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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会尽展所学,助大家报仇雪恨,再立新功,把我们失去的一切,全都夺回来!” 人群中有人激动地大喊:“寄奴哥,你真的没有骗我们吗?朝廷真的会再次北伐,让我们报仇雪恨吗?” 刘裕哈哈一笑:“朝廷要做朝廷的事,可我们北府汉子,京口丘八,得做自己的事,一个军人,一个男人,要做的是什么?至少我知道,你们的位置,不应该是在这里,不应该是在赌坊,妓院,酒楼!” “你们应该在校场,跑马场,树林里,练你们的战技,骑术,箭术!就算没有训练的地方,也应该在田间,山林,溪河里,一锄头一锄头地抡,锻炼你们的体力和耐力,一箭箭地射,一叉叉地戳,不要让你们的箭术和槊法荒废,等到国家再度征集北伐大军的时候,你们要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只有这样,才无愧于北府铁军之名,只有这样,才不负京口男儿的名声。今天,我见识到了你们的斗志,三天之后又是新一度的京口打架大会,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半个时辰之后,银勾赌坊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刘裕与诸葛长民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诸葛幼民指挥着一批护卫,把大门上加了一把大铁锁,而一张刚刚写好的“永不开张”的牌匾,正在被刘钟指挥着另一批赌徒们挂上门梁那里,诸葛长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轻轻地叹了口气。 刘裕面无表情地说道:“长民,让你这些年的积蓄就这么打了水漂,对不住了,不过,你要是信得过我刘裕的话,你今天所失去的,以后一定能回来。” 诸葛长民点了点头:“昧了良心的钱,赚再多也不行,今天我还得感谢你把我给骂醒了,要是我真的走出了那步,把兄弟们卖去格斗场,这辈子恐怕都难再心安了。” 刘裕微微一笑:“那看来上天安排了一切,让我在你走出这步前就回来了,阻止你铸成大错,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几年不见,京口居然变成了这样。难道没了谢家,我们就得任人鱼肉了?以前谢家组建北府军之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吧。”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以前北府这里只是征兵之地,也没有太多的是非,但前几年北府军天下无敌,引人注目,谁都想控制这里,控制了京口,就掌握了天下强兵,刁家兄弟不过是个中等世家而已,他们的背后是会稽王,王国宝他们,大概他们觉得只有先打掉了京口人的傲气,才能掌握这里吧。” 王恭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诸葛军主说得一点不错,他们就是想要夺走京口人的血性,要的是一帮顺从的,听话的奴隶,而不是军人!” 诸葛长民的脸色一变,转过身,只见王恭一身便装,飘飘若仙,在一帮强悍的护卫簇拥之下,站在他们的身后,而为首的一员铁塔般的护卫,可不正是刘牢之?除此之外,刘袭,孙无终,高素,何衡,诸葛侃等一干北府军宿将,都站在他身后,而虎背熊腰的刘敬宣,则站在靠后的位置,扛着大铁锤,对着刘裕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刘裕微微一笑,对着王恭拱手行了个礼:“王镇军,您怎么来这里了?这会儿您应该在刺史府里视察公务才是。” 王恭哈哈一笑,上前拉起了刘裕的手:“听说你不在家里陪着家人,却来银勾赌坊了,我就知道会有好戏,所以,直接就过来啦。” 说到这里,他看着那上了锁的赌坊大门,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惜我还是来晚一步,好戏已经收场了。看着这里,就想到十年前,你我就是在这里初遇,初识的吧。” 刘裕摇了摇头:“我们的初遇应该是在蒜山的七里渡那里,至于在这里,那次我挺丢人的,让镇军见笑了。” 王恭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景物依旧,人事已非,京口还是那个京口,你我却不是昔日的你我,还有幼度…………”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收住了话。 刘裕的心中也是一片黯然,叹道:“怪我回来得太晚,无论是相公大人还是玄帅,都没赶上见他们最后一面。当年我年少无知,是个烂人,嗜赌好骗,总想着投机取巧,若不是他们领我走上正确的人生之路,现在的我,不知道还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不能让京口的兄弟们象我当年那样走弯路,这里的赌场,妓院,都不应该存在。” 王恭点了点头:“我以前虽然有所耳闻,但没有亲眼见过,刘裕,这件事情,我支持你,我这就会向朝廷上表,陈述这京口的特殊性,以赌博诱骗人倾家荡产,卖身为奴,只要我还是扬州刺史,只要我还是北府军镇军将军,就绝对不会允许发生。” 刘裕微微一笑:“谢过镇军,不过我想今天给我这么一闹,那些在这里开赌场的人,恐怕是开不下去了,现在全京口的父老都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再也不可能给他们愚弄和欺骗了,只怕 刁刺史也快要转任他处啦。” 王恭勾了勾嘴角,对身后的一众将军与护卫们沉声道:“好了,这里看来没事了,我多年没回京口,今天难得可以走走看看,不用跟着我了,刘裕,你可否愿意,给我当一次向导,引我四处转转呢?” 刘裕知道王恭的用意,他点了点头:“求之不得。” 王恭笑着向前走去,他负手背后,意气风发,宽袍大袖,配合着那及胸的长髯,俊朗的面容,当真是飘飘欲仙,整个人都仿佛在飞一般,而刘裕则是步伐沉稳地跟在他的身边,稍稍靠后一点,更显得他的风头一时无两。 在官道上走了百余步,身后的人已经隔了挺远,王恭才恨恨地说道:“寄奴,你这回看到了吧,这些个恶贼,把国家祸害成什么样了,只要不除掉他们,朝堂永远不得清肃,你我的大志,也绝不可能成功。寄奴啊,上次在广陵的时候,你我没时间细聊,我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说要回家之后再作答复,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是如何祸国乱政的,现在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了吗?” 刘裕的心中暗叹,这王恭还是过于激进,总想着靠一腔热血就消灭异已,即使王国宝和他身后的会稽王有万般不是,起码也是朝廷重臣,只靠着北府兵就想清君侧,只会让内战提前爆发,自己万万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让他产生错觉。 念及于此,刘裕正色道:“王镇军,这几天我反复地想,您的爱国热忱和远大志向,我万分佩服,只是在我看来,现在并不是动手的时候,您如果真的想要实现大志,应该再好好忍耐,以待时局变化。” 王恭的脸色一变:“什么,再忍耐?要忍到什么时候?我上次就说过了,是陛下,圣上有意扫清那些不思进取,昏庸无能的世家官僚,才让我上任这扬州刺史,才让我掌握北府军,就是要行清君侧,正国本之事。你看看,现在连京口都给这些奸贼祸害成这样了,你还要忍耐?刘裕,你到底在想什么?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忠臣反贼不论心=== 刘裕平静地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为何不干脆直接罢免镇军口中的那些个奸贼重臣,而是要绕这么一个大弯呢?王镇军,您没有仔细想过这点吗?” 王恭恨恨地说道:“这些是朝政,你现在还不明白,王国宝的背后是会稽王,他是皇帝的亲兄弟,皇帝不可能就这样直接对会稽王下手。所以,这种事情,只有我们这些世家忠臣来做。” 刘裕叹了口气:“那请问王镇军,当年皇帝让会稽王出来执政,而会稽王又重用王国宝,又是为何呢?” 王恭微微一愣,转而沉声道:“那是因为当时皇帝对谢相公有所忌惮,听信了小人的谗言,这才让会稽王出来分相公大人之权,至于王国宝,是被会稽王拉拢的世家子弟而已,同样也是为了分相公大人之权。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谢家已经没落,皇帝不需要会稽王和王国宝了,所以,需要我这样的世家子弟来澄清朝政,一扫屑小!” 刘裕摇了摇头:“王镇军,我不是当年那个京口农夫,对时政一无所知了,这些年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明白了一些道理,那就是在权力面前,一切有威胁的,都要清扫,这与这个威胁是忠臣还是奸臣无关。当年用会稽王来制约谢相公是如此,今天用你来制约会稽王,同样如此,皇帝想要的是权力,而要拿到权力,需要的是制衡,而不是彻底地打倒一方。” 王恭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他让我出镇扬州,掌握北府,你可知道付了多大的代价,出了多大的力?这是一个简单的制衡吗?” 刘裕叹了口气:“没有区别,大晋的皇权不振,已有近百年,之前的几位皇帝更是被随意废立,就是谢相公,独掌相权近二十年,作为皇帝来说也是极大的不爽,所以他就需要拿回自己的权力,可是大晋的天下被世家所控制,皇帝手上无兵无权,贸然得罪世家首领,只怕会自己给替换掉,所以,扶持世家中的另一派势力,与作为世家首领的大世家分庭抗礼,如此一来,两派争斗,才会都有求于皇帝,也只有如此,才能慢慢地找回失掉的皇权。” 王恭咬了咬牙:“这些道理,是谁告诉你的?” 刘裕摇了摇头:“自己看的多了,经历的多了,自然也会悟出一些名堂,并不用谁去教,兵法上要分化瓦解敌人,就是要让敌人内部派系林立,争斗不休,但不能让一方迅速地把别的给灭了,要让他们互相牵制,难分胜负,这样他们斗得越久,自己的胜算才越大,在草原上,这个道理更管用。” 王恭冷笑道:“听你这么说,我不过是皇帝手中的道具,跟王国宝之流也没有区别了?” 刘裕叹了口气:“谢相公于国有大功,王国宝只对贪腐私利有兴趣,两者在小民看来,是天差地别,但在皇帝眼中,谢相公专权,王国宝权欲却不重,至少不至于行废立之事,所以反而更可靠,可以用来对付谢相公。” “可是现在谢家倒了,皇帝的最大对手从谢家变成了自己的兄弟,而且因为会稽王有宗室身份,天生就有篡位的优势,谁也没有料到一次北伐失败,把持朝权二十年的谢家居然就这样垮台,所以皇帝一时间手足无措,只有让镇军出山,出外镇守北府,以为外援,但绝不是让你靠着强军就自行其事,以镇军现在的力量,以你对北府军的掌控,是根本不可能达到你的目的。” 王恭恨恨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在军中的威望,你无人能及,虽然你的地位不及刘牢之,但刘牢之因为邺城之战减分太多,尤其是在新一辈的北府后辈中,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不象你这样是可以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带头大哥,所以,只要你肯象今天在赌坊中那样振臂一呼,带领大家入京除奸,那大事一定可成!” 刘 裕摇了摇头:“镇军说的大事,是什么?清除王国宝,或者是逼退会稽王,这就算是完成大事了?” 王恭点了点头:“擒贼擒王,一击毙命,王国宝虽然在各地有不少趋炎附势的党羽,但这些人是墙头草,只要领头的王国宝完蛋了,他们会顺风倒下,转而向我们乞降,就连刁氏兄弟这样的人,也不会陪王国宝一起完蛋的。世家间的争斗,并不需要斩尽杀绝,只要用雷霆手段消灭敌人首脑,那剩下的,就是我出面来扫清后续的事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么说来,王镇军是想提北府兵,入京诛杀朝臣了?你这样的做法,跟苏峻,王敦这样的反贼有何区别?弄得天下大乱,大晋内战,然后让北方胡虏趁机南侵,让大晋有亡国灭种之险,这些就是你要做的大事吗?” 王恭气得满脸通红,重重地一跺脚,目厉声道:“刘裕,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怎么可以如此侮辱我,把我跟那些个反贼相提并论?他们是想自己谋反得权,而我是为国家诛凶除害,是一路人吗?” 刘裕摇了摇头:“所谓圣人论迹不论心,凡事只看结果,不问初心,不管你是不是那种人,但只要起兵入京,行为上就是谋逆,你开了这个头,各地藩镇都可以纷纷效仿,且不说王国宝的弟弟王忱现在是荆州刺史,就是豫州的庾准,中原的朱序,益州的毛家兄弟等人,也都可以趁机起兵,或是割据自立,或是与你交战,大晋的天下,四分五裂,外敌再来,如何御敌?!” 王恭一时说不出话来,久久,才长叹一声:“难道,就因为怕这些风险,就要任由王国宝之流继续胡作非为吗?面对这种奸人,不去阻止,只会让更多的人怕他,更多的人依附他,到了连京口都被他控制的时候,只怕你想行清扫朝堂之事,都没有这个能力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大义恩情何以偿=== 刘裕摇了摇头:“那请问王镇军,你说的这个清扫朝堂,可是皇帝的旨意?他正式下诏让你起兵勤王了吗?如果没有这种皇帝的命令,你一个臣子起兵,这算什么?忠臣还是反贼?” 王恭恨声道:“皇帝陛下把我放到这里,就是要做这种事情的,你可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就象三国时的汉献帝,他的身边,从自己的亲兄弟到满朝文武,都是那些只顾私利的奸邪小人,会稽王和王国宝的身边,尽是那些马屁精,这些人只想趋炎附势,然后得到权力,再去疯狂地剥削与压榨百姓,为自己谋取私利,忠诚正直的世家子弟,已经无法在朝中立足,所以皇帝只能依靠我们这些儒生世家子,出镇外藩,就是想借助我们手中的军力,有朝一日,能整肃朝堂,这就是汉献帝的衣带血诏,而我等,就是诸葛亮,刘备这样要拯救天下的人。” 刘裕叹了口气:“那就是说,王镇军仍然没有正式的皇帝诏命,你只要起兵,仍然会给视为逆贼,不会有人跟随,就算北府军肯跟你干,别的地方的镇守也会起兵讨伐你,到时候,会稽王和王国宝他们反而成了忠臣,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王恭咬牙切齿地说道:“皇帝被这些奸人所控制,胁迫,根本无法正常下诏命,再说这些奸人还没有正式作乱,现在只是结党营私,即使是谢相公在时,也无法将他们正式铲除,但谢相公的仁慈和好心没有换来好结果,被他们抓住机会疯狂地攻击,一次邺城失手,就不得翻身,连带着整个北府军和谢家几十年的权势,都毁于一旦,我就算为了报相公大人的教导之恩,完成幼度未竟之志,也要帮他们报仇雪恨!” “刘裕,你是谢家的准女婿,谢家对你有天造地设之恩,你在北府军所取得的成就,虽然是你的本事,但也与谢家的提携,照顾,几次三番地顶住压力保了你是分不开的,你就算不想跟我一起成就一番事业,起码应该为谢家报恩吧,别忘了,这回把你从草原带回来的,还是王夫人这个谢家女儿呢!” 