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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她高看了兰姐儿,十分后悔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些话。 裴秉元放下筷子,斥责道:“年纪越大,反倒越不懂事。” 老太太则打圆场,道:“你这孩子,你母亲也是一番好意。”又对裴秉元道,“世珍说得在理,你在书院里,该好好物色物色。” 裴少淮见母亲受了如此委屈,心中甚是不快,觉得兰姐儿不识好人心,无怪一意孤行落得那样的下场。又想,她这样的脾气,若是不吃教训,不撞得头破血流,恐怕难以回头。 他内心是极矛盾的。 唯有一点,他不想让全府的人,要为兰姐儿的错买单,这是不变的。 裴少淮身为男丁,不好下场说些甚么,只好朝身旁的姐姐使了个眼神。 姐弟心有灵犀,英姐儿当即意会,替母亲说道:“二姐倒也不必如此敏感,横竖这家里不止二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许是娘亲替我和竹姐姐谋长远呢?” 一句话噎住了兰姐儿的嘴,气得她独自回了自己的阁院。 原本和和气气的氛围,也被她闹得冷了场。 …… …… 残雪消去春风细软,潇潇细雨天微寒,冬梅已尽,到了柳枝渐绿的时节。 又是一年春日。 淮哥儿、津哥儿都已年满七岁。 这日,开堂之前,兄弟二人翻看唐诗解闷,看到“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3]”一句,都很是喜欢,又想起明日是十五休沐,便商量着,明日要一同出去踏春看景。 “光是看景许是不够的,那香酥丸子和小香鱼,要多带一些,还不能叫母亲知道了。”淮哥儿提议道。 “四姐姐熬的甜茶也要带上一壶。”津哥儿补充。 “再叫长舟从庄子要些落花生,盐水一煮,带上两包。”淮哥儿又道。 “那我让小娘再做些点心。”津哥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又道,“这些应当够了罢?” 淮哥儿点点头,道:“只需不叫三姐四姐知晓,光我们兄弟二人,是够了。” 津哥儿顿时泄气垂首,道:“岂能绕得过她们两个,咱们还是多带一些罢,别叫我们没吃上,倒让她们吃饱喝足了。” “是矣是矣。” 兄弟商量着商量着,开堂的时辰便到了,等了半刻钟,仍不见曹夫子的身影。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曹夫子是个守时的人。 淮哥儿问道:“曹夫子昨日有说今日休堂吗?我记着,好似没有。” “并无。”津哥儿记忆力好,断不会记错,又道,“曹夫子不会记错了,假以为是今日休沐罢?” “不知道,咱们继续读诗卷,再等等罢。” 又过了一刻钟,淮津兄弟二人没能等来曹夫子,却等来一脸愁容的祖父。 裴少淮不知何事,遂问:“祖父,曹夫子呢?” “方才与我请辞了,唉——”裴老爷子长叹一声,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道,“曹夫子说,以他的本事,教不了你们兄弟二人,让我另请高明。” 第16章 第 16 章 那曹夫子本是科考当官无望,为了养家糊口,碎银几两,才勉强肯替富贵人家开蒙学童,这么多年来,早将那套“包本法”运用得娴熟,信手拈来。 谁知,这“包本法”用在淮津两兄弟身上,并不奏效。以往,曹夫子磨磨蹭蹭半年才能教完的书卷,淮津两兄弟月余便学完了,曹夫子只好不断往前赶进度。 这种感觉,就好似——他一个当夫子的,反倒被两个小学童赶着往前走一般。 自然不好受。 横竖只是为了讨生活才干这活计,教谁不是教?倒不如另寻个人家,教几个资质普通的学生,按部就班上课,图个心宽。 故此,曹夫子选择向裴老爷子请辞。 这事被教书法的葛夫子知晓了,不屑笑笑,揶揄道:“原是个图轻松的。”各干各的,倒也不相妨。 曹夫子走后,伯爵府短时日内,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淮津两兄弟只好先自行背书,背完了《论语》,开始背《孟子》。 …… 再说徐家那边,莲姐儿知道了妹妹回怼主母的事,又气又懊恼。 