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了。 而这个给一箭穿胸的怪物,却跟没事人似的,口中含混不清地在哇哇怪叫,却是手握住了箭杆,发力一折,这根长杆狼牙箭,就从前胸处折断,甚至把中箭处的口子扩大到寸余,连里面已经腐烂变黑的内脏,都是清楚可见。 一大堆墨汁似的腥臭脓液,顺着这个创口,喷涌而出,把这个怪物整个前躯处,都染成了一片黑色。 而这个怪物就这样拖着一身的墨汁,眼中闪着紫黑色的光芒,甚至是整个眸子,都是漆黑一片,张开了黑呼呼的大嘴,恶心的黑色口水,直接从两个嘴角处,瀑布般地流下,几乎是瞪着那个随时可能要夺眶而落的眼珠子,就这样向着徐赤特扑来。 徐赤特没有料到这个怪物中箭之后居然会是如此的凶悍,恶心,身经百战的他,竟然就这样给吓得愣在原地,尽管以前也击杀过,焚毁过这样的长生人怪物,但那是在远距离,这样直接给一个十步之内的怪物扑上,让他都呆立原处,不知所措,眼看着,那双黑乎乎,指甲如同利刃般的鬼手,就要触及徐赤特的身体啦。 小六子大吼一声:“赤特哥当心!”他一把推开了徐赤特,让徐赤特飞出去三四步,直接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就这样倒在了地上,徐赤特眼睁睁地看着小六子处在了自己刚才所站的位置上,正面向着自己,一只钢铁般的鬼爪,一如刚才他射出去的那一箭,从小六子的胸口,透心而出,所不同的是,小六子流出的,却是鲜红的血液,甚至从这个创口看进去,他的心脏,还是在微微地跳动着呢。 徐赤特的眼中泪光闪闪,忘情地大呼道:“六子,六子!” 小六子惨然一笑,嘴角边流出了两行鲜血,喃喃道:“赤特哥,跑,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头一歪,就此死去,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可怕的低吼声,只见那只鬼爪一拉一扯,小六子的尸体,轰然倒地,而在他的身下,鲜红的血水,开始变得红黑相间,而他的整个身体,也在变得如那长生人怪物一样开始僵硬。 那个长生人怪物一击击杀了小六子,不顾就在周围十几步的几个护卫们拼命地拿箭射击自己,摇摇晃晃地,继续伸着鬼爪,直向徐赤特而来,徐赤特从地上一跃而起,本能地想要往箭囊里摸箭,却是手所及处,空空如也,刚才的那一箭,竟然是他的最后一箭,现在,除了手中的大弓,他真的是赤手空拳啦。 徐赤特仰天长叹一声:“天亡我也!”闭上眼睛,就准备等死。 刘钟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赤特莫慌,阿钟来也!” 徐赤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只见面前的那个黑眸长生人怪物,这会儿被一张渔网死死地缠着,四个身着重甲的战士,正死死地扯着这渔网的四角,把这个怪物拖到了地上,而两个手持大戟的战士,则上前狠狠地扎向了这个长生人怪物的后背。 “咕叽”两声,两只大戟都扎进了这个长生人怪物的身体里,精钢打造的戟头,足以断金碎石,却也只是刚刚好扎透了这个长生人怪物的身体,把它牢牢地钉在了地上,这个怪物的嘴里不停地喷着墨汁般的脓液,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徐赤特,在哇哇地怪叫,鬼爪就在渔网里来回折腾着,却是伸不出来。 刘钟从怀里摸出一瓶混合了硫黄的火油,连盖子也不打开,直接就把这个小瓶子砸向了长生人怪物的身体,“呯”地一声,瓶碎油溅,这个怪物很快就全身都流满了黄色的油液,盖过了它一身的紫黑色脓血。 刘钟的身边,跟着一个手持火把的护卫,他嘴里骂道:“下地狱去吧,你这恶鬼!” 这个护卫说着,把手中的火把狠狠地扔向了这个地上的长生人怪物,很快,一团火光冲天而起,这个怪物,发出了一声凄厉可怕的嘶吼之声,就在渔网里来回翻滚着,渐渐地,它滚不动了,变成了一具持续燃烧着的焦尸,和光同尘,而黑色眸子里的那些凶光,也彻底湮灭。ap;lt;tercss=clearap;gt; ===第四千三百八十一章 壮士投河亦英烈=== 看着面前的这个熊熊燃烧的长生人怪物,徐赤特终于慢慢地站起了身,他扫视四周,只见整个战场上,东一堆,西一片的,都是这样给网住后,淋上火油,然后烈火焚身的长生人怪物们。 而还有些扑向军士的长生人怪物,被十人八人一组的重甲战士们,远远用长槊或者是大戟所阻,再被盾牌所格挡,一般三到四人人的兵器叉住一个怪物,让它不能前进半寸,然后是各种引火材料使劲往其身上招呼,最后一根火把下去,这就成了一个燃烧着的火炬,到处都回荡着这些怪物位在烈焰中的嘶吼之声,伴随着那些坚如钢铁的腐肉在燃烧时,“滋滋吱吱”的声音,透出一股魔性的恐怖。 徐赤特默默地站在刘钟的身边,长叹一声:“怪我,全都怪我,居然忘了这些妖贼还有这种把人变成鬼兵的邪法,即使是尸体,也能变成可怕的怪物。我更是忘了,这些怪物是寻常刀剑都难伤的,更别说我们弓箭手的箭矢,今天这些战死的兄弟们,都是我的过错!” 说到这里,他看着前方的小六子,那渐渐在发黑发紫的尸体,眼泪都流下了:“这么多的好兄弟啊,我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刘钟咬了咬牙,沉声道:“好了,现在来不及悲伤,赤特,你是主将,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自己先泄了气,赶快收拾残军,退回栅栏那里,不要在这里纠缠了,弟兄们的尸体能拖就拖回去,不能拖的也别管了,快。” 他说着,上前一步,就要招呼着部下们回撤。 突然,面前的小六子的尸体,突然双眼一睁,刚才还布满血丝,死不瞑目的眼睛,这会儿却是一片漆黑,他张开了嘴,一口漆黑的,利刃般的牙齿,狠狠地咬中了正在企图拉他起身的一个军士的手腕。 这个军士一下子负痛惨叫,方圆四五丈内,刚才的那个黑眸长生人怪物身上燃烧着的烟雾,已经把这片区域笼罩,甚至连相邻几尺的人,都看不清楚前方的情况,刘钟只隐约看到小六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恶心腐烂的气味,就跟之前的情况一样,他双眼圆睁,突然想到了在广固之战中,那些本方被攻击的将士们,也同样会变成这样长生人怪物的事情,失声道:“当心,这些怪物咬了人会变成…………”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腰间的钢刀,挥舞着,就要冲向面前的小六子,因为他周围的战士们已经一个也没有了,不是冲到边上跟其他新站起的怪物们搏斗,就是已经死于长生人怪物的鬼爪之下,身后除了一个徐赤特,竟然再无一人相随。 刘钟咬着牙,吼道:“赤特你先撤,我在这里抵挡!” 他说着,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精钢大刀,在头顶抡出一个刀花,就要上前。 可是,刘钟突然只觉得后腰那里一凉,紧接着是前面的肚子有炸裂的感觉,然后是肚子那里疼得无以复加,他低头向下一看,只见自己的肠子正随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刃,向外流出,甚至这把刀刃,还在转动了两下,几乎把他所有的肠子都给切碎。 刘钟痛得眼睛都发黑了,直接向前就栽到了地上,他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强撑着自己,勉强地要向回看,看到底是谁从后面攻击了自己,这个时候他的心在下沉,如果自己背后被攻击,那徐赤特岂不是………… 可是当他回头时,却看到徐赤特那带着阴恻恻微笑的脸,他的舌头伸出,正舔着嘴唇,手中则拿着一把血淋淋的精钢长剑,正是刚才刺穿自己的那把,他整个人似乎是一头恶狼,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刘钟这下子又惊又怒,他作梦也不会想到,徐赤特居然会在背后对自己下手,他强撑着这口气,瞪着徐赤特:“你,你发疯了吗?” 徐赤特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阿钟哥,抱歉,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吃的那些五石散,就是天道盟自幼给我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吃这东西,居然会被人控魂,现在你看到的,不过是徐赤特的身体罢了,而真正在这里操纵控魂的,却是我徐道覆。” 刘钟一下子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不可思议地摇头道:“徐道覆,你,你居然…………” 徐赤特冷笑道:“巧得很,我跟徐赤特算是五服之内的亲戚,血脉相通,这倒免了要以银针刺穴或者是蛊虫控人的方法了,刘钟,要不是因为我需要赶时间突破你们的防线,我倒是很有兴趣和你亲自过过招的,只不过,这个机会,你还是等下辈子吧。” 刘钟这下万念俱灰,倒到了地上,却仍然咬牙道:“你,你们的阴谋诡计,绝不可能得逞,我的同袍们,后面的林子他们,一定会破坏你所有的阴谋,一定会…………” 徐赤特哈哈一笑:“我承认,你们的防线布置得不错,要我正面攻击,还真的不容易打破呢,只不过,嘿嘿,我现在是徐赤特啊,要是我带着百余残兵,个个也都是吞了长生人药丸的神教弟子假扮过去的,你说,会发生什么事呢?” 刘钟这下肠子那里又是一阵剧痛,但厉声大吼道:“徐道覆,你这个魔鬼,你,你不是人,有种就拉出来正面打,别…………” 说到这里,几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元气,刘钟的肚子那里,血洞之中,断成一截截的肠子在不断地外流,他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 徐赤特阴恻恻地一笑:“不好意思,胜者为王,没啥有种没种的,这是你家寄奴哥这么多年来教给我的兵法,刘钟,下辈子再见吧,对你的最后一击,我会交给这边的长生人们,我想,当沈林子看到你也成为一个长生人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惊喜的,哈哈哈哈。” 刘钟突然张口吐出一口血痰:“你别做梦!”他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大力,从地上一下子蹦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血肠,就直接跳进了一边的南塘之中,连人带甲,直沉塘底,泛起一阵血红浪花,再无动静。 看着面前的这个熊熊燃烧的长生人怪物,徐赤特终于慢慢地站起了身,他扫视四周,只见整个战场上,东一堆,西一片的,都是这样给网住后,淋上火油,然后烈火焚身的长生人怪物们。 而还有些扑向军士的长生人怪物,被十人八人一组的重甲战士们,远远用长槊或者是大戟所阻,再被盾牌所格挡,一般三到四人人的兵器叉住一个怪物,让它不能前进半寸,然后是各种引火材料使劲往其身上招呼,最后一根火把下去,这就成了一个燃烧着的火炬,到处都回荡着这些怪物位在烈焰中的嘶吼之声,伴随着那些坚如钢铁的腐肉在燃烧时,“滋滋吱吱”的声音,透出一股魔性的恐怖。 徐赤特默默地站在刘钟的身边,长叹一声:“怪我,全都怪我,居然忘了这些妖贼还有这种把人变成鬼兵的邪法,即使是尸体,也能变成可怕的怪物。我更是忘了,这些怪物是寻常刀剑都难伤的,更别说我们弓箭手的箭矢,今天这些战死的兄弟们,都是我的过错!” 说到这里,他看着前方的小六子,那渐渐在发黑发紫的尸体,眼泪都流下了:“这么多的好兄弟啊,我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代?!” 刘钟咬了咬牙,沉声道:“好了,现在来不及悲伤,赤特,你是主将,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自己先泄了气,赶快收拾残军,退回栅栏那里,不要在这里纠缠了,弟兄们的尸体能拖就拖回去,不能拖的也别管了,快。” 他说着,上前一步,就要招呼着部下们回撤。 突然,面前的小六子的尸体,突然双眼一睁,刚才还布满血丝,死不瞑目的眼睛,这会儿却是一片漆黑,他张开了嘴,一口漆黑的,利刃般的牙齿,狠狠地咬中了正在企图拉他起身的一个军士的手腕。 这个军士一下子负痛惨叫,方圆四五丈内,刚才的那个黑眸长生人怪物身上燃烧着的烟雾,已经把这片区域笼罩,甚至连相邻几尺的人,都看不清楚前方的情况,刘钟只隐约看到小六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恶心腐烂的气味,就跟之前的情况一样,他双眼圆睁,突然想到了在广固之战中,那些本方被攻击的将士们,也同样会变成这样长生人怪物的事情,失声道:“当心,这些怪物咬了人会变成…………”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腰间的钢刀,挥舞着,就要冲向面前的小六子,因为他周围的战士们已经一个也没有了,不是冲到边上跟其他新站起的怪物们搏斗,就是已经死于长生人怪物的鬼爪之下,身后除了一个徐赤特,竟然再无一人相随。 刘钟咬着牙,吼道:“赤特你先撤,我在这里抵挡!” 他说着,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精钢大刀,在头顶抡出一个刀花,就要上前。 