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兵迅速地装上了木板作为箭塔,步兵也迅速地列阵,还放上了鹿角和拒马,按说骑兵是冲不开的啊。” 刘裕摇了摇头:“这些只是纸面上,人家会象今天那些鲜卑骑兵一样,先是用副马,从马冲击,诱我们放箭,等我们的箭矢消耗大半之后,再出动主力冲击,先用套马索把我们阵前的障碍物给拉开,然后再骑兵突阵,我们步兵的血肉之躯,一旦没有了大车的掩护,是无法挡住这样的强力突击的!” 何无忌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道:“不对,这就是我这回不服之处。凭什么对方五百骑兵强冲我八百步兵的正面,按演习的规则,冲到十步之内就算我们输了?这个规则不公平。我们步兵的密集方阵,矛槊如林,怎么就挡不住骑兵冲击了?就算交换,也应该是一比一才对,凭什么判定他们损失五十人,就让我们八百人全灭了?” 一边的众人都连连点头:“是啊,我们的步槊不比他们短,阵形也没有乱,凭什么这样骑兵突击算我们输,是不太公平啊。按说近身肉搏,步兵是有优势的。” 刘裕叹了口气,站起身,指向了一边树林里那棵前几天,被慕容南生生冲断的大树,说道:“大家看到了没有,这棵断裂的松树?” 所有人都顺眼看过去,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看到了树断的那个如同炸裂般的截面,才脸色一变,向靖讶道:“怎么回事,这棵大树不象是给锯断的呀,难道,是给雷劈的?” 孙处勾了勾嘴角:“不对不对,如果是给雷打的,那断面应该是焦黑才是,不会是这样,感觉,感觉这象是直接给巨大的力量打断的,是何有人如此神力,能一刀或者一斧劈开如此大树?寄奴哥,是你吗?”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如果是用刀斧劈的,断面应该是非常光滑才是,可这个象吗?” 谢停风的双眼一亮,失声道:“这,这感觉象是给矛槊突刺的啊!” 檀凭之眼皮一翻:“怎么可能啊,用矛最多刺穿此树,又怎么可能一下刺断?这起码得两千斤的力量,就是寄奴哥,也没这力气吧。” 刘裕叹了口气,正色道:“不用猜了,这就是这次影子部队的那个首领,叫慕容南的那个人,骑马突刺,一下击倒的。现在你们知道这骑兵突击的威力了吧。” 所有人都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半晌,魏咏之才不信地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那个慕容南,个子瘦瘦小小的,哪有这么大力量?如果说是骑马的冲刺力,那他自己早就给顶飞了吧。” 刘裕摇了摇头,站起身,抄起一杆步槊,走向了一边的一棵小了一圈的松树,力贯双臂,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击!”大步如飞,冲了起来,直到小松树面前,然后猛地一槊刺出。 只听“叭”地一声,这棵一人合围的小树,生生给刺穿了开去,而刘裕的手腕一抖,如同那天的慕容南一样,猛一旋转,一道裂缝开始从穿刺的地方,横向地沿树的圆周裂开,最后扩散到整个树的横截面,慢慢地,这棵小树“轰”地一声,缓缓倒下。 刘裕转过身,对着沉默不语的众人,说道:“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力的加成作用,我们原地击刺,跟冲起来击刺的威力是大不一样的,我们的双臂都有四百斤以上的力量,但如果全速冲起来,那就可以有六七百斤,足以刺穿此树,只要手腕再加点动作,就能让树受到旋转的加成伤害。” 他顿了顿,说道:“而战马的冲击速度,又比我们人跑起来要快了不少,其重量转化的冲力,比我们一个人又要大了许多,所以演习中,那些骑兵若是真的跟步阵相冲撞,他们最多给冲死一个骑兵,而我们的十列以上的步兵,就得全倒,这是用血肉之躯跟上千斤的冲击力相抗,非人力所能抵抗。” 何无忌面如死灰,头上的汗水涔涔,刘裕看向了何无忌,正色道:“无忌啊,演习的判定没有问题,敌军五百骑兵,以五十人为一队,轮番冲击,五十人差不多一字排开,正好是对上你们的整个正面。” “你们第一波就给这些骑兵完全冲垮,一个冲击就伤亡过半,剩的人要么倒地,要么不成阵列,根本无法跟后续的敌军作战,要我说,对方的五十人伤亡,还是往多里算。” “因为他们慕容家的铁甲骑兵,可是甲骑俱装,冲阵的第一下就会弃槊,很难给直接顶飞出去,象那天慕容击,击倒大树之后,还能稳稳地在马上,如果是演习中,就是给判定阵亡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克敌制胜有妙法=== 向靖恨恨一跺脚:“难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克制这种骑兵冲阵吗?要是正面冲起来我们就挡不住,那我们练这些阵法有何意义?”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当然有意义,只要让敌骑兵冲不起来就行!” 何无忌突然双眼一亮:“对啊,这点我们怎么没有想到,他们之前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给骑兵最后的突击作准备吗?” 刘裕沉声道:“是的,其实仔细分析一下,敌军所有的骑兵前面的战术,无论是扬尘,还是迂回,还是以从马冲击诱我军放箭,消耗箭矢,还是后面用轻骑兵以套索拉开拒马和鹿角,真正要做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寻找我军的薄弱之处,以铁骑直接强冲之。” “这个强冲,得是面前一望无际,一来要适合骑兵把速度发挥到最大,二来是要是对方的阵形没这么坚强,至少是有点散乱,不然他们冲起来也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虞丘进笑道:“寄奴哥啊,你既然看出他们的打法了,准备怎么破呢?” 刘裕微微一笑:“弟兄们,你们怕不怕死?” 檀凭之的脸色一变,忿然道:“寄奴哥,不带这么看不起弟兄们吧,我们来投军这么久了,相互知根知底,有哪个是软蛋怂包的?” 刘裕点了点头:“这次只是演习,不会真的死,但是无忌他们队,在敌军箭雨突袭时,还是有所混乱,这是为什么?” 何无忌的脸色微微一红:“虽然箭矢上没有装箭头,但是几十步的距离,给这箭射中,也是有可能致命的,毕竟不是真的去拼命,人总有趋利避害之心,有些人退让,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到这里,他语气加重了不少,沉声道:“如果真的是战场上之上,要拼命的话,我们的兄弟绝不会退缩的!” 刘裕微微一笑:“可如果是在战场之上,面对敌方的箭雨,不再是没有箭头的那种训练箭,我们的兄弟也会给这样射倒大片,对不对?” 何无忌咬了咬牙:“那,那是这些蛮子使坏,从侧面和背面突然杀出,不从正面进攻,我军先要转向,再匆忙举盾,肯定是要有所损失的!” 刘裕直接大声道:“不错,打的就是你这个时间差!谁说了打仗就是要堂堂正正地打正面?兵者,诡道也!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无忌,你作为幢主,以后也会是一军主将,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何无忌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刘裕长长地舒了口气,正色道:“所以敌军骑兵,打的就是一个速度,先攻我侧翼,利用我们变阵慌乱的时候,一阵箭雨突袭,然后轻骑兵迅速地向两边掠过,分开,这时候重骑兵已经直接冲击起来了,我军刚刚换上盾牌准备防箭,此时就要面对敌军重装骑兵的直接冲击,匆忙再举槊,敌军已经杀进百步之内,我军箭矢完全无法压制敌军的冲击,这才给了全速冲锋的重骑兵直接突击我军方阵侧翼的机会,焉能不败?” 众人皆沉默无言,今天的军议之前,大家还多少有些不服气的心理,但给刘裕这样从头到尾一分析,却是觉得,这回输得实在是无话可说,幸亏这只是演习,真要到战场上给敌军骑兵这样打,只怕是要完蛋了。 刘裕微微一笑:“不过大家也不用太过于沮丧了,敌军也是步骑混合部队,不可能全是这样的精锐骑兵,而且慕容家的骑兵天下无双,秦军并没有如此强悍的骑兵部队,但是我们的训练,要从实战出发,从难,从严,只有打败了最厉害的慕容家骑兵,才能做到,在战场上可以克制一切敌骑!” 向靖猛地一拍手:“寄奴哥说的好,俺听你的!” 虞丘进也是激动地挥拳道:“说吧,寄奴哥,要咱们怎么打,就算不要命了 ,我小贵子(虞丘进的小名)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众人全都受这 情绪所感染,纷纷表态请战,就连平时胆子最小的,外号水生的谢停风,也都大声道:“寄奴哥,咱全听你的,你就说吧!”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好的,既然大家信得过我刘裕,我就直说了,这个打法的关键,就是不用盾牌,以血肉之躯强行列阵,只有保持阵形的稳定,才可能成功!” 所有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孙处皱着眉头,奇道:“这样也行吗?不用盾牌,敌军骑兵的弓箭怎么防?别说是战场之上,就是训练用的那种不带箭头的弓箭,在这几十步的距离,也足以致命的!” 刘裕叹了口气:“打仗,就是要斗智斗勇,如果两边都是精兵,那就要看谁更狠,更不怕死了!我们之所以队形会混乱,会给敌军骑兵造成突击的机会,就是在于举槊和持盾的时候,会变换阵形,给敌可乘之机。所以,只有放弃盾牌,前排槊手直接持弓弩与敌对射,才可能压制敌军的骑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敬宣终于开了口,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这几天也是出了奇地沉默,不知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还是因为身份暴露的原因:“寄奴啊,你这话可是拿弟兄们的命在赌啊,就算是演练,弓箭也足以致命的,难道,你想要这种训练出现死亡?”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自然不会让大家在训练中送命,所以,这回的演练,我们得穿上双层铁甲,以防弓箭,敌军若是轻骑过来驰射,我军则以弓箭对之,敌军轻骑散开,重骑突击的那一下,所有前三排士兵,全部举槊相对,准备硬顶敌军重骑,只要阵形保持得好,再加上减速,这一下,可以战而胜之!” 檀凭之奇道:“减速?什么意思?是要摆出拒马,鹿角这些障碍物,还是用弓箭压制敌军的重骑兵呢?” 刘裕哈哈一笑,用力一挥手,形如砍杀:“重骑兵跟我们一样,人马俱甲,弓矢难入,能克制他们的,只有飞槊!”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死生搏命沙场求=== 檀凭之一下子跳了起来,双眼光芒闪闪:“什么,飞槊?这是什么意思,要把我们手上的长槊扔出去吗?” 魏咏之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一丈五六尺的步槊,端着都不容易,怎么可能扔出去呢,寄奴哥,你是不是再想想?” 刘裕哈哈一笑:“我说了要扔手上的步槊了吗?一丈四五尺的不能扔,两尺的可不可以?” 向靖抓了抓脑袋,不解地问道:“可我们手上没有二尺的长槊啊。” 刘裕“嘿嘿”一笑,拍了拍向靖的肩膀:“铁牛啊,用脑子想想,后排的步兵反正派不上用场,他们的槊举着又有何用?与其在那里当摆设,不如…………” 何无忌哈哈一笑,直接接道:“不如截断槊头至二尺左右,直接飞出去!” 刘裕笑着点了点头,抄起一杆身边的长长步槊,抽出腰间佩刀,一刀砍去,二尺左右的前端槊杆,带着一尺余长的槊头,应手而落,他把这三尺断槊抄在手上,如同后世的标枪运动员一样,向是向后一拉一引,再猛地一吼,飞手掷出,这半截断槊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直向树林钻去,“叭”地一声,直接就盯在了大约百步之外的一棵大树之上,入木尺余,从另一头钻出,从槊尾仍然是摇晃不已。 刘裕笑着环视四周:“各位,咱们的弟兄,都是精兵锐士,力气都不小,我能一下掷出百步,大家也起码能扔七十步以上,这槊头重,在五十步以内,两层铁甲也无法抵挡,骑兵如果站在马镫之上冲锋,那是中者必死啊。” 魏咏之乐得三片兔唇在不停地抖动着:“寄奴哥,你太有才了,这都能想得到。这种飞槊攻击,怕是真的没有办法能挡耶。” 刘裕的心中得意,脸上却是一副平静的表情,环视众人,说道:“今天召集大家一起来议事,也是是群策群力,大家再想想,这样有什么不当之处?” 众人互相看来看去,倒是没有人提出异议,刘裕正要开口,却听只到坡下刘穆之的声音缓缓响起:“寄奴,你这办法虽然好,但是身上穿多了甲胄,还能把这槊扔多远?” 刘裕的脸色一变,看向了小坡之下,只见刘穆之翘着二郎腿,嘴里咬着一根草,露着半个白花花的大肚子,正躺在 刘裕没好气地说道:“好你个刘胖子,叫你来帮忙想办法,你说有事不过来,却是跑在这里偷听,这算什么?” 刘穆之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微微一笑:“你来找我的时候,正好我这里有军务要处理,实在是没有空,这不,惦记着你这事儿,事一办完就过来了,来的时候你们正好在那里看断树,我就顺便在这里歇会儿,这一歇,你们就说到关键之处了啊。” 刘裕笑着把刘穆之拉上了小坡:“好了好了,不管你是怎么来的,你这个智多星,来说说我这个办法究竟怎么样!”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办法是很好,就是这个小细节在这里,你要防箭,就得穿重甲,身上的负担一多,这槊就扔不远,你现在一身皮甲,可以扔上百步之外,但要是两层铁甲一穿,且不说军需官会不会给你这么多铁甲,就算给了,你们原来能扔百步的,只怕也最多五十步了。” 刘裕咬了咬牙:“就算只能扔四五十步,也是足够,足以打乱骑兵的冲击阵形了,只要他们的马一倒,就会自然地在我军阵前形成一道阻碍,挡住后面骑兵的冲击路线,他们这个重骑突击的打法,就怕速度起不来,如果是原地跟我们对打,我相信我们是有优势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还是太危险了一点,三四十步,对于骑兵来说,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再说了,后排的士兵飞槊,也容易伤到前方同位,如果要散开阵形, 那就是前面最多留一两排的士兵,这个阵太薄了,万一飞槊挡不住敌骑的冲击,我们是有给一冲就垮掉的危险。” 刘裕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是要考虑到有敌军冲进来的可能,关键就在于前两排的将士必须要牢牢地守住,到时候不能站着硬顶,人要蹲下来,槊斜上举,就象我们营寨前沟渠里的那些尖木桩一样,减缓敌军正面的冲击,就算身边的同伴给骑兵冲飞,也不要慌,后面安排持槊散兵上前与进阵的骑兵搏斗,打仗嘛,总是要有伤亡,不死人怎么可能?” 刘穆之点了点头:“如果是战场之上这样打,问题不大,但明天毕竟是训练演习,你这么搞,恐怕会死人的,飞槊砸骑兵,只怕他们的战马会控制不住,到时候如果不能在二十步的距离停下,就有可能会冲撞到我方的士兵了。” 