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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一行的。”燕承诏问道, “只是……这些小记号能骗得过对家?” 纵使没有燕承诏的眼力,仔细比对之后, 也能发现这些细微差别。 “这些正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裴少淮道, “除了暗记,边上的齿纹也有别,真币六十八个齿, □□六十九个齿, 这些都是摆明面上叫他们发现的。” 裴少淮指着银币反面下端的一排小数字, 几乎与纹路融为一体,说道:“关键在这里。” “梵文?”燕承诏辨认后问道。 裴少淮点了点头。阿拉伯数字是由古印度梵文优化而来, 说它是梵文, 一定程度上也没错。 早在唐时, 这套数字写法就随历书传入了华夏, 但华夏习惯于以毛笔竖式书写,且有自己的一套数字系统, 阿拉伯数字不免遭到了文化抗拒, 不管是官书还是私文, 鲜有人运用阿拉伯数字。 宋时、元时, 阿拉伯数字几度传入,依旧未被接纳。 裴少淮设计银币防伪码时,也曾想过运用大庆的算筹写法,或是苏州码子,但最终还是决定取长补短——仅就数字而言,后世的推广应用已证明,阿拉伯数字要比算筹、苏州码子更加科学,更加简便、易于分辨。 并说服了皇帝。 裴少淮道:“宝泉局每锻造一批银币,便会换一个批号,即便他们能假造银币,也假造不了这个批号。” 想要伪造批号,首先得识得阿拉伯数字,其次要推算出批号的规律。 “所以,若是批号有误,或是旧批号重复出现,这银币便是假的。”裴少淮笑着,学燕承诏两指掂量银币的动作,说道,“纵使这些都被他们识破了,燕缇帅不还有二指神功吗?” 裴少淮故意改了银铜比,黄青荇偷学了去,所造银币必定偏轻、偏暗。 就算配方也被对家识破,也还有其他破绽在,譬如收购铜制品、招募匠人、大量新银币突然流出等等。所谓木匠的凿子铁匠的锤,裁缝的剪子厨子的刀,各有各的一套,厨子偷了铁匠的锤,岂有不露破绽的道理。 况且对家急着把银子换成银币。 燕承诏将那几枚假样币收回怀中,应下了此事。 “裴大人以为,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燕承诏问道。 “剑指奸臣清君侧。”裴少淮语气淡淡然无所惧,月下身姿如竹影。 燕承诏见裴少淮神态淡然,便玩笑说道:“谁能想到,将被捏造为大奸臣的裴大人,竟如此年轻。” 古来造反无非这么几条路,一是揭竿起义,自称为王,率众而攻;二是挟天子以摄政,权臣取而代之。 这两条路难度系数都太大,譬如曹孟德辛苦了一辈子,终究没能从“臣”走到“君”。 第三条路则容易得多——夺嫡。胜者得其位,追随者得其权。毕竟都是皇家血脉,斗起来也更名正言顺一些。 对家选的,显然是第三条路。 而军营当中,只知有主将,不知有天子,比银钱更具诱惑力的是“封妻荫子,手握重权”。对家已走到今日这一步,手中必有兵员,他们要率众入京威胁天子,必须有个正义合理的口号——“剑指奸臣清君侧”。 裴少淮就是这个所谓“奸臣”。 唐末安史之乱,安禄山一开始用的正是“讨伐朝中奸相杨国忠,清理君侧祸水杨玉环”这样的由头,所以杨贵妃就成了红颜祸水、替罪羔羊。 话已谈完,不便久留,燕承诏重新跃上墙头,对裴少淮拱拱手,道了一句“保重”,随后像一只矫健的黑猫,无声消失在月色下。 裴少淮单手反复轻抛那块金符,笑着入了伯爵府。 “别说,还挺沉。” …… 皇宫里,皇后再次开口提及淮王入京祝寿的事,皇帝允了。 此前,太子党或还在贪想、挣扎,消息一出,他们再没继续坚持。东宫犯的是什么错,他们心里清楚。 王高庠作为太子党的领头人,上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老臣身为太子之师,受千夫所指,今请陛下恩赐自裁,以证东宫清白。” 穷途末路,只能打打太子师者的感情牌了,毕竟太子的老师,都是皇帝钦定的。 皇帝自然不允臣子自裁,只让王高庠暂且回府“歇着”,好好休养身子,吏部之事由内阁暂管。如此一来,太子失的不只是一个王高庠,而是一整个吏部。 王高庠离开吏部时,裴少淮作为吏部考功郎中,前来相送。 王高庠脸色沉沉,疲惫且不甘,看得出来,他是真实在为东宫失势、自己失权而遗憾,唯独没有懊悔。 