可是,刘钟突然只觉得后腰那里一凉,紧接着是前面的肚子有炸裂的感觉,然后是肚子那里疼得无以复加,他低头向下一看,只见自己的肠子正随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刃,向外流出,甚至这把刀刃,还在转动了两下,几乎把他所有的肠子都给切碎。 刘钟痛得眼睛都发黑了,直接向前就栽到了地上,他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强撑着自己,勉强地要向回看,看到底是谁从后面攻击了自己,这个时候他的心在下沉,如果自己背后被攻击,那徐赤特岂不是………… 可是当他回头时,却看到徐赤特那带着阴恻恻微笑的脸,他的舌头伸出,正舔着嘴唇,手中则拿着一把血淋淋的精钢长剑,正是刚才刺穿自己的那把,他整个人似乎是一头恶狼,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刘钟这下子又惊又怒,他作梦也不会想到,徐赤特居然会在背后对自己下手,他强撑着这口气,瞪着徐赤特:“你,你发疯了吗?” 徐赤特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阿钟哥,抱歉,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吃的那些五石散,就是天道盟自幼给我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吃这东西,居然会被人控魂,现在你看到的,不过是徐赤特的身体罢了,而真正在这里操纵控魂的,却是我徐道覆。” 刘钟一下子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不可思议地摇头道:“徐道覆,你,你居然…………” 徐赤特冷笑道:“巧得很,我跟徐赤特算是五服之内的亲戚,血脉相通,这倒免了要以银针刺穴或者是蛊虫控人的方法了,刘钟,要不是因为我需要赶时间突破你们的防线,我倒是很有兴趣和你亲自过过招的,只不过,这个机会,你还是等下辈子吧。” 刘钟这下万念俱灰,倒到了地上,却仍然咬牙道:“你,你们的阴谋诡计,绝不可能得逞,我的同袍们,后面的林子他们,一定会破坏你所有的阴谋,一定会…………” 徐赤特哈哈一笑:“我承认,你们的防线布置得不错,要我正面攻击,还真的不容易打破呢,只不过,嘿嘿,我现在是徐赤特啊,要是我带着百余残兵,个个也都是吞了长生人药丸的神教弟子假扮过去的,你说,会发生什么事呢?” 刘钟这下肠子那里又是一阵剧痛,但厉声大吼道:“徐道覆,你这个魔鬼,你,你不是人,有种就拉出来正面打,别…………” 说到这里,几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元气,刘钟的肚子那里,血洞之中,断成一截截的肠子在不断地外流,他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 徐赤特阴恻恻地一笑:“不好意思,胜者为王,没啥有种没种的,这是你家寄奴哥这么多年来教给我的兵法,刘钟,下辈子再见吧,对你的最后一击,我会交给这边的长生人们,我想,当沈林子看到你也成为一个长生人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惊喜的,哈哈哈哈。” 刘钟突然张口吐出一口血痰:“你别做梦!”他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大力,从地上一下子蹦了起来,拖着长长的血肠,就直接跳进了一边的南塘之中,连人带甲,直沉塘底,泛起一阵血红浪花,再无动静。 ===第四千三百八十二章 鬼物混入栅栏间=== 徐赤特勾了勾嘴角,冷冷地看着那南塘的泛满了血花的湖面,里余见方的塘水上,横七竖八地飘荡着战死晋军的尸体,几乎全是身着皮甲或者是轻装的弓箭手,没有一个身穿铁甲的重装步兵,显然,这丈余深的塘底,躺着一些重装铁甲战士,包括刘钟在内,正是因为装备太重,所以入了塘后,就无法再浮上水面了。 整片塘面,都已经是血红一片,间或还有些紫黑色的腥臭液体泛起,时不时地,一两具在塘上的浮尸,会挺尸变成长生人怪物,然后游向塘边,重新站起,变成一具无情而可怕的杀戮机器。 迷雾之中,喊杀声与惨叫声渐渐地平息下来,腥臭的腐烂味道弥漫在四周,而长生人怪物们那种发自喉间,非人类的低吼声则越来越大,徐赤特的眼睛微微地眯成了一道线,喃喃自语道:“刘钟,你不会还能活下来吧,不行,我得到水里看看去。” 他正要弃剑下塘,几个晋军弓箭手,浑身是血地跑到了他的身边,看到他,叫道:“赤特哥,你在做什么,快撤啊,快撤。” 徐赤特的眼中杀机一现,手中的剑一紧握,正想要对这几个军士下手,后方却传来一阵长生人怪物的嘶吼之声,他转念一想,连忙带着哭腔道:“阿钟兄弟,阿钟兄弟,你快上来啊。” 一个弓箭手冲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面前的塘水,咬牙道:“刘钟将军是吗?我看到他扑腾着投了塘,也许是给那些长生人怪物咬了,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的怪物,才宁可投塘的吧。” 徐赤特假惺惺地哭道:“是我害了他,他是为了救我,才投了塘的,我不管,我要救他上来,我要…………” 这几个弓箭手都一下子在他身边跪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哭腔:“赤特哥,你现在是唯一的主将,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要带我们撤回去,守住后续的防线啊。” 徐赤特的眼珠子一转,他意识到,这些人看他手里握着剑,还以为是他一时兵败想不开,要自刎呢。他转过了头,挥了挥手中的剑,咬着牙说道:“不错,我不能轻生,这个时候,我要带大家杀出去,吹号,收兵,这第一道防线守不住了,我们要向后面撤离,跟林子他们会合。” 他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地向着栅栏那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心中默念着:刘钟,我就不信你小子给我一剑刺穿,肠子都流了一地,又全副武装地跳到这塘水里,还有命能活。 他一边跑,一边自己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号角,边跑边吹,很快,从对面的烟雾之中,百余个影子若隐若现地跟了上来,都是跟这些神箭手们同样的打扮,但若是仔细看他们的眼睛,却可以发现,有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黑气,这正是徐道覆早就安排好的,第二批百余吞服了大力长生丸的弟子,他们多是岭南的蛮人,黑肤卷发,但正是因为其愚昧无知,才会相信这些是可以延年益寿,刀枪不入的神药,轻易地服下呢。 徐赤特冲进了第一道栅栏后的那个打开的小门,连同几个身后跟着的家伙,还有百余服用了长生药丸的弟子们,也跟着跑了进来,刘七荣迅速地在他们的身后,把几辆辎重车给重新堵上了门,他的眼中泛着泪光,看着徐赤特,说道:“阿钟哥他,他怎么样了?” 徐赤特咬了咬牙:“所有回来的人,都在这里,别的都是回不来的,七荣,阿钟死得壮烈,英勇,不愧是我们北府男儿,不过,现在我们没空为他的战死而悲伤了,妖贼居然使用长生药人,他奶奶的,忘了这点了,追出去的时候,就中了他们这些鬼东西的埋伏,以至于此!” 刘七荣沉声道:“我们还有三百重装战士在,还有三百弓箭手押阵,辎重车上,还有很多引火之物,还有几百具渔网,就算这些鬼东西攻过来,我们也能抵挡一阵,沉将军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我们如果现在求援,他们一定会过来支援的。” 徐赤特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这些鬼物已经冲近了我们,而且只要给他们的鬼爪和鬼牙伤到,就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怪物,我们现在来不及大规模地放火攻击他们,只能先往后撤,到了沉将军那里,用他的投石车发射火油,覆盖栅前的那条河渠,然后发射火箭,形成火墙,这样才能阻止这些怪物通过,这些妖贼是有备而来,各种阴招损招都有,我们之前太大意了,现在只有全力守住第二道防线,等寄奴哥前来了。” 刘七荣的眉头一皱:“我们就这样放弃这边的防守,直接撤离吗?” 徐赤特眼珠子一转,说道:“要交替掩护后撤,七荣兄弟,你在这里辛苦一下,顶住一刻钟,我先带这些兄弟撤到第二道防线那边,他们苦战良久,精疲力尽,又很多人受了伤,这时候不能战斗了。等我安顿好了,再带生力军来接应你们,在此之前,你要牢牢守住啊。” 刘七荣咬了咬牙,沉声道:“这是阿钟哥战死前交给我的任务,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守住这条防线,赤特哥,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 他说着,一挥手中的大戟,转头对着身后的重装战士和弓箭手们,沉声道:“兄弟们,我们是北府军,这里就是我们的浴血之地,妖贼想通过,只有踩着我们的尸体,血战到底!” 所有将士们都放声大吼,挥着自己手中的武器:“血战到底!” 徐赤特的心中冷笑,但却挤出了两滴眼泪,装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重重地握了握刘七荣的手:“好兄弟,一定要活着等我来。” 刘七荣咧嘴一笑:“我一定会活到胜利与你重逢的时候,赤特哥。” 徐赤特抽出手,转过头,对着那百余名混进来的部下,沉声道:“出击队的兄弟们,全都听好了,随我…………” 突然,一个弓箭手大声道:“不对,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眼生,你们是哪部分,报上口令,天干地支!” ===第四千三百八十三章 兵败之际援军至=== 徐赤特的脸色微微一变,正想开口回应,可他的那个部下却是两眼冒起黑气,嘴角边也开始流出紫黑色的涎液来,显然,这会儿的这个家伙,已经开始变成长生人怪物了。 刘七荣大吼一声:“不好,怪物混进来了,大家结成小队作战,烧死他们,万勿让这些鬼东西碰到自己。” 他的话音未落,一张渔网就套中了这个怪物的身上,而几个硫黄火油瓶,伴随着火箭和火把,尽数招呼到了这个鬼兵的身上,很快,这栅栏一线,就腾起了阵阵的烟雾,而刀剑入体的声音,鬼物肆虐的声音响成了一片,把整个防线都吞噬其中。 第二道防线后面,沉林子冷冷地看着三百步外发生的一切,戴着狐皮耳套的沉庆之眉头深锁,站在他的身边,长叹一声:“真的让林子哥你料到了,唉,果然赤特哥他冒险追击,就酿成了大祸啊。” 沉林子摇了摇头:“我多么希望我的预言不准啊,你以为弄成这样,我会很高兴吗?” 沉庆之咬了咬牙:“现在怎么办,看来鬼兵已经混进第一道防线了,我们要不要去接应和援救七荣兄弟他们?” 沉林子沉声道:“万万不可,给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所伤,自己也会变成这些怪物,这点我们刚才已经亲眼见识过了,现在,我们只能当前面所有的兄弟,都已经壮烈战死了,一会儿如果他们变成鬼兵怪物,我们千万不可手下留情,早点消灭他们的**,才是送我们这些兄弟最后一程的最好办法。” 说到这里,沉林子转头看向了后方,大声道:“如果我被鬼兵所伤,变成这样的怪物,你们所有人都不许对我客气,把我的躯体全部焚毁,不让我去害更多的人,听到了吗,这是我的命令!” 所有沉氏家兵,包括沉庆之在内,齐声大吼道:“遵命!” 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从后方响起,沉庆之的脸色一变,本能地大叫道:“不好,敌从后方来袭,后队变前队,准备…………” 沉林子不假思索地说道:“且慢,这应该不是敌军。” 他一边说,一边直接伏地听声,很快,脸上就展现了笑容:“来的是重装骑兵,妖贼绝无这样的兵种,定是我们的虎斑突骑到了。” 沉林子说到这里,从地上一跃而起,大步就向后方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道:“苍耳,你守住这里,不许任何人回来,如果是本方的逃兵,让他们尽脱衣甲,闪到一边,不允许开栅放人进来。” 沉庆之的应诺声在沉林子的后方响起,越来越远,而沉庆之已经奔出了去数十步,在几十名护卫的全力跟随下,很快,他就跑到了这个临时营寨的后方,这里停着三十多辆辎重大车,挡在了整个营地的后方,伴随着百余步宽的栅栏,和两座临时搭设的箭楼,就成了整个第二道营栅的后方。 而一阵烟尘之中,索邈和段宏的身形在前方浮现出来,紧接着是百余骑身着虎斑战袍,套在重甲之外的骑兵,每骑的身边,还跟着一匹从马,主马未披马甲,而从马则身着马甲,背上还驮着厚重的包袱,显然,是这骑兵的装备。而这些铁骑的手中,都持着两丈多高的骑槊,高举着直指天空,远远看去,就象是一片移动的森林,配合着这些骑槊之上,那横长的骑幡,跑起来,就象是遮天蔽日一般,那声势,足以直接吓崩初临战场的步兵。 沉林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容:“老邈,阿宏,你们可算来了,这个时候,直的是天降援军哪。” 