刘裕沉声道:“正是要为谢家报恩,才应该继承谢相公的遗志,你想想看,为什么相公大人活着的时候,不去对这些奸臣下手?他当时无论是权势还是手中的兵力,都比你现在要强得多,为什么他能做而不做,你却一上任就要如此激进,难道你是想说,谢相公的见识还不如你吗?” 王恭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是相公大人心慈手软,不想跟别的世家翻脸,一个是皇帝的弟弟,一个是自己的女婿,真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别人会怎么看相公大人?只怕真会把他看成董卓,曹操,司马宣王这些人了。大敌当前,晋国一直面临生死存亡的压力,所以相公大人选择了妥协,让这些奸人得以暂时保存,只要不影响大局,可以暂时容忍他们的存在。” “可是,相公大人的仁慈和好意,却没有换来他们的悔悟,最后反被其害,若非如此,我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和你商量如何为谢家报仇的事?你说得不错,现在我的权力,人望,所能掌握的力量都远不如相公大人,但我有一点比他们好的,就是我意志坚定,也不怕得罪人,甚至不怕赔上自己的这条性命,我相信,这世间是有正气存在的,只要正义之士联手,不计较个人得失,必然可以震慑屑小,还世间一个太平!” 王恭说得义正辞言,配合着他坚毅的表情与有力的手势,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让刘裕也有些感动了,但刘裕还是叹了口气:“王镇军,我相信你是一片赤诚,可是你无法让天下众人信服,他们只会以为你是一个想要起兵谋反的叛臣,如苏峻,如祖约,如王敦,名为清君侧,实则想独霸大权,以后行篡逆之事。所以说,你不是不可以起兵除奸,但一是需要名份,二是需要时机,如果那些奸人没有明确的反行,你是没有皇帝的诏命,是无法动手的。” 刘裕说到这里,顿了顿,沉声道:“现在大晋两大藩镇,一是扬州,拥有北府军,二是荆州,也是桓家的老底子,几十年来的经营,几乎成为国中之国,无论任命谁接管这二处,都不可能迅速地收附人情,控制这二地的军队,所以,尽管王镇军有刺史之名,但是跟那荆州的王忱一样,徒有虚名而已,并不能据此真正地动用扬州的人力,物力,军力。” 王恭的眼中光芒闪闪,显然,刘裕的话直戳中了他最没底气的地方,让他无话可驳。 刘裕看着王恭,正色道:“那些奸人之所以同意你接手扬州,一来是给皇帝一个面子,不想现在就起了直接的冲突,二来也是看透了你不可能一已之力掌握北府,刘鹰扬他们虽然是宿将,名将,但是他们并不能号令京口人,不能让基层的北府军将士甘心为之效死,现在国家只要不大规模北伐或者反击入侵,甚至都不会下令征召大军,你作为扬州刺史,也没有全面动员的权力,他们在等你犯错,等你一时冲动召集军队,只要你下了这个令,他们就马上会以谋反罪将你消灭,到时候你连反抗都不可能了。” 王恭沉声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你刘裕,才是真正可以号召,团结京口百姓和民众的,这是刘牢之他们有再高的军衔和官职也做不到的事,就象今天,你在赌场的表现,更让我确信了这点,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北伐,这几年在北方的经历,也是为了将来的北伐作准备,但是你要知道,只要那些奸党蛀虫在,就永远不会让你北伐成功,能保证你的壮志得以实现的,只有我才行。” 刘裕看着王恭,平静地说道:“王镇军,你就这么自信,我们的皇帝陛下跟你是同样想法吗?”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坐待二奸反目仇=== 王恭的脸色一变,他本能地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无法启齿,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最关键的这点上,可能想得太简单了一点。是啊,皇帝要的只是权力,未必真的要作有利于国家的决定,甚至连自己的功业之心,可能都未必是他所想的。 刘裕看着欲言又止的王恭,叹了口气:“王镇军,我知道你跟玄帅一样,有建功立业的打算,也有一腔热血,青史留名的报负,你不是那些不成器,只想混的世家纨裤子弟,而是真想有一番作为。你的妹妹,是当今皇帝的前任皇后,而你这个国舅身份,也让你觉得皇帝就是你的自家人,而他找你出山,是想找亲戚帮忙,可是你忽略了最大的一件事,他是君,你是臣,你们不可能平等的!” 王恭咬了咬牙:“我跟你的身份也是悬殊,但并不妨碍我们能成为一路人,只要有同样的见识和抱负,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刘裕摇了摇头:“这不是一回事,王镇军,你我之间不涉及这种权力之争,我对你的这个镇军将军,扬州刺史之位,毫无兴趣,我在乎的只是完成北伐伟业,收复我们汉家失去的江山和荣誉。可是皇帝绝不会对你的权势增加没有想法,你是世家子,世家架空了大晋皇帝近百年,最近的一个就是谢相公,即使是你的妹妹,当年也是给谢相公作主嫁给皇帝的,你觉得皇帝真的觉得这是一场天作姻缘吗?当年你的妹妹没有少给皇帝各种气受吧。” 王恭恨恨地说道:“虽然他们夫妻关系不和睦,但本身联姻就是一种政治结合,我们王家这些年来一直忠于皇室,皇帝眼里,我就是可靠的小舅子。” 刘裕叹了口气:“可是你跟谢家同样关系非常好,皇帝一开始找来分谢家相权的可是自己的亲兄弟,现在这个亲兄弟眼看要成为自己皇位的威胁了,才转而求助你这个小舅子,不是因为你有多可靠,而是因为现在他没有别人可用了。大晋的世家,一大半已经随着谢家的没落,转而投向了王国宝,能坚定站在皇帝一边的,除了你,还有王旬等人外,还有几人?” 王恭点了点头:“刘裕,你这次回来真的让我吃惊不小,想不到你一介武夫,对我大晋的世家内情竟然如此了解,怪不得当年相公大人这么看好你,大概就是发现了你身上的这些特质。不过你也应该清楚,大晋的世家,已经开始没落和腐朽,早就应该有新鲜血液加入了,你若能助我,扫平奸邪,我可以让你,还有你的这些北府兄弟,升级成为新兴的家族,大家共扶大晋,创造一个新天下。” 刘裕摇了摇头:“北府的老一代将军们,如刘鹰扬他们,图的是功名富贵,而新一代的年轻人,图的是赏功封候,说穿了也是荣华富贵,他们还是流民,刚刚南下时确实想着打回去,但随着在这里落地安家,随着以前出生入死后有了一些家产,他们开始变得安逸,你看看这赌场,有这么吸引人,如果一个成天想着打仗的人,会流连于此吗?” 王恭的眉头一皱:“这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唤醒大家的血性和荣誉,就象你今天做的这样,关了这里的赌场,让京口的男儿重新拿起武器,成为优秀的军人,有这样一支强军在手,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刘裕叹了口气:“你要他们北伐可以,但要他们随你入京清君侧,那是万万不行的,一个是为国建立功业,一个是给人视为谋逆,怎么可能是一样的事?即使你一时得手,许了高官厚爵,但是当年苏峻和王敦也一度成功,最后还是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是不会得到将士们的追随的。” 王恭气得一跺脚:“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帮我除奸扫恶,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就能扫清朝堂吗?难道会稽王和王国宝,会不攻自破,不战自败吗?” 刘裕微微一笑:“王镇军这回终于说对了,其实你不 必心急,你的机会,就在于他们之间的不攻自破。” 王恭的脸色一变:“此言何意,如何不攻自破?” 刘裕平静地说道:“会稽王和王国宝,都不是治国之才,贪婪自私,能走到一起,只是因为当年相互需要,司马氏给架空多年,除了王国宝这种世家败类,不会有人跟他们走到一起,而王国宝被所有世家看不起,想要向老丈人夺权,也只有拉上皇家的关系,所以他们一拍即合。” “可这种利益之交,不会长久,现在谢家倒了,皇帝一方看起来没有强力的对手,唯一忌惮的,就是王镇军你了,如果你不自乱阵脚,主动起兵,那他们两人会以为你也是胸无大志之人,一个外藩刺史,还不足以威胁他们的权力,接下来他们就会争相安排自己的亲族,党羽去各地,王国宝和会稽王,早晚会因为这些利益冲突,最后翻脸分手,等到他们自己斗起来的时候,才是镇军有所作为之时啊。” 王恭的眉头渐渐地舒缓了开来,他笑着拍了拍刘裕的肩膀:“想不到你居然能想到这么多,我明白你意思了,也罢,现在我也没掌握京口,控制北府军,急着起兵不是时机,还是先观察一阵再说,不过,我得重组北府军,刘裕,你得做好近期回军中的准备,这回,我要上表保奏你为将军,成为我的副手。” 刘裕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王镇军,比起回北府,有个地方,更需要我现在过去。” 王恭的嘴角勾了勾:“还有比重建北府更重要的事吗?你是不是想要先在乡里串联,组织一批老弟兄,然后成建制地加入北府军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有办法在重建北府的时候就让老兵们回归。不说恢复淝水之战时的八万之众,起码三万精兵的规模,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想去的是,洛阳。”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刁氏兄弟关赌场=== 京口,刺史府。 刺史公堂之上,已经只剩下了几个人,刁逵与刁协兄弟二人,身着红色的高品阶官服,愁眉深锁,而刘毅和孟昶二人,也身着绿色的低品官服,立于堂下,几十个护卫远远地把守着刺史府的大门,不停地有信使来回奔跑,向着刘毅耳语几句,然后再匆匆奔回。 又一个信使来而复去,刘毅的嘴角勾了勾,上前道:“诸葛长民已经关闭了银勾赌场,而且,刘裕还放话,说是一个月内,要让所有其他的赌场也全部关门。” 刁协的脸上白粉气得纷纷下落,厉声尖叫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刘裕,一回来就跟我们作对?!刘毅,你是本州司马,有如此公然挑战朝廷的恶贼,还不快快带兵捉拿?” 刁逵抬起了手,摇了摇:“二弟,这么多年下来了,你这急脾气还不能改一改,那诸葛长民也算得上是个狠角色了,怎么半个时辰不到就服软了?刘司马,你原来可是判断,诸葛长民能撑上一阵子,我们再出手呢。” 刘毅叹了口气:“我还是低估了刘裕,他不知从哪儿学了一套厉害的千术,把赌场里的那些个弯弯绕全给演示了一遍,那些赌汉们一下子就愤怒了,诸葛长民根本没办法再拖下去,再说了,刘裕居然还知道您要让京口人卖身为奴,去当格斗士奴隶的事情,把这事也当场说破了,这下连诸葛长民都站到他那边啦。” 刁逵的眉头一皱:“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此事就连诸葛长民都是前两天才告知,莫非…………” 他说着,目光开始在刘毅的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刘毅微微一笑:“刁刺史,自从昨天以来,我可是跟您形影不离,再说了,这个点子也是我跟你出的,我又怎么可能去告诉刘裕呢。只怕是诸葛兄弟做事不密,我原来看他答应这事时就很勉强,给刘裕拿话一试,就直接吐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刘裕已经把这事公开了,京口人群情激愤,只怕这些个赌场,真的是开不下去啦。” 刁协扯着嗓子吼道:“什么?开不下去了?刘毅,你可别忘了,这些赌场也有你的一份,还得拿出三成的收入去孝敬王爷和仆射大人,你说关就关?” 刘毅叹了口气:“人要学会随机应变才是,刁长史,这几年京口能开起这些个赌坊,就在于刘裕不在,京口好汉们一盘散沙,没人领头,加上他们本就好赌,谢家自身难保,也不可能过问一个京口开赌场的小事,所以我们才能赚了几年的钱,现在刘裕回来了,王恭又是刚刚上任,只怕这赌场,就是他们要找的第一个突破口,与其等他们拿了罪证,不如自己先行关停,以免给他们可乘之机。” 刁逵看着刘毅,冷冷地说道:“刘司马,都说你一直怕了刘裕,我还以为是传言罢了,今天一看,还真的所言非虚啊。以前你在我这里也是自视极高,怎么这刘裕一回来,连交手的勇气也没了呢?” 刘毅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我这不就是跟他交手么?只不过现在这些赌场,还有格斗士奴隶的契约,是我们的死穴,刘裕突然回来,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这些把柄,让我们措手不及,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再图反击。看刘裕这架式,是想从刁刺史你这里找到突破点,报仇雪恨呢,您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刁逵的眉头一挑:“我乃是堂堂南徐州刺史,他现在一个平民百姓,也敢跟我斗?反了他了!再说了,我后面有会稽王和仆射大人,刘裕有什么?谢家都完蛋了,还有谁能保他?刘司马,我要是现在下令让你去捉拿他,也不提赌场之事,就说有人举报他从敌国潜回,意图刺探军情,顺便接走家人,你能做到把人带回来吗?” 刘毅摆了摆手:“刁刺史,你可别忘了,现在你的直接上司可不是会稽王和王仆射,而是王恭这 个五州都督,扬州刺史,他昨天不打招呼就来了我们这里,酒席 间也对您的示好拒之千里,冷若冰霜,今天一早,他就不打招呼出门,刚才的探子来报,他也去了刘裕那里,也许,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就等您上当呢,您这时候要抓刘裕,且不说我的手下们不会从命,就算刘裕真的束手就擒,只怕王恭也会找您麻烦的,毕竟,刘裕现在还是北府军的人,是他管。” 刁逵恨恨地说道:“可是这么多赌场,每年能跟我赚几百万的钱,就这样说关就关,我实在是不甘心啊。再说了,这里面还有会稽王和王仆射的份子呢。” 刘毅正色道:“那您正好可以把这里发生的事向会稽王和王仆射禀明啊,刘裕刚砸了赌坊,王恭就赶了过去,如果王恭不亲自拿下刘裕,那就意味着他允许,肯定刘裕的这个做法,如果您与之对抗,那以王恭的权势,要让刺史和长史吃亏,还是做得到的。” “可是如果您暂时忍让,却把这事归结于王恭的苦苦相逼上,再把这事告诉会稽王,那会稽王他们自然会出手,如果王恭的五州都督,扬州刺史不保,那刘裕也就没了靠山,自然可以轻松解决了。” 