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会的,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和你在一起。” 可当她真的消失在他的世界,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不闻不问,带着情人全世界游乐。 陆曜钧好像总是失信于陈嘉怡。 无论是约定好的旅行,还是在教堂耶稣像前的誓约。 “你是否愿意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陈嘉怡的声音那么幸福。 她以为她和他会携手一生。 可他带给她的是什么呢?背叛、痛苦、眼泪、悲伤…… 陆曜钧不愿意再去想,再去回忆。 陈嘉怡是带着恨死去的吗? 他看着眼前没有被清洗掉的血迹,干涸的,变得有些乌黑了。 可依旧那么刺目。 光是看着,他都痛得难以呼吸。 “陈嘉怡,你痛不痛啊?” 陆曜钧问。 可谁会回答呢? 窗外雷声轰隆,如跨年夜绽开的烟花,今夜又下雨了。 三天后,港岛殡仪馆。 张禾把灵堂布置得像白色的梦幻城堡。 没有菊花,没有花圈。 茉莉、白荔枝玫瑰、晚香玉簇拥着沉睡的陈嘉怡。 陆曜钧看着灵堂中的一切。 那种荒唐的、不真实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他感到自己被割裂成两半。 肉体如行尸走肉般踟蹰,不敢走近,灵魂飘浮在灵堂的半空,麻木旁观。 “陆先生。” 张禾粗哑的声音让陆曜钧出窍的灵魂暂时回归身体。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面前陈嘉怡的好友。 她今日简单扑了淡妆,可谁都能看出她的心力交瘁。 陆曜钧看过媒体的报导。 经纪人张禾在影后陈嘉怡的灵堂待了三天三夜,告别仪式的所有细节都是她亲自一点一点敲定,这三天中,她更是几次悲伤到昏厥。 “谢谢你来送嘉怡最后一程。” 她不敢高声,好似害怕吵醒陈嘉怡的安眠。 陆曜钧眉头一蹙,冷冷回答:“她是我老婆,我的合法妻子。” 张禾点点头,她今天不想再和他吵架。 “您可以去看看她,这是你们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他闻声,抿紧了唇。 在张禾的注视下,陆曜钧终于走近了被鲜花环绕的陈嘉怡。 就只是睡着了。 入殓师给她化了妆,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一条丝巾把可怖的刀伤掩盖。 陈嘉怡就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陆曜钧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柔润的脸颊。 “不要碰她!” 愤怒、悲伤地喝止。 他仿佛没有听见,仍然固执地滑过陈嘉怡的眉心,睫毛,鼻尖,嘴唇。 “嘉怡。”他喊她。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把陆曜钧从陈嘉怡身边拉开。 “砰!” 重重的一记拳头打上陆曜钧的脸颊。 他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血丝。 “呵。”他冷笑,不以为然地抹去。 然后抬眼,看向面前愤恨不平的年轻男人。 “郑钊。”漠然地吐字。 “混蛋!你居然还笑得出来?”郑钊目眦欲裂,恨不得再补上一拳。 是张禾拦住了他。 “不要吵到嘉怡。”她垂着眼睫,淡淡地说。 灵堂外间。 风尘仆仆赶来的郑钊对陆曜钧怒目而视。 陆曜钧倚着墙面懒散站着,在这恨恨的目光中泰然自若。 “为什么?”郑钊痛苦地问:“为什么嘉怡死了?” 在她死后,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叫出她的名字。 郑钊揪住陆曜钧的衣领:“你为什么不找她!” 他知道陈嘉怡死于跨年夜,就算他提醒后陆曜钧真的找了,他们也救不回她。 可是…… 一想到陈嘉怡孤单地待在狭小黑暗的衣柜里那么久,他就痛苦得无以复加。 “陆曜钧,你才是杀死她的,真正的凶手。” 郑钊颓然地放开陆曜钧,彻底地心灰意冷。 陆曜钧一怔,跳动的心好像被尖针密密麻麻地扎过。 “我……”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话。 他有什么可说的,又还能说什么? 他问心有愧,词不达意。 郑钊失魂落魄的背影远去了。 这时,灵堂内传来张禾愤怒的声音。 “谁让你来的,嘉怡不想见到你,滚!” 紧接着,赵青娇柔的声音响起。 “嘉怡师姐走了,我这个做师妹的来送送她,理所应当呀。” “嘉怡那么照顾你,介绍你跟陆曜钧认识,你是怎么回报她的?现在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自称是她的师妹?赵青,你还要脸吗?” 张禾被气得浑身发抖。 “师姐老了,守不住钧哥是她没本事……” “赵青!” 陆曜钧快步走进灵堂,把赵青没说完的话打断。 “钧哥!”赵青一见他来,立刻扑进他怀中。 好似有靠山。 看到这幕,张禾几近呕血。 赵青不管不顾,抱紧陆曜钧仰头说:“钧哥,我知道师姐走了你伤心,但你还有我呀。” 陆曜钧垂下眼看着眼前这个化着精致妆容,连头发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女人。 当年,他是怎么选择赵青的? 是她年轻漂亮,有恰到好处的天真,又坚韧。 可这曾经是陈嘉怡的特质不是吗? 是在电影学院的初见。 大雨天,廉价的伞、白裙子和湿透了的青涩女孩。 可四目相对的那一眼,他看的是赵青,还是十年前雨夜里的陈嘉怡? 原来兜兜转转,他竟然是在寻找年轻陈嘉怡的影子。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啊,就像需要水、土和阳光的玫瑰花。 假花很漂亮,也永远不会改变。 可是没人会爱一朵假花。 “钧哥。”怀中的赵青还在娇滴滴地呼唤。 陆曜钧蹙起眉头,刚想把赵青推开。 怀中一空。 是张禾。 “啪!”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响彻灵堂。 “故人已去,死者为大,这一巴掌是打你在嘉怡灵堂还没有一点儿尊重!” 张禾高高扬起手,紧接着又是一记重重耳光落下。 “你不念师姐妹情谊,破坏嘉怡家庭,同样身为女人,你竟然还在这里出言讽刺她是色衰而爱弛,每个人都会老去,赵青,你就不怕有下一个你出现在你们之间吗?” 她几乎字字泣血。 赵青捂着脸,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我会替嘉怡亲眼看着你们下地狱,不得善终。” 张禾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恨意,她苍白的脸也有些泛红了。 “现在,请你们二位离开吧,不要让逝者不安了。” 她冷冷的,对赵青和陆曜钧各鞠一躬。 “钧哥。” “我不走。” 赵青和陆曜钧的声音同时响起。 只见陆曜钧沉着脸,眉心紧蹙,他重复:“今天,我不会走。” “钧哥!”赵青跺脚大喊。 陆曜钧冷冷看了她一眼:“出去。” 平静的两个字,赵青却觉得这是打在自己脸上的第三个耳光。 比张禾打的更响亮,更难堪。 她瞬间通红了眼,迅速看了一眼在场众人。 冷眼旁观的郑钊,怒目而视的张禾,还有几个她不认识,但同样为陈嘉怡打抱不平的人。 最后是抿着唇、无动于衷的陆曜钧。 她攥着拳长呼了口气,逼迫自己把眼泪忍回去。 “对不起,嘉怡师姐。” 赵青对鲜花簇拥的陈嘉怡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陆先生,也请你离开。” 张禾的语气强硬,对着陆曜钧做出请的手势。 陆曜钧静静站着,充耳不闻。 “陆先生!你再不走我要请保安了。”张禾下最后通牒。 当她真要去叫保安时,一直沉默着旁观的郑钊开口了。 “让他留下吧,嘉怡走时最想见的,是他。” 听到这句话,陆曜钧和张禾均是一怔。 张禾苦笑:“傻女仔,为什么要这么爱他?” 她转身走向永远沉睡的陈嘉怡,最终没再对陆曜钧说什么。 “谢谢。”陆曜钧对郑钊说。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郑钊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 “我不是帮你。” 陈嘉怡的死让郑钊彻底下定决心和陆曜钧翻脸、决裂。 他漠然开口:“嘉怡最爱的就是你,我不愿意让她带着遗憾离开。” 说完,他又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其实这么久了,嘉怡应该已经往生了吧?她这么好的人,肯定是去天堂。” “而你……”郑钊看向陆曜钧:“你一定会下地狱。” 陆曜钧已经预感到郑钊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眸光沉沉。 “除了今天,你和嘉怡生前死后都不会再见了。” 郑钊迎着他的目光,毫无惧色地说完。 他心头一颤,那种永失所爱的怅然、悲哀、痛苦在这一刻被唤醒。 有一个角落轰然塌陷。 他再次痛到不能呼吸。 郑钊看着脸色苍白的陆曜钧扯了扯嘴角。 “钧哥,嘉怡对你的惩罚还没开始呢。” 