刘裕眨了眨眼睛,环视身后的同伴们,沉声道:“兄弟们,胖子说的,你们都听到了吧,现在不是我刘裕强求大家按这样打,我只是一个幢主,你们不是幢主,就是队正,这样的打法,是有危险的,甚至可能送命,但如果打好了,我们飞豹军就可能成为所有部队中,第一个打赢胡骑的队伍!” “到目前为止,何将军败了,诸葛将军败了,高将军也败了,本来气势比天高的北府军各队,现在都是士气低落,以这样的状态上战场,只怕看到秦军,我们就会发抖的,我刘裕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搏一个胜利的机会,你们如果愿意跟我一起来的,可以加入,如果不愿意,那我绝不勉强!” 刘敬宣哈哈一笑:“这还要想吗?富贵从来就是险中求,训练都不敢玩儿命,那上了战场还不得尿啊。寄奴,我跟你!” 檀凭之和魏咏之不假思索地回道:“寄奴哥,我们跟你,死生无怨!” 其他众人也都纷纷请缨,刘裕满意地看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谢停风的身上:“水生,你就算了吧,你还要攒钱买田娶媳妇呢,这次就不要勉强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岗秋风论短长=== 谢停风本来是在犹豫,答应得有点勉强,听到这话,一咬牙,脖子一挺:“不,寄奴哥,千万别拉下我,要不然,以后我水生可就抬不起头啦!” 刘裕点了点头,拍了拍谢停风的肩膀,眼中冷芒一闪:“诸位,呜呼!” 所有人哈哈一笑,齐声大吼道:“飞豹军,呜呼!” 小半个时辰之后,小岗之上,只剩下了刘裕和刘穆之二人,看着刘敬宣,檀凭之等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笑着营地走去,刘裕长长地叹了口气:“胖子,其实你是不同意我的这个打法的,对不对?” 刘穆之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我要是真的同意你的打法,也不会躺在的话,对你服气,所以我就是要劝你,也得注意方式方法,得尽量维护你的尊严和面子才行。” 刘裕点了点头:“谢谢你,胖子,但是该说的你还是说了。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一次演习而已,不至于出现真的伤亡吧。这两天影子部队和三四支部队交过手了,最多的也就是一些皮外伤吧。” 说到这里,刘裕勾了勾嘴角:“这些鲜卑人的骑术都很高,冲到二十步左右时就能减速,急停,有十步的距离,就能让全速奔驰的马儿停下。不会伤到我们的人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世事多变,不可能事事如你的意,就好比这个演习,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你用的这个飞槊,力道可比普通的无箭头弓箭要大得多,如果真的扎到了那些鲜卑骑士,很可能会出现真正的重伤,甚至死亡!”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是木槊头的话,三尺长的断槊,不过是根普通木杆而已,扔出去不至于砸死人吧。” 刘穆之笑道:“可是马儿会受惊,会失控,这点你就不考虑到吗?以前这些马儿见多了普通的弓箭,你突然换成飞槊,它们也会害怕的。”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就是我们要穿双层铁甲的原因了,马上的鲜卑骑手,不会真的用骑槊突击伤人,最多就是给这些马儿撞到,有双层铁甲在身,撞一下也就飞出去十几步而已,还不至于要了命。这点我试过几次,确信无误后才这样做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总之我觉得为了个演习要这么拼命,是不是有点太激进了点?你并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立威的。大家其实已经对你服气。” 刘裕没有说话,眼中光芒闪闪,似是在考虑别的事情。 刘穆之微微一笑:“其实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你这么做,恐怕跟女人有关吧。寄奴,以前你没这么多心思,跟简单纯粹的兄弟在一起,生活也会很平静,可你这回去了一趟北方后,明显不一样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个跟你走了一路的什么苗影儿,是不是个女子?” 刘裕睁大了眼睛,奇道:“你怎么会知道?” 刘穆之哈哈一笑:“果然不出我所料啊。不过这也正常。你要知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这方面比那些没成家的单身汉经验要丰富得多。寄奴啊,这个苗影儿,只怕是王家或者是谢家的高门贵女吧。” 刘裕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挺怕你的,感觉就跟天上的神仙一样,天上事知道一半,地上事全知道。说吧,你想问什么,今天我都告诉你,但还请你要为我保密。其实,我有些事情也想跟你请教,商量的。”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其实不是因为我有多神,而是这件事情必然会向此发展。玄帅对你的看好,谢家对你的倚重,这已经初见端倪,他当时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跟刁逵作交易,用一个大州刺史的肥缺来保你,显然对你的期待超过了一个大州刺史,那么,接下来还要如何笼络你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谢家对我有恩,我当以死相报。” 刘穆之摇了摇头:“寄奴啊,这是两个概念,你这回从军,非但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出人头地,建功立业,现在你没有官身,只是一个区区的小军官,自然一切要倚仗谢家,与其说报恩,不如说是要利用谢家的力量,助你往上爬。如果你真的以后掌军掌权,象桓温那样权倾天下,到时候,你和谢家还会是这样的关系吗?” 刘裕以前也想过这些问题,但不敢深入,只是一念之间就停止了,今天给刘穆之这样正式地提及,他的眉头渐渐地锁了起来,喃喃地说道:“我刘裕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即使将来掌了权,掌了军,也不会忘记,是玄帅带我走上这条路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想的有点太简单了,现在你是光棍一条,无牵无挂,自然可以这样说。等到你位高权重后,你就有了各种牵绊,你有你的兄弟,有你的部下,他们的利益,到时候也许会和世家大族的利益起了根本冲突,就好比你的檀兄弟,魏兄弟他们,如果有一天,他们跟谢家,王家起了冲突,你怎么办?” 刘裕咬了咬牙:“应该不至于这样,谢家是明事理的人。真要到了这一步,我也会居中尽量调和。我的兄弟都是很简单的人,只想着兄弟义气,不是逼到万不得已,又怎么会跟世家起冲突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人是会变的,是会随着身份,地位的变化,而有所改变的,今天大家都是普通的小兵,可以兄弟义气,要是真到了将来各自手握重兵,镇守一方,那兄弟能不能有的做,都要打个问号了。” 刘裕听的嘴角渐渐地勾了起来,显然,他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尽管他知道,胖子是为了自己好。 刘穆之显然也注意到了刘裕表情的变化,正色道:“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将来未必会这样。但是寄奴,你的心中,必须要有这根弦!”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谢家半子刘寄奴=== 刘穆之的语速有些加快:“天下的权力,财富是有限的,我大晋立国以来,一直是这些北方高门世家控制了国家的这些权力和资源,这才让世家子弟能过上体面的上等人生活。但也让他们厌恶兵事,不从事劳动,一方面世家子弟的水平和能力在下降,一方面国家又需要建功立业的猛士,这会是什么结果?”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就是你说的,天命将移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历朝历代的改朝换代,都是这样。就连王朝都不可能千秋万代,何部是世家门阀?一方面占据高位之后,进取心会下降,家族中子弟的水平会慢慢地衰退,另一方面又要面临家,退出执政的中心。” “自我大晋开国以来,琅王氏,太原王氏,颖川庾氏,高平郗氏,陈郡谢氏。一个个地登上权力的中心,又一个个地退出去,现在轮到了谢家和太原王家。作为两家的当主,谢相公是不可能不考虑到以后的。” 刘裕奇道:“所以他们相中了我?想现在趁我没有发迹的时候,施恩于我,这样也是能为他们家留条后路,或者说延续他们家族掌权的时间?”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毕竟姓刘不姓谢,作为小兵,小军官时奋力拼杀,为自己争取功名的同时,也是为了谢家在打拼,但当你掌握了重兵,控制了帝国的军权之后,那就是主从易位了,到时候不是谢家来提携你,是你会不会让谢家继续保持一流世家的地位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我跟谢家不会有什么冲突吧。毕竟我只求在军中发展,不求朝中权力。”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就我这块料,连字都认不全,要说靠勇力打仗没问题,可是居庙堂之高,理国治政,那就没戏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桓温在少年时也是你这般想法,但当他真的三次北伐,手握重兵之后,还不是这些世家高门争相来投吗?就算他本人才学不高,但也会有厉害的世家子弟作他的军师的。就好比那个郗超,号称髯参军,就是桓温的智囊,军师,包括他篡位的计划,都是此人所制订的!” 刘裕哈哈一笑,拍着刘穆之的肚子:“这么说来,以后我也会有个胖参军了?!” 刘穆之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说正事呢,严肃点。寄奴啊,我不开玩笑,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到了那个位置,那必然会对掌权的世家构成强烈的威胁,到时候冲突在所难免。谢家现在光是对你示恩还是不够,还得通过另一种办法,把你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死心踏地!” 刘裕的心中一动:“你是说,联姻结亲?” 刘穆之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说的就是这个,现在你明白了吧。玄帅让谢家的女儿跟你一路同行,就是有意把此女许配给你,你如果娶了她,自己一跃就能成为高门世家的女婿,再也没人敢看不起你,但同时,你也把自己的前途跟谢家捆在了一起,从此你不再是京口刘大,而是谢家半子!” 刘裕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你说的那种是门当户对的世家联姻,我和妙音不一样,我们是互相倾慕对方,是真心相爱的。” 刘穆之哈哈一笑:“苗影儿?妙音?我一听就知道是她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你上次说过的,在京口碰到的那个世家贵女吧。你打擂的时候我就留意过,当时她和桓玄站在大树之下,一直在看你呢,那时候好像就对你有意了。”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话锋一转:“不过,这些世家贵女看似尊贵,但其实命不由已,有着显赫身世的同时,本身也是家族争取各种利益的棋子,她就算喜欢你,但只要谢相公一句话,她就得去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世家子弟,哪怕这人会是个残废!” 刘裕叹了口气,这种高门间的政治联姻,所导致的各种悲剧,他也有所耳闻:“那看起来我和妙音还是幸运的,至少,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胖子啊,你说的有道理,也许对于谢家来说,他们是想用这种婚姻作手段,把我捆住。但是我跟妙音是真心相爱,我们的爱,是纯粹的,并没有这些额外的东西。”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所以如果这桩婚一结,你的理想,前途就不复存在,你只是谢家的一个女婿,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真正的人生。” 刘裕咬了咬牙:“胖子,你这话有点太过分了吗。谢家对我有恩,我又和妙音互相喜欢,娶了她,我就没自由了?就得一辈子听命于人了?这是哪门子道理?难道,玄帅还是害我的吗?”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你说说,你的人生理想追求和抱负是什么?” 刘裕哈哈一笑:“大丈夫在世,自然要做一番功名事业,名垂青史。现在神州陆沉,北方沦陷于异族胡虏之手,我没别的想法,就是希望能统兵作战,收复中原,以后在我的墓碑之上,能写上,晋故征北将军刘裕,就是得偿所愿了!”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刘穆之:“到目前为止,我看不出我的这个愿望,跟谢家,王家这些顶级世家会有什么冲突之处。我要北伐,他们也要北伐,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即使目的一致,我又为啥要担心以后会跟谢家起了冲突呢?等我以后能平定天下,自然会解甲归田,我又不是贪慕权力之人,你知道的。” 刘穆之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一言不发,久久,他才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了军营方向,在那里,一面“谢”字大帅旗,正迎风飘扬着,刘穆之缓缓地说道:“寄奴啊,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大晋的高门世家,他们想要北伐,跟你想要北伐,是同一回事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 穆之建言北伐业=== 刘裕的脸色大变,眉头紧锁起来:“胖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说,难道谢家和大晋,并不想真的北伐?这不可能吧,谢家这回可是组建了大军,连他家里的僮仆都拿出来参军了,你大概不知道吧,刚才的人里,那个最瘦小的水生,就叫谢停风,是谢家的庄客呢。他们这回是真的想北伐!” 刘穆之淡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谢家肯让子侄部曲从军出征,就跟桓家也是三次北伐一样,看起来是出了力,但实际的目的,跟你这种纯粹的想收回失地,是不一样的。他们图的是权力,而不是北伐的成败!“ 刘裕的头上开始冒汗,声音也有些发抖:“不,我不信,谢家如果有北伐中原的机会,为什么不干?这对他们家可没有坏处!” 