刁逵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刘司马果然足智多谋,真不愧是北府军中的第一智者,好吧,就按你说的那样,把赌场主动关闭,不过,征丁收税的事情,是朝廷的正式国法,王恭也不能与之对抗,这事就交给你去做了,十天之内,该征的税,该抽的丁,一点也不能少。不能让京口人觉得,刘裕来了,他们就能反了天!” 刘毅微微一笑,一揖及腰:“遵命!” 当刘毅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口时,刁协恨恨地说道:“刘毅这小子怕是想转向改投王恭那里了,大哥,咱们可得留个心眼啊。” 刁逵冷笑道:“放心,对刘裕回来最害怕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他,咱们大不了换个地方当刺史,也省得成天受这些丘八的鸟气,可是刘毅,嘿嘿,他是放不下那个京口大哥,北府军领袖的梦呢。让刘裕给他清醒一下,不是坏事。”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关赌场的时候,别忘了把咱们的私库给取干净,别留下痕迹。”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刘毅孟昶小巷谋=== 当刘毅和孟昶走出刺史府,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孟昶向后使了个眼色,小巷之中闪过几条黑影,然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大哥,安全。” 刘毅停住了脚步,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刘裕回来,一切都要改变了,哼,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我快掌控京口的时候才回来,本来我苦心经营,甚至背上勾结刁氏兄弟,不顾京口兄弟前程的恶名,就是为了能成为南徐州刺史,彻底地控制京口,王旬已经答应我,半年内就调离刁氏兄弟,我这些年的忍辱负重,都是值得的,可是现在这么一闹,奶奶的,一切都看来要化为泡影了。” 孟昶摇了摇头:“其实这些也是早晚的事,我一直不相信刘裕真的就会死在邺城之战,那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才是最痛苦的,现在也好,有刘裕顶在前面,我们可以不用跟刁氏兄弟起正面冲突了,老实说,虽然王旬说支持我们,但是他现在毕竟是个没落世家,有没有能力跟王国宝斗,都要打个问号呢。” 刘毅微微一笑:“有没有能力是一回事,想不想斗是另一回事,咱们是什么人?兵家子,将种!在大晋这个世家天下,是给人所看不起的,因为所有的世家虽然有争斗,但对我们这些人的态度是一致的,那就是视为鹰犬,走狗而已。” “所以我们只有让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先掐起来,我们才会有机会,明白吗?王旬是不是有这个实力并不重要,但他毕竟是王家的人,是高级世家,只要他真的敢和王国宝敢,那就会引起世家的分裂,现在谢家倒了,王国宝无才无德,却居于大位,会引起大批的高等世家不满,而世家间的争斗,最后就得看谁能掌握大晋的强军,北府军作为大晋第一的军队,咱们完全可以待价而沽。” 孟昶的眉头一皱:“可是现在刘裕回来了,北府军不止我们这些人,还能待价而沽吗,我表示怀疑。” 刘毅的眼中冷茫一闪:“从刘裕这回回来的表现看,他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还是一门心思想要北伐,现在谢家倒了,他的未婚妻也没了,无依无靠,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北府军的老兄弟,只有这些人才会听他话,认他。这些年他不在,刘牢之这些将军们又给罢免,我们倒是成了北府军的宿将了,他想重新召集老弟兄,可不能扔下我们。” 孟昶压低了声音:“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让北府军士卖身为奴,送去彭城格斗场为奴隶的事,你可别忘了,这点子是我们出的,刘裕万一要是知道,还会跟我们做兄弟吗?” 刘毅微微一笑:“诸葛长民那里只知道是刁氏兄弟的吩咐,刘裕又不可能当面跟刁氏兄弟对质,这个事情,只会永远烂在刁家兄弟的肚子里。这两头猪,只会想着眼前的这点钱,却从来不知道,只有权力,才是这世上一切的来源,赚再多的钱,如果没有权力作为后盾,早晚也会一无所有。现在这会儿,他们估计还在转移那些个赌坊里的私钱,再就是要会稽王和王国宝出面来压制王恭。” 孟昶摇了摇头:“他们若是有本事压制王恭,也不会让王恭坐上这个扬州刺史,北府军镇军将军的位置了。本来就是昌明道子两党之间势力平衡的一个结果,王恭的所做所为,也合乎正义。” 刘毅的眉头微微一挑:“不过,刘裕这次回来,没先见我们这些老兄弟,倒是跟他的几个本家走的很近,这些年,他的弟弟,族弟们都成长得不错,以后可能他也会组织一批自己的死党,咱们也得早作准备,尽量多拉些人过来。诸葛长民这回赌场关张,损失不小,你去安排一下,给他一笔钱,就说是我们弥补他的损失,刘裕现在给不了人实际的利益和好处,但我们可以,现在不要舍不得钱,只要有能拉拢人的机会,绝不要错过!” 孟昶点了点头:“那彭城那里的格斗场的份子?” 刘毅摇了摇头:“不要了,跟会稽王他们结算清楚,这笔钱本就是不义之财,几年前淝水之战后,有大量的秦军战俘可以作为格斗士,现在这些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再要招新人,就得用咱们自己的北府兄弟了,你不要忘了,我们提出这条建议,本身就是要会稽王和刁氏兄弟在京口与人结怨,最后给赶出去,现在刘裕回来,也省了我们这些个麻烦。” 孟昶笑了起来:“你说刘裕这回一回来就拉拢军中故旧,这是想做什么,现在明明不太可能北伐,朝廷也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的坚持就出兵,你真的确定,刘裕还是为了当年的北伐理想吗?”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你是什么意思,刘裕不想北伐了?我是不信的。” 孟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倒是觉得,刘裕是个聪明人,任何低估他智力的,都会吃很大的亏,现在大晋真要说打仗,只会是昌明党和道子党之间的战争,他可是和王恭一起回来的,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跟那些老战友和新生代们叙旧,第二天就是去砸了这几年为祸京口,让人意志消沉的那些个赌场,明显是要有所作为,我觉得他可能会加入到昌明党一方,为王恭而战。” 刘毅笑着摆了摆手:“只怕未必,当年刘裕在邺城之战后神秘失踪,甚至传出被慕容垂所害的流言,连续命缕都丢了,虽然此中内情不为人知,但以我对刘裕的了解,一定是在北方遭遇了什么大事。而且,上次邺城之战输得莫名其妙,我这几年一直在反思,好像我们一直给个看不见的手指引着,一步步地踏入到那慕容垂的陷阱之中,咱们这里,一定有人跟敌人内通。” 说到这里,刘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眼中冷芒闪闪:“我想,我们的寄奴兄弟留在北方这么多年,只怕也是想找出这个神秘的黑手,他既然肯回来,恐怕也是找到答案了,这个答案,我也想知道。”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黑手大敌乃是他=== 乌衣巷,无名小院,枯井底,黑手党总舵。 牛油巨烛在熊熊地燃烧着,黑手党三位大佬分列江山万里沙盘的四周,眼中光芒闪闪,可是三道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沙盘之上,那个巨大的建康城边上,看起来毫不起眼,形同村落的地方,可不正是京口? 白虎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说的不要让刘裕回来吧,你们不听,现在怎么样,他一回来就折腾出这样大的动静,几乎尽收北府人心,虽然无一官半职在身,但是比刘牢之,不,比王恭更象个将军,假以时日,不可限量!” 玄武的目光炯炯:“可是,他做的事情,不就是我们希望他做的吗。他这一回来就跟王恭混到了一起,说明他已经跟昌明党有所联系了。有刘裕动员北府军加入内战,这把火是肯定会点燃啦,这不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吗?” 白虎冷笑道:“你就这么肯定刘裕肯为王恭所用?我可不这么认为。刘裕是在召集旧部,我想,他绝不会是为了打内战。只怕又是想鼓捣着北伐了。朱雀,你说呢?”他的目光落到了朱雀的身上。 朱雀微微一笑:“我同意白虎的判断,在草原的时候我那样拉拢和引诱刘裕他都不肯就范,我不相信他会真的卷入内战,他说的很清楚,跟我们两不相侵的条件是我们不把北府军加入到昌道内战之中,不然就会与我们为敌。这次刘裕回京口后是在为战斗作准备,但这个战斗,未必是内战。” 玄武的眉头一皱:“现在大晋不可能北伐,不内战还能有什么战事?难不成他想就召集个几千老兵,就北伐秦燕了?就算有人肯跟他走,他也没有军饷粮草,那是白日作梦。更不用说,这种行为会给定性成谋反了。” 朱雀点了点头:“王恭一直想要除掉王国宝,实现他的那个不切实际的清平天下的梦,所以,他倒是很希望刘裕站在他这边,这应该是王恭急着去见刘裕的原因,不过,我想刘裕既然拒绝了我们,也一定会拒绝他。不然就不是刘裕了。刘裕想要的,应该是一些小规模的反击战,这样只需要动员京口一带的北府军骨干即可,不至于大动干戈,但也可以让京口的那些北府军老兵和新锐们热热身,处于临战状态,一旦内乱结束,北伐重启,这些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随时可以拉起十万大军,横扫天下。” 白虎点了点头:“朱雀的分析靠谱,那你说他应该会向哪里出手?” 朱雀微微一笑:“显然是防守洛阳或者是青州,这些是上次北伐时流血牺牲才夺取的土地,这些年因为北伐兵败,北府兵的全线撤离,而变得几乎成为真空,也就是朱序这个愣头青还带着几千人在洛阳苦撑,现在并州的西燕和前秦即将分出胜负,无论谁笑到最后,都不敢去招惹关东的慕容垂,一定是先向中原扩张和发展。至于张愿,翟辽这些家伙,也是对洛阳这个旧都虎视眈眈,随时想据为已有,刘裕如果要北伐,就得先保住北方的前进基地,象洛阳,荥阳,历城这些重镇,是断不可失的,一旦失去,再想夺回,就难于登天了。” 白虎的眉头一皱:“他想去洛阳?这个消息准确吗?还是你在草原上跟他有过交流?” 朱雀摇了摇头:“没有,刘裕现在城府颇深,不会随便地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在草原上几次威逼利诱,都没让他多说一个字,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他回来是想有所作为,在北方的经历锻炼了他,让他开始学着用我们这些人的思考方式来解决问题了,所以,他不会象以前一样单纯,而是会选择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也不会急着一次就完成北伐,而是会稳扎稳打,因为他现在知道,北伐的最大阻力不是来自对面的胡人,而是来自大晋的内部,谢安的失败,就是因为步子过大过急,想以不世之功来压服我们,所以反受其害,而刘裕,会慢慢地积累自 己的权威,一步步地提升自己的人望和地位,最后做到不受我们的牵制和左右,独立行事,方可成就大业。” 白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们有什么好的办法阻止刘裕吗,让他名满天下,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对谢安,我们可以用阴招,但对刘裕,那些手段怕是用不上了。” 玄武勾了勾嘴角:“我们一定要阻止刘裕吗?我看未必吧。如果刘裕能助王恭除掉王国宝,那可是有利于国家的好事,也对我们有好处。现在王国宝和天师道走的太近,某种意义上,这些妖道也是另一股新生势力,以王国宝的本事,绝不可能控制得住,趁现在天师道还没有正式的名分,把他们打压在崛起之前,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白虎笑道:“玄武,咱们可都是修道之人,这么对天师不敬,真的好吗?” 玄武冷笑道:“我们都知道天师是天师,天师道是天师道,那伙子妖道,不过是打着天师的名义出来骗人罢了,只不过以前是骗钱骗物,现在是想骗取权力了。现在他们在大晋各地的信徒众多,就连我们的庄园里的庄客,都有不少成了他们的兄弟,未来真正能动摇我们江山天下的,不是北府军,而是天师道的妖人,北府军有刘裕这样的人,眼光只会放向北方胡虏的地盘,而天师道想断的,却是我们世家的根。” 朱雀点了点头:“我同意玄武的看法,之所以之前和刘裕和解,就是因为我们之前就认定,天师道比起北府军,更加危险,更不可控,现在刘裕回来了,他的承诺应该可靠,暂时不会向我们出手,等我们料理了这帮妖道,再讨论和刘裕的关系吧。在这之前,我们只需要冷眼旁观,既不助他,也不反他,再说了,北府军中,想跟他一争高下的,可不止一个哦。”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白虎入陕二秦争=== 玄武的眼中寒芒一闪:“你的意思是,刘毅吗?” 朱雀笑着摇了摇头:“刘毅不过是明面上跟刘裕不和的人,已经争斗了这么多年了,也不会斗出什么花来,再说刘毅看起来象是跟着刁氏兄弟和王国宝,但他真正的盟友是王旬,在这点上,暂时和刘裕算是同一阵线。不会在现在起冲突,毕竟,刘裕想得名,刘毅也想得名,这点并不矛盾,现在是他们这些老弟兄们抱团取暖,重建北府的时候,还没到反目成仇的时候。” 白虎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意思了,你是说刘裕真正在军中的对手,不是刘毅,何无忌这些同袍,而是比他高一辈的刘牢之等人?” 朱雀满意地笑了起来:“现在你们都明白,为什么我当初要把刘牢之放出来了吧。你们都说我对刘裕太放纵,没有牵制,但这个刘牢之,起码可以牵制他十年。” 白虎勾了勾嘴角:“可是谢家倒了,刘牢之也没了依靠,你确定这个武夫也会有野心?我看未必吧。” 