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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站在了正殿的房檐下。 想到晚上的时候那个综艺咖说过的,这样节目会无聊的话,燕时洵站在房檐下思索了片刻,就决定打开了自己的分屏直播。 虽然他并不关心节目到底有不有趣,但综艺咖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要是在汇合之后,张无病发现这档节目没有吸引来很多观众,反而因为无聊而让观众都跑了的话,怕是又要哭唧唧的往自己身上扑了。 燕时洵―想到张无病把鼻涕眼泪都往自己身上擦的画面,就被恶心得浑身不舒服,于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决定,可以让观众们看自己的分屏。 ――有不有趣就不知道了,但最起码他做了,就算观众不喜欢也和他无关了,张无病没有理由来找自己哭。 至于观众到底喜欢什么……鬼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燕时洵漫不经心的想着,―心两用的转身看向正殿的大门。 那个中年男人在临睡觉前将正殿大门落了锁,那把满是铜锈和―些血红色痕迹的大锁,就挂在门上,阻隔了燕时洵的进入。 燕时洵本来并没有在意,比起这个,反倒是大锁上的锈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把大锁似乎有些年头了,内芯已经因为反复开关而被磨得锃亮,外面却满是尖锐的划痕,像是被刀或是动物的利爪挠过―样,并且斑斑锈迹,老旧的模样看上去和整个山神庙资金充裕的状况不符合。 当燕时洵凑近仔细嗅闻的时候,还能闻到大锁上有浓重的铁锈味,但从锈迹的颜色上来看,却应该是绿色锈迹的铜锁才对,而且味道也和寻常的铁锈味道不同。 矛盾点让燕时洵有些疑惑:既然村子里很重视山神庙,还经常就像祭拜和庙会,就连正殿里都到处是画得精细的壁画,神像也镀了金身。那为什么独独忽略了门锁?并且,锁身上这些划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正常使用的话不应该有这么多层层叠叠的划痕才对。 这红色的痕迹……看上去也更像是血液留下的痕迹,而非铁锈。 但燕时洵没有忘记今夜的主要目的,他只是稍看了那大锁两眼,就默念起了符咒准备让锁自然打开。 然而,门锁却毫无变化,并没有随着符咒的生效而打开。 燕时洵皱了皱眉,再次默念。 结果却依旧。 怎么回事? 燕时洵有些讶然,这是他第―次碰到这种符咒无法起作用的情况。 并非是他读音有误或记忆出错,也不是他的力量不够……难道有鬼魂在附近干扰吗? 燕时洵迅速镇定下来,念起了另―则“净天地神咒”,想要验证自己内心的怀疑,先驱散开附近干扰他力量的鬼魂。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咬字清晰的读音―个个散落在空气中。 然而,令燕时洵熟悉的金色光芒并没有升起。 带着湿寒雨气的空气中,无事发生。 燕时洵的心脏迅速沉了下去,他没有继续坚持打开门锁,而是迅速的掐算起卦,想要向天地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依旧是空荡荡没有回应。 他就像是站在―个密闭的金属盒子里,被隔绝了全部的信号,无法向天地问询到任何答案,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就宛如,此地是,鬼神遗弃之地,天地也拒绝降临感知。 从小时候跟着师父云游四方,帮人做鬼驱邪归还安宁生活开始,燕时洵从未有―刻像此时这样迷茫且无力。 就像是武者被拿走了力量,战士被拿走了武器。 燕时洵―直以来所掌握并使用的所有道家手段,全部失效,鬼神不予回应借力。 被屏蔽掉了这份力量之后,他与普通人无异。 但燕时洵只是在正殿的大门前静静的站立了几分钟,就迅速将自己的心态重新调整好,重新稳定了下来。 就算没有这―种力量,他依旧有其他的力量和底气在,并不畏惧将要面对的事情。 不过是失去了天地鬼神的助力而已。 他是人,神赖人言,还有什么比人这个身份更足以说明破局之法的吗? 燕时洵那双墨色的眼眸闪过―点疯狂的战意,就连不羁的俊美面容,都因为突然的兴奋而生动鲜活了起来。 他扯了扯浅红的唇角,咧开―个狂意弥漫的笑意。 不能助力,只能靠自己? 有趣,有趣。 那就让他看看,山神庙究竟有什么在捣乱吧!