索邈的脸上没有笑容,尽是焦虑之色:“怎么样了,林子,我怎么看到前方烟尘冲天,象是第一道栅栏那里失守了?” 沉林子的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说道:“是的,赤特违令出击,结果遭遇了敌军的长生人怪物,而且这些怪物和广固城的那些怪物一样,咬了人,抓了人后,会把被他们所伤的人也变成怪物,现在这些怪物已经冲到了栅栏那里,只怕所有前栅的兄弟们,都无法幸免了。” 段宏恨恨地一击马鞍:“见鬼,和妖贼,和黑袍打了这么多仗,还是败在这上面,这徐赤特真的是坏了大事!” 索邈的眉头深锁,沉声道:“事到如今,怪某个人已经无济于事了,现在只有守住我们这第二道栅栏才行,寄奴哥高见,就怕前方有失,所以派我等前来支援,这回我们过来有一千零四十三骑,皆是虎斑突骑,寄奴哥有令,我等皆受这里守将的节制。” 说到这里,他四下看了眼:“除了你林子兄弟外,还有阿钟,还有赤特,你们是这里的三将,阿钟何在?” 沉林子叹了口气:“他不想重复当年没有跟勐龙一起出击的遗憾,所以选择了跟赤特在一起,现在,恐怕跟赤特一样,已经阵亡了吧。” 索邈咬了咬牙,从马上跳了下来,站到了沉林子的面前,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是这里的最高将校,我们全部听从你的命令,林子哥,下令吧。” 沉林子摆了摆手:“阿邈哥,你比我年长,怎么能叫我哥呢,而且在军中,你的军职也在我之上,应该由你…………” 段宏沉声道:“林子哥,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我们归你节制,这是寄奴哥的将令,必须服从的,你就下命令吧。” 沉林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得二位兄弟相助,真的是如大旱逢甘霖一般,我意,这两道防线之间的土地泥泞,不利于骑兵突击,但可以由重装步兵持槊列阵,守住阵线,我部下的吴兵多是轻装剑士,正愁无法列阵呢,但你们的部下,都是重甲长槊,正好可以顶住前方,以三百人为一队,分为三队,轮换防守,不求有功,只求守住阵线,拖到寄奴哥大军前来,二位意下如何?” 索邈与段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遵命!” ===第四千三百八十四章 山顶得知中敌计=== 建康城,城北,幕府山,山顶。 刘裕一身将袍大铠,端坐在一张马扎之上,他选的位置很好,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却又是在林子的前端,坐在草丛之内,面前的树木被砍倒,确保他可以对眼前的战场一览无余,却又不至于象在帅台那么显眼地暴露自己,几十个传令兵没有身插靠旗,全部单膝下跪,等待着刘裕的命令。 而在山腰到山脚,身上插着各种树枝树叶的北府军将士们,严阵以待,他们都身着绿色的战袍,掩盖着身上反光的精钢甲叶,而所有的兵刃也没有露在外面,远远地看去,这里就是一片寂静的山林,只不过,有经验的将校会发现,整片的山林里,几乎都没有飞鸟降落,若非埋伏了千军万马,安能如此? 山脚之下,江岸之上的沙滩之上,则有数千兵马列阵,重装步兵在前,弓箭手居后,临时布置的拒马,铁蒺梨和一些木桩,以及横七竖八的辎重车,都堆放在江岸之上,配合着那岸边的礁石,正对着江面之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如同一座浮动城池的天师道舰队,向它们发出了最强烈的信号:敢上岸一步,管教尔等有来无回! 王镇恶站在刘裕的身边,怀抱着令旗,刘钟不在,现在由他来执行这种参军外加传令的任务,他远远地看着沙滩之上,正骑着战马,来回奔驰,布置着防线的朱龄石,微微一笑:“还是大石头管用啊,我们来之前,他就在这里布好了第一道防线了,妖贼就算强攻,也不会占什么便宜。” 刘裕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王镇恶继续说道:“还有希乐哥,来的也非常及时,而且全都是穿了绿色的战袍,埋伏在这山腰之间,妖贼若是大举上岸,他就可以居高临下地突击,就算妖贼有千军万马,也是挡不住这样冲击的。” 刘裕点了点头:“希乐,大石头,田子他们都到位了,我军现在在这里的兵力,足有三万之多,长民的兵马也正在赶来,即使是江北那里,我也用烽火通知了阿韶,要他做好防范,必要的时候,广陵兵马也要出动,袭击妖贼的江北大营,以作策应。这样的布置,你觉得还有什么不足的?” 王镇恶勾了勾嘴角:“再往东百里,京口蒜山渡那里,也要作防范才是。” 刘裕澹然道:“我已经让仲德,小贵子和大壮各率本部兵马,以及动员了京口的乡勇丁壮,在那里严阵以待,就算妖贼转向那里,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因为蒜山在我们手上,就控制了渡口,敌军就算登陆,也不过是再重复一次蒜山之败而已。” 说到这里,刘裕勾了勾嘴角,眉头微微一皱:“不过,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啊,镇恶,你难道没有察觉出来吗?” 王镇恶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我们赶到这里有大半刻的时间了,加上之前大石头在这里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刻钟,妖贼的船队到了这里,按说应该是抓紧时间,抢在我们的军队到来前就登陆才是,这才叫兵贵神速,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们却没有任何的行动,连小船和舢板都没有放下几条,更没有一兵一卒冲击江岸,就是这样跟我们对峙着,这不正常啊。” 刘裕咬了咬牙:“恐怕我们上了妖贼的当了,他们的主攻方向应该不是在这里,而是调动我们的兵力,想要打城南那里。” 王镇恶的脸色一变:“城南?何以见得呢?为何不是城西的新亭和石头城,或者是城东的京口呢?” 刘裕摇了摇头:“城西那里他们打过很多次了,根本站不住脚,要打城西,就得登陆后强攻怀玉所镇守的新亭要塞,现在怀玉的兵马没有调动,还在那里守着,他们不会傻到再去强攻。” “至于城东的京口那里,要想进攻,必须出动大批的船队,可是妖贼的船队都在这里,除非是他们有大批船队从东而来,走大江入海口逆流而上,但这也几乎不可能,除非他们是从广州出发的援军,我觉得不太可能,即使是他们有这些援军,我军控制了蒜山,他们也很难有所作为,退一步说,即使是京口沦陷,我们也完全可以组织兵马反击,他们无法直接威胁到建康城。”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思来想去,他们这样调动我们的兵力,在江北摆出这样大的阵势,一定就是想突击南塘一带,直接从南门破城,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可以通过秦淮河道,但这应该是最大的可能了。” 刘裕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却是一个斥候直接骑马登山,赶到了这里。丁午的厉喝声在后面响起:“站住,不得入内。” 刘裕转头看向了这个被护卫们挡在外圈的斥候,说道:“勐牛,闪开,让人通报军情。” 丁午行礼而退,小山般的身形让到了一边,一个浑身大汗的斥候连忙奔了进来,沉声道:“启禀大帅,城南狼烟腾起,南塘方向,两黑一黄。”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确定是两黑一黄?” 斥候连忙点头道:“千真万确,两黑一黄,这说明第一道防线已经被突破了,大帅,请速作决断。” 王镇恶连忙说道:“果然让您猜中了,请下令让我先率骑兵过去支援。” 刘裕摇了摇头,对斥候说道:“红色狼烟有没有升起?” 斥候微微一愣,摇头道:“小的前来时,只看到了三色狼烟,并未…………”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另一个斥候下马的声音,伴随着他气喘吁吁的叫声,由远而近:“红狼烟,红狼烟,城南方向升起,升…………” 他一个冲刺就到了刘裕的面前,抬起头,顾不得抹满脸的汗水:“红色狼烟在城南腾,腾起,那是,那是虎斑突骑到位的信号。” 刘裕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辛苦了,你们二位都去休息,记住,严格保密,镇恶,你带中军骑兵出发,不要去南塘,去宫城,会合胡藩,给我牢牢守住宫城,出半点差错,提头来见!” ===第四千三百八十五章 重中之重乃宫城=== 王镇恶一下子醒悟了过来:“明白,此时守住宫城,才是重中之重,我现在就去。” 刘裕点了点头:“还有,宫城之中,除了胡藩统领的宫卫之外,谢夫人手下,也有谢家暗卫,应该是掌握在谢晦的手中,他们不属于我们军队的序列,但是紧急之时,要合力使用,你去求得谢夫人的同意,方可调动谢氏和其他世家的暗卫,如果谢夫人不同意,你不得勉强。”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了那根红色的续命缕,交给了王镇恶:“这是当年我跟王小姐的定婚信物,夫人见了后,自当明白意思。” 王镇恶毕恭毕敬地接过了这条红色的丝带,说道:“属下得令。” 他转过身,就对着周围的骑兵沉声道:“全体上马,随我回援宫城,快!” 当王镇恶所率的骑兵们扬起的烟尘从刘裕面前散去后,沉田子正好赶到了刘裕的面前,一边挥着手,拂去面前的尘埃,一边说道:“寄奴哥,这骑兵全让镇恶带去了,我们如何去驰援城南啊,林子他们兵少,我怕…………” 刘裕摆了摆手,说道:“田子啊,现在急不得,急也没用,南塘已经在战斗了,不幸中的万幸是,阿邈和阿宏所带的虎斑骑兵已经到位,足以稳住战线,只要城中的宫城那里不出事,就问题不大。你这里的沉氏轻兵都集合好了吗?” 沉田子不停地点头道:“我的沉家轻兵,全部是轻装刀剑,本来就是按你的布置,列阵在山背那里,三千人马,随时可以出动。只等大帅的军令。” 刘裕点了点头:“很好,你的部队和长民的后备队一起驰援南塘,不过,不要用急行军的速度,只要按正常的行军速度就行了,我不想要你们到南塘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手,无法立即战斗。” 沉田子的眉头一皱:“可是,救兵如救火啊,万一迟了片刻,防线失守,那可怎么办?” 刘裕摇了摇头:“从最新的军报来看,妖贼攻破我军的前线,用的是长生人怪物,而不是寻常的总坛弟子。当然,他们的精锐也都到了南塘一线,不过数量应该只在万人上下,我们的兵力足够守住第二道防线,你需要确保部下到了战场后,可以马上投入战斗,还有,一定要当心妖贼从空中和南塘水面的攻击。” 沉田子哈哈一笑:“明白了,不过,我带兵和长民哥汇合,过去之后,听谁的命令呢,还是到时候他们听我的命令?” 刘裕平静地说道:“你的军阶除了长民以外最高,到了那里之后,先听从长民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那就是牢牢守住南塘一线,不得轻举妄动。” 沉田子的脸色微微一变,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只是守住吗,不全歼这伙老贼吗?” 刘裕摇了摇头:“徐赤特就是因为想抢功,违了我的命令出击,这才让前军尽墨,妖贼这回偷袭南塘,就是想要用各种诡计突破南城,杀进城内,和城内天道盟的妖人们里应外合,一举夺取宫城,这伙老贼是不是消灭,并不重要,我需要将计就计,把城中的天道盟妖人们引出,一举消灭,这才是永绝后患之战,你们只需要守住南塘,不让妖贼趁机突破进城,就是胜利!” 沉田子恍然大悟,说道:“明白了,我这就按寄奴哥的命令办。” 刘裕向沉田子递去了一枚令牌,说道:“把这令牌交给长民,告诉他我刚才和你说的作战计划,长民为人谨慎,他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沉田子拿了令箭,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很快,随着他雷鸣般的吼声,在另一边的山脚下,刚刚集结完毕的三千轻装吴兵,开始向着南城方向快速行进了,而更远处,三里之外,打着“诸葛”大旗的一支军队,也从积弩堂方向开始向南方机动。 刘裕的身后,传来了刘毅那金铁交加般的声音:“寄奴,你这番调兵遣将,却自己在这里按兵不动,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啊。” 刘裕转过了身,看着匆匆而来的刘毅,微微一笑:“希乐,你的消息也很灵通啊,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南塘的战事,你就来了啊。” 刘毅的眉头一皱:“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南城本就是我的防区,现在我的防区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应该现在去处理吗?奶奶的,这帮妖贼居然就这样出现在南塘,一定是通过暗道或者是提前在别的地方上岸,秘密集结,然后突然发难的。要让我知道这些暗道,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刘裕平静地说道:“建康城内的各种机关密道,从东吴建城开始就存在了,你来建康才多久,怎么可能知道所有的秘道?