朱雀的眼中冷芒一闪:“刘牢之想要的,恰恰是刘裕想要的,这个人不敢挑战世家大族,但对于军权,看得极重,因为他认定自己不过是个寒门武夫,不可能有大的成就,这辈子都离不开世家大族的提拔,所以,他不会象刘裕那样,有可能有一天与整个世家为敌,相反,他会永远安心地做我们这些大世家的奴仆,无怨无悔。” “但是另一方面,在军中的刘牢之,却是目空一切,他以为自己的武功兵法天下无敌,在军中无人能与之抗衡,就是以前的刘裕,也不过是仗着谢家女婿的身份压他一头,这点我注意了很久了,邺城之败,与其说是刘牢之贪功冒进,刘毅鬼迷心窍,不如说他们都太想借此战压过刘裕,证明自己要强过这个后辈。” “所以,刘牢之连刘敬宣对刘裕的接近都会很不高兴,即使是刘敬宣成为了刘裕的死党,也会骂他没有出息。这次刘敬宣从草原回来,刘牢之就不许他再去跟刘裕扯到一起,如果想跟刘裕精诚合作,何至于此?” “所以,刘牢之毕竟是北府宿将,甚至可以说是北府的创建者之一,只这一点,就压过现在的刘裕很多,王恭要掌控北府,如果要在刘牢之和刘裕之间选一个,现在只能选择刘牢之。因为刘裕是未来的希望,但现在还不至于可以独立掌军,可是刘牢之却是有将军的身份,又深度参与了北府军的组建,对于军队的组织,关系,人脉这些需要积累的东西,不是现在的刘裕可比。” 白虎叹了口气:“其实我们能掌握刘牢之就可以了,未必需要刘裕,至少刘牢之听话,也有很强的能力,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么看重刘裕。” 朱雀叹了口气:“刘牢之的本事,打内战,或者在南方江淮作战,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是让他提吴地之兵北上,到河北,到关中与胡骑在平原上对战,则没有什么胜算,邺城一战就是证明,即使慕容垂不用计,摆开阵势正面打,刘牢之也是必败无疑,因为,他的军事思路和理念,根本就不是对付北方铁骑的,到了他现在这个年龄,要他现学新的战法,也有点强人所难了。” “可是刘裕不一样,他做梦都在北伐,这些年跟各路强胡交手,甚至在草原上见识了最纯粹的骑兵,若说大晋对付胡骑的本事,不作第二人想,如果以后想要北伐中原,非刘裕不可。” 白虎的眉头一皱:“为什么一定要北伐中原?咱们这么多年不也挺好。真要是到了中原,又有一些北方的大世家想要混进来,你可别忘了,最早的黑手党组建家族,可是以北方世家为主的,现在是不是在北方也存在这样的组织,都不好说,也许,我们并不是唯一的,还在北方有同类存在。” 朱雀微微一笑:“即使有,也是上不得台面。如果真有这样的组织 ,慕容垂何必找我合作,苻坚又怎么会兵败?白虎,你这阵子在关中运作前秦的残余势力联合,与姚苌的后秦对抗,可是碰到了什么神秘势力?” 白虎摇了摇头:“没有,靠了多年的关系,联合之事还算顺利,既然我们不能让关中这么快就统一,那就需要两方或者多方势力再打上几年,西燕军已经渡河东去,姚苌本来一家独大,我开始是想让回归中原的吕光的西域军团跟姚秦争锋的,可是没想到吕光居然久有割据自立之心,他拖到苻坚身亡,才动身回中原,如果不是因为部下思乡吵着要回来,只怕早就在西域做他的逍遥王了。” “回中原后,前秦原来的凉州刺史梁熙已经事实独立,他不放吕光的军队回归,怕他借回军之机攻灭自己,于是吕光花了两年时间消灭了梁熙,占据凉州,我去关中的时候,本来是想说动吕光,念在以前苻坚的恩情上,出兵复仇,而我大晋可以出兵关中,为其侧击后秦,也可从汉中的梁州一带给他提供兵粮支援,如此条件,只要稍有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 朱雀笑道:“可是吕光还是拒绝了,虽然你多年前就跟他成了朋友,但这个目有重瞳的人,只想做他的凉州天王,反倒是苻登这小子,跟打了鸡血一样,跟姚苌打得是不死不休,听说,还吃人了,可是真的?” 白虎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若非亲眼所见,真的难以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可怕残暴之人,那苻登的部下,头盔和铠甲上都刻着两个字,一个是死,一个是休,就是说跟姚秦的战争,是不死不休的。苻登是苻坚的族孙,而他的夫人毛氏,其父亲毛兴,是前秦的忠臣,最后也为苻坚死节,这个人的战斗意志,是前秦所有残余势力中最强的。”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魏主终亮血狼牙=== 白虎定了定神,喝了一口水,语气稍缓了一些:“苻登起兵之后,与逃回仇池的猛将杨定联手,先是遵苻丕为帝,然后接受了苻丕的封号,成为都督陇右诸军事,略阳公,与姚苌及其兄弟姚硕德连番血战,每战之后,都把敌军的尸体用盐腌了,全军分食,称之为熟食。” “陇右这些年本就生产破坏,一片荒凉,饿死之人不计其数,但苻登的这个食人魔军,连眼睛都是血红的,就跟那些吃尸体的野狗乌鸦一样,看得对手都心胆俱裂,姚苌号称绝世阴雄,却给这个后生打得连战连败,也算是报应了。” 朱雀的嘴角勾了勾:“虽说乱世之中,人相食也不是太稀奇的事,但是象苻登这样,全军都以食人为目的的,还真是不多,我看他这样做,也不仅仅是因为陇右缺粮,更多的是宣扬一种恐怖的气氛,以威慑敌军。” 玄武叹了口气:“是啊,几年前西燕起兵,也是用了这种恐怖手段,虽然没有直接食人,但是分兵掳掠,有反抗者成村成堡地屠杀,结果就是用这种手段杀得一向民风强悍的关中人,没有多少敢支持苻坚的了,现在这些个恶魔离开,想不到苻登却是比之更加酷烈。” “但是天地之间,毕竟有自己的法则,如此残暴不仁,可以横行一时,却难得人心持久,姚苌又非等闲之辈,我看他现在收缩战线,退回关中一带,却把主力撤往岭外,战线拉长,前秦军补给困难,攻下的地方又要分兵守卫,而姚苌与刘卫辰勾结,有河朔骑兵可以使用,可以出奇不意,长途奔袭,所以他正面会战上吃的亏,往往能通过这种战略上的攻击必救来弥补,这两位在关中也打了好几年了,仍然是个均势,但在我看来,姚苌应该可以笑到最后。” 朱雀点了点头:“我同意玄武的看法,苻登起兵最好的机会就是刚开始的那波,苻坚刚死,关中陇右之人都感念其恩德,悲哀其死亡,加上最可怕的西燕鲜卑刚走,姚羌没有一下子平定关中,人心多向前秦,这时候苻登如果一鼓作气,直扑岭表,弃那些新占之地于不顾,逼姚苌与之决战,是很有胜算的。” “可惜他战术上虽然猛烈,可是战略上却非常保守,稳扎稳打,指望着各地的豪强能望风归降,结果错失时机,姚苌的根本在岭表,在河套草原,那里有大片的牧场,牛羊,是他的根本,而关中陇右早已残破,土地产出根本不足以维持几万大军长年的征战,时间一长,苻登的锐气已失,再想取胜,除非有极大的运气或者意外了。” 白虎冷笑道:“他们打得越久越好,这样洛阳就安全了一半,起码从关中方向来的威胁,可以暂时消除,我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如此了,这次回来的时候,我还顺便去了一趟河套,见到了刘卫辰,这家伙还跟以前一样凶残,不过在我看来,他的儿子,更胜乃父。” 朱雀勾了勾嘴角:“刘直力题吗?一勇匹夫罢了,不足为惧,此人绝不会是拓跋的对手,铁弗匈奴错过了最好的夺回漠南的时机,等到拓跋腾出手来收拾他的时候,我看他是无法抵挡的。” 白虎摇了摇头:“不,我说的不是刘直力题,而是刘卫辰的幼子刘勃勃,这小子才十岁出头,可是残忍异常,那拓跋窟咄的脑袋,给他亲自做成了一个酒杯,而他的脸皮也给剥下,做成了一副面当,我见过很多残忍的家伙,有各种各样的恶鬼面当,或者是狼骨面具,用来威慑敌人,但是把脸皮撕下披在脸上的,还是第一次见,更不用说是一个十岁多的孩子了。” 朱雀的神色一变:“这小子看来不可小觑啊,想不到铁弗匈奴中,居然有这样的人物,草原之上,以力为王,谁最凶残,谁就最有威望,拓跋现在就是在用杀戮和铁血震慑每个反抗他的敌人,我刚刚接到的消息,这个新任魏王,已经出兵讨伐他的老恩人,贺兰部的盟友纥突邻部和纥 奚部了。” 玄武微微一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比想象中的要来的早了一点,他刚登基,改国号不过一个月,就向着自己的舅舅的朋友下手,其实就是逼贺兰部出手救援他的朋友,如果贺兰讷不出手,那抛弃朋友的人在草原上就会彻底失了人望,但如果他出兵,就是与君王对抗,且不说实力对比现在已经远不如草原归心的拓跋,就算是实力相当,刚拥立又背叛,也是为人不齿的事,这不过是两杯毒酒,贺兰讷只有选择一杯喝下了,我猜,他还是会选择跟拓跋对抗,毕竟这样还能拼一下,否则只有等着部众离散,慢慢等死。” 朱雀笑了起来:“你猜得一点不错,贺兰讷最后还是出兵驰援了纥突邻部,拓跋马上退兵,同时通告草原,说贺兰部公然与魏主对抗,是为人臣者不义,草原各部,都有义务共讨之,愿意出兵讨伐的,战后自取战利品,就跟分割独孤部的战利品一样。有了上次分割独孤部的好处,草原各部无不踊跃响应,旬日之内,就有十余万骑集结于魏国新都盛乐,而贺兰部,纥突邻部和纥奚部连战斗的勇气也没有,放弃了阴山北的驻牧之地,穿越大漠,向漠北逃亡去了。一路之上,亡散逃佚者不计其数,就算到了漠北,也不可能再翻身了。” 白虎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拓跋这小子背后,有一股难言的力量在控制,虽然说这家伙很厉害,也够狠,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居然可以把权谋王霸之术运用到这种地步,我倒是觉得,跟我们的老友很象。” 玄武的脸色一变,转而冷笑道:“他本来就是青龙的弟子,学到一些手段也不足为奇,对了,白虎,你这回到关中,可曾发现什么青龙的党羽和情报系统?”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继任青龙朱雀提=== 白虎摇了摇头:“没有,完全没有发现,青龙的那些庞大而可怕的地下情报网,仿佛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以前留下的几个紧急联系的接头点,也早已经人去楼空。我想顺藤摸瓜找出青龙在关中的布线,一无所获。” 玄武点了点头:“不错,在大晋也是如此,草原上干掉青龙之后,我就迅速回来,就是怕他的死讯传出后会影响到他的手下,可是我在大晋这几个月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查到半点有价值的信息,朱雀,我现在越来越怀疑,青龙可能没死,不然的话,怎么会连同他的整个情报组织,一夜消失?” 朱雀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沉思,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不认为青龙还活着,他这次给我们逼着去草原,去消除邺城之战后续的影响,一来我们是想调虎离山,让他跟那些天师道的人保持距离,如果青龙在背后操纵这些妖道,那就会有大麻烦,这也是我们一定要铲除青龙的原因。谢安控制北府军是对我们整个组织的背叛,但青龙与更加危险,更不可控的天师道混在一起,这甚至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 白虎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没有反对你们对青龙下手的原因,玄武跟青龙因为谢安之死而结深仇,你朱雀也一直对青龙有警惕,但我跟青龙几十年来交情非浅,他外结慕容垂我可以忍,毕竟慕容燕国看起来没有南下之心,可是扶持天师道,就是在挖我们世家的根,他跟我们不一样,没有吴地的这么多庄园产业,就算我们的根基全完蛋了,也影响不了他。所以,我确实后来信了,青龙有扔开和背叛我们整个组织,另起门户的想法,有这种念头,就该除掉!” 玄武的眉头一皱:“青龙这样的枭雄,不可能对我们想除掉他的想法一无所知,不作任何防备,他会不会安排一个假死,避开我们的眼线呢?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的手下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的原因吧。” 朱雀笑着摆了摆手:“如果是接到了死讯才转移,不会消失得这么彻底,这么干净,这明显是早有所备,而不是临时撤离,只怕青龙在去草原之前,就命令他的情报组织转入地下,消除与我们所有紧急的联系方式和接头地点。如果他不再出现,那这些组织就会潜伏,直到拿着他信物的人在他留下的安全联系地点出现,接头。不仅是青龙了,我们每个人不都是这么来的吗?” 白虎松了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青龙还是死了,现在他的情报组织消失,只不过是他早早安排的,对吗?” 朱雀的眼中冷芒一闪:“当然,这回为了要他的命,我们可是精心布置,连环杀招,他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算到那断天崖下,我居然会早早地布置了黑色妖水,要不然给他十万种逃命方法,也不可能跳下去,黑火是沾着就燃,无法扑灭的地狱之火,青龙自己最清楚那威力,怎么可能亲自尝试呢?” 玄武的眼中光芒炯炯:“可另一方面,只有我们这样认定他死,才可能脱身,毕竟他之前就锋芒太过,逼死玄武,勾结胡人,扶持天师道,早就跟我们三人对立了,不来这么一出,早晚会给我们联手消灭。” 朱雀摇了摇头:“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继续暗中监视天师道中人,如果青龙真的活下来,想要报仇,那得跟我们整个黑手党组织为敌,他留下的这些情报系统,必然要重新启用,不可能没有任何迹象的,我们大家都多留点心,只要青龙的那些情报组织不能再起作用,那他本人就算活着,又有何惧呢。” 玄武笑了起来:“这话我爱听,其实不能亲手杀了青龙,为相公大人报仇,是我这次的一大遗憾。不过话说回来,青龙之位,一直空着只怕也不妥,我们是不是应该再选个新的青龙出来了呢?朱雀,上次你提议桓玄,这次可有什么新的好人选?” 朱雀叹 了口气:“本来无论是身世,能力,桓玄都是不二人选,可惜这人跟青龙一样,对组织全无忠诚,只想着自己桓家,不,应该是只想着他本人,这就违背了我们组织要服务于整个世家体系的初衷,不过桓玄反正已经不成了,刘裕留他一命,放在草原,只怕也是要用来对付我们,我倒是觉得,如果有人能除掉桓玄,又有世家子弟的身份,倒是很适合青龙一职。” 白虎的目光炯炯,紧紧地盯着朱雀:“这么说来,其实你早有人选了,朱雀大人,不妨直说。” 朱雀的目光看向了玄武,平静地说道:“玄武大人,我知道你不喜欢天师道,但是事到如今,天师道和北府军一样,已经成为我们世家不得不用,但又要警惕的两股新力量了,黑手乾坤从来不会拒绝时代的新生力量,只要肯效忠于我们世家,那就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 玄武冷冷地说道:“可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我,而不是刘裕,北府军的力量没有进入我们黑手党,你就想把天师道的人弄进来,这样真的好吗?只怕连青龙也没你这么激进吧。” 