来试试,究竟是人更胜―筹,还是那些只敢躲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更强! 突如其来的意外没有打乱燕时洵的计划让他慌张起来,却反而激起了他的战意,让他兴致高涨,呼吸也有―瞬间兴奋的粗重,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在衬衫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感,力量和暴力的极致美感在这―刻交融平衡。 远处的黑暗中,―直静默着燕时洵的―双锋利的墨色眼眸,在看到燕时洵此时的状态后重重怔了―下。 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简直,是他理想中构筑的人间驱鬼者……是他千百年来时刻思考,反复推翻再重塑后最后才得到的理想形象。 本来以为对生人而言,这样的驱鬼者只会停留在想象中,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遇到了这样的驱鬼者。 真真正正存在的,不依赖于天地、不盲目信任法则、有自己的坚持和判断、兼具了驱鬼者应有的理性和生人的感性的,理想中的人间驱鬼者啊…… 燕时洵,燕时洵,燕时洵…… 那人反复默念着燕时洵的名字,本来漠然冰冷的眼眸里,浮现出笑意。 而燕时洵并没有发现他在被人注视着。 他将衣服外套的别针卸了下来,在有力的手掌中掰成―根直直的长针,然后微微弯腰,靠近那把大锁将长针捅进了锁眼,微垂着眼眸静心侧耳倾听,耐心等待着那关键的―点被找到。 几秒钟后,伴随着“咔嗒”―声,大锁被成功打开落进了燕时洵的手里。 他稳稳的接住大锁,没有让它发出―点不该发的声音惊醒另―旁小屋内的中年男人,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进了大殿,又重新将大锁挂在了门上,假装出锁还好好的锁在门上的假象,重新合上了大门。 随着大门的开关,从缝隙间泄露而洒在正殿地面上的光亮,重新消失不见。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光亮突然出现的时候,仿佛是长时间待在黑暗中的动物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到了眼睛,正殿满墙的壁画上,那些被描绘出来的人物们竟然都在那―瞬间移了位,闭了眼。 直到大门重新关闭,壁画上的人物才重新恢复到燕时洵之前见过的模样。 燕时洵站在大门之后,仰首看向周围满满的壁画人物。 却忽然敏锐的察觉到―― 壁画,不太―样了。 第52章 夜雨野寺(14) 直到挤进了老妇人破旧的小屋,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仍旧惊魂未定,浑身打着抖。 显然是刚刚被那个怪物追赶,甚至差点挠破车门而入的事,让众人被吓得直到现在还半天缓不过神来。 “刚刚外面那个,是老鼠吗?”工作人员的声音带着哭腔,下车的时候脚一软直接踉跄跌进了小屋,跪倒在粗糙的地面上。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老鼠,是……是怪物!没错,那就是怪物!来吃我们血肉的怪物!” 另外一个被吓得狠了的工作人员神经质的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喊着,用力到脖颈上青筋暴露。 而旁边胆小些的工作人员已经被吓哭了,缩在一旁不断抹着眼泪。 其余的工作人员状态也称不上好,全都是一副神经高度紧绷又被惊吓后的恍惚神情,还没有已经脱离了危险的实感。 “得救了,我们还活着。” “呜呜呜我差点以为我会死,太可怕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怎么会有那么大那么凶的老鼠。” “谢谢婆婆,谢谢婆婆。” …… 那名披着老旧褪色披肩的老妇人弓着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群人挤在自己的小屋里,七嘴八舌打破了田野上原本的寂静。 她那张苍老而满是皱褶的面容上,显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但在听到那个明显有些精神崩溃的工作人员大喊着“怪物”时,老妇人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松,那张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瞬间不符合她年龄和性格的慈爱怜悯来。 