他拍拍他的肩膀。 这时,今天的告别仪式正式开始了。 陈嘉怡在香港的朋友不多,除了一直跟在身边的张禾,也就只有电影学院的老师、同门和三两个本地籍的演员。 今天她们献给陈嘉怡的花各不相同。 小雏菊、向日葵、红玫瑰、白玉兰…… 是她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也是大家对她的祝愿。 亲朋好友结束。 紧接着就是陈嘉怡的影迷们。 这些影迷是推出来的代表。 因为想要和陈嘉怡告别的、见最后一面的忠实影迷实在太多了。 这是自陈嘉怡16岁出道开始,即便她息影,也支持着她的影迷们啊。 见到自己心目中最珍贵、最纯净的“偶像”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她们怎么能忍住心痛? 细细的呜咽声不知是从哪个影迷开始的。 灵堂被悲戚的情绪充斥。 “小禾姐,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嘉怡姐姐今年就要进组了吗?” 一个小影迷在献花后扑进张禾怀中,泣不成声。 她还很年轻,顶多十七八岁,可她就是很喜欢陈嘉怡,喜欢她拍的那些电影。 《百花杀》、《八声甘州》、《明月何曾是两乡》…… 不仅是陈嘉怡得奖过的作品,那些没有得奖的电影她都在这些年翻来覆去地看。 她期待着、盼望着,以为今年终于可以看到陈嘉怡复出了。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另一个影迷发现了站在角落的陆曜钧,她哭喊着冲向他。 在近在咫尺时又顿住。 不是害怕,只是她想看清陈嘉怡这些年究竟爱了一个怎样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爱嘉怡了呢?” 她轻声问。 “你知不知道,像嘉怡这样的人,没了你的爱根本活不下去的。” 她说。 “20岁息影,你认为嘉怡失去的是什么?荣誉、事业还是影迷的爱。不,都不是,选择息影,对天赋那么高的嘉怡来说就像死去活来一回,她死去,因为背叛了电影,背叛了自己的热爱和灵气,可是她还剩下一半,所以活过来,就是因为她爱你,以及你爱她。” “可你不爱她了,你让另一半的她死去了!” 影迷流着泪,声音是那么哀痛。 陆曜钧麻木地站着、听着、看着。 他终于意识到郑钊那句“你才是杀死嘉怡的真正凶手”是这样的意思。 是他扼杀了年轻的陈嘉怡,又摧毁了后来的陈嘉怡。 可笑他在13年前移植了一株玫瑰花,他承诺她。 “我会给你买一个世界上最昂贵最宽敞的花盆,会让你享受最舒适最充足的日照,我一定会让你变成世界上最漂亮、最幸福的一朵玫瑰花。” 当时的玫瑰花已经很漂亮了,她说:“我不在乎那些,我只要你给我好多好多爱呀。”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把她捧在手心、护在怀中。 漂洋过海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一开始真的做到了。 可是后来呢?才过了十年。 他怎么忽然觉得这株玫瑰变得不漂亮、不可爱了? 嫌弃她掉落的叶子,嫌弃她需要长时间的日照,嫌弃她不如当年鲜妍的颜色。 他不再给她好多好多的爱了。 任她枯萎、凋零。 最后这株玫瑰真的死去,只剩下孤零零的花盆。 她说:“钧哥,我好痛好痛,我恨你!” 是陈嘉怡的声音! 陆曜钧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 拿过手机一看,已经是2月10日了,距离告别仪式已经过去5天。 还有4天就是陈嘉怡的生日。 也是情人节。 陆曜钧忽然想起在拍卖会拍到的那枚胸针,那是他给陈嘉怡准备的生日礼物。 或许还应该准备些什么。 总不能因为过生日,就不过情人节了。 他拨通特助小刘的电话:“那枚胸针准备得怎么样了?另外把各大品牌本季度的高定送来家里,我要亲自选一下,记住不要绿色,太太不喜欢。” “陆总,胸针已经完工了,至于……”小刘欲言又止。 “支支吾吾的做什么?”陆曜钧十分不耐烦。 “太太已经走了,张小姐已经要把她的骨灰带回闽南了!”小刘咬牙道。 “……”沉默 小刘只听得见电话那头陆曜钧的呼吸声。 “嘟……”是他挂断了电话。 陆曜钧看着手机,好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他才反应过来,陈嘉怡已经不在了。 刚刚小刘说什么?张禾要把陈嘉怡的骨灰带回闽南。 她为什么没告诉他。 陆曜钧打开手机,翻到张禾的号码。 这时,他才发现张禾原来早在两天前就给他发了讯息。 “不。”陆曜钧低声。 张禾绝不能带走陈嘉怡。 他早在跑马地坟场花10位数买下左右相邻的墓穴。 风水好,地界高。 