朱雀微微一笑:“青龙不是你的前任,宁可自己死也要把自己的理念保留,目标传承,他不肯自己退位,自然也不敢让我们其他三人退出,让位给天师道中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青龙已死,这时候如果我们拉一个天师道中的世家子弟进来,接掌他的位置,这个人会感恩于我们,而不是青龙,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为我们组织,而不是为生了异心的青龙个人服务。” 白虎冷冷地说道:“原来这是你早有的计划了,你要让天师道的人进来,只怕也是为了制衡玄武大人,和他背后站着的北府军势力吧。朱雀,你直说吧,你看中了谁?” 玄武冷笑道:“白虎大人,你没听他刚才说,要一个出身天师道的大世家子弟,才会与我们一心吗?整个天师道,还有比卢循更合适的?”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朱雀高足竟是他=== 白虎的脸色为之一变,看着朱雀:“你居然看上的是卢循,真的吗?” 朱雀叹了口气:“卢家毕竟是北方大世家,天师道中人,多是低等士人和平民子弟,虽然说大晋的世家门阀信奉他们的不少,但只是施主香客,并非教派中人,教主孙泰一门,虽是西朝的孙秀之后,却也一直谈不上世家子弟,只有卢循,因为北方大乱而家族南渡,有世家子弟的高等身份,却因为南方已经没有这种北方世家的空间,而只能投身天师道这帮妖人,如果我们要从天师道中间找一个人选,非卢循不可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沉声道:“何况,卢循本人的才干非常突出,天师道后起的三个师兄弟,都可以说是一流的人才,但卢循为人城府深沉,在教中深得人心,不象孙恩那样冷厉,也不象徐道覆那样冲动,如果说以后要在天师道里找一个能制约刘裕的人,只怕非他莫属了。” 白虎摇了摇头:“为什么一定要找天师道的人来制约刘裕?你跟青龙一样疯了吗?这些妖道现在是想夺权,你我是控制不了的。” 朱雀微微一笑:“如果是孙泰之流,自然无法控制,但是卢循不一样,他投身天师道,是因为以一个北方世家的子弟,在大晋没有上升的空间,只能走这条歪路,如果我们可以给他一个玩弄权力的机会,是可以反过来让他控制天师道,为我们所用的。不仅如此,将来我们总归要北伐,到时候新占的北方之地,会有许多北方世家,吸引新人进来,也是迟早的事。” 玄武冷冷地说道:“刘裕对我们不构成威胁,只要我们不妨碍他的北伐大计,他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至少不是敌人,但是卢循真的肯接受这点吗?他愿意跟别人分享权力吗?” 朱雀哈哈一笑:“你们可别忘了,卢家的祖先可是做过这个玄武的位置的,卢循作为卢家子孙,也未必不知道我们组织的存在,他如果肯在天师道里跟他的几个师兄弟一起混,就没有理由拒绝我们。刘裕确实一心想要北伐,但他的根本利益跟我们并不一样,我们不反对北伐是要从北伐中得到利益和好处,巩固我们世家的地位,如果北伐对我们不利,我们就会坚决阻止,到时候就会与刘裕为敌,就象上次一样。” “现在我在北府军中安排刘牢之牵制他,以后可能刘毅,何无忌等人也能与之相争,但刘裕在北府军中最后的胜出,我不怀疑,所以必须有来自北府军之外的力量来牵制他,现在看来,只有天师道是最合适的。” 白虎的眼中冷芒一闪:“那你又有什么本事来控制天师道呢?他们想要的可不象刘裕这样简单,对刘裕,我们最多投其所好支持其北伐就可以了,但天师道呢,如果他们要在全国范围内自由传教,那不用几年,我们所有的庄客佃户都会信了他们那套,宗教远比世俗的东西更有吸引力,可以让人连命都不要,配合他们那些可以立即起效的药丸,丹石,加上给人的小恩小惠,朱雀,你这是在玩火!” 朱雀摇了摇头:“所以需要天师道和刘裕相互牵制,现在刘裕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天师道还没有,如果我们把卢循拉进来,为我们所用,那就可以形成旗鼓相当的局面,如果让天师道在京口也开始传教,那刘裕的兵源之地都会受到影响,就无暇顾及跟我们的事,如此一来,我们世家天下才会稳如泰山。起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上,黑手乾坤还是可以延续下去。” 玄武笑了起来:“刘裕不可能长命百岁,他若是一生都跟天师道缠斗,等他死后呢,你可别忘了,天师道的教主是可以传子传孙,世世代代延续的,姓孙的都传了多少代了?” 朱雀微微一笑:“这就是我没有去找孙泰,孙恩的原因,天师道内,找个卢循就可以了,也同样是暗中加入我们组织,既然来了,天师道会成为他 的助力,而不是反过来为天师道谋福利,卢循毕竟是世家子弟,他最后还是要为他的家族服务的,这本身就是与姓孙的天师道并不相关,如果真的卢家成了天师道的教主,那也等于不再是世家一员,如果让卢循去选,只怕他是不愿意的。” 白虎长舒了一口气:“怪不得你会这样想,原来一切早就布好局了,在天师道内部你恐怕也会给卢循找些旗鼓相当的对手,相互制约吧。当年青龙活着的时候,一意地扶植孙泰孙恩这一系,可是没有想到,你朱雀大人已经在暗中布置卢循这个棋子了,不止是青龙,我们所有人都给你骗了。” 朱雀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个计划,我已经着手二十年了,当年卢悚谋反,就是我的一手布置,若不是我留了空间,他们一帮妖人,怎么可能混进守卫森严的京城,打开武库取得装备,再杀入皇宫呢。” 白虎冷笑道:“可是卢悚到死也不知道,你最后还是出卖了他,在宫中最后要了他们的命的,不是那些不中用的宫城宿卫,而是我们黑手乾坤四大家族出动的杀手和护卫。” 朱雀微微一笑:“卢悚的使命不是真的刺了皇帝,而是要告诉皇帝,在大晋要他命的人很多,能保护他的,只有我们这些世家,果然,这么一来后,司马氏皇帝就安份了,我们的前任玄武大人也得以大权独揽十余年,可谓完美,当年我怎么利用卢悚的,今天可以同样用在卢循的身上,卢悚之乱后,我把卢循和徐道覆接走,教他们权谋,兵法,武艺,青龙有他的好徒弟,可我朱雀教出来的,自问不比他的差。” 白虎咬了咬牙:“你布局二十年,现在也到了要收获的时候了,但我没想到,你居然是直接要卢循接替了青龙的位置,朱雀,我现在很怀疑,你将来是不是想故技重施,把我们两个的位置也给替了呢?”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前秦死灰可复燃=== 朱雀摇了摇头:“这对我没什么好处,卢循成为青龙后,只会从他自己的利益考虑,不会听命于我,相比之下,还是合作了多年的你们,是自己人。再说了,以玄武跟我的关系,卢循成为青龙,也没什么吧。” 玄武淡然道:“咱们的关系是私事,这里是黑手党,谈的是公事,还请朱雀大人分清楚公私区别。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世家子弟已经不成器了,天师道和北府兵才是未来,我同意青龙之职,由卢循接任,但我有个条件,他必须查明青龙的死,有确切的消息,准确地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青龙还活着,他必须将之消灭,才可以坐上这个位置。朱雀大人,这点你同意吗?” 朱雀满意地点了点头:“包在我身上。” 白虎的眼中光芒闪闪:“既然你们已经达成一致了,我的意见也就不再重要,就赞成吧,不过我有言在先,青龙的人选,我保留我的意见,以后一旦有失控的趋势,我们三人必须当机立断,果断处置,还有,苻坚的太子苻宏兵败之后,绕道汉中,逃到了荆州一带,这个人如何处置?” 朱雀勾了勾嘴角:“按惯例吧,北方来降之胡人权贵,都给个虚衔安置好了,这样以后也有人来投奔。” 白虎摇了摇头:“可他不是一般的胡人贵族,是苻坚的太子,而且是兵败来投,当年石赵帝国崩溃之时,石虎之子石琨也曾经来投奔我大晋,出于对于这些篡位逆胡的震慑,还是将之处决了,石氏一系,从此断绝,我觉得应该照石琨旧例来处理,因为杀他之后,仍然有北方胡人来投,并未因为畏惧而不敢来。” 朱雀微微一笑,看向了玄武:“玄武大人,那你的意见呢,是饶苻宏一命,还是留他一命呢。” 玄武平静地说道:“我觉得还是留他一命的好,因为苻秦和石赵的情况不同。石赵帝国,残酷暴虐,天怒人怨,而石氏一门,几乎全都是豺狼成性之人,最后无处可去,才想来大晋乞活一命,他们需要为治下北方成百万上千万的百姓之死负责,杀之是顺应天道,不然再凶暴的家伙,只要来降,我们就得饶他一命,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苻宏不一样,苻坚已死,前秦帝国也已经分崩离析,不再成为大晋的威胁,之前苻坚在长安陷落前让刘裕把玉玺带回,就是向我大晋乞求留他苻氏一条血脉,我们既然收了玉玺,理应遵守这个承诺。” 白虎不服地摇了摇头:“可是苻宏自己没拿玉玺来,他同样是兵败来投,而且他还是苻坚的太子,比石琨那个普通宗室的地位更高,你就不怕他有朝一日,再次以这个身份起兵造反吗?” 玄武微微一笑:“前秦已亡,而且其根本在于北方,在于氐人,苻宏只带了几千人来逃难,根本没有再次反叛的实力,远离故土,也不会有人追随,如果真的担心他作乱,可以不让他来建康,留在荆州那里,交给王忱看管就行,反正就算出事,也是荆州那里的事。” 白虎冷笑道:“王忱也不是傻瓜,他难道就不怕苻宏以后作乱吗。” 玄武摇了摇头:“应该不会,王忱现在在四处招兵买马,对于这种可以从外地拉人的,求之不得。苻宏作为太子,没有坚持留下报仇,而是逃亡到了我们这里,在北方也失了人心,不会有人再来投奔他,作乱的可能,几乎没有,就算是我们给苻坚这个仁君,留下一条血脉,也是作个善事好了。” 白虎突然笑了起来:“我说玄武大人,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起善事了?这让我有点不认识你了,这些年来你算计的人,算计的事情还少吗。我不信你会单纯为了一个善举,就留下苻宏,如果真是做善事,你应该把他弄来京城才是。” 玄武点了点头:“还是白虎大人了解我啊,不错,我想朱雀大人想留 下苻宏,最深的用意,还是留着对付苻丕吧。现在苻丕自立为帝,而苻登,杨定等人都受其节制,前秦势力,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万一真让苻丕成了事,那留着苻宏这个前太子,我大晋就可以以其为先导,召集旧部,从内部再次分化瓦解前秦。” 朱雀笑着摆了摆手:“玄武大人,你不会真的相信苻丕能胜慕容永吧。” 玄武勾了勾嘴角:“慕容永的精锐甲骑俱装,已经在草原上送掉了一半,只靠五千甲骑,未必是苻丕现在的对手,毕竟苻丕也算集中了前秦原来在关东所有的军力,虽然是残军,但幽州,并州,邺城三处守军也有五六万人,加上刘显带来的数千独孤部的亲信,还有从关中逃来投奔他的前秦宗室苻纂,手下也有数千壮士,强悍好斗,如果能运用得当,人尽其力,以逸待劳,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朱雀笑着看向了白虎:“白虎大人,你对北方的情况最熟,你来说吧,在你看来,苻丕有没有赢的可能?” 白虎摇了摇头:“只要开打,苻丕就没有一丝胜的可能,他唯一的胜算就是暂避锋芒,让开大道,死守晋阳等大城市,坚壁清野,利用西燕军人心思归的情绪,放他们去关东,无论两燕的交战结果如何,并州都可以保全,假以时日,再北联拓跋,方可有复国的希望。” 玄武摇了摇头:“我不相信这时候就是打不过,西燕攻下长安后,斗志不高,又失去了半数的甲骑,苻丕是哀兵,之前核心部队在邺城也可以跟慕容垂相持多年,怎么就没赢的可能呢?” 朱雀微微一笑:“如果刘裕现在在这里,一定会说得你心服口服的,而且,我相信,现在的刘裕,只怕会跟他的那些北府军老兄弟,小兄弟们,聚在一起,沙盘推演并州的战局呢,哦,不,应该说,是苻丕的结局。”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小村沙盘论秦燕=== 京口,七里乡,刘家村。 村口的大榕树之下,一片荫凉,百余名精壮的汉子,都蹲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临时做出的一个沙堆,上面标注着山川河流与城镇,而红黑二色的旗子,插得到处都是,最大的一座城市边上,一个小木牌写着晋阳二字,而一面秦字红色小旗,则插在城墙之上,与之相对的,南边的一大片平地之上,则堆满了二十余面西燕字样的黑旗,显然,这里正在作一次兵棋推演。 刘裕堆好了最后一座城堡,又把一个写着“平阳”的小木牌插在了边上,他站起了身,长舒一口气,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笑着向周围的战友们看了过去:“诸位,这就是现在的并州形势,经过这一年多的试探,交锋,现在西燕占据了晋西南,平阳,绛州,蒲板一带,而前秦的力量,则在晋阳一带集结,两边调兵遣将,一触即发。对于此战的前景,大家有何高见?” 向靖笑道:“前秦吃了大亏了,前一段那一万西燕的甲骑俱装去了草原,他们不进攻,现在剩下的甲骑已经绕道河朔退回了并州,以前苻坚守长安的时候,有雄兵数十万,猛将如云,这都不是西燕的对手,苻丕不过一帮残兵败将,又怎么可能是西燕的对手呢?” 虞丘进摇了摇头:“我不同意铁牛的看法,苻丕的同样是残兵败将,他的主力不过是从邺城逃出来的几万军民罢了,他们原来守邺城不过是为了生存而战,因为知道破城之后慕容垂会鸡犬不留。现在逃了出来后,不复以前的战心斗志,何况我们现在也知道,以前不是慕容垂攻不下邺城,而是故意留着当诱饵,引我们北府军北上呢。” 孙处看着虞丘进:“小贵子,你怎么不说西燕军中最强的一万甲骑俱装,少了一半呢,没了精锐突击骑兵的西燕军,又何惧之有?” 虞丘进看向了魏咏之:“兔子,你给三蛋子说说,就用你前两天告诉我的那段话,让他也长长见识。” 魏咏之的两片兔唇翻了翻,一如他的白眼:“三蛋子,你也不想想,西燕军有甲骑俱装,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孙处微微一愣,转而说道:“原来在关中的时候不就是靠这个所向无敌吗,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点呢,是啥时候组建成军的?” 魏咏之笑着看向了刘裕:“你啊,就是不好好听寄奴哥以前的话,他上次在北伐时就说过,西燕军本是没有甲骑俱装的,只是有重装突击骑兵,要做到人马俱甲,还是灭了前秦,打下长安之后,用长安城中秦军武库里的装备。他们原来不靠甲骑就能打败苻坚的大军,现在也一样不需要。” 孙处勾了勾嘴角:“就算不需要甲骑,但一万最精锐的重装骑兵死了一半,只剩五千铁骑,怕是也会实力大损吧。” 檀凭之笑着看向了檀道济:“道济,你来说说,让大家伙儿听听。” 