希乐啊,现在最关键的,不是南塘那里,而是…………” 刘毅的眉头一皱:“你是说,城内隐藏着的敌人,会更加危险?”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明面上的妖贼不是最可怕的,隐藏在暗处的天道盟,或者是妖贼其他的合作者,才是最可怕的,兵荒马乱之时,我们更需要保住皇帝和百官的安全,这里有大石头在,足够守住了,我需要你的力量,兄弟。” 刘毅咬了咬牙:“如果是要援救南塘方向,我让阿藩过去足够了,他带着我明面上的兵马去就行,但如果是你说的这种,要应对城内深藏的内鬼,那我就只有出动我最后的秘密力量了。” 刘裕微微一笑:“我就知道,只有到这种时候,你才会把压箱底的力量给拿出来,好了,希乐,我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仗之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地拔除那些在暗中威胁我们的天道盟斗蓬了。”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斗蓬留给我亲自斩杀,无论如何,我需要为在桑落州战死的,我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刘裕伸出了手:“报仇雪恨!” 刘毅不假思索地一掌击在刘裕的手心:“报仇雪恨!” ===第四千三百八十六章 道覆不甘全力冲=== 徐道覆烦躁不安地在土地庙前来回踱着步,一双圆鼓鼓的牛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战事,他的牙紧紧地咬着嘴唇,几乎都要渗出血来,可仍然不能换来前方的突破。 从第一道到第二道的栅栏间,三百步左右的距离,已经遍是烧焦的长生人怪物的尸体,尽管这些怪物,一大半都是被咬被抓的晋军将士所变,比如刘七荣,他那高大魁梧的身体,在一众怪物中显得格外的显眼,几片精钢铠甲的叶片,还挂在身上,这会儿的它,被三根以上的八石奔牛弩的弩失穿过身体,身上还有几根渔网的残丝,浑身上下,通体焦黑,就这样给叉在那道第二道栅栏前不到三十步的沟渠的边上,一动不动,已经变成了一堆焦炭。 而这个给烧焦了的刘七荣,已经是离第二道栅栏处最近的一个长生人怪物了,甚至第二道栅栏前,离它五步左右的距离,是一道牢不可破的钢铁森林,数百名身着虎斑披风的鲜卑虎斑突骑,包裹在厚重的盔甲中,手持超过六米以上的骑槊,槊头。 在他们身后的栅栏内,十余部投石机,一字排开,间或有些还在发射,但掷出的不是巨石,而是一坛坛的罐子,有些甚至是用了洋河大曲或者桃花酿之类的酒坛子,但在里面,装的可不是美酒,而是混合了硫黄与硝石的火油。 这些火油已经在战场上,流淌得到处都是,尤其是那道沟渠之内,正熊熊燃烧着烈火,火箭在精准地发射着,哪里还有站立着的长生人怪物,哪里还有火油,就是火箭随之而至,箭遇火油,顿时就会把燃烧着的箭头,变成一大片燃烧着的火场,就连那些趴在地下不动的普通尸体,也会给烧得一干二净了。 徐道覆就这样瞪着眼,咬着牙,却是无可奈何,身边的一个副将,正是刚从水道里赶来,身上还一片透湿的卢子通,他是卢循的侄子,也是其亲传弟子,特地从幕府山一线赶来督战的,看着前方的战况,叹道:“我说三师叔啊,咱们是不是要考虑退兵的事了?” 徐道覆沉声道:“战斗还在继续,要谈什么退兵的事啊?这些该死的鲜卑大枪,不过是仗着地利,在这狭窄的烂泥地里布防罢了,要是换了平地,我早就侧翼突击把他们弄死了。” 卢子通冷冷地说道:“三师叔,你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了,怎么还跟小孩子赌气一样说这样的话呢?现在的问题就是这样,战场如此狭窄,而原来约定好的天道盟的援军又不在,长生人的战法用了成功一次之后,现在不好使了,本身它们跑得就慢,现在撞上大枪顶在前面,沟渠拦在当道,又有火墙阻拦,就是无法突破正面了。你有办法解吗?” 徐道覆恨恨地说道:“有办法的,你看,我们的军士在现场制作投石车,搜寻石块,这里到处是瓦砾废墟,全是拆毁的民居,有的是石头,只要投石车立起来了,马上就能砸死这帮鲜卑狗子。” 卢子通哈哈一笑:“是啊,按理说是这样,可是你没现成的木具,还得现砍树,然后连兽筋都没有,还得现场拆这些弓弩的弦,绞合在一起成为筋,请问徐师叔,给你两个,不,三个时辰,你能拼得出来一辆投石车吗?” 徐道覆没有回答,手却紧紧地握在一起,骨节不停地作响,几乎要成为一块石头。 卢子通看着徐道覆的手,眉头微微一挑,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一些:“徐师叔啊,作为将帅,当知进退,我师父让我过来就是告诉您一声,他在北边的虚张声势,已经给晋军识破了,恐怕这会儿,刘裕正在调集兵马,赶来这里的路上,他在江面上有战船随时可以撤离,只是你这里的上万精锐,本身就是要走水道离开,万一晋军在你们还没撤回江面的时候,就灌水甚至是灌这些火油,然后水淹或者是火攻这些密道,那我们就会跟老鼠一样,尽数毙命于此啦。” 徐道覆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要是我不走呢,要是我干脆在这里立营扎寨,或者是回攻新亭与石头城要塞,拿下河西江岸之地呢?” 卢子通摇了摇头:“从这回的攻势开始,我们在河西也大规模登陆了三次之多了,没有一次能冲过新亭要塞前方的第二道高坡的,那新亭要塞你又不是不知道,高大坚固,四周一览无余,就是对着我们现在这个方向,也是戒备森严,就靠我们这些连投石车都没有的部队,又无云梯,别说一万人马,就算是十万大军强攻,也不可能攻下来。徐师叔,为将帅者切不可意气用事,我们来这里时,是指望天道盟的斗蓬,能按他的承诺,发兵来救,可是现在,却无天道盟的一兵一卒,导致我们根本无法突破南塘防线。” 徐道覆咬了咬牙:“这帮该死的天道盟的老鬼,真的是在利用我们,不过,他们也并非完全在说谎,起码,我们是有内应的。” 卢子通沉声道:“一两个人的内应有啥用,我们需要的是千军万马,我们需要的是从后方有一支军队夹击这些晋军,而不是晋军的援军源源不断地到来,现在我们还可以撤离,再不走,恐怕就撤不掉啦。” 徐道覆的脸上肌肉在轻轻地跳动着,内心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仗打到现在,想走,不甘心,想攻,没把握,确实难啊。 终于,徐道覆一跺脚,厉声道:“让我再攻最后一次,攻不下来,我们就撤,子通,你在后方给我呐喊助阵,如果能突破晋军防线,你就挥军直入,如果无法突破,你就带兄弟们从十处水道先撤,我留下断后。” 卢子通有些意外:“徐师叔,你这是要亲自带队冲击吗?你是主帅,不可妄动啊。” 徐道覆沉声道:“若是攻不下南塘,这次就败了,谈何主帅?传令全军,吹响所有的法螺,随我强攻!” ===第四千三百八十七章 败军之将浮木归=== 卢子通咬了咬牙:“三师叔,教主有令,要把这支部队完整地给带回去,不能再有所损伤,你当真要违背他的命令吗?” 徐道覆沉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要说是卢教主,就是天师本人在这里,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心,这一次我们不冲下来南塘,那这次围攻建康的行动,就是要以失败而告终了,到了这时候,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以容身呢?” 卢子通摇了摇头:“三师叔,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就算不是勐冲这一回,也不是没有机会的,现在是城中的天道盟不进行策应,不给我们约定的帮助,这不是你的错,他们既然不仁,我们何必要为他们作嫁衣呢?” 徐道覆摇了摇头:“我有一种预感,天道盟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彻底打痛刘裕,没有把他的大军调动,天道盟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应该是在城中作文章,而不是在这里,我们只有在这里打出了名堂,打得刘裕本人亲临南塘,才可能让他们在城中有发难的机会,无论如何,我要再冲最后一回。” 卢子通咬了咬牙:“既然徐师叔这样说了,我也没有理由再阻止你,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全力再冲一次吧,只是我有言在先,如果这次攻击仍然没有效果,那就要按卢教主的命令,全部撤离了,而且,如果有任何意外的损失,徐师叔需要为之负责,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 徐道覆的眼皮跳了跳,咧嘴一笑,露出了那个门户大开的缺口:“很好,子通,你提醒过我了,现在请按我们的约定,在后面全力为我助威吧。” 晋军防线,第二道栅栏处。 沉林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看着前方那燃烧着的沟渠,长舒了一口气,而一边的沉庆之则兴奋地一拳击在胸前的盔甲上,说道:“太好了,只要沟渠燃烧起来,就成为火墙了,妖贼的长生人怪物最怕火攻,想要这样直接越过这道火墙,必然会化为灰尽啊,我们的防线,终于稳住了。” 说到这里,沉庆之笑着看向了一边的段宏:“多亏了你们这里的骑射手啊,我原来以为虎斑突骑只能冲锋陷阵呢,这回才知道,原来你们的射箭也如此地厉害,一波火箭齐射,就让前方五十步内,一片火海,本来我最头疼这个呢。” 段宏微微一笑:“骑兵在突击之前,是要用死亡之雨,也就是连续的骑射,对敌阵进行打击,以动摇其阵型的,这其中,就包括了火箭天袭,我们的骑射手,可以在马鞍上的砂纸一划之间,就让特制的硫黄箭头点燃,当然,也是归功于你们这里的准备,有这么多火油和硫黄硝石,可以用投石机掷到阵地前方,不然的话,只靠火箭,是伤不了这些长生人怪物的。” 索邈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啊,让我们有如此完美的配合,有如此充分的军备,可以打退妖贼的进攻,现在,我估计他们也会知道长生人怪物不好使了,接下来,会是用真正的妖贼进行突击。” 沉庆之的眉头一皱:“连长生人怪物都不好使了,还怎么用普通的士兵进行突击呢?这里的地形非常狭窄,他们就算轻果快速,也无法展开阵型突击,我们有虎斑骑士下马列阵,根本就不怕他们进攻呢。” 沉林子沉声道:“不可大意,我们都知道,妖贼诡计多端,狡诈善变,现在看起来我们占了上风,但也许…………” 他的话音未落,只看到南塘之上,突然漂过来一段木头,而木头上,则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着甲叶,头发全都披散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众人全都脸色一变,守在塘边的十余名弓箭手,几乎是本能地举起了弓箭,就要射出,沉庆之却是心中一动,连忙说道:“且慢,不要轻易放箭。” 众军引而不发,直指着这根木头上的人,就这样漂到了岸边,一个浪头打过,把这个抱着木头的人,冲得仰面向上,众人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几个军士惊呼道:“是徐将军,是徐赤特将军。” 沉林子与众将对视一眼,大步走向了岸边,只见徐赤特在几十名军士的围观之下,如同死人一般,他的身上有十余处正在流血的伤口,脸色苍白,与一个时辰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相比,几乎让人无法认出了。 徐赤特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沉庆之,眼中尽是泪光,无比的惭愧之色,闪上了面容,他轻声道:“林子哥,我,我没脸见你。” 沉林子冷冷地说道:“你没脸见的,是那些死去的将士,那么多神箭突击营的好兄弟,还有阿钟哥,都死在了你的狂妄和贪婪之上。我那么恳切地劝你不要出击,你不听,结果怎么样?” 徐赤特咬着嘴唇:“我死不足惜,只是我这条命,应该象马谡一样,被军法所处置,以警示所有后人,这就是我要逃回来的原因,不是为了保命,而是要我这条命,死得有价值,得象魏顺之那样,教育别人!” 沉林子的眉头一皱,没有说话,一边的索邈恨恨地踢了徐赤特一脚:“赤特,事到如今,你还幻想保命吗?今天这一仗,险些因为你小子全盘亏输,无论是寄奴哥,还是你叔,这回都救不了你啦。” 徐赤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我知道,我罪无可赦,也不指望能得到饶恕,请把我送到寄奴哥的面前,由他亲自斩了我,用我的头,来警告后来人,千万不要学我。” 沉林子咬了咬牙:“寄奴哥现在不在这里,你想受死,现在还不行。不过,我可以把你暂时押送到城中,你现在这个样子,留在这里,只会动摇军心,送你去大帅府上,让你后面接受军法的审判,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徐赤特,我们同袍一场,你好自为之,行刑问斩之时,我会亲自去送你。” ===第四千三百八十八章 谢家女眷共存亡=== 建康,宫城。 