那是百年之后他和陈嘉怡一起安眠的地方。 张禾怎么能带陈嘉怡走掉呢? 陆曜钧立刻给张禾拨去电话。 一个,两个…… 张禾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 他又给小刘打电话,他的声音有一丝罕见的颤抖。 “立马查张禾坐的哪个航班,什么时候走的,陈嘉怡父母的墓在哪里!” 小刘知道事情紧急,马不停蹄就去查。 可事实就是陆曜钧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一定会有做不到的事。 张禾本身就相当出色,何况她的背后还有郑钊的协助。 他们是铁了心不让陆曜钧再见到陈嘉怡,哪怕是清明扫墓,节日祭奠。 陆曜钧苦笑,一股巨大的悲伤把他吞没。 布加迪在夜色中疾驰。 这一夜,他去了许多地方。 机场,陆氏集团,郑氏地产,张禾在深水埗的家。 最后他筋疲力竭地回到太平山顶的家。 “陈嘉怡。”他对空荡荡的房子喊。 除了虫鸣,没有任何回应。 陆曜钧在许久没有打扫过的“凶宅”主卧睡了一夜。 他徒手把碎裂的婚纱照捡起,哪怕手指被划破也毫不在意。 婚纱照里陈嘉怡和他看起来是那么幸福。 他按住照片里她被划开的脖颈,好小声:“对不起嘉怡。” “等我,我会处理掉那些伤害你的人。” 重新挂好婚纱照,陆曜钧洗漱完换好衣服就开车出门。 今天目的地是赤柱监狱。 他要去见杀死陈嘉怡的那个罪犯。 没有让律师陪同,花了些关系,陆曜钧和这个叫吴云的男人单独聊聊。 眼前的小个子男人看起来根本不像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他很温和,谈吐也很有文化。 但陆曜钧总是感觉这张脸似曾相识。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拍卖会拦住他和赵青的记者。 那个说“咦?这不是陆太吧,陆太不会穿绿色,也更靓喔。”的记者。 难怪新闻还没爆出来之前,他就已经用陈嘉怡的号码说他和赵青出席拍卖会了。 “你不是为钱吧,那是为了什么?” 陆曜钧蹙眉:“我得罪过你?” “哈哈哈哈。”吴云放声大笑:“陆总真聪明,你就是得罪过我。” 陆曜钧沉下脸:“你最好说实话,否则在你死之前,我一定还会让大家多关照你。” 他的神情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吴云感到毛骨悚然。 吴云不怕死,杀死陈嘉怡之后他就知道会有这天。 可他怕被折磨,漫长的折磨,白天不留痕迹的虐待,晚上睡着又被强行叫醒。 吴云知道这都是陆曜钧让那群亡命之徒做的。 连狱警都被陆曜钧收买,对他在赤柱监狱遭受的一切视而不见。 “陆总是贵人多忘事呢?还是玩过的女人太多了,根本没当回事?” 吴云恶狠狠说。 “赵青原本是我女朋友!你开着辆劳斯莱斯就把她勾走了!我知道她拜金,但我不在乎,我愿意一天打四份工养她,可你一出现,下雨送了她一回,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你,对你死心塌地!我求了她很多次,不要分手,可她就是铁了心要跟你。” 吴云的手铐哗啦作响。 “我不怪她拜金,也不怪她虚荣,她年纪小不懂事,可是你呢?” “陆曜钧,你已经有一个漂亮懂事爱你的老婆了,你为什么还要包养情人?” 他看着他,目光淬毒。 听了这些话的陆曜钧脸色阴沉:“那你应该冲我来啊,你杀一个女人做什么!” 吴云重新坐好,他轻飘飘说:“谁让你老婆倒霉。” 陆曜钧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生气,吴云还有太多没说的。 “我是想杀你的,可是你身边真的太多人了。” 吴云甚至悠闲地翘起腿,陆曜钧这时情绪越激动他就越得意。 “那天是你和你老婆结婚十周年纪念日吧?她怎么在哭?” 吴云回忆起那天。 “我记得她还在看什么孕检报告,真不好意思,还杀了你儿子。” 陆曜钧猛地看向吴云,他目光冰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吴云却勾着唇笑起来:“陆总,这就是因果报应吧,你抢了我女人,我杀了你老婆儿子。” 这时,一直忍耐着情绪的陆曜钧终于爆发。 “陈嘉怡是无辜的!你是个男人你就应该冲我来!” 陆曜钧走到吴云旁边,按着他的头往桌沿就是狠狠一撞。 头破血流。 “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你还沾沾自喜?” 他嫌恶地擦掉血迹。 “你放心,在枪决之前,你的监狱生活一定会很精彩。” 吴云的怒骂声被他甩在身后。 “对不起陈嘉怡,原来你这么这么痛。” 陆曜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赤柱监狱的。 