檀道济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以我的愚见,西燕鲜卑的厉害,在于其骑兵凶悍,无论男女都可以上马骑射,更是有一批征战多年的宿将锐卒,他们缺乏纪律,可是在平原上与之对抗,很难抵挡其搏命突击,前秦的苻坚与之野战,屡屡战败,就是因为秦军的步兵方阵,在平原上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尤其是杨定的铁骑被伏击全灭之后,更是无法与之抗衡了。” “但是另一方面,鲜卑军队长于野战,短于攻城,他们缺乏攻城器材,骑惯了马,也不愿意下马攻城,刚才有人说慕容垂是故意不拿下邺城,我并不这样看,慕容垂不可能知道我们北府军何时北伐,不会用两三年时间来赌我们出兵,他攻不下城,还是因为攻坚能力不足,即使是苻坚守长安,也撑上了足有一年多的时间,虽然是有寄奴哥相助,但这也说明西燕军的攻城,并无长处。” “反 观秦军,虽然是各地的败军,残军集合,但是现在并州是他们唯一一片稳定的老家了,也可以说是氐人最后的两个希望之一,另一个希望远在陇右的苻登,暂时不说,只说苻丕,现在他手下还追随他的,都是对前秦最忠心,最死硬的战士,与西燕慕容氏有不死不休之仇,他们的战斗力,在邺城之战后与我们北伐军的几次小规模冲突中也可以看得到,野战或有不足,守城却是极为出色,如果他们坚守晋阳,扼守住通往太行山的各处出口,西燕的几十万军民,困在小小的晋南平原,进不可战,退亦无粮,时日一长,定会士马四散,不战而溃。”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檀凭之一脸得意地捶了一拳檀道济的胸口:“看你小子能的,哇啦哇啦这么多话,寄奴,你说,他说的在理吗?” 刘裕点了点头:“道济兄弟说得很好,对了有九成,只是有一点小小的细节,还是忽略了,这点可能会成为致命的胜负手。” 檀道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一边的孟龙符和刘钟哈哈一笑,抢着说道:“寄奴哥,什么细节,快告诉我们大家吧。” 刘裕站起了身,拿起一根木棍,指向了并州地形,沉声道:“并州,就是这样的地形,号称表里山河,其实分成了三段,北边雁门一带边郡,多是山地,地贫人穷,主要是作防御北方胡人的军事缓冲区,而产粮区大多数集中在晋中平原,在晋阳,汾水,到霍邑一带的这一片,都有大片农田,霍邑向南,要通过霍州大峡谷,才能到西南的晋南平原,现在就是西燕居晋南,前秦居晋中,他们只要牢牢守住霍州峡谷,那西燕就无计可施,因为即使西燕要东去,也得东越太行山,去河北一带,但太行八陉,都在晋中和晋北,也就是说,他们只有占了晋中,或者至少是穿过,才有可能东去。”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草原兄弟万里随=== 刘裕的目光炯炯,声音铿锵有力:“如果苻丕是高明的统帅,就应该坚壁清野,死守霍邑不出,不用两年,西燕必散,但是以我对苻丕的了解,他没有那个定力。” “而且霍州峡谷长达数百里,不可能面面俱到地防守,西燕军的大军也许无法通过,但可以分批用小股骑兵迅速穿越,慕容永是高明的统帅,他一定会派小股骑兵偷袭晋中各地,不求占城夺地,只要到处杀掠民众,焚毁粮仓,造成一种苻丕无法保护子民的迹象,必会逼苻丕出动出兵决战,因为,他的这个皇帝,是自立的,这就是他必须要证明自己的原因,只要秦军一出,必败无疑!” 向靖哈哈一笑:“还是寄奴哥看的透彻,不过,秦军如果主动出击,就一定会输吗?就算交战不利,也可以退回峡谷防守吧。” 刘裕笑道:“没这么容易的,步兵利于防守,骑兵利于攻击,这是兵家常识,秦军如果只是小部队出峡谷,那是送羊入虎口,只有集中全部兵力,毕其功于一役,才有胜的可能,慕容永之前远赴草原,当时我以为是跟独孤部和拓跋窟咄联合,想绕道北方草原回关东,但现在看来,他也是作了两手准备,可能本身抽走骑兵,就是一种示弱,诱苻丕来攻。毕竟远出草原,哪有占据并州来的安全,再说几十万部众,要想经过河套,恐怕刘卫辰也不会答应。” “苻丕之前一直忍住不出手,应该是听了王永的话,这个王永是王猛之子,幽州刺史,不远万里地来投奔了苻丕,虽然没有其父的才能,但这些基本的兵法原理,还是看的很清楚的,而且他有个儿子,年龄虽小,但是我亲眼见识过,很厉害,连我去草原时的身份,都给这小子看出来了,这人恐怕有王猛的才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弄过来。” 檀凭之吃惊地张大了嘴:“一个小孩子也能看出你的身份?怎么可能呢?” 刘裕叹了口气:“若不是亲自经历过,我也不会信的,但就是这么神奇,所以,苻丕能忍住这一两年,没有主动攻击西燕军团,肯定是来自于王永,或者是张蚝这些宿将的苦谏。但我听说现在张蚝已经病重,不久于人世,王永毕竟是文官,在军中的影响力不足,那些在关东的前秦旧部,没有见识过西燕军的厉害,如果慕容永略施小计,作出一些部众离散的假象,苻丕只怕是压制不住军中的主战派。而且现在苻登在陇右一带屡败姚苌,声势隐有凌驾于苻丕这个皇帝之上的趋势,若是苻丕按兵不动,会给视为懦夫,这个皇帝,也未必能干得下去了。” 魏咏之点了点头:“听寄奴这样一分析,苻丕是非打这一仗不可了,而且是必败无疑,如果他能留点守军在晋阳,是不是在兵败之后起码能守个并州呢?这苻丕别的本事可能不行,但守城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刘裕笑了起来:“我和诸君打赌,苻丕一定会亲自挂帅出征,而且,若是输了,他一定不会逃回晋阳,要么战死在沙场,要么只会学他的弟弟苻宏,逃往大晋。” 孟龙符一脸疑惑的看着刘裕:“这又是为何呢?”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他害怕苻纂,胜过对慕容永的恐惧。苻坚对天下人仁义,可就是没处理好宗室内斗的这个问题,这大概也是胡人国运,不得长久的原因吧。我想,现在的王永和张蚝,一定在作最后的努力,阻止苻丕的冲动,但是结局,却是无法改变了,一旦慕容永消灭苻丕,吞并并州,那洛阳就会成为他可以直接攻击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打的地方,我们的洛阳之行,得加快了。各位兄弟,有人愿意和我刘裕一起动身的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道规第一个站起了身:“大哥,这回带弟弟一起走。” 檀凭之哈哈一笑:“寄奴,这回别再扔下咱们了啊,同去同去。” 几乎所有人都跟着站起身,高举起拳头,如同在战场上 举起了长槊:“寄奴哥,同去同去!” 刘裕环视四周,眼中光芒闪闪,闪电一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兴奋和充满了期待的脸,这一刻,他的感觉如同多年前君川之战时,跟兄弟们初上战阵时的那种既期待又有些不安,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样子,他沉声道:“诸位,你们可要想好了,这次出战,朝廷没有封赏,我们也没有名份,甚至战胜之后也没有什么奖赏,我们注定会被埋没于尘埃和角落里,除了洛阳的军民,只怕大晋也没有几个知道我们的奋战。: “但是,我相信作为一个纯粹的军人,死生都可以置之度外,更不用说这些身外之物了。洛阳,是我们大晋的故都,是我们上次北伐时用鲜血和汗水夺回的中原重镇,就这样失去,对不起所有人,所以这一次,我们不图名,不图利,只图无愧于心,那些世家大族说我们北府军只贪财,才会输掉邺城之战,这一次,我们就要让他们的狗眼看清楚,我们北府军的汉子,图的是什么!那就是四个字,保家卫国!” 一个声音低沉的响起:“刘裕,我不是北府军的汉子,也不是一个军人,但是我就认你这个人,大晋的什么世家,将门,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在京口,在这里,有一个叫刘裕的汉子,值得我一生追随,生死与共。”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八尺多长的汉子,体壮如牛,一身短打扮,掩饰不住铁块子一样的肌肉,坐在人群的后面,看着刘裕的眼神,尽是崇拜之色。 刘裕哈哈一笑:“大壮兄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说着,指着此人对所有人说道:“这位姓蒯名恩,绰号大壮,中原人士,后来流落草原,是我这一年来结识的新朋友。大壮,你要去洛阳,桃花妹子同意吗?” 蒯恩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的大嘴透风直入:“俺家婆娘说,跟着寄奴哥混,刀山火海里走,不活出个人样,不许回家!” 刘裕走到了蒯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壮,同去同去。”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望师出征师不回=== 晋阳城外,人喧马嘶,战士们的口号声,被氐语和汉语来回反复地喊着,配合着以剑击顿,步槊挥舞,战靴踏地的声音,可谓震天动地,气势十足,而苻丕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向天一遍遍地念叨着誓词,祈求着祖先的神灵和前天王苻坚的英灵护佑,助前秦大军,旗开得胜,消灭叛贼慕容永,尽诛鲜卑丑奴。 随着这些祷告一句句地念出,战士们的欢呼之声也是不绝于耳,而这一股股的声浪,传到了城头,在一片狂热的气势里,却没有人注意到,城墙的一个角落里,几个形单影只的人,却是愁眉深锁,叹息不已。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被两个强壮的家丁搀扶着,岁月的风霜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的皱纹,已经让脸上的三道以上长长的刀痕,都显得不是那么明显了,此人披头散发,脸色苍白,额上缠着厚厚的药带,几乎在这震天的声浪中,站也站不安稳了,可不正是前秦最后的名将,曾经勇冠三军的前禁卫军大将张蚝吗?可是现在的他,已经被病魔和岁月折磨得只是一个弱不经风的老人了,谁还能想象得到,这么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垂死病人,竟然会是以前纵横天下的勇将呢? 王永一身将袍大铠,站在张蚝的身边,一脸的歉意:“张将军,对不起,我还是没有阻止陛下出兵,这一次,只怕我会跟随陛下一起,走完这最后一程,你我也应该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张蚝长叹一声,一阵剧烈的咳嗽,花白的胡子上多出几点鲜艳的血花,他摇了摇头:“应该怪我才是,现在这老弱残躯,已经控制不住军队了,竟然让苻纂这厮在军中散布谣言,引得军中众将群情激愤,想要出兵平阳。若非如此,陛下何至于被迫亲征呢。” 王永身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摇了摇头:“真正逼陛下出兵的,不是苻纂,而是苻登。这一次,不管有没有苻纂的鼓动,陛下都会打的。” 王永的面色一沉:“镇恶,休得胡言,这里不是你可以发表意见的时候。” 张蚝摇了摇头:“学明(王永的字),别这样说,镇恶的才能,连录公大人都赞不绝口,这几年也多亏了这位小友的多条妙计,大秦才能勉强撑住危局,有今天之局面。他现在的判断,还是准确的,谁也没有料到苻登,杨定居然可以在陇右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反击姚苌,大有恢复关中之势,而作为皇帝的陛下,如果缩在并州,面对杀父灭国的仇敌,一战之勇都没有,也确实说不过去了。” 说到这里,张蚝叹了口气:“若是陛下能带镇恶在身边,就象先天王重用王录公一样,又岂会兵败?” 王镇恶叹了口气:“就算是大父大人重生,这一仗也必败无疑。秦军在野战中无法与鲜卑铁骑正面对抗,坚守固城是唯一的取胜之道,慕容永这贼人诡计多端,连先天王都不是其对手,更不用说陛下了。本来如果陛下能听从我的意见,弃守霍州峡谷,放西燕军走太行东去河北,让两贼相争,才是长治久安之法,可是陛下终于还是放不 王永的眉头一皱:“这点我倒不同意你的意见了,若是放西燕铁骑通过霍州峡谷,慕容永老奸巨滑,未必就肯东出太行与慕容垂争锋,到时候转而攻击我们,我们既失险要,又有大量的田地可供其掳掠,安得不败?” 王镇恶摇了摇头:“慕容永对西燕军的控制才是他最大的软肋,西燕不过是一群被迁入关中的前燕鲜卑遗民,乱世起兵也只是为了复仇而已,大仇得报之后,人心思归,连慕容冲这个身份高贵的西燕之主,都因为不肯东归而被部下所杀,更不用说慕容永这个身份低微的远亲疏宗了。如果他敢逆部下的意愿行事,不出一个月,就会给手下攻杀。” “晋南毕竟还有平原,土地物产虽然不丰,也够供应大 军呆个一两年,而晋中平原,表里山河,大片的田地集中于汾河,晋水边上,只要坚壁清野,象守邺城一样地抢收外面的谷子,然后在秋冬季节放开霍州峡谷,诱西燕北上,一旦他们全军开拔离开晋南平原,就没有回头路了,我们守城撑个一年半载没有问题,到时候慕容永只能被迫东进,我军只要断其归路,就可以让二贼内斗,并州可从此无忧,趁着二贼内战,我们完全可以出手消灭盘踞黄河两岸的翟氏丁零,到时候南结东晋,西攻羌贼,与苻登会师,大秦复兴,指日可待!” 张蚝叹了口气:“计是好计,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换了十年前,老夫身强力壮,在军中也有影响力的时候,你提这计,我当全力说服诸将支持,可是现在,我已经老了,苻纂自关中来投,手下壮士三千多,加上其宗室身份,连陛下都忌惮其三分,他一天到晚说为先天王报仇,这话无法反驳,唉。” 王镇恶冷笑道:“他若真的对先天王忠义,又怎么会坐视先天王困守长安而死呢,该他尽忠的时候不出兵,先天王去世后却跑来夺权,若不是苻登在陇右屡次胜利,深得人心,他知道自己无法与之争锋,只怕他也早就会去陇右或者岭北割据自立了。” 王永咬了咬牙:“早知道应该建议陛下离开并州,渡河入关中,与苻登联手夹击姚苌,夺回关中才是,镇恶,都怪为父不听你言,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为父只想知道,这战若是不利,还有没有可能退回来保住晋阳?” 王镇恶摇了摇头:“苻纂野心勃勃,他全力促成此战,一定不会给陛下留有机会,大人如果能最后建言陛下,请告诉他,若不能成功,千万别回晋阳,否则必会遭苻纂毒手。”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君临盛乐意气扬=== 王永点了点头,沉声道:“这点我一定会告诉陛下的,不过,如果不回晋阳,还能去哪里?去关中投奔苻登和杨定如何?” 王镇恶摇了摇头:“关中也不可去,且不说这二位很难战胜姚苌这个老贼,就算成功,苻登和杨定跟苻纂是一路货色,坐视先天王败死后才起兵,若要保一条命,只有南投大晋,他们肯收留前太子苻宏,也会收留陛下的,但陛下切不可再以天子自居,自去帝号,方可保一命。大人,您也请多珍重。” 王永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他的话远远地随风传来:“张将军,镇恶就拜托给你了,若有败讯传来,还希望你能安排他逃命。后会无期!” 张蚝的眼中泪光闪闪,对着王永远去的背景,艰难地拱起了手:“学明,后会无期!” 王镇恶闭上了双眼,流下了两行清泪:“张将军,我家大人素来忠义,只怕这回不会再继续逃离了,我想带着几个兄弟,早作逃难的准备,希望您能给我通关文书。至于您,最好也跟我一起上路回东晋吧,留在这里,必遭不测!” 