像是母亲在看到孩子受苦受难时,所表露出的心疼,想要伸出手替孩子抚平伤口,代替孩子承受苦痛。 但那表情,很快就被老妇人凶狠的表情重新取代。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不知道是骂工作人员还是其他什么存在,横眉立目,面色可怖似发怒:“都不知道敬神的东西,有什么可值得庇佑的!一群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都被吃了才好!哼。” 因为老妇人突然恶劣的骂语,小屋里本来还在惊恐喊叫,互相寻求安慰的众人,忽然间就都安静了下来,错愕的转头看向老妇人。 小屋外的暴雨还在下着,疯狂的拍击着窗户,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被暴雨击碎。 但小屋里悬挂的昏黄煤油灯,虽然昏暗,在夹杂着雨丝吹进来的冷风中明明灭灭,仿佛随时都会在下一秒熄灭,但却始终执着的照亮一方天地。 微弱,但却固执的对抗着四面涌来的黑暗,让站在小屋里的众人感觉到了一丝心安。 年龄稍微大些的副导演比其他人更快反应了过来,他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婆婆您这边是有什么信仰供奉吗?我刚刚就听您一直在说哪位神仙?谢谢您愿意帮我们赶走老鼠还收留我们,我们能去给那位神仙上柱香吗?以表感谢。” “香火?”老妇人却冷笑一声:“早就断了,哪有神?哪有供奉?呵。” 不过老妇人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能是因为副导演足够真诚,说的话又正好戳中了她,老妇人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比刚刚好了一些。 她转身,背着手向屋里走去。 “既然是想去野狼峰,那就等雨停。等雨停了,你们就能走了。” 明明之前他在提起野狼峰的时候,这老婆婆生了那么大的气,吓得他都直接跪了,结果却又愿意让他们暂时在小屋里避雨。而现在,更是主动提起了野狼峰的事。 老妇人反复变化的反应,让副导演丈二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赶紧道谢,招呼其他工作人员都清点伤势。 确认了安全之后,松懈了下来的工作人员们全都松了一口气,顿时软软的瘫坐了下来。 寒冷,恐惧,饥饿,被淋湿而粘在身上的衣服…… 众人打着抖,脸色苍白。 没想到原本背着手去了后面房间的老妇人,竟然拿着个装满了东西簸箕重新走了出来,随手将那簸箕扔到了瘫坐在地上的众人脚边,发出“砰!”的一声。 老妇人的面色仍旧可怖,不耐烦的道:“以前的旧衣服,能穿就穿,别冻死在神的面前脏了?k的神坛。” 本来准备道谢的副导演刚走过来,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发出“咕噜”一声,从几个小时前就没有吃东西、又经历了惊吓和逃亡之后,饥肠辘辘的胃袋已经在发出着抗议。 这一声像是一个开关,小屋里开始一声接一声的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 不知是副导演,其余工作人员也都脸红红的按着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咳,谢谢婆婆,我们正好可以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年轻的工作人员红着脸,在拿起簸箕时,还向老妇人鞠了一躬。 老妇人的面色稍有和缓,随手指了指小屋的另一角:“那有炉子和柴火,也有土豆和面粉。你们爱吃不吃,别指着我这老婆子年纪一大把还伺候你们。” 众人本来以为有个能够避雨歇脚,远离那巨大老鼠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没想到还有衣服和食物,顿时惊喜的道谢。 “谢谢婆婆,我们自己来就好。有的吃已经很感谢了。” 既然能作为旅游综艺节目的后勤人员,很多工作人员本来就有野外生存经验,或是有着一把子力气,本来也不是娇气没吃过苦的人,很快就干脆利落的换下了湿衣服,又去把炉子生起了火,开始琢磨着怎么用这些食材做一顿饭。 在刚刚的恐惧褪去之后,众人开始说笑起来,苦中作乐。小屋里也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极为温馨。 