出来时,天空难得放晴。 强烈的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想到吴云满脸血对他说,陈嘉怡挣扎时一直在喊钧哥。 也一直在求他放过自己,放过肚子里的孩子。 陆曜钧根本不敢想陈嘉怡有多痛、多绝望。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陆曜钧痛苦地弯下腰,按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打开车门,前视镜上挂着的佛牌和平安符鲜红得刺眼。 他坐进主驾驶,伸手拂过这一串吉祥物。 “钧哥,你怎么啦?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哦。” 是8年前秋天中的某一天,陆曜钧去接做完美容美甲的陈嘉怡。 她一坐进副驾驶,就发现他的情绪不对。 柔软的指尖很轻很轻地抚摸过他紧蹙的眉头。 与之而来的还有陈嘉怡身上很浅淡的甜香。 “和我说说吧,我和你一起分担,所有的事情,如果一个人就会变得难以忍受,两个人的话好像就会变成很小的事,根本不值一提嘛。”她扬起笑脸。 他没说话,而是选择拥抱住她,紧紧的,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血肉。 她回抱住他,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脊背。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呀。” 她捧住他的脸,在他唇间很用力地亲了一下。 萦绕在他心间的郁卒也随之消散。 陈嘉怡对陆曜钧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 陆曜钧开着车,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漫无目的地行驶,他竟然不知不觉来到曾经和陈嘉怡一起住过的公屋。 十年前,他和她就挤在小小的房子里,拥抱着捱过最热、最冷的时候。 纵横交错的小巷子开不进去车,陆曜钧只能下车走路。 在环城巴士投下两枚硬币,车厢晃晃悠悠。 他坐在二层露天靠边的位置,一圈一圈地坐下去。 天很快黑下来,沿途的灯光也忽明忽暗。 陆曜钧记得他和陈嘉怡曾经有过许多次这样闲散的时光。 不必在意目的地,只是随着巴士乱逛。 人多的时候就选择一站下车,吃饱喝足后又坐上来。 那时开车的司机是个白发苍苍的爷爷,和在西雅图给他们证婚的老农场主很像。 陈嘉怡总是会多投三四个硬币。 后来,司机爷爷就看见他和她就面熟,会和蔼地说:“陆生陆太今日好呀。” 她也乖乖回:“阿公好。” 他们再牵着手走向最后一排的位置。 当日暮或天边亮起第一颗星星,陆曜钧就会吻住陈嘉怡。 幕天席地,他们隐秘地、静静地接一个长长的吻。 陆曜钧在人多的时候下车,这一站是鲤鱼门。 之前,他和陈嘉怡常来。 他穿过人影幢幢的大街小巷,走过烟火气很重的夜市。 最后坐在小吃摊的塑料凳上吃掉一碗廉价的艇仔粥。 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花阿婆,艇仔粥有点咸。”陆曜钧对两边斑白的摊主说。 这也是他和陈嘉怡的老熟人,她今年已经九十七岁了。 之前她是和花阿公一起出来卖艇仔粥,花阿公走后就变成了她一个人。 “钧哥,以后我们八十岁,我一定要走在你前面,留下来的那个人实在太孤单了,没有你,我感觉我根本没办法活下去。”27岁的陈嘉怡在他耳边小小声。 那时,她还在畅想未来,想白发苍苍的两个人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可现在却只剩下陆曜钧一个坐在这里。 “后生仔,阿婆的艇仔粥味道最好,怎么会咸?” 花阿婆颤颤巍巍走过来:“傻仔,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陆曜钧一怔。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花阿婆递给陆曜钧一条手帕。 素色的,干干净净的手帕。 陆曜钧认得它。 花阿公陪花阿婆卖艇仔粥之前是做旗袍的,给顾客裁剪完旗袍会剩下很多碎料。 各色各样,各种材质。 这些碎料就被花阿公做成四四方方的手帕,再送给花阿婆。 陆曜钧攥紧这小小的、充载着爱的布料。 花阿婆重新给他做了一碗艇仔粥。 “吃吧,多放了虾仁。” 阿婆坐在陆曜钧旁边的小凳上,慈爱目光一如往昔,她问。 “嘉怡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看我?” 