他见到裴少淮过来,掩不住怒意。裴少淮还一言未发,王高庠便嗔怒道:“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时而至,现在早不是‘尧舜禅让天下’的世道了……东宫失势,淮王入京,这便是你想见到的吗?”水火不容,寒暑不兼,天下只能有一个储君,太子不能重权在握,自然会有兄弟觊觎夺之。 意思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太子能牢牢握住权柄。 “吾为太子之师,莫不成会害他?”王高庠道,“储君无臣子,宛如自断两臂,天底下还没见过哪位储君没有臣子簇拥而安然继位的。” 他质问裴少淮:“你既也是站在东宫一边的,为何要愚蠢到被人利用,伤了东宫筋骨,让人趁机而入?” 兴许是动了真怒,王高庠自己都没注意到说漏嘴了。 裴少淮闻言,暗想,“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时而至”出自韩非子之口。 “尧舜让天下”是因为旧时生产力低下,领队做事十分艰难,位高反而劳苦。而今的世道,小小一县令,一世之财,可保三世之富,又哪会有禅让的道理?这也是韩非子的见解。 王高庠是妥妥的法家追随者。 朝堂上,多的是人披着儒家的皮,用法家的思维当官,这很正常,因为儒家孝善拿来写写文章尚可,若是照搬到当官处事,则是一地的鸡毛。但像王高庠这样忍不住脱口而出,把法家的话术挂在嘴边,就不正常了。 毕竟法家还有一位代表人物——商鞅。他所著的《商君书》被历朝帝王视为禁书,因为《商君书》代表的是帝王心术,帝王们怕有人看了此书,掌握驭民之术,威胁到自己的皇位。 寻常人家,即便是要学法家,也是披着儒家的外衣学,而不会如此明晃晃地挂在嘴边。 面对王高庠溢出的愤怒,裴少淮应道:“你我所见终究不同。” 即便都选了东宫,立场还是不一样。 “下官恭送尚书大人归府休养。”行礼之后,裴少淮甩袖离去。 …… 京察一事冷了下来,相反,万寿节大操大办,光禄寺甚至需要从别处借调人手。 因为都长了一双三角眼,裴少淮总莫名觉得王高庠与黄荻长得很相似,但从出身、履历来看,他们又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黄”对“王”,“荻草”对“高庠”。 曾在闽南任官,裴少淮知晓闽南许多地方黄王同音,有些“黄孙村”甚至是从“王孙村”分出来的。 立大学,设庠序,“高庠”有大学堂之意;而江畔荻草萧萧,“荻”为郊外野草。 一个放在学堂里仔细教养,一个放逐农家野蛮生长?让他们各为其主,相互搏斗? 裴少淮讪笑,觉得自己思绪有些走偏了。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万事讲究根据,不能单凭设想。 他正在书房里静想,忽听闻小南小风在院子里喊道:“娘亲,快出来闻一闻,好香呀。” 裴少淮本以为是小风摘了花朵,或是得了香囊,要与娘亲分享喜悦,所以并未在意,依旧在书房里想自己的事情。 又闻时月的步子顿了顿,忽由缓变急,匆匆向书房这边走来。 裴少淮蹙眉,预感到不妙,刚放下毛笔,妻子便推开了书房门,说道:“官人,是楠木香。” 楠木自带清香,金丝楠木所制之物,即便陈放多年,依旧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 金丝楠木珍贵,用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宫里。 能让楠木香从宫里飘到伯爵府,只能是一场大火。 裴少淮顾不得多言,提着下摆便往高阁上跑,边吩咐长舟道:“去把二少老爷唤来。” 阁楼上远眺,一股黑烟冲上云端,正是源于宫中。 不多时,城里的老百姓也察觉到了火灾,茶楼酒肆的窗边挤满了人,都朝皇宫的方向张望着。 这么浓的楠木香,这么大的黑烟,想必宫中火势不小,也不知道烧的是哪座宫殿。、 大火烧到入夜时候,火势不减,冲天的火光照得整个皇城亮堂堂的。 …… 这次烧的是皇帝的乾清宫。 大火扑灭,已是夜里三更,万幸的是禁军赶来及时,没有烧及其他宫殿。 乾清宫毁于大火,只剩几扇断壁,还有积厚的灰烬,皇帝的寝宫没了,御书房也没了。 “查,给朕好好查,当日进出过乾清宫的一个不漏!”皇帝怒道。 不偏不倚烧了乾清宫,这若是冲皇帝来的,便是弑君。 裴少淮还顾不得入宫面见皇帝,又一个令其闻之恶寒的消息传来。 就在乾清宫大火当夜,钦天监吴监正急症发作,病死府上。 第236章 第 236 章 虽知吴监正年事已高, 也曾听闻过他患有心疾,犯病时心悸身颤气喘,但裴少淮还是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发病”的时间太过巧合了。 究竟是世事无常,还是歹人谋害? 裴少淮和吴监正的往来并不多, 一次是南下闽地前, 吴监正提点他“天寒不兴木, 无木不成农”,一次是上元节偶遇,吴监正提醒他要防小人谣言。最后一次便是奉天门雷火以后, 吴监正以“五星连珠”的吉兆, 廷上替裴少淮化解了群臣攻讦。 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份好意,使得吴监正遭难? 裴少淮的心情很是复杂。 …… 吴监正是观天象、闻天语之人, 死后不得守灵过久, 需得在第三日安葬入土。 吴监正独子不幸早逝,府上男丁唯剩吴见轻一人,所幸钦天监官职世袭, 又可语达天听,倒也无人敢在这时打欺凌孤儿寡母的主意。 有钦天监其他官员前来帮手, 时间虽赶了些, 但老吴的后事办得很妥当。 裴少淮穿了一身玄衣,本打算前来吊唁,可当他远远听到哀乐声起、僧人念念有词渡往生, 看到吴见轻跪在门口草席上,低着头木木不动…… 白布幔条缠门头, 披麻戴孝泪涟涟。 裴少淮迟迟未能迈开步子走进去。 这种惭愧就好似, 有一闷棍暗暗朝自己打来, 却被吴监正先挡了去。 没能查明真相以前,裴少淮岂有脸面吊唁上香呢? …… 皇宫里,南北镇抚司、大理寺正在严查乾清宫起火的缘由。 乾清宫作为皇帝的寝宫,规模乃是内廷之首,单是东侧回廊,便有连廊面阔十八间,进深九间。皇帝午休夜寝的暖阁,有上下三层各九间,置有龙榻二十七张,供后妃进御,非亲信者不知皇帝夜宿哪一间哪一榻。 这般大的一座宫殿,确实不好查。 盘查了一遍,只能查出火起于西厢,是鎏金香炉倾倒,炽热的烟灰引燃了帘帐,等宫人发现火情时,火焰已经顺着连廊到处窜了。 至于值守西厢的太监、宫女,因午后无人监管,竟聚在房内玩叶子牌。 最怕的不是起火烧了一座宫殿,最怕的是查不到放火之人,只能归结在“鎏金香炉倾倒”。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此人当对乾清宫熟悉无比。 比宫火更为炽热的,是各处涌起、喋喋不休的谣言—— “火烧龙巢换龙巢,新龙不知哪边升”、“大乱起于大火,不安起于不祥”、“木生火而取代火”…… 连龙巢都被大火烧了,巢里的龙是不是也该换一换了? 燕柘不是暴戾君主,没有滥杀无辜来制止谶言,却也导致谶言不绝,传谣者暗处肆无忌惮。 …… 这一夜,裴少淮在宫中值宿。 因为大火的事、谣言的事,宫中人人寻求自保,做事小心翼翼,气氛很是压抑。 裴少淮知晓,对家布局已久,把矛头指向自己,很快就要到引燃导火索的时候了。这段时日,他没有求见皇帝,皇帝也没有召见他,君臣二人很有默契地任由局势动荡。 沉疴旧疾,需下猛药来治。 夜色沉沉壁灯突兀,长风贯入宫墙萧萧响。三更天了,裴少淮正打算关上衙房门,靠在椅上小眯一会儿。 刚走到门前,却看见院外有个朦朦胧胧的黑影徐徐向这边走来,三更天的夜,连个灯笼都不提。 步履轻得无声。 待那人走近了,裴少淮才勉强认出来——是吴见轻。他趁着夜黑无人时,披着一身黑斗篷,绕了一圈,从钦天监来了考功司。 前廷衙门,夜里并无人看守。 “裴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裴少淮快快将他请进房,关上了房门。 吴见轻解下黑色斗篷,里头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官服,上头纹着钦天监专用的八卦纹路。吴见轻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太过清瘦,让这身官服显得臃肿。 吴见轻露出全脸,裴少淮见后,惊诧又有些心疼,上元节那个双眼清亮的少年郎,如今变得脸色煞白,眼中滋红,仿佛身子已经疲惫不堪却一直硬挺着。 再没了那份眼眸清亮。 