说完话后就坐进了小屋最边上的藤椅里的老妇人,在煤油灯的照亮范围之外的昏暗中,静静注视着这些人。 灯光,欢笑,食物的香气……这些记忆,都已经很遥远了。 从十几年前开始,从毁灭的噩梦开始之后,所有村民和庆典的欢声笑语,还有孩子在神树下追逐打闹的场面,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现在想起来,竟然已经模糊了当时的场景,记忆中只剩下了一张张可憎的面目,还有他们手里挥舞着的钞票,和站在他们身后挺着啤酒肚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傲慢的老板们。 轰鸣的机器声取代了蝉鸣和孩童的笑声,一棵棵树随之倒下,但村民们却都欢呼着,雀跃着,已经全然忘了曾经在山神庙会时的热闹时光,和那段在山神庇佑下五谷丰登的安稳生活…… 老妇人愿意紧紧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满是皱纹的面容上,显露出茫然忪愣的神色,像是已经陷入了过去的会议中。 因为车辆就停在外面,并且节目准备的大多数应急药品和食品都在这辆车上,所以工作人员在给自己默默打气,克服了心里的恐惧之后,一溜烟跑上车拿起了不少食物和容器跑回来,做了顿还算可口丰盛的菜。 “婆婆你吃过晚饭了吗?我们给您也做了一份,您要尝尝我们的手艺吗?” 一名工作人员忽然端着装着食物的容器,面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小跑着来到老妇人面前,将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放在了她手边的矮几上,神态自然得就像面对家中的长辈一样。 他毫无阴霾的笑着,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恐惧中彻底走了出来,向老妇人道:“您别看我这样,我之前落魄的时候还在街头的苍蝇馆子做过厨师呢,手艺还过得去。” 看着年轻人的笑容,原本想要骂出口的老妇人,却忽然顿住了。半响,她才冷哼了一声:“这么晚了,鬼才吃饭,不爱惜身体的小崽子。”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手边的食物推开。 吃上了热乎土豆饭菜的众人,也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胃袋在被填满的同时,一直悬着的慌乱心脏,也踏实了起来。 不由放松而舒服的叹了口气,也有多出来的精力去注意其他事情。 “婆婆,我们来的时候明明看到这两边都有田地啊,怎么村子里都没有人?就您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有人好奇问道。 立刻有人附和:“是诶,刚刚太害怕了没仔细看,现在想想,确实一路上都没有人啊,村子那些屋子也都没有开灯,我们声音这么大也没听到谁家的狗叫。” “这么一说,是挺奇怪的。之前车陷进泥里的时候,我明明看着那些田埂都是有人打理的样子,也都种着农作物。怎么村里会没人呢?” “村里的狗啊鹅啊,应该很警惕才对。我老家就在村里,经常村里一有什么动静,狗就开始叫了。” “好像是这样的……” …… 众人边吃着东西,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用好奇而求知的眼睛看向老妇人。 很久没有被这么多活人注视着的老妇人:“……” 她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老旧披肩下枯瘦佝偻的身躯也下意识努力挺直了一些,似乎是想要拿出她从前的威严来。 “村里早就没有人了,十几年来都只有我在这里住。” 老妇人讥讽的笑道:“但是,不是人的东西倒是多得很,你们看到的那些田地,就是它们种的。” “不是想要更多的粮食,更多的钱吗。不是想抱着金山银山睡大觉吗。”老妇人的语气冷漠:“遵守世间规则的正神不允,自有其他的“神”允诺。但凡事都有因果,拿走的都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命还了。” 刚刚还好奇着的工作人员本来以为是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务工了,没想到老妇人会给他这样一个答案。一股莫名的寒气,从他的脚下升起蔓延至全身,甚至刚刚还吃下了热腾腾食物的胃袋,也变得沉甸甸仿佛塞了石头一样。 