她如今在徐家过得很好,夫君考得了功名,婆母对她和善,言归小子又机灵活泼。莲姐儿是发自内心感激林氏的。 她带着儿子,抽空回了一趟娘家,与林氏叙话,说兰姐儿自幼就不懂事,骄纵惯了,希望林氏不要与兰姐儿计较。 “她也没甚么错,本就是我考虑得不周到,说出的话,叫她误会了。”林氏表现得并不介意,但又露出为难面色,细叹一声,道,“不过,兰姐儿结亲之事,往后我是不好再插手甚么了。” 儿女婚事,本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氏说这话,已然表明了她的态度——兰姐儿的婚嫁,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这么多年来,林氏从未短过兰姐儿甚么,却换不得半点回馈,终究是让她寒了心。 林氏握着莲姐儿的手道:“莲儿,这么多年了,你是知晓我为人的,我绝无半点急着将她嫁出去的意思。兰姐儿的婚事,以后,恐怕还要劳烦你这个长姐多操操心,看看姑爷身边可有合适的同仁,帮着牵牵线……你也晓得,这个家里,兰姐儿最是听你的话,你看好的,必定不会差。” 莲姐儿垂眸,她听明白了继母的意思,也知道继母的为难,沉默了几息,才抬起眼,对林氏道:“我省得,叫母亲为难了。” 莲姐儿从朝露院出来以后,原本是要带着小言归去看看妹妹的,可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甩甩宽袖,干脆直接回了徐家。 可见其失望之意。 …… 三月初八这日,裴家的戏楼扩建完毕,在门楼的后面,额外围了个戏园子,重新开张。 生意又涨了几分,自不必多述。 等戏楼生意稳定下来,有序运转,林氏总算抽出神来,小歇两日。这日,她对老太太提议道:“老祖宗,戏楼里雇了个新戏班子,不唱旧戏唱新戏,这几日唱的,正是眼下时兴的《紫钗记》,不若咱家一同去听听,跟着乐呵乐呵。” 林氏话一出,竹姐儿和英姐儿最先兴奋起来,毕竟年岁小一些,总是有些贪顽的。 几个跟着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掩不住喜色。 老太太乐呵呵地说道:“那就依你的意思,一同去解解闷儿。” 若只是想看戏,本是可以把戏班子叫到伯爵府来的,林氏却选择出去,一来是想叫大家瞧瞧新戏楼的气派,二来,戏楼里热闹非凡,取个氛围而尔。 林氏打趣道:“我叫人把最气派的那间坐堂留下来,今日,任凭是谁,花再多银两也抢不过咱们。” 府上小姐少爷们要一同出门看戏,事情不大,琐事不少,沈姨娘向老太太请命,主动退下准备去了。 兰姐儿这孤傲的性子,原是不愿意跟着一同去的,可听说唱的是《紫钗记》,讲得是才子佳人曲折凄美的爱情故事,扭扭捏捏之下,终还是选择一同去听戏。 入夜,戏楼灯笼一一挂亮,一派璀璨,戏班子的乐工最先入场,不时拉吹些小曲,听客们三三五五,陆续进场就坐,小二们穿梭其间,端茶倒水,招呼客人。 老太太带着一家,坐在最中央的包间里,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等着开戏。 随着乐工敲打的鼓点渐渐密集,几面大铜镜子聚光,戏台子亮堂起来,诸位戏子依次入场……好戏,开始了。 这《紫钗记》大抵讲得是[1],才子李益与霍小玉因紫玉钗互生情愫,李益金榜题名后,却被当朝太尉陷害,屡屡拆断二人情缘。有情人生了猜疑,相思病起……诸多波折之后,嫌疑冰释,重归于好。 李益后来的仕途亦步步顺遂。 戏台上唱到折柳阳关,灞桥践行时,全场无不动容,包厢内,裴家的一应女眷,个个都在暗暗抹眼泪,那兰姐儿更是哭得一个梨花带雨,好似自己就是那思君病深的霍小玉。 唯独裴少淮,兴致缺缺,不为所动,作为一个见识过后世百般文娱的人,他对才子佳人分分合合肝肠寸断这样的桥段,实在是抬不起太大兴趣。 裴少淮心中暗暗自嘲,自己一个还未动过情的,自然是不懂这些的。 支撑他看下去的,不过是戏子婉转的唱腔,精美的妆容,时缓时急的动作,还有讲究的服道。 他坐在英姐儿身旁,总隐隐感觉,有目光向这边投来,可四处望去,各个包间皆昏昏暗暗的,并看不见甚么。 只好作罢,心想,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一场戏罢,尚不过瘾,戏班子又唱了《临安别》[2],亦是叫人哭得凄凄切切。 …… 等到散场,夜已深了,英姐儿、竹姐儿两个小姑娘仍兴奋着,你一句我一句探讨着戏里的情节。 下人们早备好了马车,等着主子们回来。 令裴少淮意想不到的是,入坐马车还能闹出幺蛾子来,只因有辆马车被裴老爷子先坐回去了,兰姐儿只能与他人同坐。又因上回英姐儿回怼了她,她怎么都不肯跟两位妹妹一同坐车。 最后只能是淮哥儿、津哥儿与她同坐了。 车厢内气氛有些尴尬,淮哥儿主动跟弟弟聊起来,问:“津弟,今晚看戏觉得如何?” “尚可。”津哥儿说道,“唯独有一点,这两出戏讲的都是才子佳人,才子又都高中状元……若不是我读书,知道读书之难,恐怕会觉得读书是件易事,任谁都能轻而易举考状元呢。” 没想到津弟的角度还能这样刁钻,裴少淮解释道:“读书人写的戏本子,自然是向着读书人的。” 兄弟间的闲聊,却被兰姐儿嗤了一声,只闻她揶揄道:“你们两个才识得几个字,就敢这样夸夸其谈,换你们来写,能写出这样令人动容的戏本子吗?” 淮哥儿、津哥儿相视,憋住了笑,知晓这位二姐的脾气,都不再发话。 他们这辆马车走在最后头,车夫刚扬起马鞭,准备出发,却听见车外一阵呕吐声,哗啦啦声响。 撩开车帘一看,只见一个锦衣男子,周身狼狈,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正扶在戏楼墙角,吐得一塌糊涂。而后踉踉跄跄走了几步,靠着戏楼的柱子坐下了,不知是睡是醒。 兰姐儿掩住鼻子,面露鄙夷之色,正想放下车帘,又见那男子衣着不凡,怕出甚么岔子,想了想,还是吩咐车外的小二道:“去看看是哪家的小爷,怎么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那小二在戏楼看门,很有眼力见儿,很快就回来了,禀道:“回二小姐的话,瞧着是司徒将军府上的二少爷。”又指了指长街尽头的贺相楼,道,“想来是在贺相楼又喝多了,一个人走过来的。” 小二恐怕也不是第一回遇见了。 兰姐儿快语,又问道:“就是前几年才从乡下领回来的那位?” 小二垂头,默声不语。 兰姐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道:“既然是司徒少爷,那便带进楼里先伺候着,再去将军府报一声,叫人把他接回去……这春日乍寒的,别叫在街上冻出病来。” “是。” 兰姐儿放下车帘,马车缓缓起步,渐渐离戏楼远了。 裴少淮在马车里,也探头看了那位司徒公子,他并不认识。从兰姐儿的话里,这位烂醉如泥的司徒公子的身世,似乎也很有故事。 …… …… 淮哥儿兄弟两人已经自学了数日,总这样,没有夫子教导读书习文,也不是办法。 裴老爷子这几日,相看了许多塾师夫子,都不甚满意。若是太过普通,怕辜负了两个孙子的天赋,可若想找个好的,又名师难求。 正当裴老爷子为难的时候,裴尚书的府上,差人前来传话。 说是翰林院有位老翰林荣退,被裴尚书留了下来,如今在尚书府设立书堂讲授课学,想到伯爵府的两位侄孙已到了蒙学年岁,不知有没有意愿前来尚书府读书。 这样气派的书堂,也就独独尚书府一份了。恐怕是关系非同一般,老翰林才会应下裴尚书的请求。 试想,一位满腹才学的老翰林,若想教书育人,多得是名家书院求请他来当山长,何须居于一小小的府邸书堂? 第17章 第 17 章 裴老爷子听后,喜不自禁,能有老翰林来教导指点两个孙儿,机会可遇不可求。 他并未多想,当即差人过去回话,应了邀请,说一定按时将淮哥儿、津哥儿送过去。 老爷子又自言感慨道:“终究是血肉亲情不可分,他还惦记着本家一二。” 看见祖父如此欢喜的神态,一旁的裴少淮虽不赞同祖父的想法,却也没有说甚么,不想扫了老爷子的兴头。 裴少淮以为,尚书府那边,若真有意与伯爵府亲近,视之为一家人,何须直至今日,才抛出盛意呢?这么些年头,同在京都城里,往来淡淡,如今突然给这么个“大好处”,即便不是甚么司马昭之心,也绝非善心好意。 时至今日,裴少淮都还记得,在他的周岁礼上,尚书府的女眷们口口夸赞林氏风姿卓绝,又夸小娃娃长得像林氏。明面里是夸小娃娃长得周正,实则,是指桑骂槐,暗暗嘲讽伯爵府嫡孙是商贾家女儿生的,长了一副商奸相。 他倒是觉得没甚么,可母亲,却为此伤心了许久,觉得是自己拉低了儿子的身份。每每说起尚书府,都会让她想起这番话。 兄弟二人去尚书府读书,原书里,是有这一情节的。