张蚝吃力地摇了摇头:“贤侄,你可能是忘了,这晋阳城,就是我张蚝起家之地,当年我在这里,效力于义父,因为与他的爱妾偷情被撞破,羞愤之下自宫,一生无子嗣不近女色,后来义父降了天王,我也随之为天王效力,人生就是如此地神奇,到了我晚年的时候,却又回到了幼小起家之地,这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张蚝能叶落归根。我已经垂垂老矣,风烛残年,即使逃得一命,又有何意义?若是上天真的不佑大秦,我也当在此殉国,以报义父,天王的恩情。”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可是贤侄你不一样,你才华出众,年轻有为,将来若遇明主,一定会有一番大的作为,你的大父大人,当年曾经说过,说你一定可以振兴王家,现在看来,这个预言能够实现,所以,你一定要留下有用之身。” “现在的北方,诸胡内战,姚苌阴险狠辣,慕容垂倒是一代明主,可惜诸子相争,其势也未必能长远,至于慕容永,虽有军略,却是全无仁义之心,一路烧杀,必会败亡,其他诸人,尚不及这几家,何况你家大父大人与慕容家的深仇大恨,你也不可能为之效力,算来算去,能投奔的,只有南方的大晋了,你正好也是汉人,去汉人的国家,当有一番作为。” 王镇恶的神色凝重:“晋国有自己的问题,世家争权,荆扬对立,现在又有皇室相争,昌道内战一触即发,自古危邦不入,我这个时候,以前秦丞相之孙的身份过去,恐怕性命都难保全。” 张蚝摇了摇头:“你要隐姓埋名,藏身于荒野,等待时机。南朝不是没有人才,世家内斗是事实,但是东晋未来的希望,不在世家,而在于北府军和荆州军中的后起之秀,还有,天师道的力量增加得也很快,总有一天,这些新兴力量为了夺取权力,会通过北伐建功,来取代那些腐朽没落的高门世家,到了那一天,你的机会,才会到来。” 王镇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军这话说得太好了,我看北府军的后起之秀,莫过于那刘裕,如果以后此人真的可以掌军掌权,我愿意辅佐他。” 张蚝微微一笑:“那你得留了这条有用之身才行,若是死了,一切免谈,所以贤侄,我现在给你开通关文书,你要记住三个字,活下去!多难都得活下去!吃太多苦,受再多委屈也得活下去!” 王镇恶点了点头,对着张蚝恭敬得行了个大礼:“谨受将军教诲!” 漠南草原,盛乐城。 与其说这是一个城池,不如说这是一个边境的市集,没有城廓,没有街道,只有几百个帐蓬,聚集在一起,几十面拓跋氏的马牛大旗,在各个方向迎风飘舞。 拓跋的脸上, 已经长满了钢髯,上唇上两抹英气逼人的小胡子,微微上翘,鹰一样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冷厉之色,他骑着一匹高头白马,独立山巅,俯视着草原上如云朵一样的牛羊群,以及在四周来回奔驰的马队,嘴角边渐渐地勾起一丝笑意,举着马鞭,指向了盛乐城:“老师,我会下令,让最近俘虏的贺兰,纥突邻,纥奚三部的俘虏,去采集这方圆百里内的石头,建立一座草原上前所未有的坚城!” 一身黑袍罩身,只有两只眼睛和白眉露在两个眼洞之外的青龙,摇了摇头:“魏王,你觉得这世上最坚固的城墙是什么?” 拓跋微微一愣:“自然是石头堆砌,混合米浆的坚城,连投石机也无法摧毁,比如广固,比如邺城。” 青龙微微一笑:“可是广固,邺城这样的坚城最后还不是给攻破了?那还是在有大山大河为固的中原,最适合守城,但仍然逃不过城破的下场,你就这么确定,在草原上建一座城池,可以长治久安?” 拓跋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金铁相交的声音从他的喉管中喷出,伴随着一阵淡淡的青色雾气:“魏王,你要明白你的优势何在,绝不是在这里铸一座坚城,草原之上,强者逐水草而居,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这样居无定所,别人不知道你的位置,那些个仆从部落,别看现在一个个臣服于你,但他们只象暂时屈服于雄狮的野狼,在黑暗中磨着自己的爪牙,一旦哪天你衰弱了,就会象扑咬独孤部,贺兰部那样,毫不留情地攻击你。” 拓跋不服气地说道:“我现在拥有整个大漠南北,非但贺兰三部远逃漠北,就连一向桀傲不驯的铁勒人,也拜倒在我的脚下,向我遣使称臣,现在我的势力,蒸蒸日上,离衰落二字,差的远了点吧。老师,您虽然深谋远虑,可也不必危言耸听吧。”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青龙训徒入中原=== 青龙叹了口气:“我们中原有句话,就叫做草原霸主,其兴也勃,其亡也乎,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你现在是取得了不少胜利,但如果因为胜利而骄傲,驱使那些俘虏们去做无意义的修城建宫殿之事,非但会让你困守于此,不再巡视草原,也会让人心思变,不可不察也!” 拓跋看着那些蓬头垢面,如蚂蚁一样忙碌着,被长长的草绳串成一串,在魏国兵士的皮鞭和拳打脚踢下吃力地劳作着的俘虏们,冷冷地说道:“在草原上,弱就是原罪,失败就意味着失去一切,没有人会同情他们,也没有人会可怜他们。” 青龙摇了摇头:“那这些俘虏和奴隶,不会成为你的力量,反而你需要这些士兵来监视他们,看管他们,他们为你修建一个城墙,让你不能再巡视草原,自困于此,而你的兵力不能出去征战,却要看着这些俘虏。” “你的敌人会因此得到喘息之机,你的朋友会因此而对你失望,独孤部和贺兰部先后都对你有过恩情,但现在都成为了你的敌人,被你消灭,他们的族人受这样的苦难。这些现在归顺你的部落,就会没有一点想法吗?” “魏王,这个天下没有人可以永远强大,多少强极一时的帝国,随风而去,你想重蹈他们的覆辙吗?我知道,原来代国就算灭亡之后,多年来对草原上的恩情和仁义也可以让你再次复国,而铁弗匈奴凶名满草原,头骨酒杯这些可怕的传说能吓得小孩子都不敢哭泣,可是即使如此,他们现在能踏上漠南一步吗?” “恐惧虽然是一种力量,但是只靠恐惧和暴力,注定会失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而且一旦失败,连翻身和复国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拓跋脸上的那股子自信和张狂的神色,随着青龙的这字字铿锵,而渐渐地褪色,他正色行了个礼:“老师,是我错了,对不起。若非你的教诲,只怕我身处险境而不自知。” 青龙叹了口气:“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甚至你的大父,当年我也曾经一度以燕凤这个身份来辅佐了一段时间,他不听我言,与慕容氏燕国联姻,生出诸子威胁到之前的儿子的地位,终酿惨剧,国破家亡,我不希望你重蹈这个覆辙,所以,你一定要弄清楚你的朋友是谁,敌人是谁,你的力量来源于何处,而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拓跋正色道:“那还请老师指教一二。现在贺兰氏三部远遁漠北,我应该追杀他们,斩草除根吗?”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不可以,这三部都是草原大部,世代通好,纥突邻部当年庇护过你们拓跋氏刚离开大鲜卑山时的先王,而贺兰部也庇护过你,你的母后也是出自贺兰部,虽然说因为要巩固权力,对他们下了狠手,但是打到现在这地步,应该已经够了,贺兰部已经服软,遣使过来求和,你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只要让他们赶走一意主战的贺兰染干,就允许贺兰讷回来。” 拓跋的脸色一变:“你要我放过贺兰讷?他才是元凶罪魁吧。” 青龙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他才是,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实力,贺兰染干冲动无谋,天天吵着要跟你战斗到底,这个人无法原谅,贺兰讷秘密求和,你只要开出这样的条件,可以让他们兄弟相杀,手足相残,若贺兰染干胜出,你正好可以出兵消灭,如果贺兰讷胜,也是元气大伤,不复成为威胁,到时候你可以把东部草原留给贺兰讷,派王建的部落在一旁监视,贺兰讷就不再成为威胁,至于纥突邻和纥奚部,你可以让他们与柔然,铁勒诸部作战,立功自效,如此一来,三部分离,你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彻底解决叛乱问题。” 拓跋长舒了一口气:“老师果然高明。三部如果解决之后,我的下一个敌人是什么?”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 闪:“你的下一个敌人,不在外部,不是刘卫辰,也不是慕容垂,而是在你的内部,是你的那些建国元从的老弟兄。” 拓跋的脸色一变:“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大业不成,就要我诛杀功臣了?这不符合草原的规矩,而且也会让人心离散的,就跟你多年教导我的也不一样啊。” 青龙摇了摇头:“我没要你去诛杀草原上的功臣,只是你的手下们现在没有规矩,太不听话,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带他们取富贵的带头大哥,而不是他们的君王。如果你由之任之,那你最多只能成为草原上的大汗,永远不可能成为中原的霸主。” 拓跋倒吸一口冷气:“老师,你要我入主中原?以前你可是坚决阻止的,让我连这个念头都不能有的啊。” 青龙冷冷地说道:“以前是以前,以前为师没有想到你能这么快地一统草原,以前为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被我几十年的老友们联手陷害,差点连命也送了,这次想要我死的,除了朱雀他们外,还有慕容垂,若不是他把我的行踪泄露,朱雀和玄武岂能这么快就得手?慕容兰早就从你的身上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才会暗中通知朱雀他们追来,这笔账,我要向慕容垂讨回,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作好跟燕国为敌的准备,即使你不想入主中原,燕国也早晚会对你出手。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暗中勾结慕容永,有朝一日,会成为你的助力。” 拓跋笑道:“老师,慕容永没什么值得结交的吧,他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连甲骑俱装都损失了一半,我看他未必是苻丕的对手,只要苻丕能坚守半年,他的西燕部众就会散去大半。” 青龙摇了摇头:“相信老师的话,苻丕一定会跟慕容永决战,而且胜利的,一定会是慕容永!”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战前军议畅所言=== 檀凭之的眉头一皱:“道济,叫你来商量军机不是让你胡说八道的,我们不过三百步兵,又无大车,拒马这些,在这平原之上与两千骑兵对决,还要堂堂正正,你这是不拿兄弟们的性命当回事吗?就算胜出,也要损失惨重的,我们这些人,要训练出来得花多少心血啊,怎么能随便就折了?”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瓶子,既然是军议,那就有畅所欲言的机会,不管是不是有道理,先听了再说,道济,你说堂堂正正打正面,可有胜算?” 檀凭之舒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条河流可以成为我们的依靠,虽然没有大车,但如果我们连夜挖壕,引河水隔断林中道路,就可以与敌军隔河而对,然后多布旗号,派出少量疑兵在后面的密林里扬尘呐喊,敌军不知我虚实,不敢妄动,这时候,如果我们主动作出进攻的模样,然后一触则退,诈败诱敌,抛弃辎重与盔甲,诱那西燕军来争夺,只要让他们陷于壕沟一带的泥泞之地,就可以用强弓硬弩,将之大量杀伤,敌军一乱,我军全线杀出,近身搏斗,敌军骑兵失了速度,原地与我们作战,一汉可当十胡,必可大胜。” 魏咏之笑道:“这个想法不错,我们没有大车,可以跟董家坞的人借上一些,他们不会没有,临时砍伐树木,做上百十个拒马,也不是难事,到时候只要坚固布防,敌军的骑兵,就休想冲垮我们的防线!”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刘裕,只见他缓缓地说道:“各位,你们想过没有,这一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刘道规正色道:“我们这一战是为了显示我们北府军的战斗力,打退西燕军先锋,掩护董家坞的百姓撤离。” 刘裕微微一笑:“说得很好,那么,打退西燕军先锋,就能显示我们战斗力了?如果我们靠挖沟,靠拒马,靠木栅来防止敌军的冲击,那最大的可能是敌军知难而退,到时候我们不能大量杀伤他们的兵马,还要带着这坞堡中的数千百姓,一路向洛阳撤退,这可是有上百里地啊,三天都未必能走到,若是敌军在后面尾随,甚至慕容永派来精骑来援,只怕我们非但撤不回洛阳,连自己都要全部断送在这里了。” 众人闻之,人人色变,慕容兰的眉头紧锁:“这么说来,这一仗要怎么打?不设防御,就这样平原对打,还要把敌军全歼?” 刘裕收起了笑容,一指那林间通道:“这条道路,可以同时并行双马,林间也可穿行一些骑兵,他们不可能用四路以上的纵队前来,两千骑若来,只会分队投入,一队百人,一队百人地投入战场,如果他们发现我军严阵以待,一定会等全部人马到后,在林前列骑阵。” “所以,若是我军把守住路口,以强弓硬弩射之,敌军会放弃攻击,转而后撤,然后以游骑侦察我们的行动,这是最麻烦的事,他们的骑兵长于机动力,若是给他们这样粘上,我们退不能退,撤也不好撤,且不说董雷父子未必会高看我们,同意撤离,就算撤退,以他们寨中人的速度,也是三天难走到洛阳,半路给敌骑追杀,必败无疑!” 说到这里,刘裕一指董家坞的寨后,一条长长的人流,多是妇孺,推着独轮小车,装载着小孩子,开始从后门向着洛阳城的方向行进,刘裕笑道:“看到没,董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开始放寨中的妇孺先走了,留下几千丁壮守卫寨子,说明他也对此战没有把握,不会寄希望于我们的身上,所以,我们明天不仅要胜,还要大胜,要对这支西燕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最好是全歼,如此震慑敌胆,才能让我们这几天的撤离,没有危险。” 檀凭之的眉头深锁:“只靠我们这三百人,要全歼这两千敌骑?怕是有点困难吧,靠结阵硬仗,利用敌军列阵立足不稳的时机,打个冲锋击溃他们可以,但要是全灭,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刘裕微微一笑:“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立足不稳时就攻过去,而是反过来,得让他们突击我们,然后再出伏兵狠狠一击,将之从中截断,方可大胜!” 