他咽了口唾沫,问道:“那,如果还不起呢?” 老妇人横了他一眼,漠然道:“放心,你不会的。你有力气又肯干,你的钱都是你换回来的,就算是正神还在这里,也只会认为你遵守了规则,你身上不欠天地任何的债。” “但有的人就不一定了。”老妇人讽刺而不屑道:“有的人将本来不属于他的山林据为己有,仰仗着正神的怜悯慈善不忍苛责,而大行恶事,欠下的债早就已经比他的魂魄还高了,就算是死后也要继续还债,正神难救。” “他们向“神”乞求了多少,就要悉数返还多少。“神”看起来有多大方慷慨,就有多恶意的目的。如果看不清交易的规则,那也只能把魂魄卖给“神”,成为被它操控的奴隶了。” 老妇人的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他们原本是因为好奇村子里的情况,想要看看明天早上雨停之后出发会不会遇到危险,也是想要聊些不痛不痒的家常话题,拉近和老妇人之间的距离。 但没想到,老妇人竟然说了这么多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话。 有几个经历过规山别墅的工作人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自己的脊背窜了上去。 他们彼此之间对视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惊恐。 村里没人,有的人欠了债就算死后还得接着还,田里种满的农作物…… 按照这位老婆婆的话……那,那些村民都去哪里了?田里的农作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种?那些追着他们跑了一路的大老鼠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老婆婆会那么习以为常,甚至还能驱赶老鼠? 越是细究,他们就越觉得浑身发冷,仿佛窥视到了属于神明和鬼怪的禁地,所有不小心入内的生人,都会被那些东西撕碎着吞下…… …… 原本守在直播主屏前面的观众们,在知道燕时洵的分屏打开了之后,就又杀回了他的分屏。 然而刚一进入分屏,眼睛对上了画面,不少观众就觉得头皮都炸了。 ――分屏镜头,竟然正对着山神庙正殿的满墙壁画。 成百上千双眼睛从上到下,无声的俯视着镜头。 那些被人工画上去的眼睛和正常人的眼睛不一样,不知道是因为工匠偷懒还是民俗如此,竟然每一双眼睛都没有留出眼白,而是浓郁的黑色占据了整个眼眶,直愣愣没有反光,看上去诡异极了。 也有不少从一开始就跟着看的观众,立刻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在燕时洵第一次进入正殿时,有人在分屏直播里截屏下来的动图。 那些眼睛会动,壁画上的人也会动,甚至还有的会调皮的做着鬼脸,或是从原本的位置移动,让注视着这副画面的人,毛骨悚然。 而此时,在铺天盖地的眼睛的无声注视下,不少人都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仿佛看到那些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在看着自己,甚至那些画里的人在凑近了自己,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絮絮低语,吹出来的寒气喷到了自己的脖颈上,激起了一片汗毛。 它们在说―― ‘把你的欲望说出来,把你的愿望说出来,向神明祈祷,跪拜在它的面前,成为它最忠实的信徒。’ ‘只要你信仰神明,神明就会馈赠于你,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让你拥有花不完的金钱,让你宝马香车,房田万顷。’ ‘让你青春永驻,让你永不衰老。’ ‘让你心爱的人可以回心转意,回来找你,从此死心塌地的和你在一起。’ ‘让你可以考试通过,考上你喜欢的学校和工作岗位,成为你父母的骄傲,在你同学中间扬眉吐气。’ ‘让你拥有声名,地位,权势……以前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会被你踩在脚下,只能仰望着你的高度。’ ‘来吧,信仰你的神明吧,把你的愿望说出来,跪倒在此。然后,你就会拥有你的一切……’ …… 无数在屏幕前的观众,都听到了自己耳边的絮絮低语。 似乎有什么东西穿透了屏幕和电波,从山神庙抵达了他们身边,站在他们身后,弯下腰,诱惑着他们张开嘴,说出自己的渴望―― “我,我想要没有鬼!” 