刘穆之叹了口气:“谢家的产业,根基已经都在南方了,在北方无尺寸基业,这就决定了他们并没有强烈的北伐动机。寄奴啊,你想想,如果你是谢相公,或者是玄帅,那你图什么?” 刘裕不服气地说道:“就算是为了谢家能永掌权力,也应该北伐建功立业啊!” 刘穆之冷笑道:“恰恰是因为这点,他们才不可能全力北伐。我大晋建国以来,一直是世家天下,但这世家天下又有个微妙的平衡,就是说不能让一家独大,进而全面压制别的家族。也就是说,当年西朝那种司马宣王这种压制别的家族的超级世家,是不会给接受与允许的。” “强如桓温,当年三次北伐,权倾天下,进而想要问九锡,篡逆之心路人皆知,但是王家,谢家这些大世家会联合起来,集体抵制,这也是桓温最后没当成皇帝的原因。现在大晋的天下,西有桓家世代占据荆州,东有世家联盟控制朝廷,拥兵扬州,而谢家,则是世家的首领。” “如果这次北伐,谢家真的能立下大功,收复中原,那就会从世家的首领,变成世家的公敌,到时候象王家,郗家这样的家族,甚至有可能会反过来联合荆州的桓氏,来打压谢家。所以,就算谢相公,玄帅有北伐之志,最后也只会多方地受到牵制,不可能得以实现的!” 刘裕听得冷汗直冒,这种话,刘穆之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但说起来又是如此地有道理,让他无可辩驳,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更是应该帮谢家一臂之力了,毕竟军中的兄弟们,都是人心思战,想要建功立业,这不是那些个高门世家子弟能阻止得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现在是秦国大军南下,这些高门世家为了自保,当然不会捣乱,甚至会出力相助,但要是能打退秦军之后,想要进一步图取中原,那他们必然会千方百计地阻挠。” “到时候就算将士们想打,但后勤辎重,军粮补给从何而来?当年桓温也是壮志满怀,想要北伐建功,回来代晋自立,结果就是给人暗中拖后腿,不给他打通粮道,导致前方大军无粮而撤,这才有枋头之败,这不正是活生生的教训吗?” 刘裕恨恨地说道:“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组建北府兵作什么,直接解散了事!” 刘穆之微微一笑:“寄奴啊,大晋立国,已近百年,那些当年南渡的士族早就在南方形成了根基,其家业,奴仆都在南方,如果是北方胡虏南下,自然是要全力抵抗,但要是让他们出巨资大力去收复中原,那又是他们不肯干的。” “我在辎重营,掌管后勤的账薄,这些事情很清楚,整个大军的军需,只不过三月左右,这只能支撑我们在江淮一带打防御战,根本不可能负担北伐大任。所以,我刚才才会说这些话。” 刘裕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眼前一黑,胸口给堵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半晌,他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北伐大业,永远只是镜花水月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寄奴,我跟你说这些话,不是要 打击你的万丈雄心,恰恰相反,我是要你认清楚形势!北伐的困难,永远不在于对面的胡人有多强,而在于背后的世家阻力有多大!你如果真的成了谢家的人,那你也只能在世家门阀的体系之中,走不出来了!”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怎么就走不出来?我就算娶了妙音,但还是在军中为将,又何必受制于人?世家最多只能管些后勤补给,实在不行,我就去学祖逖,他三千家丁部曲北伐都能在北方打下一片江山,我怎么就不行?!” 刘穆之哈哈一笑:“那你就得有祖逖的觉悟,完全不靠后方的支援了。而且你的这些兄弟,他们可不是祖逖手下的那些豪侠剑客,他们都有妻儿老小的人,都在江南,形同世家手中的人质,要他们抛妻弃子跟着你在北方打拼,凭什么?你能给他们什么?” 刘穆之看着眉头已经越拧越紧的刘裕,叹了口气:“就算是祖逖,不也是给世家们所控制的朝廷所猜忌,在好不容易收复了河南之地后,却被另外派来的将领所取代,解除了兵权,进而忧愤而死吗?!寄奴啊,无论是祖逖还是桓温,都证明了一件事,在世家体系的内部,想要北伐,难于登天啊!” 刘裕长叹一声,只觉得一阵英雄气短,喃喃地说道:“这么说来,我们朝思暮想的收复失地,饮马长安的壮举,这辈子不可能实现了吗?”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上前一步,看着刘裕的眼睛:“不,还是有实现的可能的,但你得全面地掌握军队,独立地拥有一个大藩镇才行,一如当年的祖逖,除此之外,你还得在朝中有世家作为盟友,至少不让高门世家能扯你后腿。然后北边慢慢地打下一块块的地方,依靠新征服地区的人力物力,组建自己的班底。如此,才有成就霸业的可能!” 刘裕咬了咬牙,一动不动地盯着刘穆之:“胖子,你会助我成霸业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从我这次扔下家人,陪你出来从军,就已经表明我的心意了吧,你又何必在问!” 刘裕突然哈哈一笑,拍了拍刘穆之的肩头:“那咱们兄弟就联手,干他娘的一番大事业吧,让那些看不起咱的狗娘养的,以后只能仰视咱们,可好?!” 刘穆之笑着点了点头:“如君所愿!” ===第一百八十九章 郎情妾意小岗浓=== 二人正说话间,突然只听到一个清脆而甜美的声音从一边响起:“刘大哥,你原来在这里呀,让我好找。” 刘裕的心中一动,看向了一边,只见王妙音一袭淡黄色的长裙,在两个丫鬟的伴随之下,浅笑盈盈,正走向自己。 刘穆之的嘴角勾了勾,在刘裕的耳边说道:“我算是知道为啥你一下子就给她抽了魂儿了,换哪个男人都不可能不动心啊!” 刘裕没好气地一撞他的肋部:“死胖子,嘴上积点德,我可警告你啊,这是我的女人,你可别…………” 刘穆之笑道:“好了好了,我可是有家的男人,你还是自行消受吧。我得走了,你们慢慢聊。” 说到这里,王妙音等人也已经快走到了近前,刘穆之对着王妙音行了个揖,王妙音连忙万福回礼,然后刘穆之转身便走,也不留下只言片语。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对着身边的两个侍女点了点头,二女微一欠身,持着手中的香炉等物,退到了几十步外,小岗之上,只剩下了刘裕与王妙音二人。 刘裕有些意外,讶道:“妙音,我们现在这么公开见面,真的好吗?” 王妙音笑道:“反正我迟早是你的人,咱们既然已经定情了,难道就不可以见面了吗?” 刘裕叹了口气:“前路茫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建功立业,娶你过门。万一我真的不能达到你的期望,或者是你家长辈不同意的话,我…………” 王妙音的粉脸微微一变,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胡说些什么,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刘裕,我告诉你,我的心已经给了你,如果你不娶我,那我一辈子也不会嫁人了。” 刘裕看着王妙音,只见她的表情异常地严肃,知道此女个性刚烈,这话绝不是随便说说,但转而心中一阵感动,叹道:“我刘裕粗汉一个,不知何德何能,能让妙音你如此地垂青!” 王妙音没有说话,突然一下子扑进了刘裕的怀中,这一下如,让刘裕都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愣在这里,甚至都不知该如何自处,过了片刻,才看向了远处的那两个侍女,却已是早不见人影,只听到怀里的王妙音在轻轻地呢喃道:“傻瓜,双儿和紫霞是我的好姐妹,我的心思她们都知道,不会出卖我的。” 刘裕心中一阵喜悦,紧紧地环住了王妙音的后背,轻轻地抚着她那乌云般的秀发:“妙音啊,我,我真的是在做梦吗?” 王妙音轻轻地说道:“我喜欢的刘裕,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真正的男子汉,永远是天不怕地不怕,永远是自信满满,可是今天我见到的…………” 说到这里,她抬起了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刘裕的脸:“今天的刘裕,却是心事重重,有了许多顾虑,你在担心什么?” 刘裕心中暗暗叫苦,这王妙音可称得上是女中诸葛,自己这一点小小的心境变化,就一下子给她察觉到,真不愧是出身王谢两家联姻的顶级贵女。 刘裕叹了口气:“这几天恐怕你也知道,玄帅找了影子部队来陪练,就是那个你上次见过的慕容南,招来的一帮鲜卑骑兵,我们北府军已经有好几支部队败在他们手上了,加上之前我跟那个慕容南学了骑射之术,也是开了眼界,北方骑兵的精悍,比我原来的想象要强了许多,只怕没这么容易对付。” 王妙音的秀眉微微一蹙,看似不经意地说道:“你是说,前一阵你都跟慕容南在一起,骑马射箭?” 刘裕点了点头:“是啊,我以前没骑过马,也没人教过我,以后要上战场搏杀,不会骑马可不行,正好慕容南说他的人要过几天才到,闲着也是闲着,就教我马术喽。” 王妙音轻轻地从刘裕 的怀里松开,一边理着有些散乱的发鬓,一边目光转向了别处:“这慕容南的骑射之道,可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是怎么教你的?” 刘裕笑道:“就是他自己上马,骑马,射箭,击槊,做各种动作,讲解各种要领,然后我跟着学就是。不过这些动作,对我来说并没什么难的,几天之后,我就基本上学会了。” 王妙音秀目流转,看着刘裕:“那他有没有手把手地教你,比如扶你上马,或者说跟你共乘一马,在后面搂你抱你什么的?” 刘裕先是一愣,转而哈哈一笑:“妙音啊,你在说什么呀,他又不是女人,要做这些干嘛。再说了,我说了这些动作我一学就会,用不着他手把手的教,你是不是也太看不起你未来的夫婿了?!” 王妙音粉面微微一红,轻轻啐道:“谁说你是我未来的夫婿了?”随着这话,她转向了一边,可是脸上却是闪过了一丝笑容。 刘裕哈哈一笑,上前从背后搂住了王妙音的纤腰,软玉温香入体,而他的嘴唇却是在王妙音的耳边轻轻地开合着:“是不是我前一阵只顾着习练马术,,冷落了你,你才不高兴了?” 王妙音笑道:“那我可得检查一下你是不是偷懒,还是没学到什么马术。”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我还能骗你呀?你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么?” 王妙音半转过了头,眼中水波流转,看着刘裕,尽是柔情蜜意:“除非,你带我共骑一马,象那些胡骑那样奔起来,感觉象飞一样,我才相信你的骑术,才相信你这些天是真的好好地练马术了!” 刘裕笑道:“这有何难!只要你不害怕就行!” 王妙音“嘤咛”一声,紧紧地搂着刘裕的虎背熊腰,整个头都埋在刘裕的胸口:“有你在后面保护着我,我又怎么会害怕?刘大哥,这辈子我都不要离开你!” 刘裕的心中,早已经乐开了花,他紧紧地搂着王妙音,脸部正好被她那高高的云鬓蹭来蹭去,鼻子里尽是那幽淡的兰花香气,这一瞬间,他几乎不能自已,大声道:“我也永远不要你离开我,妙音,没了你,我可不能活!” ===第一百九十章 金戈铁马烟尘起=== 突然,一阵马嘶之声,远远地传来,转而又是一阵金鼓齐鸣,十里之外,烟尘四起,杀声震天。 刘裕一下子给这阵子喊杀之声拉回了现实,他的眉头一皱,轻轻地松开了怀中的玉人,看向了远处。 王妙音看起来略有些失望,一边整理起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和衣服,一边走到了刘裕的身边,看着远处的硝烟四起,秀眉渐蹙:“这是在打仗吗?要是演习,怎么会有如此地规模?” 刘裕叹了口气:“刚才没来得及和你说,那慕容南的一千骑兵,有个影子部队,专门和我军各军交手,让大家知道北方胡骑的战法,一切除了武器不装尖头外,都与实战无二,我军已经有多支部队败在了他们的手上,刚才我在这里,就是跟众同袍战友,一起商量克制这骑兵之法呢。” 王妙音不信地摇了摇头:“那慕容南不过是个,不过是个慕容家的部曲而已,又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打败我们北府兵呢?” 刘裕正色道:“妙音,我知道你因为上次的事情,不喜欢这个慕容南,但他是有真本事的,北方胡骑,以慕容家的燕国铁骑为最强,而慕容南用的,就是慕容家的不传之秘,甲骑俱装的战法,这一套我军南方步兵很少见到过,也无法克制,所以刚一交手,就纷纷吃亏。” 说到这里,刘裕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只有跟他这样真刀真枪地较量一下,才知道北方骑兵的厉害,以后上了战场,面对真正的胡骑,才有胜的机会!” 王妙音撩着自己腮边的一缕秀发,春葱般的玉指轻轻地卷着末端的发梢,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连终叔都没有见过这些北方胡骑吗?” 刘裕摇了摇头:“孙将军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对付胡骑,不过,他好像和刘将军当年是跟胡骑交过手的,也许临时会有什么高招使用。但不管怎么说,我不想指望别人,而是希望用自己的力量,能战胜这些胡人骑兵。”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拳头也不自觉地握了起来,王妙音微微一笑:“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自信满满的样子,虽然我不知军事,但是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有克敌制胜的办法了。我希望,你这回能胜了那慕容南,然后就可以让他,带着他的鲜卑骑士们,早点回去了。” 刘裕微微一愣,转而笑道:“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演习中我胜过了他,也不可能让他走吧。毕竟,组建这影子部队不容易,各部队都要跟他们交手,以增进战胜胡骑的可能呢。”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如果你都能胜他了,那他也教不出什么了吧。再说了,这么多鲜卑人留在军中,万一消息走漏出去,可能会给舅舅,给北府兵惹来大麻烦的。” 刘裕叹了口气:“这点众位将军早就劝过,但玄帅的态度很坚决,为了打赢此战,他可是不惜背上这个黑锅的。” 说到这里,刘裕的心中一动,想到刚才刘裕说的话,他现在心底里也拿不定主意,谢家真的会象他所说的这样吗?看着面前一脸纯真的王妙音,刘裕决定从这个高门贵女的嘴里,套些话。 于是刘裕的话锋一转:“妙音啊,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大晋这么多高门世家,面对胡虏南侵,都是无所作为,只有玄帅,还有谢相公,准确地说,只有你们谢家,是出人出力,共赴国难呢?” 王妙音的秀眉微微一蹙:“怎么你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好吧,既然你想问,我就告诉你吧。朝中的形势,是很微妙的,我谢家现在是世家首领,但是盯着我们家位置的家族也很多。现在秦国大军还没有真正地南下,他们这些家族感受不到危险,所以只是以看热闹的心态,来看我们谢家。” “而我们家之所以这回 对于此战事如此地尽心,一方面是为了国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家族自保。可能你还不知道,近年来随着陛下兄弟的年龄渐长,大晋的皇权开始重振,陛下有亲政的意愿,而他想拿回权力,首先就是拿回我们谢家的权力!