谢夫人一身素色长袍,右手驻着龙头拐杖,就这样坐在两仪殿的殿门那里,她的身后,大殿之中,坐满了数百名谢家的女卷,宫中的内侍与宫女们,正来回地奔跑着,把一堆堆的柴火,堆在大殿的四周,更是有不少人在往这些柴堆上浇着火油,低声的抽泣声在整个大殿内传播着,有些女子在小声的抱怨着什么,但这些声音极小,几乎一出口,就会在一片怒目而视之中,嘎然而止。 一阵马蹄之声由远及近,不少人开始向外张望,几个门口的妇人脸上,闪现出了一丝喜色,一个中年妇人,正是谢混的妻子,晋陵公主,当年孝武帝司马曜还在世之时,为了安抚被罢相的谢安,曾经把女儿晋陵公主嫁给谢混,后来孝武帝意外死去,这门早早定下的婚事也有了变数。 当时朝中的重臣,天下名士袁崧曾经有意趁虚而入,把自己的妹妹嫁给谢混,而当时在朝中临时主事的王旬曾经说过,谢混的才能虽然不如刘和桓温,但是作为晋陵公主的夫婿,是足足有余的,而且这门亲事早定,不能因为孝武帝的驾崩就有所改变,他当面劝袁崧不要动皇家司马氏的禁脔,而袁崧思前想后,也只能作罢。 最后谢混和晋陵公主还是成了亲,多年来,这谢家和司马氏的另类联姻,也算是别有特色,经历了晋国灭亡,被桓玄篡位一次,再由刘裕复国之后,这桩婚姻居然也一直维系了下来,只是晋陵公主作为谢家媳妇,虽然贵为公主,但在家中仍然要受谢夫人的制约,是不折不扣的谢家儿媳的身份,哪怕现在在这里,生死都要由谢夫人所决定。 晋陵公主看向了宫城的门口,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几乎要叫了出来:“是刘大帅,刘大帅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 谢夫人冷冷地说道:“公主,请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我有言在先,我们世家女子,是要与国同休戚的,平时享尽了荣华富贵,吃惯了穿多了锦衣玉食,在这国难当头之时,就是要与江山社稷共存亡,刘大帅此时前来,未必是好事。” 晋陵公主的脸色一变:“媳妇不明白,还请舅母明示。” 谢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战事非常顺利,刘大帅不一定会亲临这宫城,只需要在他的指挥位置上破贼即可,在这个时候,他放弃了指挥的位置,来到这里,恐怕是战事不利,要想办法来接我们撤离的。” 说到这里,谢夫人站起身,龙头拐杖重重地顿了一下地:“我们皆是妇道人家,比不得将士们的勇勐迅速,真要是建康城沦陷,我们是跑不了多远,就会给追上的,到时候不仅仍然避免不了身陷贼手,受尽屈辱,还会拖累刘大帅和其他将士们,当年会稽城沦陷,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的外孙儿突围,我早就在城中自尽了,但即使如此,我也落入敌手,成为我谢道韫一辈子的污点。” 谢夫人的目光,如冷电一般,从所有人的脸上划过:“各位都是朝廷命妇,世家千金,甚至是皇室公主,别的家族,我管不了,但是在谢家,我说话现在还是算数的,在会稽郡的时候,我是王家的媳妇,要听从我舅母的安排,她当时要我们突围,保住王家的孙儿血脉,我照做了。因为当时会稽虽破,但大晋还在,我们还有地方可去。” “可是今天,这里是建康,要是连建康也沦陷了,我们大晋就亡了,谢家作为大晋的顶级世家,世代受了国恩,别人可以投降,可我们谢家绝不能降,谢家的女卷,今天都在这里,绝不可以成为敌人的俘虏,变成谢家男儿们的负担,甚至成为妖贼们羞辱你们夫君和儿子们的道具。今天,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们就算一死,也要保我们的清白和名节,绝不可上负谢家列祖列宗,下累守城的将士百姓。” 晋陵公主的眼中泪光闪闪,哽咽着和所有女卷一起说道:“谨遵舅母大人命令,我等皆愿一死保全名节。” 谢夫人看着晋陵公主,轻轻地叹了口气:“公主啊,嫁入我们谢家,真的是委屈你了,你夫君回老家招兵买马,这些天来也不停地派丁壮入援京城,包括你的孩子们,也在努力地为国出力,你作为他们的妻子,母亲,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拖后腿。” 晋陵公主咬了咬牙:“舅母大人,自从我嫁入谢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是谢家的儿媳妇,断然不会给谢家丢人现眼的,您放心,若是真的战事不利,建康沦陷,我必一死报国,不会有半点犹豫的,只是我们女子一死也就罢了,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会儿舅母大人若是见了刘大帅,请告诉他,皇兄和琅王这时候去了太庙,正在为全城的将士们祈福,就算不带走我们,也一定要带走他们!” 谢夫人的脸色一变:“什么,他们居然去了太庙?怎么可以这样?刘大帅早有过命令,守城之时,包括圣上兄弟在内,万万不可离开寝宫一步,城中危机四伏,妖贼的同党可能就是混在城中,怎么可以如此冒险?!” 晋陵公主哭道:“是琅王,是,是我二哥说的,他说当年会稽王司马道子,在妖贼孙恩打到建康的时候,也是日夜在太庙之中祈祷,最后果然天降祥瑞,让妖贼的舰队无风而停,这才守下了建康,今天,在妖贼大举攻城之时,他们也要为建康,为全城的将士和百姓祈福。” 刘裕的声音在殿下响起:“夫人,请勿多虑,前线的战况已经稳定,将士们已经顶住了妖贼的攻击,这一回,建康城一定可以转危为安的,你的这些准备玉石俱焚的东西,可以撤了。” ===第四千三百八十九章 夫唱妇随暗作妖=== 这下子晋陵公主一阵狂喜,那深色的,如同她母亲昆仑奴那种颜色的脸上,一双星星般的眸子里,流下了激动不已的泪水,她不停地点头道:“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刘大帅,你真的是我们所有人的救星。” 而在她的身后,整个两仪殿内,都响起了一片激动的尖叫与哭泣之声,即使是谢家的这些贵妇们,也并不想就这么死了,但妖贼的残酷凶狠,还有那臭名昭着的天人交合仪式,足以让这些女子们不惜放弃生命,可是蝼蚁尚且偷生,在终于有了这活下来的希望之后,她们还是有了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谢夫人的身子微微地动了一下,她坐回到了自己的胡床之上,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在身边一直按剑而立的胡藩说道:“胡将军,你可以让你的部下搬走这些东西了,既然刘大帅这样说了,那战况应该是得到控制了吧。” 胡藩微微一笑:“我一直跟您说,有大帅在,妖贼不可能踏入宫城半步的,现在果然应验了。来人,把这些柴堆和火油全部撤下,护送各位夫人和小姐快点离开此地。” 谢夫人回头对晋陵公主说道:“公主,后面的事情就麻烦你主持一下,我去见见刘将军。” 晋陵公主连忙行礼称诺,当她起身之时,却发现谢夫人已经在胡藩的护卫之下,走下了台阶,直向那策马而至阶下的刘裕走去。 刘裕从马上一跃而下,向着谢夫人行了个军礼:“夫人,让您受惊了,都是小裕我指挥不力,让妖贼有机可乘,也让您受惊了。若是让谢家的女卷经历劫难,那我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谢夫人澹然道:“妖贼能打到南塘一线,说明这城中一定有他们的内应,不然只凭妖贼的本事,是断然难以突破我们的防线的,他们一定是走秘道或者是提前在城南一带偷渡,潜伏,才能有如此的进展,这次守下来之后,我们一定要彻查城中的秘道,就是挖地三尺,也不能再让贼人们得手了。” 胡藩勾了勾嘴角:“夫人,这建康城可是从东吴时代就建立了,离今天有近二百多年的时光,一直是作为江左政权的首都,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都在这里挖了很多秘道。当年我随桓玄这个伪帝入京之时,也曾经受命护卫宫庭,专门查过秘道,只三个月时间,就在宫中查到了三十多条,着实吓了我一跳。”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也曾跟当年还在简静寺出家的王皇后,直接从简静寺走秘道来回皇宫之间,那条秘道就长达十余里,我一直很吃惊究竟是何人,能完成这样浩大的工程。” 谢夫人点了点头:“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我们也没有时间现在处理这秘道之事,这宫城之中,暂时安全了,但是皇帝和琅王,现在并不在宫中。” 刘裕的脸色一变,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到底怎么回事,谁让他们离开的?他们现在去了何处?” 谢夫人叹了口气:“是晋陵公主,用了我的令牌,把他们放出宫的,据说是因为琅王司马德文,说是想效彷当年的会稽王司马道子,在太庙之中祈福,让妖贼的攻击无法得手。” 刘裕咬了咬牙:“太庙远没有我们宫城的守卫安全,皇帝虽然不能行动,但也是九五之尊,一旦落入贼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我现在就要去太庙,无论如何,不能让皇帝兄弟有任何意外发生。” 胡藩的眉头一皱:“寄奴哥,我倒是觉得,可能是琅王想要逃离建康,找了个借口出宫而已,他们未必会在太庙啊。” 刘裕的神色一凛,看着胡藩,沉声道:“此话何意?他们如果不在太庙,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又能去向何处?” 胡藩叹了口气:“寄奴哥,你可曾记得当年击破桓楚之时,这皇帝兄弟,还有王皇后和当年的何太后,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刘裕咬了咬牙:“王皇后和何太后,是被当年的殷仲文骗取了桓玄的令牌,私自接出,并作为见面礼献给了希乐的。” 胡藩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城中如果有世家高官,想要在这个时候改换门庭,也许就会趁着混乱之时,劫出皇帝,献给妖贼呢。” 谢夫人突然说道:“胡将军应该是多虑了,当年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皇帝和琅王,不可能被人献给妖贼的。因为当年刘大帅,还有刘毅将军他们是大晋的忠臣,是要扶立司马氏兄弟复位,重建大晋的,而妖贼却是起兵作乱,要推翻大晋,皇帝兄弟要是落到他们手中,他们必然先是以此要挟刘大帅投降,而刘大帅绝不会选择投降,所以他们就会杀了皇帝兄弟,这样的投名状,毫无意义。”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就算皇帝和琅王落入贼手,我们也不会因此而投降,只会另立宗室继续打下去。所以我同意谢夫人的看法,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以皇帝兄弟向妖贼投降,邀功请赏。” 刘裕说到这里,看向了谢夫人:“不过,倒是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可能想在这时候把皇帝和琅王带出建康,带到吴地或者是江北,以他们为大旗,招兵买马,另立朝廷。” 谢夫人的眉头一皱:“小裕,你是在说,谢混?” 刘裕正色道:“这应该是最大的可能了,刚才您也说,是晋陵公主用了您的令牌,私放的皇帝兄弟,而晋陵公主是谢混的夫人,又是皇帝的妹妹,她有绝对的动机把皇帝放走,去投奔谢混啊。” 谢夫人恨恨地一顿龙头拐杖:“如果当真如此,谢混这小子也太混账了,我还以为他去了吴地,真的洗心革面,一心为国呢。没想到,他居然还在搞这鬼名堂啊。小裕,我亲自去会稽,把谢混拿下,交到你手上,任你处置!” ===第四千三百九十章 军法处置在太庙===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夫人,这些只是猜测而已,未必就是事实,谢混回会稽后,这一个月来无论是发援兵还是送补给,都没有拖延过,还是很尽责的。现在不管怎么说,要先把皇帝和会稽王找到,让他们回宫才行。” 胡藩沉声道:“寄奴哥,我和你一起去,带上宫中的侍卫,也能方便点找到陛下。 ” 刘裕摆了摆手:“不用,我亲自去就行,这宫城内也不完全是安全的,你们也知道,这里有很多秘道,而且现在城外的战斗还在继续,不知道妖贼是不是会趁乱突击这里,宫城是重中之重,除了有皇帝外,还有百官,还有世家的女卷,万万不可以出差错。你这里本身就人手不足,现在刘卫军的军队也在向这里赶,一会儿会有援军加强这里。” 胡藩点了点头:“明白,我的职责始终就是守住宫城,但寄奴哥你也要当心,现在城中兵荒马乱,也许有贼人在埋伏,我建议你也不要亲自去太庙那里,而是派别人前去,或者你坐镇宫城,让我去太庙也好。” 刘裕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是我去吧,对建康城的地形,我比你熟悉,而且不管怎么说,要迎回圣驾,还得说服他们回来,你去的话,就算见到了圣上,也未必能让他们回宫,只有我去才行。” 胡藩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原来如此,我确实没想到这层,那还是寄奴哥你亲自去吧,我在这里护卫谢夫人她们即可,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千万要当心。” 