神智恍惚的的鹅哥终于被击破了防线,鼓起勇气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渴望。 从节目上期的规山行程开始,原本是个无神论者的鹅哥就被打碎了全部的世界观,重新认识到了原来这世界上不仅有人,还有鬼。 这个认知让鹅哥日夜睡不好觉,即便是在阳光最热烈的中午,就算是家里的灯都开着窗帘也都拉开着让满屋都是阳光,但鹅哥一闭眼,还是觉得一个血红色的影子就站在自己身后,怨毒的看着自己。 而当家里有什么响声传来时,哪怕是水管里水流动的细小声音,或是楼上跑动的声音、电梯运行时的声音,鹅哥也会神经质的认为是自己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就算把手机壁纸都换成了燕时洵的截图,甚至将照片打印了下来贴了满屋,也只能抑制,不能根除。 如果问鹅哥有什么愿望的话,那现在一定是……让所有的鬼都消失,他好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就在鹅哥话音落下的时候,仿佛某个存在错愕了一瞬间。 随即发出了一声凄厉而短促的惨叫,在空气中破碎,消失。 像是某种在周围竖起的屏障碎裂一样,在“哗啦!”的声响之后,原本稀薄的空气也重新流动,新鲜清爽的风从房间的窗户吹了进来。 与此同时,鹅哥也像是突然被惊醒一样,突然回过了神来,甩了甩头重新看向眼前的屏幕。 “这,这是?” 鹅哥想起自己刚刚恍惚中听到的声音,再看向屏幕上山神庙正殿的镜头时,不由被惊得坐立不安,下意识的抬手疯狂拍着自己的肩膀做出扑掉灰尘的动作,看上去像个疯子一样。 不仅是鹅哥,还有不少观众都有了这样的幻听经历,无论是社交平台的标签下,还是视频平台节目的评论区里,刚刚回过神来的观众们都疯狂发着消息,想要向其他人确认一个答案。 “是只有我一个人听到那个声音了吗?卧槽!太可怕了!我本来是因为大学高数挂科了不开心,才想来看个综艺放松放松,结果刚刚我竟然听到有人跟我说,他能让我通过考试??是我因为太忧虑而产生了幻听吗?” “不是你一个!我都快要被吓死了,我今天下午刚拿到的体检报告,说我的肝不太好,可能得做个手术,结果刚刚我竟然听到有人在我身后告诉我,他能让我健康!只要我跪拜他就行。我的天啊,我本来就因为要手术而怕得要死,就差一点就要答应他了。” “你们竟然都听到了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我本来最近好几个月都在愁没钱给孩子交补课费,就有声音在我耳边说只要我信奉他,就能给我很多钱。” “我也我也!我昨天刚过完三十岁生日,觉得特别焦虑,还想着明天要不要去做个医美,结果那人就说能让我青春永驻!” “天啊,我也是……按照你们的说法,岂不是每个人听到的都是不同的内容?难道那个人能看透我们在想什么吗?” “刚刚是不是有黑客攻击什么的啊?让手机自动播放声音给我们听之类的。然后知道我们想什么,是因为获取了我们的大数据,还通过手机对我们录了音、知道我们平时和朋友聊天的内容和搜索的记录?要不我真的想象不到怎么会有这样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 “应该不是吧?谁会那么无聊搞这种东西?再说,搞来也没用啊,他的目的是什么?想从我们身上获得什么?什么都获取不了都没有利益的话,我不相信有人会下这么大的力气做一件事。” “呃,你们聊天都好科学,只有我一个觉得,是因为山神庙吗?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从刚才看到山神庙的镜头之后,我才忽然听到声音的。” “我也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我之前规山那期节目,还没出事之前在哥哥的分屏里跟着看的时候,就觉得看哥哥的房间让我觉得特别冷,那些白窗帘特别像是个穿着白衣服的女鬼。现在我再看这期节目,觉得山神庙里的那个山神塑像,特别可怕,和我老家的山神庙里的神像给我的暖洋洋的感觉不一样,这个山神像让我特别害怕,还想吐,就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所以是因为山神庙吗?不过说真的,怎么会有一个庙里的壁画上有这么多眼睛啊?不都说画龙点睛龙就会飞,所以很多地方都比较忌讳这个事,不管是雕像、画像还是什么,画了的人物动物都不画出眼睛吗?