而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会稽王也同时录尚书事,与舅爷(谢安)平分这宰辅之权” 刘裕恍然大悟,点头道:“所以谢相公就在会稽王分权之后,称病隐退回了老家,却让玄帅都督五州军事,组建新军,以御胡虏?” 王妙音点了点头,正色道:“刘大哥,本来你我尚未成亲,你还不是谢家人,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但我相信你的人品,更相信你为国效力的坦荡胸怀,所以这些事情,我不隐瞒你。” “我虽是王家的女儿,但是家父从小沉迷于修仙问道,几乎不管我,从小到大,是母亲将我一手养大,所以我也更多地是一个谢家孙女,而非王家小姐。谢家现在受到朝廷,受到陛下的猜忌和排挤,所以我们必须要证明,我们谢家是国之栋梁,不可或缺。” “舅父这次不用朝廷的兵马,而是招南下流民现组新军,其实就是要建立我们谢家自己的武装,自己的军队,一旦手中有兵,朝中有权,那即使是陛下,还有别的想取代我们的世家,也是奈何我们不得了。” 说到这里,王妙音上前两步,拉住了刘裕的手:“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在有了自己的军队之后,北上收复失地,横扫两京,建立千秋功业,让我们谢家,名垂青史,永远被后人所称道!” 刘裕哈哈一笑,紧紧地握住了王妙音的素手:“真的这样吗?太好了!我本来还有点担心玄帅的北伐会不会跟前人一样,半途而止,你这样说,我可就放心了。” 王妙音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我们谢家可是陈郡谢氏,祖坟现在还被胡虏所占呢,家中大人每逢节日聚集子弟们训诫的时候,一说到这事,就会泣不成声,又怎么可能偏安江南,不思进取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夜半私语话未来=== 刘裕点了点头:“如果你们谢家真的全力北伐,那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相助的,不止是为了娶你妙音,也是为了收复我汉家江山,不留遗憾!” 王妙音微微一笑,转身就走:“刘大哥,记住你说的话,我今天很高兴,看到你这样,你的演练在即,我不影响你了,祝你成功,早点打败胡人骑兵!” 刘裕看着她渐行渐远,衣带飘飘,如同仙女,却是走得异常决绝的身影,大声道:“我一定会赢的!” 入夜,飞豹营,第三中队,第四小队营帐。 刘裕睡在自己的铺位之上,耳边尽是响亮的呼噜声,可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觉,加上今天下午的两场演练,慕容南已经是连胜五轮了,明天,就是飞豹营出战的时候,他的大脑里如同过电影一样,在飞快地回忆着各种慕容南演示给自己的骑兵战术,想着那飞槊破骑之法,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刘敬宣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寄奴,睡着还是醒着?” 这一声把刘裕的思路拉回了现实之中,他转过头,只见身边一尺左右,刘敬宣正趴在被子里,冲着自己点头微笑。 刘裕也撑起身子,这么多天来,他早已经和刘敬宣经常这样夜半低语,声音正好可以不至于吵醒别人的同时,又听得清清楚楚:“阿寿,谢谢你为我们争取来了这两千副铁甲,这可是帮了我们大忙。” 刘敬宣微微一笑:“为了打赢,这些都是小意思,入飞豹营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打着老爹的旗号去要东西,只可惜辎重营那里只有两千具铁甲,不能把所有战士都武装成一人双甲。” 刘裕摇了摇头:“无妨,反正只要一线的战士穿重甲即可。明天站在前排的,必须是最精锐的,最不怕死的战士,即使面对奔马,也不能后退一步。人都挑选好了吗?” 刘敬宣点了点头:“和你分开之后,大家就各自回队里挑了人,明天出战的,一定都是好兵,这点你就放心吧。大伙儿现在也都服你,你说什么,他们一定会听的。” 说到这里,刘敬宣的眉头微皱:“可是,你不跟军士们说作战的计划,只跟我们这些人说,又不让我们传达,这样真的好吗?” 刘裕叹了口气:“为将者不需要把作战计划告诉给每个战士,这几个月的训练下来,大家都能做到令行禁止,我相信他们是不会不听我军令的。再说了,有我身先士卒,顶在最前面,也有你们押阵,我想战士们是不会害怕的!” 刘敬宣摇了摇头:“寄奴啊,这次不是平时我们的小队演练了,这可是一千多人,有一个军了,你形同将校,不太适合还跟平时五十人的小队一样,顶在最前面,这恐怕会影响你观察全局。明天打头阵的事情交给我们这些幢主,队正,你就在中军指挥吧。” 刘裕眉头一皱:“将者军之胆,我如果不在最前面,怎么能鼓舞大家一起拼命呢?再说了,一千多人的队伍,在前面和在中间没有太大的区别吧。” 刘敬宣摇了摇头:“区别还是不小的,你也知道,那些鲜卑人很狡猾,会专门找我们阵型的薄弱之处突击,你要随时指挥各队转向迎战,如果你是在最前面,那你顾得了东顾不了西,可能就是这片刻的时间,就会决定胜败!” 刘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有道理,这点我疏忽了。你爹是大将,想必你也学了不少指挥之法,能不能教教我?” 刘敬宣微微一笑:“这大将的指挥嘛,跟小队指挥可是不一样,看的是旗鼓,鸣鼓为进,鸣金而退,这些是咱们天天练的,但战场之上,杀声震天,有时候鼓声也听不到,而且,要调集前后左右的军队,光靠声音可不行,得用旗号。” 刘裕叹 了口气:“可我们没练过旗号旗语,或者说,我还没指挥过千人以上的战斗,这可 如何是好?” 刘敬宣摇了摇头:“现在练也来不及了,我们当初练这听鼓号之声进退就足足练了十天,要练得看清楚旗语,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所以,明天你就坐镇中央,发现哪边是敌军主冲的方向,就大吼着让哪里的兄弟们转向迎敌。而且,阵前需要有人专门测距,看敌军冲过来的距离,百步的时候放箭,五十步的时候举槊,三十步的时候飞槊,如此,才能做到整齐划一!” 刘裕笑道:“真应该让你来指挥才是。” 刘敬宣得意地笑了笑:“我也就是以前看多了老爹练兵指挥之法,才懂这些,寄奴啊,其实你看的兵书也不少,这些你也知道,只不过,没有实际指挥的经验罢了。这回我得提醒你,不然,万一输了,咱们飞豹营以后可抬不起头啦!” 刘裕笑道:“应该不会输的,咱们作好了充分的准备,明天,一定能胜出! !” 刘敬宣闭上了眼睛,躺了下去,喃喃地说道:“好了,寄奴,明天若是胜了,咱们以后可能就得各奔东西,不再会是一个部队了,也许,这会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战,且行且珍惜吧。”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赢了以后,难道我们部队就要解散了?” 刘敬宣摇了摇头,轻声道:“给你透个风吧,这些天的演练,我爹和玄帅,还有各军的将军们都觉得,这样分散编队可不行,各军里都有些尖子,但跟庸才们放在一起,只会埋没了他们,所以,到时候可能会把各军里最优秀的军士集中起来,组织一个单独的部队,作为全军的突击和主力。我以前跟你说过,这个计划早就定了,这支部队会叫老虎部队!” 说到这里,他突然微微一笑:“我爹,就会是这支部队的将军,寄奴啊,到时候我进了老虎部队,咱们可能就不在一起喽!” 刘裕微微一笑:“你能进,我为何不能进?”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些酸楚,在这飞豹营呆久了,他舍不得这里的每一个人,如果真有这样的特殊部队,那显然,不是每个兄弟都能加入的。 刘敬宣转过了身,轻声道:“你未必会在一线拼杀了,寄奴,也许到玄帅身边,当他的参军,家将,才是你未来的道路。到了那天,别忘了我们这些跟你一起呆过的兄弟便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路朝天走一方=== 刘裕的眉头一皱:“阿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刘裕堂堂男儿,怎么会当别人的家丁,仆役呢?谢家确实对我有恩,我也当以死相报,但这不代表我会当谢家的僮仆,家将!” 刘敬宣咧嘴一笑,转头对着刘裕说道:“好了,是我失言,其实,你不是当谢家的家将,只怕是要当王家的姑爷吧。” 刘裕先是一愣,转而脸色微微一红:“这话从何说起?” 刘敬宣叹了口气:“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王小姐对你有意的事情,全营都知道了,你放心,不是瓶子和兔子说的,是我爹说的。” 刘裕讶道:“刘将军怎么会知道此事?” 刘敬宣摇了摇头:“是玄帅透出来的,好像是谢家要让大家都知道,你刘裕以后会是迎娶贵女的天之骄子,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刘裕心下默然,想到了刘穆之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突然心中油然而生一丝恐惧,难道,自己的一生的命运,真的会给谢家用这样的方式捆绑了吗? 刘敬宣看着刘裕,叹了口气:“其实这样挺好,只有跟着谢家在一起,你才能一路升迁,就象我爹,当年早就有江淮兵王之称,但是因为朝廷无意用兵,所以多年来一直是在两淮之带落草,流浪,给玄帅看上,举荐为将军都是十几年后的事。不象你,年经轻轻,就有贵人相助,以后的飞黄腾达,不可限量呢!” 刘裕摇了摇头:“男子汉大丈夫应该靠自己的本事成就一番功名,靠着女人上位算什么?再说了,我跟妙音是两情相悦,可从没有过这种靠女人来抱大腿的心思,阿寿,你觉得我刘裕是这种人吗?” 刘敬宣微微一笑:“好了,寄奴,别动怒,大家没这意思,其实你的本事和能力,大家都知道,谢家一向也是从民间,草莽中寻找英雄豪杰,这并没有什么丢人的事,说白了,各取所需而已。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就算以后成了高门贵婿,也别忘了咱们这些曾经在一起流过汗,吃过饭的兄弟。” 刘裕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敬宣:“阿寿,你觉得我刘裕是那种薄情负义之人吗?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 刘敬宣叹了口气:“我刘敬宣虽然是个粗人,但起码的道理是懂的,毕竟我爹在谢家多年,他们这些世家高门,跟我们这些军中汉子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也许你现在只想着兄弟情义,但在世家里,就得按他们的这套行事,以后未必会跟咱们一路了。寄奴,你想要前程,想要出人头地,就得走这条路,兄弟们不会拦你,只会助你,希望以后你也能带着大家求个富贵!” 刘裕摇了摇头,正色道:“我刘裕不管娶谁,不管到哪里,永远只会按自己的初心行事,我不求能飞黄腾达,只求能驱逐胡虏,复我河山,能跟自己喜欢的女人,跟自己过命的兄弟永远在一起,至于那些世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听得就头大,也懒得掺和。你放心,不管何时,我们永远会是兄弟!” 刘敬宣默然无语,眼中光芒闪闪,看着刘裕,喃喃地说道:“寄奴啊,你参军真的不是为了升迁,不是为了出头,只是为了收复河山吗?” 刘裕微微一笑:“当然,人固有一死,争那点荣华富贵做什么,只有建功立业,才能名垂青史,北方的半壁河山还在胡人手中,我就算争到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刘敬宣叹了口气:“你的想法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样,也许,是我一直错怪了你。寄奴,不管怎么说,明天好好地表现吧,如果你真的只想当一个纯粹的军人,只要明天能打赢影子部队,就可以直接进入老虎部队,不仅你自己能进,还可以挑上百个兄弟一起加入,要是你真的舍不得大家,就一定要赢!”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一定会赢的, 阿寿,助我!” 刘敬宣翻了个身,转了过去:“为了你 ,也为了我自己,我们一定要赢。” 第二天,卯时,三刻。 天刚微亮,飞豹营的校场之上,三幢的精兵,已经集结,多数人的身上,已经套上了双层的铁甲,被这初升的旭日照耀,金光闪闪,照耀着一张张年轻而兴奋的脸。 今天孙无终没有出现,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实际指挥,乃是刚刚升任第三幢幢主的刘裕,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一身帅气银甲的刘裕,目光中充满了战前的兴奋与渴望。 刘裕提着长刀,这把从家里带来的厚背斩马刀,仍然套着黑布,今天是演习,并非战斗,不宜见血,但是带着这把祖辈们与胡人战斗过的兵器,让刘裕的血开始渐渐地沸腾,他站在了队伍的前方,中气十足地说道:“弟兄们,你们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站在一个小队前方的檀凭之大声道:“今天,是我们跟影子部队大比拼,大演武的日子!” 刘裕摇了摇头,眼中冷芒一闪:“不,今天不是演武,是战斗,是我们要舍出性命,你死我活的战斗,不是演武!” 此言一出,不少军士相顾失色,只是因为严格的军纪,无一人发出半个字。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们所要面对的,不是以前天天演武时碰到的同袍,友军,不是那种点到即止的演练,而是战斗!跟我们今天较量的,是货真价实的胡人,鲜卑人,是曾经杀我无数同胞,夺我汉家江山的异族胡虏。是打败了我军五支部队,折我北府威风的胡骑!我们,是维护北府兵的威严,维护我们汉人的威严,也维护我们北伐的信心的希望!” “今天的战斗,你们为什么要穿两层铁甲?就是因为,今天的战斗,不许用盾牌,大家就要用这种裹了两层铁甲的血肉之躯,去面对胡骑的槊林箭雨,这一战,不是演习,可能会送命。如果有害怕的,不想打的,可以退后一步,我刘裕绝不勉强!” 所有的战士二话不说,齐齐地向前跨了一步。无一人留在原地,更不用说退后。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现在,开始讲解今天的打法!诸君静听!” ===第一百九十三章 虎狼谷中演武急=== 一个时辰后,营外,虎狼谷。 这是一片安静的山谷,风儿轻轻地吹,两边的草木,随风而动,在这秋天的早晨,让人有一股说不出的清凉,可是严阵以待于此的千余北府军战士,却是汗流满面,仍然持槊而立,默然不语。 一侧的山峰之上,早已经搭建起了临时的观景台,凉棚之下,以谢玄为首,众多军将都坐在胡床之上,神色各异,看着谷中的军阵,而王妙音也是戴着幂离,与刘婷云并排而坐,即使透过那幂离的轻纱,也能看出她娇颜之上的忧虑之色。 桓玄一身宽袍大袖,文士打扮,白衣飘飘,坐在谢玄的身边,神色轻松:“玄帅啊,您说,今天的这一战,会和前两天的演武,有所不同吗?” 谢玄微微一笑:“那桓公子意下如何呢?” 桓玄笑着看向了身后的皇甫敷:“皇甫将军,你看呢?” 一边的孙无终的眉头一皱:“皇甫兄升为将军了?” 桓玄点了点头:“不错,秦虏南征,犯我襄阳,皇甫护卫和吴护卫已经被家叔上表,征为军将,即将领兵出战,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让他们在出征之前,见识一下胡人骑兵的威力的。” 