刘裕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谢夫人突然说道:“且慢,小裕,还有一事,那就是城南的战况。” 刘裕转过了身,看着谢夫人,有些惊讶:“怎么了,夫人,您身在宫城之中,难道也知道城南南塘那里的战况吗?” 谢夫人微微一笑:“虽然谢家的暗卫大多数转到了谢晦的手中,但他有了情报还是第一时间向我汇报的,再说,我手中还存有些贴身的暗卫,监视城中各处,无论是你幕府山的战线,还是新亭那里的要塞攻防,还是南塘那里的战况,我应该知道的比你还要快一些呢。” 刘裕微微一笑:“在情报,消息这方面,我确实有太多需要向谢家,向夫人学习的地方,不瞒你说,我确实对南塘那里的战况不是太清楚呢,只知道第一道栅栏被妖贼突破,第二道防线是沉林子加上来援的虎斑突骑守住了。但具体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呢。” 谢夫人收起了笑容,正色道:“第一道防线被突破,是因为徐赤特违背了你的命令,开栅追击敌军,结果那些被射死的天师道弟子们,却是服用了长生人药丸,就在他们追击的队伍中,变成了鬼兵,大开杀戒。”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咬了咬牙:“都吃了这些长生人怪物多少次的亏了,怎么还犯这样的错误?徐赤特的脑子是不是进了水了?他自己在广固,在郁州难道没看过这些长生人怪物吗?我叫刘钟特地提醒他,只要紧守防线,千万不能突击,他拿我的军令当耳边风吗?” 胡藩叹了口气:“赤特毕竟是年轻人,想着建功立业,看到妖贼被射退之后,就是想着追击,他以前在这里跟我练战术的时候就曾经演练过,说是为了防敌军诈败,他可以不追到面前厮杀,只用弓箭手远远地在百步之外射杀敌军即可,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居然没有想到,地下的尸体,会变成可怕的鬼兵!” 刘裕的面沉如水:“我还一直纳闷呢,南塘作了这样的布置,居然都会给敌军突破,我还以为他们是用了什么木甲机关,甚至是铁甲怪物之类的东西,又或者是用孔明灯空袭之类的战法呢,原来还是输在我们自己身上。” 谢夫人点了点头:“沉林子确实是将才,牢记了你的将令,退守了第二首栅栏,也是严令不许出击,甚至不许去援救前面的防线,要知道,第一道栅栏的失守,是因为有上百妖贼,化装成为我军,跟着败兵逃回了栅栏内,然后突然变成了鬼兵,大开杀戒呢。” 胡藩倒吸了一口冷气:“好险,要是他们退回到第二道栅栏那里,只怕整个防线都要崩溃了,我怎么觉得这妖贼象是提前算好了这些,一环扣一环呢。” 刘裕咬了咬牙:“妖贼从羊攻幕府山开始,就是有备而来,这些应该全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我觉得我们军中,也有他们的内应,不然怎么可能如此配合他们的战术呢?” 谢夫人突然说道:“你这样说,倒是有可能啊,徐赤特的反应非常反常,最后他还一个人逃了回来,前方的将士们全部战死了。你有必要去审讯一下这个徐赤特,问清楚他违背你的命令出击,是想抢功劳,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刘裕摇了摇头:“在这个时候,不太适合做这种事,就算他是内鬼,也不太可能通过他来挖出背后的黑手,夫人,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动摇城中的军心民心,一旦大规模地公开搜捕内贼,恐怕会让人人自危的。” 谢夫人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徐赤特违令出击,又临阵脱逃,无论如何,都是要斩杀以明军纪的,现在听说沉林子正派人把他押往这里,你现在要去太庙,那是否由我来斩杀此人?” 刘裕勾了勾嘴角:“徐赤特该杀,但需要以军法来斩杀,还是由我来吧,而且,他毕竟跟了我多年,又是徐羡之的侄子,如果是夫人斩他,恐怕羡之会有些想法,到时候影响谢家和徐家两大家族的关系,就不太好了。” 谢夫人微微一笑:“小裕,你成长了很多啊,这些事情你也能考虑得到,那要我通知这些军士,让他们把徐赤特送往太庙那里,由你发落吗?” 刘裕叹了口气:“让他去太庙吧,还有,请通告羡之也去那里。” ===第四千三百九十一章 高山流水斗蓬现=== 太庙外,刘裕驻马于此,几十名护卫,在丁午的带领下,也都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刘裕的身后,一个月前还热闹非凡的太庙,这会儿却是空空荡荡,几辆荒废的马车,后车门大开,就这样横在太庙的门口,车外没有任何一个护卫存在,而车内那些澹黄色的靠枕和被褥,却分明地表现出,这是皇家所用之物,而车子的主人,想必也在这太庙之中。 一阵阵若有若无,似远又近的琴声,似乎在太庙内回荡着,时而如高山仰止,又时而如流水汤汤,透出一股空灵与幽远,给刘裕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丁午的眉头微微一皱,勾了勾嘴角,上前两步,走到了刘裕的身边,低声道:“寄奴哥,这里不太对劲啊,皇帝和琅王的车驾在此,却是空无一人,而且隔着前面的一条街上,还有那么多人,这里却是空无一人,象是其中有诈啊。我看,您不要轻身犯险,还是等多带些人,再进去。” 刘裕轻轻地摇了摇头:“当年后汉的班超说得好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里面应该是个陷阱,应该是贼人首领,想要与我在其中一会,陛下和琅王,恐怕已经在他们手中了,如果我不敢进去,那贼首一定会对他们不利,作为臣子,不能护驾,那就是最大的不忠,这个太庙,我无论如何也得进去。” 丁午咬了咬牙:“那请让我们先行进去打探情况,确保安全后你再进。” 刘裕叹了口气:“贼人是有备而来,如果他想要对我下手,不会把这里搞得如此地清静,应该是想与我谈判,如果你们贸然冲入,他会认为我拒绝与他和谈,一定会对皇帝下手,然后切断所有对外的联系,去掉所有的痕迹,我再想找他出来,可就是难于上青天了。这就是为我设下的一道关卡,我必须去。” 丁午急得一跺脚:“寄奴哥,你这是往火炕里跳啊,作为你的护卫队长,就算,就算不能带人进去护卫你,我也一定要亲自跟在你身边才行。”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这次的谈判,涉及太多的机密,如果对方真的要对我下手,就算你勐牛兄弟护卫,也是无济于事。” 丁午咬了咬牙:“那就别进去,寄奴哥啊,你的性命不是你一个人的,是事关全城,事关整个大晋的千百万人的命运啊,怎么可以这样轻身犯险?”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丁午,拍了拍他的肩膀:“勐牛兄弟啊,还记得那天我们回京之时,在电闪雷鸣之中,在惊涛骇浪的大江边上,你们也是这样劝我,叫我不要上船,不要找死,还记得吗?” 丁午微微一愣,张大了嘴,只是点着头,却是说不出话。 刘裕正色道:“上次是天象,预示着老天不要我回建康,但我还是回了,这就说明了我的命硬,硬过老天的意愿,如果这老天想要我死,我早就死了一百回了,但我一直活着,这说明冥冥之中,还有神明希望我去完成没有完成的事,在完成前,我不会死,那天在江边不会,今天也不会。” 丁午喃喃地自语道:“寄奴哥这么一说还真是呢,你有天神护体,不死不灭,任何妖魔鬼怪,也奈何不了你啊。” 刘裕转头看向了那笼罩在迷雾之中的太庙,叹了口气:“有些事情,该面对的,总需要我去面对。在我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勐牛,这是我给你的命令。” 丁午咬了咬牙:“可是,可是万一寄奴哥你有什么意外,这守城之事…………” 刘裕平静地说道:“城外的天师道军队,看似千军万马,但实际上起不了实质的作用,他们这回攻城,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有机会把皇帝和琅王骗出来,以此为人质,要正主跟我面对面,这太庙,才是我真正与他们决战之地,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传我的命令,由刘希乐暂代军权,保卫建康,至于朝中之事,有谢夫人主持定夺。”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太庙,当他魁梧的身形走入太庙的一瞬间,庙门关起,迷雾越来越浓,把整个太庙,都陷于一片虚幻之中,只有那若即若离的琴声,还在悠悠地回荡着。 一个军士走到了丁午的身边,低声道:“勐牛哥,我们要不要回去搬救兵啊,这看起来不太对劲啊,透着股邪性。” 丁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我就要在这里守着,守到寄奴哥出来,他会出来的,一定会出来的!” 太庙之内,刘裕一步步地走过,就在这大殿外的院子里,靠着院墙,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个皇家侍卫,他们个个身着盔甲,手持武器,可却全是在这庙墙之下,呼呼大睡,全然不知自己的职责所在,就连三辆马车的车夫,也是拿着马鞭,在台阶之下,睡得正香呢。 而在大殿之上,黄色的一张软榻之上,司马德宗正流着口水,盖着黄色的被褥,睡得正香,他的呼噜声在这阵诡异的琴声之中,和着节拍,而在他的身边,司马德文则盘膝而坐,低着头,同样是进入了梦乡,在他们二人之后,大殿之上,一个全身白衣的人,头发灰白,大袖飘飘,正在轻轻地拂着一张焦尾琴,素指轻拂间,那悠扬的琴声,如泣如诉,阵阵风起,拂着他的大袖与长发,飘飘然仿佛是一个活神仙,让刘裕也驻足不前,闭目静听。 一个苍老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咳嗽:“寄奴啊,想不到你虽不是文人才子,竟然也能听曲知音,你可知,我弹的是何曲呢?” 刘裕平静地说道:“时而感觉在那山峰之巅,又时而觉得在看这高山之下的流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春秋时的名曲,高山流水吧。想不到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今天再次重现。只不过,故事的主角,变成了刘裕和斗蓬,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你!” ===第四千三百九十二章 多年旧情师亦友=== 来人轻轻地转过了身子,直面刘裕,一张儒雅随和,丰神俊朗的脸,展现在了刘裕的面前,与他那苍老的,带有明显痰音的声音不同,这张脸,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出头,甚至没有任何一根皱纹,与那声音足有七十岁的相比,绝对地是让人不可思议。 可更让人不可思议的,则是这张脸的主人,竟然是谢玄,看起来,如果不是那一头的灰白相间的头发,甚至要比二十多年前,初遇刘裕的时候,身为刘林宗的他,还要更年轻,更英俊呢。 谢玄轻轻地叹了口气:“寄奴就是寄奴,即使是这样的龙潭虎穴也敢孤身前来,这胆色气度,就跟你当年敢去杀身为刺史的刁逵一样。岁月和权势没有让你的英雄之气,有半点减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叫你小裕,叫你寄奴的人太多,可叫你小裕的,只有我们谢家人。” 刘裕冷冷地说道:“你是谢家人,还是天道盟的大魔头呢?老实说,我的脑子里一万次地想过斗蓬是谁,但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是你,直到我刚才听到焦尾琴弹起这高山流水,就象是淝水之战前,你在八公山上抚过的一样,就象是在扬州的北府军大营里,无数次地我在值守时,在跟你讨论兵法时,你也最喜欢抚这一曲。” 谢玄微微一笑:“若是我抚的是十面埋伏,是不是你就会带着部下杀进来,取我性命了?” 刘裕摇了摇头:“不会的,无论你是想晓之以旧情,还是想威之以杀气,我都会来见你,不带任何手下。因为我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后,虽然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但平静下来后,我仍然确定,你也一样是在这里单独见我,单独摊牌。所以,我会一个人前来。” 谢玄平静地说道:“我得谢谢你,心里还认我这个老上司,老朋友。如果换了是刘毅的话,我是不会这样在这里等他的。”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你会利用完了他以后再杀了他,就象你用刘婷云来离间我和希乐之间的关系,对不对?” 谢玄微微一笑:“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我能离间的吗?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你跟刘希乐就是又合作又竞争的关系了吧,他多次对你动了杀心,想要动手黑了你,或者是抢你的功劳,难道都是我指使的?” 刘裕咬了咬牙:“你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成为斗蓬的?!” 