魏咏之的双眼一亮:“如何才能做到这点?” 刘裕笑道:“你们说,如果你们是西燕军,会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不顾一切地出击,进攻,而不是等后面的人马到齐呢?” 慕容兰笑了起来:“强盗只有在看到钱财时,才会两眼放光,不顾一切,如果地上遍是辎重,前方多是逃难的人群,后方没有强力部队断后,这样就会让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上来,因为,按西燕的规矩,谁抢到是谁的。” 刘裕点了点头:“这就是了,所以,我们需要做到几件事,一是遍地散布辎重与粮食,显出一副很匆忙慌张的样子,这点可以请董雷配合一下,相信他也会照办的,二来,在这里布置不超过百人的后卫队伍,不穿重甲,不持硬弩,打扮成庄丁的模样,诱敌军主动攻击。” 檀道济讶道:“不穿重甲不用强弩?在平原上这样应对骑兵的冲击,真的好吗?” 刘裕微微一笑:“前面挖沟引水,刚才说过,敌军不可能迅速展开,往往是几十人,百余人一队地散骑逐次投入,如果我方强大,他们会等后续,如果发现我们实力不足,则会争相攻击,所以,我们在这里要布三道沟,逐次抵抗,后退,到时候纵烟,扬尘,让敌军看不清虚实,再布一些草人,穿上衣甲,后退时扔在原处,让敌军以为攻击有效果,这样才会一哄而上,等到撤到第三道防线时,再转用强弓硬弩,这时候冲上的敌军起码能有五六百,我需要一次齐射,把他们彻底打垮,打乱!” 王镇恶眨了眨眼睛:“可即使如此,也不过是重创敌军,这样可以击杀数百敌骑,余者溃逃,也不叫全歼吧。” 刘裕笑着一指一边的河水:“要全歼他们,就靠这条河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奇异师徒牢中对=== 桓玄的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青龙,突然说道:“先父去时,你在哪里?” 青龙冷笑道:“不错,还知道先确认一下我的身份,很好,你先父死时,我就在他的身边,他亲手把你的手放到了我的手上,告诉你,以后要听青龙先生教诲,不要向你的仇家复仇,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永远不要恨你的敌人,那样只会让你失去基本的理智。灵宝,你现在还怀疑我的身份吗?” 桓玄的眼中两行清泪流下,摇着头:“果然,果然是师父,你真的没有死!我从一出生就注定不凡,一出生就寄托了整个桓家列祖列宗的希望,我出生时手里就握着血玉,先父大人说我一定会成为王者,王者怎么可以有一刻或忘自己的雄心壮志?!” 青龙摇了摇头:“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身陷草原就自暴自弃,你这还有一点王者的模样吗?” 桓玄咬了咬牙:“怪我,都怪我,我恨我不争气,没有坚持最后那一下,为了保命提前透露了心中所想,现在我再不可能加入黑手党,不能用他们的权势去夺回荆州,甚至被刘裕困在这里,师父,我求求你帮帮我,你既然能来这里,一定有办法让我出去。” 青龙微微一笑,在桓玄面前盘膝坐了下来:“你先告诉师父,你出去后想做什么,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 桓玄正要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师父,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脱逃追杀的,朱雀很肯定,你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也是受了极重的伤。” 青龙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怕的神色,刺得桓玄都脸色微变,向后退了半步,他的喉管的那个气洞处,小竹管中一阵烟雾逸出,伴随着他的声音:“朱雀用黑火在崖底烧我,这点出乎我的意料,即使我留下了藏身之洞,也难抵这黑色妖水的不灭之火,若不是我身上带有一些治烧伤的灵药,只怕真的就死在谷底了,后来是拓跋事后来寻到了我,足足半年时间,我才捡了条命回来,即使如此,也成了现在这样,哼,都是我的那些好朋友所赐!” 桓玄咬了咬牙:“原来拓跋一直是您的人,我还以为他也背叛了师父呢。” 青龙摇了摇头:“拓跋一直听我的话,之前的那次刺杀本就是我们师徒两的合谋,想要造成一个我假死的局,毕竟在玄武之死上,其他三个对我都有了戒心,而且我一直试图联结天师道和北方胡人,也让他们心生警惕。只有先死一次,才能保住这条命,毕竟我一个,他们三个,就算真的斗起来我不怕他们,结果也是黑手党的分裂甚至终结。所以,我只能暂避一时。” “可没想到慕容垂居然会泄露我的行踪给朱雀,本来我是答应慕容垂把他妹妹带回去,可是他早就背叛了我,转而与朱雀成了朋友,我前脚刚和拓跋演了一出戏,朱雀和玄武后脚就到,杀光了接应我的护卫,把我逼到了绝境,若不是阿留了个心眼,看到起了大火后折回山谷看了一眼,这会儿我已经没命了。” 桓玄沉声道:“我按老师的吩咐,在您出发前就让您所有的情报手下转入了地下活动,但朱雀却告诉我,刘裕还活着,就在草原上,要我斩草除根,我一时心急,有没细想,就跟他来了,后来他告诉我说你被拓跋所杀,青龙之位有空缺,要我执掌,我用了七种紧急联系方式想要找到老师,都没有成功,这才假意答应了朱雀。老师,我这真的不是背叛你啊。” 青龙冷冷地说道:“作为我的学生,就不要说什么背叛忠诚之类幼稚可笑的话,大丈夫永远要判断清楚局势,顺势而为。我答应你先父大人,当你的老师是因为帮你夺取荆州对我青龙有利,而你肯听我的话,也是因为我能帮到你,我们这对师徒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更不用说别人了。如果我死了,你只要做对你有利的事 情就可以,不用考虑其他。” 桓玄面露喜色:“多谢老师理解,我知道,你最恨的是刘裕,现在又加上了朱雀他们,这些人也是我一定要消灭的,只要老师这回助我脱困,我一定能让你得偿所愿。” 青龙摇了摇头:“我从不恨刘裕,之所以一直想要除掉他,是因为他对我们世家天下的威胁太大,可是这一次,我却发现刘裕跟以前有所不同,不再坚持自己的那些理想和原则,甚至在某种情况下愿意和我们合作,这样的刘裕,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或者说助力,而不是必须要消灭的敌人。” “反倒是朱雀他们,现在已经明确要对我下杀手了,你别以为他们真的会用你来取代我,就算不出最后那事,他们也只是要通过你来挖出我的情报组织而已,除非你能放弃自立为帝的想法,安心做一个百代世家,才可能真正地被他们所接受。灵宝,这么多年我都没提让你加入我们组织的事,就是因为,你想要的,跟我们组织的原则不符合,明白吗?” 桓玄叹了口气:“老师,不是我桓家真有这么大的野心,非要做皇帝不可,实在是因为当年司马氏皇帝在高平陵之变中,诛我桓氏满门,几乎让我一族断子绝孙,如此血海深仇,不可不报。这是每代桓家人的使命,我们可以不当皇帝,但绝不能让司马氏再居于高位。如果你能助我灭晋,哪怕老师你自己当皇帝,我也没有意见。但要想我以世家的身份永远效忠司马氏,哪怕他只是个傀儡,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青龙微微一笑:“那如果我现在放你回荆州,你能怎么做?” 桓玄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会召集旧部,驱逐王忱,举兵自立,还请老师助我!” 青龙叹了口气:“若如此,你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吧。”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青龙助徒回荆湘=== 桓玄的脸色一变:“难道这样做不对吗?老师,你不是说过,如果王忱想要占据荆州,我就不能坐视,要召集旧部反击吗?” 青龙摇了摇头:“叫你召集旧部反击,不是让你驱逐王忱,现在大晋内部虽然暗流汹涌,昌明道子二系的争斗一触即发,但是谁也没有把握胜出,所以,谁也不会先出手。毕竟皇位再怎么争也是兄弟间的事,可是你桓家可是外姓,要是兄弟相争,天下姓了桓,岂不是亏到了家?” 桓玄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老师以前说的那个召集旧部反击,又是什么意思呢?” 青龙微微一笑:“我是要你召集旧部,所谓的反击,不是让你起兵,而是让你的手下对王忱非暴力不合作,让王忱知道,荆州离了你桓玄,政令不能出江陵城。现在你辞去了义兴太守,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可以说是个白丁,想要夺回荆州,就得拿到荆州的官职才行,这是以前谢安在位时万万不会给你的,可是现在你有新的机会,可以通过王忱来夺回荆州。” 桓玄的心中一动,连忙说道:“什么新的机会?难不成王忱还会主动给我请求一个荆州的官职吗?” 青龙点了点头:“不错,只要你现在回荆州,再证明一下你的价值,一定会做到这点的,因为王忱的死对头是王恭,他们一个掌握荆州,一个掌握扬州,以前王忱掌握不了荆州军马,王恭也控制不了北府军,可以说还算是一种平衡状态,可现在不一样了,刘裕回去,刘牢之出山,王恭对于北府军的掌握,前所未有地强,王忱现在有很大压力了,如果再不能掌握荆州的局势,政令不出江陵城,那他们道子党有给王恭直接起兵清除的可能,所以,为了自保,即使明知跟你结盟有风险,也会走出这一步了。” 桓玄兴奋地一挥拳:“这正是我所擅长的,别的不敢说,至少在荆州,我说话还是有些影响力的。老师,请你放心,我一定可以让荆州的士民听我的吩咐,让王忱看到我的影响力。” 青龙微微一笑:“你也别操之过急,太早回去,如果没有任何理由就联络旧部,会引起王忱的警惕,所以,现在有个上好的机会,可以让你很自然地回归,不留半点痕迹。” 桓玄的双眼一亮:“莫非,慕容永或者翟氏丁零开始进犯洛阳了?” 青龙笑了起来:“你的判断方向没错,但是对象却是错了,进犯洛阳的不是他们,而是苻丕。” 桓玄吃惊地张大了嘴:“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在晋阳一带吗?离中原还隔着西燕的势力,怎么去的中原?” 青龙点了点头,说道:“苻丕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威,冲动地与慕容永决战,现在大败亏输,连晋阳也回不去了,于是向南逃跑,直往陕郡,东垣一带,有可能想找机会攻略洛阳,襄阳,然后走武关或者是潼关回关中。” “现在你马上回去,在襄阳一带有你当年大价钱买下的鲁宗之,而镇守襄阳的将军冯该,也是你父亲的旧部,忠诚可靠,你用鲁宗之这些年来招揽来的关中流民,配合冯该,可以将苻丕一举击斩。” “如此,就能证明你的实力,也向王忱表达你愿意效忠的意愿。王忱一定会以此功劳,保举你成为一个郡守级别的官员,不管这个官有多大,只要有这个名份,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府纳才了,荆州一带你父亲的故旧,一定会争相来投,不出三年,你就可以实际上拥有整个荆州。” 桓玄哈哈一笑:“老师就是老师,一切都逃不过您的算计,好,就按你的意思办。不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刘裕本来是要那拓跋把我囚在草原上一年的,我这样提早回去,刘裕如果觉察,会不会对我不利?还有黑手党的那些人,如果知 道我的存在,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追杀我。我现在势力还没有恢复,如果被他们两方同时针对,只怕活不过多久。”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我既然叫你回去,自然是作了准备。荆州那里我留下的情报间谍,我会让你启用,加上你的旧部,在荆州,别人奈何不了你。刘裕虽然比以前有所长进,但毕竟多是用阳谋,他是不会用暗杀方式来解决你的。至于我的那些老朋友,嘿嘿,在荆州,他们兴不起什么风浪。” 桓玄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老师真的肯把荆州那里的情报人员全部给我吗?那可是你经营几十年的心血啊。” 青龙冷冷地说道:“我现在反正也回不去大晋,那些情报线人,与其转入地下,不如被你所用,灵宝,若是你得了我的情报系统,加上自己的旧部,在荆州这地方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你的那些雄心壮志,最好也不要再想了,因为你没有这个能力。” 桓玄咬了咬牙:“其实老师也并不能绝对保证我的安全,你这回让我回去,也是想试试黑手党现在的防备和侦察水平如何,至少在荆州,有多强的力量,对不对?” 青龙微微一笑:“咱们师徒,不要怕被利用,只怕没有用,你将来想达到你的目标,黑手党也好,刘裕也罢,都是你必须要战胜的对象,难道刘裕回去就没风险吗?但他仍然回了,你难道连刘裕都不如吗?” 桓玄的眼中凶光一闪,站起了身,一仰脖子,把手中的马奶酒囊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当酒滴顺着他的胡须下滴时,他突然顺手拔出长剑,一剑就插进了一直蜷缩在帐中一角的那个胡姬的胸膛,血光四溅,随着这个女人的惨叫声,他一把抽出了长剑,鲜血如喷泉般地涌出,溅得他满脸都是,这张平素里温文尔雅的脸,这会儿却是如此地狰狞可怕,他恶狠狠地说道:“干!”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魏主不愿喜当爹=== 盛乐城边,鹰风岭头,青龙仍然一袭黑色披风,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双目如电,冷冷地看着远处的十余骑一路向南,为首的桓玄已经换回了汉人打扮,意气风发,即使站在如此高处,看着十余里外的他,仍然可以感觉到那股不可一世的气势。 拓跋策马立于青龙的身边,抬起头,看了看天上厚厚的云层,长叹一声:“每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看着脚下的人间大地,草原万民,如同蝼蚁一样,但只要一抬头,看到一望无际的天空,才会知道,这世上最大的还是天,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青龙勾了勾嘴角:“可是在你的师弟现在的位置,他会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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