说到这里,桓玄微微一笑:“再说,孙将军不也是升为将军了吗?” 孙无终笑道:“这么说来,咱们是要在两个不同的战场之上,各自痛击秦虏了?” 皇甫敷笑着点了点头:“孙将军,刘裕是你的部下,本将倒是有兴趣,看看你练出来的精兵强将,会是如何地表现的。” 孙无终笑着摆了摆手:“才训练不到三个月,比起荆州的桓家军,差得远了,今天,只是献丑而已,还希望皇甫将军不要见笑!” 皇甫敷摇了摇头,正色道:“好了,你我也不要客套了,以我观之,刘裕的部队,是绝对的劲旅,不动如山,令行禁止,阵列也整齐划一,只不过…………”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失声道:“不过什么?”她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作为女眷,这样抢话有点失态,粉面微红,收住了嘴。 皇甫敷淡然道:“只不过他们虽然在这山谷之中列阵,但是完全不知敌军的攻击方向,若是敌军占据两边的高地,向下射箭,那可就麻烦了。” 谢玄摇了摇头:“这次是步骑之间的演练,不涉及伏击,占山这些,只需要面对面地厮杀即可。” 皇甫敷摇了摇头:“山谷之间的回声很大,即使是骑兵,在这里只需要三百人的冲击,就可以造成几千人在平原上冲击的声势,那是会影响主将对于敌军攻击方向的判断,也许,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这冲击的判断之上!” 谢玄的脸色微微一变,没有说话,而皇甫敷则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感觉刘裕所部,对于旗号的掌握,是有点问题的,他们的布阵很好,一千五百人分成五队,前后左右守住四面,皆为方阵,中央的步兵作为机动,随时支援敌军主攻方向,但是各队之间,并没有很明确的旗号兵,刘裕的身边,也没有传令兵和将旗,如此一来,打起来的时候,要靠喊叫声来指挥,怕是会出事!” 孙无终摇了摇头:“皇甫将军,他们毕竟只训练了三个月,刘裕也是从新兵提升为幢主,还没有学到将校如何通过旗语来指挥各队,你对他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皇甫敷微微一笑:“是么?请问如果是在战场之上,面对真正的北方胡骑,他们会管你训练了几个月吗?”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皇甫将军,我想,我们北府兵是不会输给胡骑的,我对今天的刘裕,有足够的信心!”尽管刘牢之一向不太喜欢刘裕,但今天的情况已经很明显,荆州来客们显然是以一种找碴的态度来看 刘裕,即使再有矛盾,现在也应该同仇敌忾,为刘裕鼓劲助威才是。 桓玄 哈哈一笑:“好了,皇甫将军,咱们就暂且不说了,看,敌军来了!” 众人都顺声看去,只见谷外三里之处的一片小林之中,腾起了阵阵烟尘,一阵狂野的胡哨之声响起,千余匹奔马,四散而出,带起冲天的尘土,如同一条黄龙,直奔谷中而来。 刘婷云兴奋地喊道:“哎呀,这就是北方骑兵的冲击吗?好厉害,只是,只是我怎么看不清他们的队伍?” 桓玄微微一笑:“刘小姐,骑兵冲击,最重要的是隐瞒自己的攻击方向与人数,不然正面冲击有所准备的堂堂步阵,总是要吃亏的。” 王妙音的秀眉微蹙,指着烟尘之中若隐若现的马匹,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些马上看不到人,难道,这就是兵书上说的,从马冲击吗?” 皇甫敷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高明的骑士,可以隐身于马鞍之侧,这叫镫里藏身,不让你看到,你以为只是从马在乱冲的时候,他们却会突然从马上探出身子,一阵箭雨攻击!” 说到这里,他笑着一指已经冲进山谷之中,离刘裕的前军大约三百步左右的骑兵前锋,说道:“看,就是这样!” 只见黄龙一样的烟尘的前方,突然奔出了二百余骑,看起来马背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有二百多匹战马,在疯狂地冲向刘裕的前军步阵,而这些训练有素的北府战士,在檀凭之的指挥之下,已经分散开来,五十人一队,散出七八个小方块,每列三行,前排举槊,次排引弓,斜向天空所举。 刘婷云奇道:“咦,这些步兵,怎么不直接对着骑兵射击呀?往天空射,是什么意思?” 孙无终微微一笑:“战场之上,如果只是直射,那只能一排人击发,只有这样,以斜线角度射击,才能后排军士万箭齐发,给敌人大量地杀伤。” 刘婷云“噢”了一声:“那么,他们没看到目标,不瞄准怎么射击呢?” 孙无终笑着一指前方站出队列的几个弓箭手:“自有测距之法,引领射击!” 随着孙无终的话音刚落,只听到檀凭之的声音在谷中吼起:“测距手,发射!” ===第一百九十四章 鞍里藏身现骑射=== 随着檀凭之的命令被吼出,几声弓弦震动的声音响起,即使隔了数里之外的这山岭之上,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可见发弓者的力道之强,紧接着,四五根弓箭,划出又长又大的曲线,高高地飞过空中,远近不一地插在步阵之前的地面之上,箭羽的羽翎是醒目的红色,即使是在谢玄等人的位置,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刘婷云虽然是个军盲,也多少看出来了,笑道:“这是测距吗,是不是箭插在什么位置,就是离阵前多少步?”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的,最远的一箭射出百步,其他的分别是八十步,六十步,五十步。”说到这里,她的秀眉一蹙,“怎么还有三十步的?按大晋的军制,五十步后射手就发出最后一箭要退了啊。” 刘婷云眨了眨眼睛:“这又是为何?” 桓玄正色道:“因为骑兵的突击速度很快,常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又有军中谚语道,临阵不过三矢。” “因为骑兵冲击从百步之外,到你的面前,以弓兵击发的速度,大约只能发出三箭。最强壮的弓箭手,可以射出百步之外,就是最远的那个位置,但一般来说,即使射到这里,也是力道尽处,基本上形不成杀伤。” “想要破甲,杀伤骑兵,一般来说弩手需要一百五十步,弓手需要七十步以内。而七十步到三十步的距离,就是他们发箭的时机,最快的速度也就是三到四箭,不会超过五箭。敌骑进入三十步之内,就是冲刺阶段,这时候必须要用槊手上前硬顶,弓箭手也要在三十步内退下,以免乱了本方阵脚!” 刘婷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只有敌军骑兵冲进这些箭所标志的距离,这边的步兵才会放箭?” 桓玄哈哈一笑:“正是如此,你们看,敌军骑兵已经冲近二百步的距离了,应该现在是弩手上前,进行第一轮射击了吧。” 皇甫敷突然说道:“不,公子,只怕刘裕并不准备用弓箭来解决战斗。” 桓玄的脸色一变:“何以见得?” 皇甫敷一指前方的阵形,沉声道:“刘裕连拒马都不摆,看起来是要直接跟骑兵斗狠,近身格斗,以步对骑,如果是防守反击,那拒马和强弓硬弩是必须的,但刘裕的兵,人着重甲,手持长槊,后排的弓箭手很少,我想,他是想跟骑兵正面肉搏!” 桓玄的眉头紧锁:“以步对骑,近身肉搏?他的脑子坏掉了么?” 皇甫敷突然看向了孙无终:“孙将军,难道,今天你的部下有什么出奇致胜的打法?” 孙无终微微一笑:“各位但且安坐,观之!” 正说话间,只听到山谷之中,北府军步兵方阵里响起了观察兵粗野的吼叫声:“敌距一百五十步!” 檀凭之冷冷地一挥手,五十名持弩壮士,从队列的人缝之中钻出,抄起手中的强弩,也不瞄准,对着前方的骑兵,就是一阵发射。 “扑扑”之声不绝于耳,这些披着白色布甲的战马之上,不时地会现出一些小红点,这些特制的弩矢,在击中战马的披挂或者人的着甲之时,就会留下红色的朱砂痕迹,按演练的判定,中矢三处,即退出战斗。 十余匹战马缓缓地停下,而其他的战马则毫不减速,越奔越快地冲向了前方,伴随着步阵里测距兵的大吼之声:“敌距一百三十步!” 檀凭之继续一挥手,前方的五十名弩手迅速把手中的空弩向后一扔,而身后的同伴则递上一挺上了弦的新弩,他们拿起弩,略一瞄准,就向前击发,又是一阵弩弦响动之后,对面一阵淡淡的红雾腾起,十五六骑停了下来。 王妙音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就是了,弩箭虽然威力强大,打得更远,但 是一来只能直射,二来装矢上弦太费时间,有重新装弩的时间,敌骑起码奔过来百余步了, 所以,他们这样打完一矢就换弩,反倒是最快。” 刘婷云奇道:“咦,王姐姐,刚才你说,七十步到三十步,可以临阵三矢,怎么这会儿又说弩箭一发要百余步?那岂不是只能放一箭了?” 桓玄微微一笑:“刘小姐,刚才王小姐说的,是弓箭,不是弩箭,弓箭的击发速度很快,优秀的箭手,甚至可以一手抄了五六枝,甚至是十几枝箭,夹在指缝之中,然后迅速地搭弓上弦,迅速地击发。就象现在这些胡骑!” 桓玄顺手一指,只见对面迅速接近步兵前阵的影子部队骑兵,那些看起来空空如也的马背之上,突然冒出了不少人来,个个皮帽布甲,有些人更是赤膊上阵,但是每个人的手里,都抄着一杆几乎有一人高的大弓。 他们的指缝之间,扣满了白花花的长杆狼牙箭,对着对面的步兵阵列,就是一阵发射,而刚才直冲向步兵前阵的阵形,开始猛地向着右前方,绕起一道弧线,远远看去,几乎是这条黄色的长龙,开始在敌军阵前临时来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向! 步阵的前方也是一阵红雾腾起,十余名弩手的身上,顿时就多出了几处红点,他们不甘心地扔下了手中的弩箭,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原地,以示退出这场演武。 刘裕冷笑一声:“果然是藏身于马鞍,直接就用轻骑突击,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传令,持槊护阵,后排弓箭射之!” 站在刘裕身边的谢停风,这个机灵的小子今天成了刘裕的传令兵,既然不会旗鼓,那就只有靠人来吼了,他迅速地跑上前去,对着五十步外的前军阵列大吼道:“寄奴哥有令,放槊,弓箭射之!” 弩手们迅速地打光了手上第三支强弩,然后纷纷从阵前两侧散开,第一排的一百多名战士,一声暴喝,齐齐地放下了手中的长槊,如同一片钢铁森林,精甲反射着白光,直刺对方骑士的眼睛,远远看去,几乎是一片发光的亮源,让人无法直视。 而就在这一排槊手之后,两排弓箭手举箭向天,伴随着各自小队正的口令声:“目标八十步,三箭速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将军登高兵如棋=== 当口令的最后一个字刚刚从各个小队正们的嘴里吼出时,整齐划一的弓弦击发之声几乎是同时发出,而一阵带着强烈呼啸声的箭雨,如同一片腾起的乌云,从阵后升起,直扑那些来袭的骑兵! 这一下,两边的弓箭在空中交错而过,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很多箭枝甚至直接在空中同时撞落在地,而两边也是阵阵的红雾腾起,随着距离的接近,这红雾比起刚才要浓重了许多,尤其是骑兵那里,百马奔腾,所带起的烟柱里,也都变得一片红色了。 三四十匹马儿停止了奔驰,马上的骑兵们不甘心地退出了战斗,而刘裕的步阵那里,却是稀稀拉拉的,几乎没有几个人离开,这座钢铁般的大阵,仍然是屹立不动。 桓玄的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两边射的箭都差不多,为什么骑兵退出这么多,步兵却没死几个人?是不是刘裕在作弊?” 孙无终微微一笑:“桓公子,稍安勿躁,请你看仔细了,刘裕所部,都是双重铁甲护身,普通的士兵,演习规则下是中三箭判断定离开,但是双重铁甲,可以把防护力加强一倍,所以只有中六箭,才会退出呢!” 桓玄站起身,定睛看去,喃喃地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注意这点,还真的是穿双层铁甲,怪不得看他们拉弓放箭的速度,有些迟缓呢?” 皇甫敷淡然道:“公子,你再仔细看一下,只有前排持槊的军士,是套了双层铁甲,而后排的弓箭手们,仍然是单层锁甲,这不会太过于影响他们放箭的速度。只是,这种打法证实了我的判断,刘裕是要跟骑兵肉搏,而不是用弓箭解决问题。” 谢玄平静地说道:“皇甫将军,如果你是骑兵的指挥,现在会做什么?” 皇甫敷的眼中冷芒一闪:“直接冲阵的是轻骑兵,并非鲜卑甲骑俱装的主力,什么时候鲜卑人出动甲骑俱装了,才真的是决胜的时候,为了给自己的甲骑俱装创造最好的突击机会,现在他们一定会伏骑四起,从四面八方扬尘攻击刘裕,然后找准机会,给出致命的一击!” 桓玄的眉头一皱:“那刘裕能顶得住吗?皇甫将军,你当年曾经跟着先考亲眼见识过这些可怕的铁甲骑兵,以刘裕今天的布阵,挡得住吗?” 皇甫敷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之色:“挡不住的,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军队能挡得住甲骑俱装,刘裕今天不排车阵,必输无疑!” 王妙音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正要说话,却只听到山谷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狂野的胡哨之声,树林中,草丛里,岩石后,如同蚂蚁一般,突然奔出无数的战士,举起无数的旗帜,漫山遍野,看起来到处都是,而从谷外的另一侧,奔入了数百匹战马,铁蹄声如雷,雨点一般的弓箭,顿时就袭向了在谷中央三里见方的这个步兵方阵! 这一下连谢玄都脸色一变,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刘牢之:“这是怎么回事?影子部队怎么提前在山谷中埋伏?” 刘牢之冷笑道:“这并不违背演武的规则,没说影子部队一定要骑马攻击,他们完全可以下马,在山林中埋伏,刚才皇甫将军说刘裕事先侦察不到位,在山谷中这样布阵时,突然受到敌军居高临下的攻击时,我就担心此事,果然成了真。不过看起来慕容南还算客气,没派弓箭手占据高处,要是我们这个位置现在给慕容南占了,那刘裕怕是要败了!” 慕容南的笑声从一边响起:“刘将军,还是你看的清楚啊,幸亏我今天碰到的不是你,要不然,这地方若是给你占了,只怕现在是我会全面被动了吧。” 刘牢之的嘴角勾了勾,也不看正带着十余个护卫,骑马款款向自己而行的慕容南,平静地说道:“其实刘裕不是想不到这点,而是他太骄傲,以至于就是要在正面用堂堂 之阵跟你的骑兵对决,而不是想着伏击的办法。慕容南,你恐怕也是 存了同样的心思,所以才不至于在这个位置痛下杀手吧!” 慕容南的脸上戴着一副青铜鬼面具,这让他看起来青面獠牙,形同恶鬼,王妙音的秀眉微蹙,看着慕容南,说道:“你不在 慕容南笑着摇了摇头:“我虽然不会在这里伏击刘裕,对他放箭落石,但在这个地方,看看。” 王妙音摇了摇头:“说到底,这只是场演武罢了,如果是真正的战场,你的部下,你的兄弟现在在流血,在牺牲,你还会这么平静地在这里笑看战局吗?” 慕容南没有直接回应,他淡淡地说道:“我家主公曾经在我少年时跟我说过,我们生而为将,将为胆,兵为棋,现在在人没有仇恨,但要跟对方的人以死相搏,只是我需要他们这样做。在我这里,没有感情,只有胜负!”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怕的杀意:“我就是要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来发现刘裕的弱点,我不需要去管死了多少人,只需要最后的胜利!” 