谢玄轻轻地勾了勾嘴角:“从相公大人给活活逼死的时候,他就把斗蓬之位,传给了我。” 刘裕的脸色一变:“什么,你是要说,上任斗蓬是相公大人?这,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黑手党的玄武吗?” 谢玄冷笑道:“玄武不过是他的一个身份而已,就象大晋的宰相,也只是他对外的一个身份罢了,若非如此,天道盟又怎么能如此顺利地掌握黑手党的一切动向呢?” 刘裕咬了咬牙:“如果相公大人是斗蓬,又怎么可能给郗超这些人给逼死?以你们当时的实力,收拾黑手党不是易如反掌吗?” 谢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电般的光芒:“因为郗超当时居然和身为黑袍的慕容垂搭上了线,我们谢家的所有资源和玄武一脉的实力,都投入了北府军的建设,投入了北伐之中。” 刘裕冷笑道:“是啊,你们北伐,起兵打的居然是黑袍,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么打,黑袍不跟你们拼命才怪,难道说,斗蓬和黑袍之间,全无这些默契吗,居然是刀兵相见?” 谢玄咬了咬牙:“我们当年联合的时候就有过约定,我们大晋和斗蓬一系,起兵夺回中原和齐鲁之地,而关中和河北,以及塞外,则交给黑袍慕容垂,大家等于联手瓜分前秦之地。本来计划进行得挺顺利,可没想到,西燕和后秦的出现,打乱了慕容垂出兵夺取关中的计划,而邺城的坚守长达三年之久,也让黑袍迟迟无法取得河北之地。更要命的是,你和这些新兴的北府军将校们,极力怂恿刘牢之过河追击,而刘牢之也不顾我的将令,想要对慕容垂动真格的,引得慕容垂的关系与我们破裂,不仅五桥泽之战尽灭我北府军精锐,更是和郗超联手,逼相公大人和我自尽。” 刘裕咬了咬牙:“你们究竟要什么,如果说黑手党要的是世家的世代富贵,但你们谢家早就有了这些,还要进那天道盟做什么?” 谢玄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经历了这么多事,小裕,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世上,比起权力富贵来说,还有更值得人去追求的东西吗?” 刘裕哈哈大笑起来:“长生不老?成仙成佛?你说的是这些吗?” 谢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的光芒:“你的所有的雄心壮志,所有的远大理想,就好比你想要驱逐胡虏,建立不世功业的追求,还有那个人人平等,人人如龙的天下,你觉得以人的区区数十年光阴岁月,做得到吗?当年那个京口小农夫,一晃快三十年过去了,却还是在为晋国的统一而在战斗,还要面临无数的明面上的和阴影中的敌人,你真的以为,你这辈子能实现这个心愿吗?还是说,你以为你从后世穿越而来,就能活到你穿越而来的那个时代?” 刘裕的脸色一变,看着谢玄,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来历的?我记得这个事我只跟黑袍说过一次。” 谢玄平静地说道:“在我跟黑袍言归于好之后,我们为了防止再有这种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就以天道盟的秘法仙术,进行了五官共享,你跟黑袍在决战时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老实说,我非常震惊这点,而这,也是我今天肯下决心跟你见面的根本原因。” ===第四千三百九十三章 缘起因果皆是命=== 刘裕冷笑道:“那黑袍想跟我合作,干掉你的这些话,难道他也会让你看到听到?” 谢玄微微一笑:“那倒没有,因为,他可以随时关闭这种五官共享,当时他让我看到的,恐怕是想向我炫耀,是怎么干掉你刘裕,怎么干掉我亲自挑选出来,改变这个世界的大英雄。”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我当年认得的刘林宗,还有北府军主帅谢玄,是个大英雄,他为了国家,为了天下的汉人百姓,可以抛弃自己家族的富贵荣华,可以主动挑起保家卫国的重任,可以不跟那些**的世家子弟同流合污,可以跟我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军人们同吃同住。我做梦也想不到,你居然也会成为斗蓬。为什么,为什么要堕落进黑暗,成为邪恶的一部分?” 谢玄平静地说道:“因为坚持和选择光明之路太难太难了,就象你,小裕,你可以斗败刁氏,可以坚持你的英雄之路,是因为有我这样的人在你后面托底,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不是我派了王谧去救你,不是因为我跟刁逵,还有刁家后面的王国宝,会稽王作了交易,拿一个广州换了你的性命,你能有今天吗?”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我是要感谢你救了我,但为何换到你自己…………” 谢玄厉声道:“因为我可以救你,但没人能救得了我,救得了谢家。连相公大人身为斗蓬,都只能退让一步,用自己的死,换取我来继任斗蓬,换取我们跟黑袍的和解。而且,你所不知道的是,在你跟慕容兰去了草原的时候,我还受到了黑袍和郗超派出的精锐刺客们的联手刺杀,几乎送了命。若不是相公大人和大姐的护卫及时来救,我现在早就没命了。” 说到这里,谢玄一把撩开了他宽大袍服的前襟,伤痕累累,遍是刀枪痕迹的胸口,展现在了刘裕的面前,到处都是蜈蚣一样的伤口,有些深及见骨,更是有不少火焰灼烧过的痕迹,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刘裕,看了也未免动容,他自己身上受过的伤,留下的疤,可能还不如谢玄的多呢。 刘裕叹了口气:“想不到黑袍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把你伤成这样。你身为全军主帅,居然也会给人偷袭至此?” 谢玄咬了咬牙:“当时相公大人让我和黑袍接头,避免进一步的误会,那还是在五桥泽之战前,是慕容垂亲自来见我的,他责问我为何不遵守两家约定,要让刘牢之过河,甚至要借苻丕军粮,助他守住邺城。我跟他解释这是刘牢之自己的贪功冒进,我没有下这样的命令,他冷笑着说,不用解释,他只看结束,既然我约束不了刘牢之,约束不了刘裕,而相公大人也约束不了我,那就由他来约束,然后他一挥手,上百名精锐刺客就冲了出来。” 刘裕瞪大了眼睛:“这样的场合,你居然不带护卫?” 谢玄叹了口气:“本身我们就理亏在先,又要表示诚意,所以我几乎只带了三五名精锐护卫到场,他们拼了命地保我突围出去,可没想到,在路上,重伤的我,又受到了郗超手下的伏击,甚至我的身上,被黑火所燃烧,要不是大姐和相公大人的护卫及时杀到,把我救回,我早就交代在黎阳渡了。” 刘裕咬了咬牙:“这么说,还是我拖累了你,让黑袍和郗超对你下手了?” 谢玄摇了摇头:“这是命,怪不得谁,就象你,象刘牢之,不也是我亲自招入北府军的吗,我要用你们的杀虏报国,收复失地的心,就得承受这种后果。你不也是一样,为了北伐,失去了太多吗?” 刘裕沉声道:“可是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我不忘初心,一直为了天下汉人百姓,乃至胡人百姓的苍生谋福利,想要结束这个乱世,而你,却是堕落入了黑暗,成为邪门外道的首领,为了自己可以修仙得道,享受无穷无尽的寿命,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成为祸乱天下的大魔头!” 谢玄微微一笑:“请问,我怎么就成了祸乱天下的大魔头了?郗超,王凝之,王旬这些人害了我们谢家,也害了妙音,害了你,我向他们出手报复,有错吗?” 刘裕咬了咬牙:“我向郗超报仇,是在角斗场上,堂堂正正,快意恩仇,并没有连累无辜的百姓,而你,却是挑起了天师道之乱,祸乱了整个大晋的天下,和我能一样吗?” 谢玄冷冷地说道:“天师道和黑手党,本就是我们天道盟扶持了上百年的外围组织或者说准盟友,又不是从我才开始扶持的,本来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利用天师道的力量完成组军,靠这支军队打赢淝水之战,然后消灭黑手党自立,但就是考虑到天师道的野心太大,从教主到孙恩,卢循,徐道覆都有乱世称帝的野心,所以我们才一直压制着他们,是让孙,卢,徐这三人加入北府军,而不是直接让他们建立军队,你应该感谢我和相公大人多年来一直压着他们。” 刘裕沉声道:“可是天师道之乱,总是你们发动的吧,祸乱三吴之地,屠戮上百万的军民,难道你也要说与你无关?” 谢玄摇了摇头:“这是天师道自己所为,与我无关,我只是帮他们起兵的时候助了一把力罢了,而且,我是要用天师道的力量,消灭那些当年祸害过我们的其他家族,尤其是郗家,王家。可是天师道毕竟是孙恩领导,他多年来受尽了世家高门的气,更是全家被司马道子父子所杀,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就是见人就杀,连我们谢家也有很多子侄,死在他的手上,要不是我最后及时出手阻止,只怕连我大姐,你的准岳母,都会死在他的手上!” 刘裕恍然大悟:“怪不得谢夫人可以落入贼手后还全身而退,不象其他的世家子弟那样给剁成肉酱分而食之,原来是你在后面出手相助,只是,你为何不去救谢琰,你的兄长和他的两个儿子呢?” ===第四千三百九十四章 祸乱天下亦不悔=== 谢玄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自幼就和谢琰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发奋努力,在各方面比他优秀,以至于相公大人喜欢我胜过喜欢他这个亲生儿子,所以他一直嫉妒我,淝水之战中他之所以力主决战,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胜利把握,而是因为他就是偏要跟我对着来,我想守成持重,他就偏要轻兵冒进,打输了反正是我这个主帅承担责任,而打赢了,就是他这个副将进言正确,小裕,你能明白吗?” 刘裕点了点头:“我当然明白这点,但你们毕竟是堂兄弟啊,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能在妖贼起兵的时候救你的大姐,难道就不能救这个堂兄吗?” 谢玄冷冷地说道:“我不可能救他,也救不了他,当时他是手握重兵,要来平叛的朝廷大将,而我们谢家好不容易组建的北府军嫡系血脉,也尽在他的手中,五桥泽一战,我虽然战败,失去了前锋的精锐,但在后方留守的兵马,却是多半归了谢琰所有,在我们谢家遭遇大难之时,他本应该守住谢家的根本,保存实力,可是他却想借机建立自己的威望,跟刘牢之争功,以至于轻敌冒进,中了徐道覆的埋伏,这种情况下,我怎么救得了他?” 刘裕叹了口气:“你那时候已经是斗蓬了,有着整个天道盟的资源,天师道的妖贼也应该听命于你,难道你让天师道起事,就是想推翻整个晋朝,包括要摧毁你们谢家吗?” 谢玄勾了勾嘴角:“自从我知道了相公大人身份的那一天起,我们的目标就不仅仅是为了保住谢家了。我们加入天道盟,是为了继承历代天道盟祖师的遗愿,能让自己修仙得道,获得无上的力量,这人间的俗事,本就不想多管。相公大人当年就是因为还放不下人间的这些情感,想要神盟大事和谢家家事能两全,他的心中有情,所以为情所困,最后被迫自尽,断送了大好的修仙之路,而我,不想走他的老路。” 刘裕沉声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黑袍究竟想要什么,你们明明已经享受了人间至高的权力,却还要加入这个天道盟,就只是为了自己修仙得道,长生不老吗?” 谢玄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我们早就拥有了这人间的大权,才舍不得放弃,权力,富贵,名利是太好的东西,只是不能长久地拥有,一旦死了,就一切都没了,小裕啊,我知道你不求名利,但如果换一个说法,你毕生所追求的事业,想要实现的理想,因为你寿命不够长,而中途而废,你的继任者会抛弃你所有的理想,回归从前,你难道能甘心吗?你穿越千年而来,就不想着在这个世上成为神一样的存在,让你的所有理想都能实现吗?” 刘裕断然道:“我当然想这样,但如果实现这个理想的代价,是让全天下的人遭殃,是让所有无辜的百姓们受苦受难,那我宁可不实现这个理想。我到这个世上,是想救世,不是想灭世,如果我为了一已之私,可以祸害天下人的性命,那我跟黑袍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为了复兴燕国,他为了自己能返老还童,长生不死,不惜让天下人受苦受难,这样的大魔头,我必灭之!” 说到这里,刘裕看着谢玄,沉声道:“玄帅,我现在这样叫你,而不是叫你是斗蓬,因为在我的心里,我仍然希望你是那个在京口拯救苍生,在广陵组建北府军,带着我们杀贼报国的带头大哥,是我如师如父的一生偶像。在我人生最迷茫,最危险的时候,是你救了我,给了我机会,让我走上了正道。我可以把你助天师道起兵,看成你向黑手党的报复,你已经在歪路错路上走了太久,太远,再也不能继续错下去了,只要你现在肯回头,你仍然是我的玄帅。” 谢玄惨然一笑,摇了摇头:“你说得不错,我走上了这条路,太远,太久了,已经不可能再回头。