热茶端来,吴见轻没喝,直说道:“祖父发病的前一日,在钦天监里摆好了观星阵,准备推测接下来的星象,今夜,星象推测出来了。” 语气有些生硬,但裴少淮听得出,吴见轻善意多于敌意。这份敌意,也许是因为吴见轻猜出了祖父死得蹊跷罢。 裴少淮很平静,温声问道:“星象不祥,对吗?” “你不害怕?” 裴少淮摇摇头,道:“能让大庆昌盛的,是人,不是天象。能祸乱众生的,也是人,不是天象。” 听闻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语,吴见轻眼神躲了躲,掩住泪光,半晌,他才继续道:“预测出来的……是‘荧惑守心’。”语气加重了几分。 这是自古以来最凶的天象。 火星红亮,荧荧似火,称之为“荧”;其位置捉摸不定,时而往东,时而往西,称之为“惑”。二者结合,火星便有了“荧惑星”的称谓。 东方苍龙有七宿,其中第五宿为心宿,由三颗星辰组成,也称“苍龙之心”,代表的是当朝天子。 当位置捉摸不定的荧惑星,突然跑到心宿里,且滞留许久,迟迟不离去,此星象便称为“荧惑守心”。这个时候,“荧惑星”代表的是灾星。 《宋书》曰,太康八年荧惑守心,次年,武帝薨。光熙元年九月荧惑守心,十一月惠帝崩。《汉纪》曰,永初元年荧惑守心,京都饥,人相食……或真或假的史记、星书里,这样的记载很多。 只要遇到荧惑守心,必定君死民乱。那些不据事实的稗官野史,则又写得更夸张一些。 自此后,荧惑守心便成了预示天子命运和统治的大凶之兆,什么“朝廷易政,天子易位”、“大臣为变,谋其主,诸侯接起”、“天下大寒大旱,岁饥民困”……皆与荧惑守心相关。 不仅天子害怕荧惑守心,百姓也害怕。 后世早已证明,荧惑守心只是寻常的天文星象罢了。但裴少淮不得不承认,说是妖言惑众也好,说是迷信无知也罢,这些所谓“天象”、“凶兆”本就是古人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挑动世人神经的信仰。 在识字者十不足一的世道里,空口白牙去跟世人解释,星象是假的,凶兆也是假的,必不可能实现。 更不可能打败对家。 这个所谓“预测”,很可能就是对家设计出来的,毕竟荧惑守心还没有真正出现。 所以裴少淮神情依旧平静,他拍拍吴见轻的肩膀,说道:“我已收到你的提醒,至于星象,你如实上禀便好。” “星象所指奸臣是你,你不害怕?”吴见轻又问了一遍。 “不必为我担心。”裴少淮望着少年郎的双眼,真诚说道,“如实上禀预测结果,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母亲、祖母,这才是你现下需要顾虑的。” 他不希望吴见轻隐瞒天象而涉险。 再者,对家能把手伸到钦天监,钦天监又不止吴见轻一个臣子,预测结果怎么可能瞒得住。这根导火索势必会被点燃。 吴见轻面露犹豫、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的卦象、星历,他已经了熟于心,但祖父所说的“观的是天,守的是心”,他还未参悟透。 裴少淮见他迷茫,问道:“你今日为何过来?” “因为祖父几次说过你是个百年难得的贤臣、能臣,因为……”吴见轻一直在倔犟地忍住伤感,每提及吴监正,眼神里的伤楚都会浓几分,他道,“因为祖父说过要守住本心,成事在人。” “你今夜过来,与我说了这些,已经守住本心了。”裴少淮取来黑斗篷,重新替吴见轻披上、系紧,道,“记住了,保护好自己。” “回去罢。”裴少淮拍拍吴见轻肩膀道。 吴见轻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裴少淮忽然想到一处疏忽,他必须提前提醒吴见轻,吴见轻顿住了步子,裴少淮道,“吴监正前段时日曾提过‘五星连珠’的吉兆,此番荧惑守心上禀后,或有人会出言诋毁你的祖父……你需要先隐忍住这口气。”裴少淮的语气渐渐放弱,于心不忍。 诋毁什么?诋毁吴监正死于谎言,死于天谴。 朝堂之争对吴见轻而言,很是残忍。 少年郎再也忍不住,忽地转过身,把头埋在裴少淮的肩上,浑身发颤地低声抽泣,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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