刘牢之也站起了身,走到了他的身边,跟他一起并排而立,看着谷中的厮杀,刘裕的步阵,如惊涛骇浪之中的礁石,屹立不动,所有的战士,各队都牢牢地守住位置,不管前方的烟尘中飞出来多少箭,站在一线的重甲槊手都是牢牢地驻守在原地不动,由后方的弓箭手,根据对方的弓箭来决定还击的力度。 时不时地有一些鲜卑散兵或者是游骑冲出烟尘,企图冲阵,却是给乱箭齐发,直接射中,一阵红雾腾起,只能悻悻地退出,这样打了大半个时辰,鲜卑人连人带马伤了起码二百多人,而刘裕这里,只退出了不到百人。 慕容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传我将令,十轮箭雨突击,然后所有前线部队全线出击,冲入敌阵与之肉搏,前军入阵之后,重骑兵冲锋,不分敌我,杀!”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甲骑俱装冲阵突=== 那慕容南的命令刚下达,连一边的传令兵都为之脸色一变,放下了正放向嘴唇边的鼓号,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南:“将军,这样会杀到我军将士的!” 慕容南冷冷地说道:“可同样会杀到敌军将士,对不对?” 刘牢之的嘴角勾了勾:“原来,你就是要用手下的性命去跟敌军缠在一起,然后不分敌我地用骑兵冲击,这样刘裕的所有弓箭和远程武器无法使用,即使是用了陷阱,拒马这些东西,也派不上用场,你宁可舍掉八百人马的性命,也要保证最后那二百人的突击,对不对?” 慕容南微微一笑,青铜面具之后的一双眼睛里,光芒闪闪:“不错,刘将军说对了,我们鲜卑人打仗就是这样,不问伤亡,只求胜利!” 说着,他突然一抽刀,“呛”地一声,精光闪闪的长刀,刀光夺目,只听“呜”地一下,这一刀,结结实实地砍在了刚才置疑的那个传令兵的身上。 饶是凶悍异常的鲜卑军士,也给这一下吓得冷汗直冒,刘婷云“哇”地一声,更是直接蒙住了双眼,不敢再看。即使是镇定如斯的谢玄,脸色也不免微变。 当众人再次看向了慕容南时,却只见他是用刀背架在那传令兵的脖子上,这个小兵的脸色惨白,而手中的军号,也直接掉到了地上。 慕容南的声音冷酷而强硬,不带半分感彩:“军中,我的话就是命令,就是军法!你对我的军令有半点置疑,就该死,如果这是在战场上,这一刀我绝不会用刀背!” 说着,他的眉毛一挑,收刀入鞘,对着愣在后面的第二个军士沉声道:“现在,你是传令兵了,传令!” 王妙音在后面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军令如山,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桓玄冷冷地看着慕容南身边的军士开始吹号:“令行禁止,本就是军中的基本规矩,不过,这些胡人倒是令酷下必死,也难怪当年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看来慕容家真的是很危险的敌人,一个部曲就有如此威严,可想而知,慕容垂会有多厉害了!” 皇甫敷叹了口气:“当年老主公败在慕容垂的手下,看起来也并不冤,这小子不知道是何来路,是慕容垂的儿子吗?” 谢玄摇了摇头:“不,慕容垂的长子慕容评,已经给王猛设计害死了,他是不敢再派儿子过来的,这个人应该是跟在他身边的部曲,人倒是很年轻,只是看起来这兵法还是很精通的。” 桓玄微微一笑:“慕容家就算是女人,都是便习弓马,从小深知兵事,这点跟我们汉人可不一样。” 孙无终的表情变得很严肃,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皇甫敷突然回头看向了他:“孙将军,现在你是在为刘裕担心吗?” 孙无终咬了咬牙:“我相信,刘裕一定不会输给这个鲜卑人的!” 慕容南撮指入嘴,一声长啸:“鲜卑的勇士们,随我突阵,目标,刘裕!” 他的话音未落,已经绝尘而去,身后的十余骑策马相随,一道黄龙也似的骑尘,直向崖下而去,瞬间便是无影无踪。 孙无终的脸上肌肉跳了跳,走到崖边,看着已经混战成一团,杀声震天的中央战场,喃喃地说道:“能顶得住吗?!” 刘裕的神色平静,站在中央的一座临时抬起的木台之上,这木台是用了十几辆辎重大车堆在一起,本来是放在阵前防骑突,但按刘裕的打法,现在却成了中军的指挥之所,他整个人都站在这里,靠着高出常人三四尺的高度,各处的战况,一览无疑! “呜”地一声,一箭飞过刘裕的脸侧,他不动如常,任由这一箭划过自己的头盔边上,连眼皮也没眨一下,站在他脚下的谢停风不自觉地一缩脖子,吐了吐 舌头:“寄奴哥,你好歹也躲一下吧,站在这里,太招人显眼了,不少胡骑的弓箭,都冲着 你来呢!” 刘裕微微一笑,抄起手边的大弓,搭箭上弦,对着来箭的方向就是一箭过去,只听一声闷哼声,七十步外,混战的军阵之中,一个骑马弯弓的鲜卑骑士,给这一箭直接就射得从马背上飞出去了两三步,一边的两个步槊手奔上前去,对着他身上就是两下,三点红色粉末顿时就在他前胸开了花,他不甘心地嘟囔了两句,直接躺到了地上,闭上眼睛,如死了一样。 刘裕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这演习规则还是有些不完善啊,要是战场上,这一箭就能要了他的命,何需再刺两下?” 说到这里,刘裕笑着看向了谢停风:“水生啊,你记住,战场之上,生死是天注定的,如果这一箭注定了要你的命,那你就是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也是躲不掉的!” 谢停风哈哈一笑:“寄奴哥说得好,我不缩头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看着四面已经战成一团的战场,眉头微皱:“这些鲜卑人是怎么了?又是放马冲击,又是步行冲阵,以他们的这种打法,全军覆没也打不掉我们一百人,这是在故意放水吗?” 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是慕容南这小子,故意要送我一个大礼,让我在军中出人头地?哼,这样的胜利,我可不要,我刘裕要的,是堂堂之胜! 他的心中一股火起,举目四顾,咬牙道:“慕容南,出来,好好打!” 正说道间,突然,一阵铁蹄踏地的声音,如奔雷般响起,正面的檀凭之方向,烟尘之中,突然冲出了数不清的,人马俱包裹着铁甲的重装骑兵,个个端着一丈四五尺长的骑槊,极速突击,举向前方的一阵槊尖,闪着死亡的寒芒,直冲着前方正在混战的两军而来,这股子气势,足以震天动地! 刘裕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好样的,这才是慕容南,够狠,够凶,那咱们就比比看,哪个更狠更凶!” 他的眼中精光暴闪,厉声道:“传令,飞槊三轮后,全军突击,水生,你亲自去传令!” ===第一百九十七章 水生耳背中伏击=== 水生哈哈一笑,三步并两步地跑向了前军,一边跑,一边大叫道:“瓶子哥,飞槊,飞槊,三轮,三轮!” 他的声音不可谓不大,但是两军已经杀到酣处,四面的战队之中,都是刀槊相交之声四起,尽管没有槊头,刀也只用刀背,但是打起来仍然是火花四射,加上这些军汉们嘹亮的吼叫之声,水生的声音,很快就给淹没在了这些嘈杂的声音里,檀凭之就站在离他不到五十步的地方,抽刀指挥着战斗,却是置若罔闻,显然,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刘裕的脸色一变,恨恨地跺了跺脚,骂道:“该死,要命的时候,军令却不能传达,怪我疏忽,不用旗语啊!” 他正在懊恼之时,只听到后面一阵小跑之声,转头一看,只见刘敬宣提着长槊,带着二百余人奔了过来,刘裕的脸色一变,厉声道:“阿寿,你这是做什么?我没要你过来,你怎么不守自己的位置?” 刘敬宣摇了摇头,一指前方的烟尘:“贼军真正攻的是那里,别的地方都是佯攻,我怕你那里顶不住,更怕你的军令传达不到,所以就过来帮忙。” 他说着,一指后军自己的位置那里,只见向靖正带着两百多人,打扫着战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给判定退出的鲜卑军士们,而刘敬宣的这半个队,仍然保持着紧密的队形,守在原地。 刘裕心下稍安,但仍然厉声道:“现在这是战场,你违令调动,已经犯了军纪,若是真的打仗,我定斩你,现在你在这里先守住中军,我去前队!” 刘敬宣睁大了眼睛:“你是主帅,不宜轻动啊!” 刘裕大声喝道:“执行军令,阿寿,你若是再擅离职守,我定斩不饶!” 他说着,抄起厚背开山刀,直接就跳下了大车,对着周围的中军士兵吼道:“中军,随我突击,飞槊前进!” 随着刘裕的话,周围的几百名战士,全都抽刀砍起自己手中的长槊,一阵金铁相交的声音,每个人的手上都多出了两三根断槊,他们手里拿着断槊,跟在刘裕的身后,向前以最快的速度奔去! 而谢停风这时候也已经跑到了檀凭之的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檀凭之叫道:“瓶子哥,寄奴哥有令,飞槊,飞槊三轮!” 檀凭之睁大了眼睛,扭头一看,只见敌军的二百余骑,已经冲近了本方的五十步之内的距离,刚才的他,正忙着和杀进本阵的百余名鲜卑士兵激战,居然没有留意到敌军突击的铁骑,他的脸色一变,大吼道:“飞槊,飞槊!” 可是檀凭之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呜”地几声,三根羽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前胸,一阵红雾腾起,他楞楞地站在原地,终于反应了过来,骂道:“奶奶的,老子就这么挂了?!” 失去了檀凭之的指挥,前军顿时陷入了一阵小小的混乱之中,有些在后排的军士开始手忙脚乱地截槊,而前方的军士们则惊恐地看着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袭而来的敌军,谢停风突然接过了檀凭之手中的战刀,大吼道:“全体听令,飞槊,冲击!” 他一边说,一边捡起地上的一根飞槊,向前掷去,只听“呜”地一声,四十步外的一匹马上,一个鲜卑骑士给砸得凌空飞起,口吐鲜血,直接就落到了后面的地上。 而身边的一些军士也如梦初醒,不停地开始截槊飞出,空中顿时是飞槊与弓箭交错,红雾一阵阵地腾起,两边不停地有人在退出,而那两百余骑鲜卑甲骑俱装,只一个照面就倒下了三十余骑,其他很多人也为之色变,本来平放的槊头,开始向空中挑拨起这些飞槊,哪还顾得上直线突击呢?! 谢停风哈哈一笑,一边跳着步,一边向前走,却不停地大吼着:“贼人中招了,冲啊,冲啊,跟我冲啊!” 敌骑之中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唿哨之声,紧接着是慕容南那凄厉的吼声:“撤,快撤,敌军飞槊,撤退!” 而对面的鲜卑骑兵,也跟着纷纷向左右两侧分开,似乎是在绕一个大圈,向两侧逃去,战阵之前的四五十步,红雾弥漫,满地都是不知所措的鲜卑步骑。 刘裕的心中猛地一沉,暗道不好,甲骑俱装的突击威力绝不至此,这一下,一定是慕容南在试验本方的攻击能力,谢停风飞槊之后,现在全线在追击,很可能会中了慕容南的圈套。 刘裕急得直接扔下了手中的断槊,大吼道:“水生,别冲,回来,稳住,稳住啊!” 但是在这杀声震天的战场之上,即使是刘裕这中气十足的吼声,也不可能传到五十步外,也同样在飞快奔跑的水生耳中,前军的四百多将士,已经散开了阵形,跟着水生一起冲去,那些还在看起来匆忙后退的鲜卑骑士,已经成了他们眼中的战功道具,这会儿正要上去放手大杀呢。 刘裕一咬牙,双腿如飞,他甚至都不顾去交代谁来接替自己指挥中军的这几百兄弟,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追上水生,阻止前军乱冲!” 慕容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那四面扬起的尘土之中,敌军的骑兵,也已经看不见了,山风呼啸,身后的喊杀之声在渐渐地减小,前军将士已经跟着谢停风冲进了烟尘里,兵法之中,这是最危险的死地,刘裕气得一跺脚,直接跟着冲了进去。 突然,一阵尖厉的胡哨之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呼啸之声,红雾顿时剧烈地腾起,那是大量战士同时中箭时才会有的,刘裕的心猛地一沉:糟了,中伏击了! 可是刘裕的腿却是没有放慢,还是向前猛冲,一个正在风车般挥舞着手中兵器的身影,就在前方,他的周围,已经着着几十个满身腾起红雾的影子,显然,前军几乎尽数被灭,只有这个人还在作最后的抵抗!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掌打醒梦中人=== 刘裕冲上前去,这个正在无差别攻击的人大吼一声,一刀回砍,被刘裕猛地抓住,谢停风那张满是汗水和泪水的脸,一下子映入刘裕的眼帘,刘裕大吼道:“水生,你聋的吗?没听到我的话吗?” 谢停风大叫道:“寄奴哥,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刘裕一下子想到,这谢停风一向有耳鸣之症,隔得远了点就听不清楚了,今天这场大战,他戴的是内衬毛皮的重盔,恐怕让他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他心中一急,一把拿下了谢停风的头盔,大吼道:“我说,你聋的吗?听不到我的话?”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横里一箭飞来,直接从谢停风的太阳穴里射进,即使是无箭头的羽箭,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上,也足以轻易地贯穿毫无防护的人头。 谢停风甚至来不及喊上半声,他的脑浆混合着鲜血就溅到了刘裕的脸上,而他的手,还握在刘裕的手中:“寄奴哥!”这是这个孩子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三个字,就此气绝。 刘裕呆呆地愣在原地,甚至顾及不到自己的身上开始雨点般地中箭,红雾弥漫在他的周身,而身边的同伴们开始大叫:“不好了,死人了!别打了,别打了!” 而在另一边,慕容南的鲜卑语也在大声吼叫着:“住手,停止攻击,别打了,出人命了,停下,停下!” 鸣金之声响作一团,弥漫在整个战场之上,而刘裕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把扶住了谢停风的身子,大声吼了起来:“水生,你给我醒过来,你醒过来啊,寄奴哥不会叫你摘头盔了,寄奴哥不会再骂你了,不会再骂你了,只求你醒过来,寄奴哥答应过,要带你建功立业,要带你杀敌得赏,要跟你回你家帮你买地,帮你娶媳妇,这一切还没实现,你不可以倒下,你不可以倒下,醒过来,醒过来啊!” 刘裕忘乎所以地吼叫着,泪水夺眶而出,这个队中最小,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孩子,象极了他的两个弟弟,每当看到谢停风冲着自己笑的样子,他就会想到还在京口的家人,而他骨子里的倔强,也象极了刘道规。 不知什么时候,刘裕的身边已经围满了人,他紧紧地搂着谢停风的尸身,这具温热的身躯,这会儿已经在他的怀里慢慢地变冷,僵硬,山风呼啸,掠过他的耳边,一刀一刀地吹在他的脸上,更是让刘裕这个铁汉的心里,千疮百孔,从小到大,他心里受的伤痛,除了上次亲眼目睹母亲和弟弟挨打外,也只有这次让他痛彻心扉了,甚至自幼给父亲遗弃,也没有这样伤心过。毕竟,几乎算是他亲手断送了谢停风的性命! 刘敬宣叹了口气:“寄奴,别这样,水生已经走了,你不可能永远这样陪着他。” 刘裕没有说话,却是把怀中的谢停风搂得更紧了。他的牙咬得格格作响,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着,没有人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王妙音轻移莲步,走到了刘裕的身边,轻轻地蹲了下来,她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一双柔荑轻轻地搭在刘裕的手上,在这个时候,这个高门贵女已经完全不避嫌了,迎着刘婷云和桓玄那惊愕的目光,柔声道:“刘大哥,这不是你的错,这只是个意外,水生,水生他不会恨你的。