不同的是,原书里淮哥儿、津哥儿没有提前开蒙,去尚书府读书前,只粗略识一些字;而如今,淮津两兄弟都背到《孟子》《大学》了。 书中写道,裴少淮进了尚书府书堂以后,发现京都城内好些勋贵人家的少爷都应邀来了,二三十个人,满满一堂,大部分孩子都身世不凡。 若是随意砸个砖头进去,能砸到好些个世子。 这哪里是甚么老翰林讲授学识,分明是尚书府借着老翰林这一噱头,放长线,养大鱼呢。 还是好一池子的大鱼。 书里的淮哥儿心性还没成熟,入学后,埋没在一堆世子当中,嫌自己穿的衣物不够贵气,又嫌自己的挂的玉珏不够圆润,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学习上。一回到家,便在祖母院里又摔又砸,乱发了一通脾气,嚷嚷着不愿再去尚书府读书,说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伯爵府本就盼着淮哥儿通过读书科考,入朝为官,重新撑起这个家。老太太一听孙儿闹着不愿意读书了,急了,以为他只是耍小孩子脾气,决定先顺着他的意思哄着、惯着。 期盼着等孙儿长大一些,就懂事了。 自打那以后,淮哥儿的衣制、配饰,老太太费了大银钱,一应照着侯府公子的标准去定制。心想,横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嫡孙,多花销一些,也是应该的。 淮哥儿这才消停一些。 随后的时日里,在学堂上,淮哥儿没学到多少学问,公子哥的毛病,倒是学了一身。他始终都没有认清一个事实——出身走下坡路的伯爵府,他在这学堂里,身份并不起眼,只是一个当陪衬的。 他以为,只要自己多请客,够气派,同学们便会跟他好。 今日,这个世子带了个小玉斗,明日,那个世子端着个紫金小碗……哪里是他能比得过来的?淮哥儿的攀比心理越来越重。 …… 另一方面,津哥儿进了这书堂,亦过得十分不畅快,甚至有些凄凉让人怜。 景川伯爵府本就不起眼,津哥儿又是个丫鬟姨娘生的,这样的身份,让他在学堂里处处受人排挤,甚至连嫡兄裴少淮都刻意避着他。 他在学堂里,一直是个“边缘人”。 尚书府编排坐席时,特意把津哥儿安排在边角位置上,又偏又远,津哥儿总是听不太清楚夫子在教些甚么。 那老翰林也并不关注他。 津哥儿空有一颗慧心和非同寻常的记忆力,却无处使力,毕竟,自悟至少也得有人带入门。 数月之后,书堂考校,津哥儿考得并不好,被尚书府送了回来,说是,津哥儿资质不佳,学而无物,恐怕并不适宜走科考之道,建议裴老爷子还是早做其他打算为好。 听了尚书府对孙儿的评价,裴老爷子没有驳话,信以为真,将津哥儿接了回来。 幸亏,津哥儿有个好小娘,她了解自己生的孩子——津儿记东西比寻常人要快,岂会是个不学无物的? 沈姨娘抹干眼泪之后,看着儿子,认真问道:“津儿,你诚实回答小娘,你可喜欢读书?” “孩儿喜欢……可他们都说孩儿学不会……”受到打击,小小津哥儿都有些怀疑是自己太笨了。 “那你可愿意为此吃苦?”沈姨娘又问。 津哥儿一个劲点头,“孩儿不怕吃苦。” “小娘知晓了,便是豁出去,也会替你谋个机会。”沈姨娘说道,“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靠你自己了。” 沈姨娘去徐府找了莲姐儿,凭着自己曾伺候过宁氏的这点情义,求莲姐儿帮帮弟弟,给他个读书的机会。莲姐儿心软,点头答应了,跟公公、官人说情,把津哥儿接到家中,和大侄子一同蒙学。 津哥儿才有机会再读书。此后,他拾级而上,步步顺利,六试皆上榜,最后传胪大典,高中状元。 但也因为这些糟心的事,津哥儿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对谁都收敛着心绪,一直冷冷淡淡的。 …… …… 裴少淮缓过神来,心想,这“老翰林授课”哪里是甚么天赐良机、幸遇恩师的大好事呀。 那老翰林再有本事,再有学问,也是给其他尊贵的世子们服务的。尚书府给京都城里许多勋贵人家都发了请柬,为了顾及脸面,不让外人说闲话,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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