陆曜钧拿勺子的手一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花阿婆不看电视,不读报纸,她不知道陈嘉怡芳魂已逝。 “上次嘉怡来,说要和你还有宝宝一起回内地,看来她是自己回去了。” 阿婆见陆曜钧不说话,自顾自说。 “上次?什么时候?” 汤匙和碗碰撞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陆曜钧看向花阿婆,目光焦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那是去年了,去年11月吧。” 花阿婆陷进回忆。 那天天气并不好,阴雨连绵。 路上行人少,愿意坐下来喝艇仔粥的就更少。 花阿婆准备提早收摊回家。 陈嘉怡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阿婆,一碗白粥。”她笑着对花阿婆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阿婆的一句只卖艇仔粥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她也笑着看向陈嘉怡,笑着笑着,眼里就泛起泪花。 阿婆一生无子无女,她把陈嘉怡视作女儿,她来看她,她自然高兴。 只是越高兴,她就越会想到自己和陈嘉怡是见一次少一次。 岁月的洪流无情地推着她们向前,再向前,谁又能逃脱生老病死的纲常? “怎么只喝白粥?阿婆今天的粥放了特别多好料,你一定喜欢。” 阿婆一半是不解一半是关心。 当时陈嘉怡抚摸着小腹,神情是做母亲时才会有的柔和:“阿婆,我和钧哥有宝宝啦,您是我第一个分享的人,您会替我和钧哥开心的,对吗?” 她握住花阿婆布满岁月痕迹的、粗糙的手掌。 “当然。”阿婆又笑起来,她是真心实意为陈嘉怡高兴。 陈嘉怡握着她的手贴到自己小腹上:“才两个多月呢,您可能还感受不到它。” 当然是感受不到的,但花阿婆就是觉得掌心下有一个生命在迅速地成长,它茁壮又热烈。 阿婆看着陈嘉怡,最终把自己手腕上的一个白玉镯脱下来戴到她腕子上。 “阿婆?”她不明所以。 “我没有长命锁,这个还是阿公的妈妈送给我的,现在我给你,希望你和宝宝平平安安。” 花阿婆爱怜地摩挲着陈嘉怡的手腕。 “阿婆!”陈嘉怡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扑进花阿婆怀里。 “你要等我和钧哥还有宝宝回来。” 她仰着泪痕遍布的脸,依依不舍地看着花阿婆。 花阿婆没有问陈嘉怡要去哪里,只是温柔地拍着她的脊背。 “我和钧哥回闽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妈妈,我们回来就接您一起住。” 陈嘉怡最后承诺。 听完花阿婆的回忆,陆曜钧只觉心中百感交集。 懊悔、苦涩、心痛…… “后生仔,嘉怡不会再来了,是吗?” 分明是询问,可花阿婆的神情分明是已经从陆曜钧的反常中预感到了什么。 “她……什么时候走的?” 这句话是多么难说出口啊,难到花阿婆顷刻之间就落下泪来。 “年底,跨年夜。”陆曜钧声音艰涩,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难怪……难怪我梦见她和我告别。”花阿婆捶着胸口,心痛非常。 抹掉眼角的泪,阿婆抬起眼,看向陆曜钧。 “后生仔,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有些东西你替嘉怡拿走。” 阿婆的家离鲤鱼门有些距离,推着小摊穿过一条又一条窄巷。 陆曜钧最终停在一间破旧的平房门前。 花阿婆拿出锈迹斑斑的钥匙。 “嘎吱!”陈旧的木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迎春花。 小小的、黄色的花朵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春风舒展飘扬。 “是老头子种的,我不会打理,可它们春天照样开花。” 花阿婆转过身,对陆曜钧解释。 “很漂亮。”陆曜钧真心实意地称赞。 花阿婆看着明显丢魂失魄的他摇头叹息。 她走进屋里,捧出两套完工的旗袍。 “这是老头子前年给嘉怡做的,我这两年忘性大,一直忘了给嘉怡。” 两身旗袍,一件淡紫的丝绒,一件杏白的香云纱。 陆曜钧抿着唇伸手接过:“我替嘉怡谢谢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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