你不要这样,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我们起来再说。” 刘裕突然大声吼了起来,他的眼中遍是血丝,对着王妙音厉声道:“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让水生脱下头盔的,是我害死了他,是我让他传令,我明知,我明知他耳背不好使,却让他执行这样的任务,我害了他,我害了他!” 王妙音给刘裕这样子也吓得呆住了,眼泪在脸上横流,却是说不出半个字。 谢玄沉声道:“刘幢主,演习之中伤亡在所难免,现在谢军士还可能有救,你放开他,我们好对他进行救治!” 刘裕咬牙切齿,势如疯虎:“不,你们骗不了我, 水生是我的,我谁也不给,谁也不能抢走水生,谁也不能!” 突然,一个身影如鬼魅般地一闪,直接就闪到了刘裕的身边,若是在平时,刘裕会本能地作出反应,但这时他的方寸大乱,状如疯狂,居然对这人的欺身而近,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 只听到“啪”地一声脆响,刘裕的右半边脸高高地肿了起来,这个英雄无敌的汉子,居然就这么给人打了一耳光,所有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看着刘裕身边高高举着巴掌的一个人,一身两当铠,包裹得如同铁皮罐头一般,脸上戴着青铜面具,一双眼睛中,光芒闪闪,可不正是那慕容南? 刘裕如梦初醒,眼中顿时凶光大作,那样子几乎象是要吃人,声音如雷鸣一般地吼叫起来:“好你慕容南,伤我兄弟,还敢打我,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慕容南冷冷地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他那张黄色面皮,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他细小的眼睛微微地眯着:“你要不要我的命过会儿再说,但你现在要的,却是你兄弟的命!这个人还有点气,现在去救,或许还有一丁点儿活命的可能,但你这样搂着他不放手,神仙也救不了他啊!” 刘裕看向了怀中的谢停风,他的胸口早已经停止不动,双眼圆睁着,但是嘴边,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点气,还在微微地张合着,刘裕心中一动,连忙说道:“水生,你挺住,你千万要挺住,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会救你!” 谢玄点了点头,一挥手,几个穿着白褂的医士冲上了前,为首的一人,正是李神医,刘裕连忙把谢停风从自己的手中松开,递给了李神医,李神医的嘴角勾了勾,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几个医士匆匆而过,大家也都跟着奔了过去。 刘婷云一直吃惊地看着王妙音,这会儿突然反应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的神色,突然对着前方叫道:“桓公子,等等我。”然后紧跟着就跑了过去,刚才还人满为患的演武场上,只剩下慕容南和王妙音还留在刘裕的身边。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帅帐复盘为请罪=== 王妙音掏出了一块绣帕,一脸怜惜地递向了刘裕,刘裕的声音在哽咽,没有接这方香帕,却是对着慕容南一抱拳:“慕容兄,多谢你这一下打醒了我,要不是你这一下,我现在还会耽误水生兄弟的医治的!” 慕容南冷冷地说道:“其实我们都知道,水生是救不回来了,但你刘裕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兄弟的离去,就这样失了志气?一次失败就能打垮你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回京口种地打柴卖草鞋吧!” 他说着,直接一转身,也不看刘裕和王妙音一眼,远处传来檀凭之那高分贝的哭声:“水生,水生兄弟,你安心上路吧!” 刘裕的眼圈一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任由着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滚落尘埃。 王妙音默然无语,坐在刘裕的身边,久久,才轻轻地说道:“刘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的兄弟的死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了。”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不,这不是个意外,我明知他耳背,明知在训练场上,没有箭头的弓箭也足以致命,还是脱了他的头盔,是我害死了水生,是我的错,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 王妙音叹了口气:“你也是为了打赢啊,也是为了胜利啊。平时的训练如果不做到拼命,战场之上又怎么可能战胜强敌呢?今天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玄帅他们都说,你打得比前面任何一支部队都要好。” 刘裕咬了咬牙,抬起了头:“打得再好又如何,就算我胜上慕容南千次万次,就能换回水生的命吗?妙音,谢谢你一直在关心我,鼓励我,但这次,我过不去的,是我良心上的这个坎,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王妙音点了点头,站起身,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过一阵子我有时间了再来看你,刘大哥,答应我,一定要走出来,即使是为了我,你也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 刘裕闭上了眼睛,躺倒在地,王妙音秀眉轻蹙,只能摇了摇头,离开了刘裕,那熟悉的幽兰香气渐渐地消散,不知过了多久,刘裕听到刘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幢主,玄帅有令,请你到中军那里走一趟。” 刘裕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刘毅的身边跟着三十多个中军士兵,这些是负责全军纪律的执法军士,刘裕心中暗叹,这次的事情,终归要用军中的规矩来解决,也许这次中军帅帐之行,会决定以后自己的前途,可他现在已经想不了这么多,水生的脸,仍然在他的眼前晃动着,他站起身,二话不说,就跟着刘毅走去。 中军帅帐离这里并不远,走路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可是这里却是灯火通明,外面一队队的巡逻军士井然有序,一路之上,刘毅连过了六道关卡,才带着刘裕走进了帅帐之中。 掀帐而入的那一刻,刘裕有些意外,原以为这里会站得满满当当,可是偌大的帅帐之中,却只有谢玄和慕容南两个人,慕容南已经取下了面具,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看着刘裕那高高肿起的右半边脸,欲言又止。 谢玄轻轻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刘毅等人退下,大帐之中只剩下了三人,谢玄的目光如电,看着刘裕:“谁也没有料到,今天的事情会弄成这样。本来你已经占了上风,为什么要追出去?” 刘裕看着慕容南,说道:“我知道甲骑俱装的实力,绝不止于此,敌军一定是在诈败,水生缺乏经验,临时接过指挥之后,就中了敌军的诱敌之计,我必须要追回他。” 谢玄看向了慕容南:“当时你确实是在诱敌吗?” 慕容南点了点头:“那个飞槊很厉害,我没有料想到,第一波突击的部队就损失了五十多骑,再打下去,就算能消灭敌军的前军部队,也不可能再有能力 突击中军了。唯一取胜的机会,就是把刘裕给引出来。” 谢玄的眉头一皱:“刘裕,为什么不用旗号来指挥,让前军守住位置不得出击呢?” 刘裕咬了咬牙:“我还没学会如何用旗鼓之法。在军中我一向是学习如何当个军士,最多是个队正,就是这个幢主的指挥之法,我也因为北方之行而没来得及学。” 谢玄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应该给你派传令兵的。这么说来,这一战你完全是靠那个水生到处跑,来给你传令?” 刘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是的,这孩子是我的传令兵,也是玄帅你们家的僮仆,他是想要从军建功得赏,以后可以回家购房置地娶媳妇的,我却,我却!” 说到这里,刘裕再也忍不住,泪水从眼角开始流下。 谢玄点了点头:“我看过你们队的花名册,这人叫谢停风,是我大伯家的庄客,我会处理好他的善后事宜的,按战死算抚恤,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老母,以后,这笔钱能让他们活下去。” 刘裕抹了抹眼泪,正色道:“多谢玄帅,我代水生谢谢您的恩德。” 慕容南突然冷冷地说道:“刘裕,这个水生不过是你的传令兵,你给他下了命令,让他追击的吗?我在射中原来的指挥官,也就是檀凭之之前,前军可并没有慌乱,出击啊。” 刘裕叹了口气:“那是水生自己的决定,大概是看到周围的兄弟们很多给判定战死,一时激动,就冲出去了。我在后面叫不住他,他耳背,在战场上听不到我的话,是我的失误,我不该,我不该让他做这个事的。” 慕容南点了点头:“这就是了,难怪你要脱下他的头盔,最后一个问题,你也跟着追出来,这是为了什么?就算前军尽墨,你也仍然能打,犯得着这样以身犯险吗?” 刘裕咬了咬牙:“不,外面烟尘大作,我的部下冲进烟尘之中,被伏击,他们有生命危险,我这时候已经不考虑演习的胜负了,这些兄弟不能出事,这是比演习胜负更重要的!” ===第二百章 寄奴失官入后勤=== 谢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你宁可输掉演习,也不希望你的弟兄出人命?这就是你冲出来的原因吗?”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这些是我的生死兄弟,我不能拿他们的性命作为自己向上爬的赌注。玄帅,你怎么处罚我都可以,但就请你不要赶我出军,我以后还要争取军功,还要争取赏赐,去分给水生的家人!我答应过他,要共取富贵的!” 谢玄叹了口气:“这回你犯的事比较大,军中演练出了人命,必须追究主将的责任,我不能不处罚你,按军规,本该将你开除出北府军,但念你前段立了功,这次从轻发落,罚你去辎重营当铁匠吧,如果在那里做得好,还是有重新归队的可能!” 刘裕咬了咬牙,大声道:“多谢玄帅,我刘裕认罚!” 他说着,摘下了腰间的幢主令牌,放到了谢玄的身上,又脱下了身上的衣甲,放在地上,就这样穿着单衣,行礼而退。 看着刘裕的身影掀帐而出,谢玄摇了摇头,从榻上站起了身,叹道:“他心里牵挂的东西还是多了点,这样在战场上做不到不顾一切的。” 慕容南微微一笑:“如果冷酷无情,视同袍性命如草芥,那估计也不是玄帅您想要的刘裕吧。” 谢玄勾了勾嘴角:“桓玄盯上了他,我这样保护他,对他有好处。不过,慕容南,你给我说实话,今天你有没有手下留情?” 慕容南摇了摇头:“没有,今天我全力以赴了。本来冲击的那一下,就是让三分之一的甲骑俱装先冲,目的是撕开前军的防线,打开一条通路,如果刘裕没有别的布置,我就剩下的全部攻击他的中军了。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断槊攻击,我连他的前军都攻不动,若不是诱敌出来,我是冲不动他的阵的。” 谢玄点了点头:“那今天这一仗,是谁胜了?” 慕容南笑道:“刘裕作为主帅,为了救手下冲了出来,给我们乱箭射死,当然是我们胜了。不过,要是真的在战场上,他应该是不会冲出来救人的,这样算来,是我们输了。” 谢玄突然笑了起来:“想不到天下无敌的慕容家的甲骑俱装,也有输的时候?” 慕容南叹了口气:“老实说,这种飞槊破甲骑的打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根本没有准备,刘裕实在是太聪明了,这种兵书上没有的打法也能给他想到,不过,以后我们应该也能想到破解之法的。” 谢玄勾了勾嘴角,看着慕容南,沉声道:“慕容姑娘,今天这一战之后,影子部队也可以解散了,桓玄知道了这事,我不能再留你们,不过,我希望你能留在军中,作为我和你家主公的联络信使,如果有急事的话,我们还可以通过你建立联系。” 慕容南微微一笑:“我也正有此意。自从三个月前我家主公用奇计攻破了襄阳外城之后,那苻丕就匆忙带着大军过来抢战果,他可不想攻占襄阳的大功,拱手让给我家主公。” 谢玄叹了口气:“襄阳被围攻至此,桓玄不回荆州,却有兴致在这里转悠,看我北府军练兵的情况,不知道他们桓家是怎么想的。” 慕容南笑道:“这事很容易理解啊,桓家想先知道你玄帅的实力,还要知道北府兵在江淮战场上能打成什么样,就象你玄帅,现在不也是把田将军放在三阿那里拖着秦军,却在这里练兵不动嘛。” 谢玄的眼中冷芒一闪:“也该动动了。” 刘裕回到了飞豹军的营帐之中,所有的同袍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铺位之上,只有水生的那个铺位,是空着的,没有人说话,帐内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刘裕不忍去看水生的铺位,他环视四周,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扫过,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各位 ,也许,也许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檀凭之叹了口气:“调令已 经来了,寄奴哥,你这一去辎重营,要去多久?” 刘裕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次我惹了大祸,害了水生兄弟,本是不能再继续留在军中了,发配辎重营去当小兵,已经是玄帅法外开恩,也许,我只有在那里立了功,才能回来。” 魏咏之叹了口气:“就算寄奴哥你回来,只怕也见不到我们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为什么?” 刘敬宣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你是幢主,今天我们的演练又打输了,你不在后,我们这支部队也解散了,就在你来之前的半个时辰,调令已至,我们这些人,各有去处。寄奴啊,好自为之吧,也许,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在别的地方重逢。” 刘裕点了点头:“在辎重营,我一定会制造出最好的盔甲,最好的军械,也许,以后你们手里的家伙,就是我刘裕亲手打造的。” 檀凭之站起了身,走到刘裕的身边,双目之中光芒闪闪:“听阿寿说,以后会专门抽精兵组织一只老虎部队,作为全军先锋,寄奴哥,到时候一定要同去!” 