纪的古老建筑,即便曾经修缮过,也没有铺张浪费,只是让道观楼阁维持了最基本的使用功能,每一年的维修也都拥在了大殿和游客的前院,分到道观后面道长们住所上的,很少。 修道之人,大多并不在意这些外物。 即便他们本可以出入豪车大宅,香槟美酒夜夜笙歌。 海云观每一年光是香火钱,以及道长们在外帮人做法事驱邪捉鬼的报酬,加起来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是这些钱,都被海云观用来向民众布施,帮助向道观求助的人们,以及捐给了各地的官方。 滨海市之所以如此信任海云观,也是因为滨海市的几项公益计划,全部为海云观出资捐赠。官方深刻的了解海云观的品性,知道数百年来这个道观从未忘记过守卫生命的初心。 从大山深处到城市街头,凡是海云观道长走过的地方,就有他们捐款的痕迹。 即便每位道长的报酬堪比巨富商贾,但这些钱,他们也并没有兴趣留在自己的口袋里。 报酬就是因果,用以抵消那些求助之人的罪孽和过错,贪图金钱,只会被金钱吞噬。 海云观道长很清楚这件事。 他们只留下了自己日常所需的钱财,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的保障而已。有时就连朱砂黄符都要买不起了,还要省着些用。 ――燕时洵之前就见过一位道长,把符咒扔出去驱鬼之后,还要看看哪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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