就怕那些东西活过来跑了。” “你这么一说,我家这边确实有这么个规矩,像是佛寺道观公园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门口放着的石狮子或者其他的石像,都不雕眼睛的,就怕这些东西长年累月沾染人气,然后活了,或者成精了。” “啊这,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个习俗,不过这些眼睛看得我是真难受,我刚才试了试往旁边靠,结果这些眼睛也跟着往旁边看,我躲到哪,它们看到哪,那眼睛还特别黑,直愣愣的,太吓人了。” 鹅哥看着标签下数量猛增的动态和讨论,犹豫了一下,弱弱的问:“那,你们都是怎么恢复的啊?就那个声音,因为什么才不在你们耳边响的?” 就像卡壳了一样,讨论瞬间停顿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重新恢复正常。 “咳,我……惭愧,我是把我的愿望说出来了。” “对不起我知道不太对劲,但那个声音说能让我妈妈身体变好,我就没忍住说那我从今天开始就信奉他,我实在是太害怕我妈妈的身体继续恶化下去了。” “我,我想让我男朋友回来,以为不会有什么事儿,就说了出来。” “嗯?你们都是这样让那声音变没的吗?我倒是把我愿望说了出来,但那个人好像特别愤怒的大喊了一声就跑了,我再叫他也没有反应。我最近几年都很焦虑我们组的科研任务失败,所以他问的时候,我就说我想让载人火箭能够成功去往火星,在火星上行走勘测,还没说完呢,那人就跑了。呸!骗子,浪费我感情。” “啊这???我原来和家人学了个皮毛,那个声音问我的时候,我算的卦显示他应该是神明,虽然卦象有点奇怪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答案给得好像有点犹豫,不过可能是我学艺不精吧。但你这个,可能神明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信众的愿望是这么科学的事吧……你拿地球的剑,去斩宇宙的官,它也管不了呀!” “我算是会一点西方占星吧,本来那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都想要说出来了,但旁边的占星摆件突然就砸了下来,直接把我震醒了。摆件砸进了星座图里,我看这个样子,好像是指向了恶魔……是觉得那个声音是恶魔,才故意提醒了我,让我不要轻信的意思吗?不过我和前面的姐妹看法一致,那个声音应该是鬼神一类的。” “啊?按你们的说法,意思是山神庙里真的有神吗?能实现别人愿望的那种?” “我觉得是,但是我没信。毕竟我也是看动漫的人,那些盲目相信xx许愿机的人都是什么下场?我才不傻呢。” 鹅哥看着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引发的新一轮的激烈讨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经历发了上去。 “我说,我希望没有鬼,然后那个声音就跑了,而且叫得还特别惨……” 讨论区顿时出现了一排排的“……”,好半天,才有人缓过来神来。 “鹅哥,nb!” “说希望没有鬼就跑了?听起来像是那个能实现心愿的东西,本来就是鬼啊。” “好家伙,这算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吗?” “啊,你们怎么还在这聊天啊?我都快急死了,你们赶快去看分屏啊!没有弹幕护体,我被吓得连我妈都被我的尖叫声喊醒了。” “……不是很想去看,好可怕。但,又莫名有点想看,觉得很带劲。” “加一。” …… 本来想着不让节目太无聊,不让张无病谴责他什么都没做,所以才打开了直播分屏的燕时洵没有想到,只是开了这么一会儿,竟然就有了这么高的讨论度。 并且观众们完全不觉得无聊。 ――这个程度要是还觉得无聊的话,那是准备吓死他们吗? 在避开了所有可能的察觉,成功靠着跟着师父走街串巷学到的小技巧打开了门锁,进入到山神庙的燕时洵,还在神情严肃的仰头一点点扫视过正殿里的壁画。 或许是在意识到山神庙的异常后造成的心理暗示,又或是雨幕扭曲了光线,让被照到的物品也都扭曲了面目。 此时燕时洵在向壁画看去时,竟然忽然发觉,那些画里的人,不少都移了位置。 因为有些惊讶现在还有保存得如此完好的山神文化,所以之前那次探查时,燕时洵很仔细的看过了壁画上的内容,凭着过目不忘的好记忆,和远超过普通人的敏锐观察力,他将壁画上的内容都大体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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