刘裕镇定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帐内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各位,后会有期!”他说着,紧紧地握了握檀凭之的手,然后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出帐而去。 营内的一处哨楼之上,刘牢之和孙无终并肩而立,看着刘裕背着一个小包裹,提着自己的厚背开山刀,向着辎重营的方向走去,刘牢之的嘴角勾了勾:“真的是太可惜了,就差这一点点。” 孙无终黯然无语,只是一声叹息。 刘牢之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孙无终的肩膀:“无终,这回可不是我抢你的人啊,是部队解散,以后重新分配,你要是有意见,跟玄帅去提吧。” 孙无终转头看向了刘牢之:“牢之,你真的会善待刘裕吗?只怕你根本不想他进你的部队,去抢敬宣的前程吧。” 刘牢之微微一笑:“要我说,如果今天玄帅听了那桓玄的话,把刘裕给了姓桓的,这一切矛盾,也就不复存在了。不过,大战将至,刘裕这个时候去了辎重营,只怕他是赶不上接下来的反击战了。” 孙无终摇了摇头:“我相信刘裕,他一定会赶上的。” 刘牢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咱们走着瞧吧。” ===第二百零一章 铁匠幢主大锤凶=== 刘裕走进了辎重营的大门,与别处警备森严,训练场上热火朝天的地方相比,这里显得空旷,安静了许多,这座山谷之中的营区里,两百多家铁匠铺一字排开,露天的广场之上,堆积着如山高的铁矿石与煤炭,穿着号衣的杂役,匆匆地在这些铁匠铺与煤山之间奔来跑去,单调而重复的打铁“叮叮”声,成了这里的主旋律。 刘裕勾了勾嘴角,心中暗叹,想不到自己从军,指望着建功立业,却是给发配到了这里,即使是在京口老家的时候,他也很少跟铁匠打交道,除非几年一次要换锄头了,或者是在犁头上加上一些铁套,他几乎跟村里的那个总是喝得醉熏熏的李铁匠,没有任何的往来。 两个看门的士兵横矛而立,沉声道:“来者何人?” 刘裕从怀中掏出了令牌,递给这两个军士,说道:“我是前飞豹营的幢主刘裕,来此地报道。” 两人相视一眼,左边那个年长一点,面色较黑的军士奇道:“你就是刘裕?”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在下,以后还请两位兄弟多多关照了。” 右边那个小兵,脸色略黄,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一脸的兴奋,说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刘裕,居然来我们辎重营了。我叫冯迁,是…………” 黑脸军士勾了勾嘴角,说道:“好了,刘幢主来我们这里,也不是什么好事,人家早晚还是要回主力部队的,咱们就别耽误人家去报道吧。”他说着,验了一下令牌后,递还给了刘裕,“要报道的话,去右边第三间的铁匠铺,咱们这辎重营里只管打铁,营头姓孔,你叫他孔幢主就行了。” 刘裕眉头一皱,他原以为会在这里遇到刘穆之,沉声道:“那敢问贵营之中有没有一个姓刘的,很胖的参军?” 黑脸军士微微一笑:“你说的是胖参军啊,这回你来得不巧,就在昨天,他给调去中军帅府了。” 刘裕叹了口气,向着二人行了个军礼:“多谢二位兄弟,再会!” 他说着,大踏步地向营中走去。黑脸军士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太可惜了,那场演武我还特地去看了,就差一点赢了,结果出了人命,就给发配到这里。” 黄脸小兵奇道:“他之前不是立了不少功吗?怎么这一次失手,就到这里了?” 黑脸军士摇了摇头:“毕竟出了人命,不是小事。不过这人早晚会回战斗部队的,你可别真以为咱们跟人家是一路人,毕竟,在这辎重营里,都是给各部队淘汰下来的弱者,刘裕是强者,终究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啊。” 黄脸小兵不服气地说道:“可是孔幢主不是也挺强的吗?” 黑脸军士先是一愣,转而笑道:“那不一样,孔幢主追求的不是上阵杀敌,而是炼出最好的盔甲和武器,玄帅上次不是说了么,北府兵的兵是最棒的,所以也一定要有最好的武器铠甲来配他们!”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光芒闪闪:“也许,刘裕能把咱们这辎重营的兵器,弄得也是天下第一呢。” 这二人的议论,刘裕却是听不到了,他径直走进了黑脸军士所说的那间铁匠铺里,还没有进去,就只闻到一股强烈的汗味扑面而来,百余个赤着膊的汉子,身上挥汗如雨,或是一锤一锤地敲打着,火星四溅,而烧红了的铁块浸入到水桶里时那种“嘶”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声怒吼声伴随着一声拖长了的惨叫,顿时响起:“混蛋,你这打的是什么鸟水!”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被狠狠地一脚踹倒在地,口鼻间都渗出了血,却不敢有半点反抗,连忙如捣蒜般地磕头:“对不起,小的错了,孔爷饶命!” 被他称为孔爷的,却是一个二十五六 岁,满身横肉的八尺大汉,他的手里抄着一柄铁锤,胸前围着一件的皮袄子,方面大耳 ,声如响雷:“我饶你的命,谁来饶战场上的战士们的命?” 地上的汉子痛哭流涕:“小的再也不敢了,今天,今天小的起迟了,没有接上卯时三刻的山泉水,这才,这才动了歪心思,请孔爷饶小的一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孔爷冷冷地说道:“哼,要是每个人初犯都可以不用负责,那还要定规矩做什么?来人,按规矩办!” 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声暴喏,上前按住了这个汉子,也不顾他的哀求,抓住了他的左手,伸出右指,就放到了一边的铁砧之上,孔爷向手上吐了口唾沫,抡起大锤,带起一阵热风,猛地就向下一砸,只听一声杀猪也似的惨叫,这根小指,顿时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截碎骨,连形状也看不完全了,而十指连心,这个汉子顿时就晕死了过去。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即使是在飞豹军中,那孙无终的军令也可称严明,动不动地对军士打板子,罚跑步,最轻也是在脑袋上弹一个包,但还不至于这样上来就残人肢体。看到这里,刘裕沉声道:“请问此人犯了哪条军规,要下如此的重手?” 孔爷的嘴角勾了勾,把手中的铁锤往边上一丢,先是下令道:“带他去医士营!” 交代完了这句后,孔爷看着刘裕,冷冷地说道:“你是何人,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对我发号施令吧。” 刘裕掏出了令牌,扔向了孔爷:“我叫刘裕,刘邦的刘,富裕的裕,这是我的令牌,今天我是来这里报道的,想不到却是开了眼界。” 孔爷一手抄过令牌,看了一眼:“你就是飞豹军的刘裕吧。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不过,这辎重营铁匠幢,是我孔靖管事的地方,你也一样,要归我管。如果你在这里犯了规矩,那这个人,就是你的下场!” 刘裕冷冷地说道:“军中有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你这又是什么规矩?” 孔爷勾了勾嘴角,露出了森森白牙:“辎重营不是战斗部队,你那套军令在这里不实用,这里的规矩是我定的,玄帅也认可了,你以后,也得照这里的规矩办,不然,我不管你是什么京口大哥还是飞豹幢主,犯了规矩,一样处罚!” 说到这里,他突然微微一笑:“欢迎你来铁匠幢,祝你能早点离开这里。” ===第二百零二章 千年箭头今何在=== 小半个时辰之后,刘裕和孔爷并肩站在铁匠营外的一处小坡之上,孔爷名叫孔靖,闽地山阴人,与来自两淮之地的北府军主要兵源不同,他是当地的一个小豪强,庄园主,带了四五百族中子弟,僮仆前来从军。 因为孔家祖上靠着打铁发家,有不少锻造秘法,因此他们这一族人,就成了辎重营中铁匠幢的主力,除了这五百多人外,谢玄还特地拨了各军给淘汰下来的军士中,身强力壮的两千余人,加入这铁匠营,为数万大军提供军备。 秋风吹着孔靖的脸,孔靖换了一身军官的装束,皮盔皮甲,看着营外流淌着的河水,叹了口气:“刘裕,我本以为,这回你来这里,应该支持我的行为才是。难道,追求武器铠甲精益求精,不应该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那人只不过是取错了水,就算犯了军规,惩罚一下也就行了,为何要残人肢体呢?他这样断了一指,以后还能做什么?” 孔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嘴角勾了勾:“刘裕啊,你可知道,自古以来,哪朝哪代的武器铠甲,是最好的?” 刘裕倒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下子给问住了,许久,才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历代的武器应该都不差吧,不都是放在武库里么?就跟我们的装备一样,真要说的话,也许汉军的装备最好吧。” 孔靖摇了摇头,笑道:“刘裕啊刘裕,虽然你的兵法和武功出众,但对这军械之事,还真是不知道呢。武库里的装备,只够用个十几年,铁甲和刀剑是会生锈的,就算是皮甲,也不会超过百年,所以,只有时不时地修缮,维护,才能让你们身上的甲胄防刀剑箭矢,手中的武器能破敌盔甲。” 说到这里,他取下了戴着的一顶皮盔,递给了刘裕:“这回你犯事就是因为拿下了同伴的头盔,对吧。” 刘裕想到水生的死,心中就是一痛,黯然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明知那兄弟耳背的情况下,还在战场上脱他的头盔。” 孔靖正色道:“如果要我说,你的责任只有一半,另一半,却是这制盔的工匠应该付的。” 刘裕奇道:“那头盔没啥问题啊,防护性很好,里面还有皮革内衬,寻常箭矢不能透入的,怎么是他的责任了?” 孔靖微微一笑:“你先戴戴这个再说。” 刘裕拿起孔靖的头盔,仔细看了看,这是一顶铁盔,里面也衬托了一些兽皮,看起来跟寻常的头盔没啥区别,他戴上了脑袋,正要说话,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孔靖的声音:“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刘裕的脸色一变,一把拿下了这个头盔,之前他戴过的所有头盔,只要戴上之后,外面人说话的声音,就很难听清楚了,即使是孙无终这个大嗓门在自己面前十步说话,也是细如蚊蚋,所以,军中在训话的时候,全都要免盔在手的,至于谢停风这样本身就比较耳背的人,戴上头盔之后,几乎就成了聋子了。 孔靖指了指头盔的侧面:“看到没有,奥秘在这里!” 刘裕仔细一看,只见头盔的侧面,双耳的位置,却是钻了百余个针眼大的气孔,这才是这个头盔戴上之后,还能听到别人说话的根本原因,这些气孔不至于降低整个头盔的防护能力,却能让人能听到别人说话,不得不说,小小改动,独具匠心! 刘裕叹了口气:“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那些制盔匠没有想到呢?要是有这个,水生兄弟也许就不会死了。” 孔靖冷笑道:“因为大凡制盔和制甲,以及制军械的工匠,他们不用自己穿着这些甲胄,拿着这些武器上战场搏命,做这些事情,只不过是完成任务而已。又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呢?” 刘裕有点明白了,若有所 思地点着头:“所以,你就要立这样的规矩,来逼着每个工匠都不能偷懒?” 孔靖正色道:“这只是第一步,我家祖上就是工匠出身,深知这一行很难象军士打仗那样靠着斩首和军功出头,所以,既然不能给出足够的好处来吸引人好好干,就只有先立威,让人不敢偷奸耍滑了。毕竟,自古以来,这种制甲制械的工匠,不是战俘就是奴隶,调动他们的积极性,首先要的,只有鞭子。” 刘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可是我们北府兵,即使是工匠,也是从军应募来的百姓,良民,不是什么奴隶!” 孔靖微微一笑:“没什么区别,他们是各军淘汰下来的人,要让他们干活,先得立规矩,刚才问你的问题,我现在告诉你答案,自古以来,军械甲胄做得最好的,不是汉军,而是秦军!” 刘裕奇道:“秦军虎狼之师,不是经常赤膊上阵,逢人便杀吗?要论军械武器,他们未必很强吧。” 孔靖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箭头,递向了刘裕:“你看看这是什么?” 刘裕拿过这个箭头,放手里看了两眼,这是一个典型的三棱青铜箭头,开有血槽,即使是经过了几百年的岁月沧桑,上面已经是锈迹斑斑,但仍然触手很锐利,刘裕点了点头:“是个不错的箭头,放到今天也能杀人,孔幢主,你意思是说,秦军的武器质量极高,几百年后还能用吗?” 孔靖摇了摇头:“你再仔细看看箭头上面。” 刘裕的脸色一变,用手撮了撮箭头,青铜锈斑应手而落,一个细如蚂蚁的小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刘裕吃惊地张大了嘴,没想到这个只有两寸长的箭头之上,居然还刻了字,他并不是太认识这种秦时小篆,但依稀可以看到,是个庆字。 “这,这是个庆字?什么意思?” 孔靖正色道:“庆,是制作这个箭头的工匠的名字,也是我的先祖。秦军军制,所有工匠做的武器盔甲,每一个箭头,每一片甲叶,都要刻上工匠的名字,战后打扫战场时需要检验。” ===第二百零三章 生铁熟铁与炒钢=== 孔靖从刘裕的手中接过了这个箭头,一边放入怀中,一边继续说道:“若有箭不破甲,甲不御矛的情况,工匠都要按秦律进行处罚,轻则课以重罚,剥夺民爵和田地,重则直接处死。是以秦军不仅战士剽悍,如狼似虎,更是甲兵犀利,就靠的是此法。” 说到这里,孔靖微微一笑:“刘裕,愿意跟我一起,打造天下最好的武器盔甲吗?”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求之不得!” 不过说到这里,刘裕还是眉头一皱:“但你刚才那样,因为打错了水就直接剁了手指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知道这水是用来淬火用的,但什么水不是水,有什么区别吗?” 孔靖摇了摇头:“刘裕啊,这就是你不知道了,铁器的打造,一大半就是要靠了这个淬火,是好钢还是烂铁,可以说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一淬之间的事。” 刘裕奇道:“有这么重要吗?钢和铁有什么大的区别?” 孔靖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怀里:“就象这个箭头,在秦朝的时候,用的是青铜箭头,青铜很软,即使是加了很多东西,变得坚硬的熟青铜,也只能做到勉强射穿皮甲,所以秦军虽然甲兵犀利,但是以后碰到了铁制武器,还是吃了很大的亏,这也是秦末到汉初,渐渐地从这种青铜武器过渡到铁器的原因。” 刘裕点了点头:“是啊,都说上古
相关推荐:
【综英美】她怎么不讲wood
[快穿]那些女配们
一本正经的羞羞小脑洞
误打误撞(校园1v1H)
总统(H)
洛神赋(网游 多攻)下
(兄弟战争同人)梦境
大胆色小子
云翻雨覆
郝叔和他的女人-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