尽管我一直告诉我自己,千万不要低估你的本事,但我还是一次次地小看了你,就好比这次,我以为布置得一切都天衣无缝,既让你和黑袍在北方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又可以让天师道趁机起兵,席卷南方。我本以为,这是你我可以和平相处,各取所需的最好办法!” 刘裕咬了咬牙:“你在大晋起兵,弄得南方生灵涂炭,然后你跟我说你这样可以跟我和平相处?” 谢玄点了点头:“你可以学祖逖,那是你最崇拜的英雄,他也是没有后援,失了根本,靠自己的一已之力,在北方打出一片江山。既然你这么喜欢北伐,这么喜欢消灭胡虏,你就应该在南燕呆着,以齐鲁为根本,去消灭北魏,后秦,夺取北方的江山,至于南边的大晋,这本就是与你并不一条心,无论是世家高门,还是你的同袍战友们,都不想陪着你这辈子不停地北伐,打仗,我借天师道起兵,夺取南方,灭了大晋,就是让你和那些愿意追随你的部下,无法回头,就跟慕容德一样,就在齐鲁之地自立,你可以继续往北打,实现你的理想,这难道不是我们唯一可以相安无事的共处之法吗?” 刘裕厉声道:“一派胡言,你让卢循,徐道覆再次起兵,战火遍及整个大晋,无数生灵涂炭,你以为我会坐视不理?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我一定会率军回来战斗,就象现在这样。还有,就算如你所言,卢循和徐道覆夺取了南方,推翻了大晋,你以为他们就会放过我?就不会追击进齐鲁之地?我们之间,是势不两立,你死我活的。” 谢玄摇了摇头:“南方人无法到北方长期作战,反过来也一样,天师道若是灭了大晋,那就要想办法与世家高门共存,对外需要息兵休战,有妙音在,作为中间人沟通,你是可以和天师道讲和的,是吧,妙音。” ===第四千三百九十五章 妙音身处中立间=== 刘裕的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却只见到后方那鸟鸟的烟雾中,王妙音一身黑色长袍拖地,轻移莲步而出,她没有束腰,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任谁都可以看出来。而现在的她,绝不是大晋的皇后,而是以谢家的谍者首领的身份出现。 刘裕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王妙音的脸,而这张绝美的容颜之上,却是写满了平静之色,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王妙音走到了谢玄与刘裕的中间,不偏不倚,定住了身形,这个位置,非常的巧妙,正好是中线的位置,似乎也预示着她的立场。 刘裕看着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在利用我,你一直是在为了斗蓬,为了天道盟而接近我。妙音,我做梦也想不到,你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王妙音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斗蓬的身份,不过是比你提前一天而已,当然,我昨天没有通报你,玄叔让我自己选择,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如果我真的背弃你的话,现在不会这样跟你说话。” 刘裕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这话,不过,难道你不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你的玄叔,而是祸乱天下的天道盟大魔头了吗?还有,你娘知不知道此事?!” 王妙音正色道:“不,她不知道,我娘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年她落入孙恩的魔掌之后,还能保住性命,不是因为妖贼有多仁慈,而是因为他这个弟弟在为她求情。” 刘裕咬了咬牙:“可是斗蓬,你利用完了孙恩,又取了他的性命,对我,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利用完后,如果无法控制,就要铲除我?” 谢玄澹然道:“那是因为我要止损,我让天师道起兵,是为了铲除黑手党,可不是为了铲除大晋,消灭所有的世家,天师道的这些人想自立,想当皇帝,可我们不想,我们需要维持这世上的秩序,不打扰我们的计划和修仙的进程,仅此而已。所以,我得全力助你夺取蒜山,守住京口,这点上,我和黑袍是有共识的,在京口留下的武库,能让京口百姓迅速地成军自卫,就是我们预留的一手。” 刘裕长叹一声:“原来慕容兰早早地在京口布下武库,居然是你们的安排,我一直也奇怪,慕容兰那几年不过是一个给司马曜赦免的普通妇人,哪来的本事安排足够上万人使用的兵器。” 谢玄点了点头:“我用了一部分玄武留下的资源,也用了一些天道盟的储备,留在京口的谷仓中成为你那传奇一战的军械,但你光是打赢京口之战,也是没用的,天师道的主力尚存,上了船后仍然可以绕过京口,直扑京城,你没有水师,仍然是无力回天。” 刘裕咬了咬牙:“难道你可以控制天师,让江上无风吗?我不太相信你们有这个本事。” 谢玄微微一笑:“所谓的司马道子祈祷太庙,让风平浪静只不过是世人所看到的,实际上是我利用了在天师道的内线,破坏了他们的船桨和船舵,即使有风,他们的船队也难以推进,加上孙恩在蒜山战败之余,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我告诉他刘牢之的主力也已经回到了建康,这才让孙恩不敢前进,修好了船桨与船舵之后,马上后撤出海,这才化解了那次的危机,也成就了你刘裕的名将之名。” 刘裕沉声道:“我不会因为你那次阻止了天师道,就原谅你。他们的起兵,本就是你的罪过,你明明有办法轻松地解决掉黑手党,却要用这样天下大乱的方式,害死了天下多少无辜的百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谢玄勾了勾嘴角:“我要消灭的,是黑手党,而不是黑手党的几个镇守,换言之,我需要把黑手党四大镇守历年来留下的资源,全部消耗掉,让他们的继任者也无法继续东山再起,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彻底地消除黑手乾坤的威胁。” 刘裕的眉头一皱:“为什么,你自己不是谢家的世家子弟吗,相公大人也曾经同时担任过黑手乾坤的玄武一职,你为什么要消灭黑手乾坤?” 谢玄平静地说道:“因为郗超,王凝之他们已经觉察到了天道盟的存在,而我们跟慕容垂的交易,也早晚会暴露,郗超和慕容垂有联系,慕容垂返老还童的事情,早晚会给他们发现,天道盟的一个原则就是,这个世上如果有人发现了我们修仙问道的秘密,那绝不可以留。” 刘裕沉声道:“所以,你也不准备留我是吧。还有,妙音既然选择了帮你们隐藏秘密,也是想要加入天道盟了吗?”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裕哥哥,别这样,我知道天道盟的斗蓬,居然就是我的玄叔,和我知道你并非这个世界上的人,而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几乎是同样的震惊,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这点,我想我昨天可能就会向你坦白一切了。裕哥哥,你也有这样的秘密瞒着我,却是向慕容兰吐露,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刘裕的眼中神芒一闪:“妙音,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阿兰知道我不是这个世上的人,是在她临死的时候,我历经千年,来到这个世上,就是要改变这个世界,我想这个世界,成为我所处世界那样,人人平等,再无战乱。”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也许你所处的那个世界,就是我们所说的天下大同,极乐世界,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事,要让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相信你这一套,要么是你成为圣贤,能象孔夫子那样门徒满天下,历经千百年的教育与宣传,要么你成为不死之身的帝王,可以长久地统治天下,让人相信你是神,不然的话,你的这些美好的理想,必会人亡政息,哪怕我跟你一起建立王朝,也必会被子孙后代所抛弃!” ===第四千三百九十六章 苍生福祉我何干===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在我们的那个时代,这叫开民智,要让天下百姓明白,他们是和皇帝和世家们一样的人,而并不是生来就要给人统治和管理,可以任意剥夺生命和自由的两脚羊。我们所处的时代,为了达到让天下人都有这个认知,用了也不过是百年左右的时间,靠的是教育,让人人可以读书习字,那套君权神受,代天牧民的说法,自然不攻而破。” 说到这里,刘裕看着谢玄:“你这套装神弄鬼,自认为可以有无尽的寿命,自认为可以成为神仙大帝之类的说法,也不会再有人相信。” 谢玄平静地摇了摇头:“那么,你说人人平等,你说在你来的那个世界里,没有神仙大帝,没有满天的神佛,那么你又是怎么来这个世界的?如果不是有神力护体,不是有天帝让你来这里,你又如何会穿越千年而来?” 刘裕对这个问题确实一直无法回答,他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一觉醒来,就发现身处这个世界,还差点给亲生父亲扔在地上摔死了。” 谢玄点了点头:“这就是说,你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靠了后世的什么高超的技术,有备而来,仍然是非常偶然地,因为神仙之力,你被选中,然后到了这个时代,成就了你的各种丰功伟业,对吧。” 刘裕叹了口气,点头道:“也许是如你所说的吧,也许,真的会有什么神仙天帝,不忍看到天下再这样混知下去,不想再有这种人压迫人,人奴役的人的时代继续,所以让我来到这个时代了吧。” 王妙音微微一笑:“所以,你的屡次化险为夷,可能就是送你来这个世界的神仙大帝,用神力来护佑你,你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死,不会灭,所以打起仗来毫无顾忌,冲锋陷阵也在所不惜,是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当箭射中我,当刀砍中我的时候,我仍然会流血,会痛苦,甚至几次我都以为我就要死了,在灵魂出窍的时候,却会给拉回了世界,我也是肉身凡体,不是什么不死不灭的神仙,但我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一定是有我要做的事情,这条命,本就是多活过来的,两世为人,不留下点什么,我想我是不甘心的,妙音,我希望你还是能和以前一样,助我实现我的理想。”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的这个理想,宏愿过于庞大,我就算有意想实现,恐怕也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你可能确实不死不灭,玄叔一直所追求的长生不老,修仙得道,对你恐怕都不是问题,但是我,一个凡间的女子,恐怕就没这么好的命了。” 刘裕的嘴角轻轻地抽了抽,他很想安慰王妙音,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见这个绝代佳人,轻轻地低下了头:“我说过,我会陪你一直走这条路,但是这天上的神仙上帝,怕是不会让我如愿,人的一生,不过区区数十年而已,我自己也不知道能再活多久,可是你,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既然上天有其愿望,要你实现你的理想,那就会给你长久的寿命,无法失败的躯体,而这些,是我没有的。” 谢玄的眉头微微一挑:“小裕,其实我们并不需要你死我活地冲突,我们修我们的仙,得我们的道,你在这个世间实现你的愿望,大家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我们天道盟的先代祖师,也有飞升得道的,说不定就是让你来这个世界的神仙大帝呢,为什么我们非要自相为敌呢?” 刘裕勾了勾嘴角:“抛开你过去犯下的罪孽不说,我们的理念,从根本上,就是相冲突的,你们要修仙问道,本身就是把自己看成了神仙大帝,把这世间的苍生,看成了蝼蚁一样,可以任意处置的,今天你跟我在这里想要谈判,无非是因为知道了我从后世穿越而来,而且有可能受神力的保护,以你过去多年的尝试,你没有把握能干掉我,这是你比慕容垂高明的地方。” 谢玄的脸色微微一变,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我今天肯来见你,就是有了足够的诚意,也许我是干不掉你,但是我扶持天师道这样的力量,攻下建康,杀掉皇帝和琅王,灭掉晋朝,然后再挑起新的战乱,让天下大乱,让你疲于奔命,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这天下对于权势,富贵,对于能凌驾于别人之上,统治和奴役别人的,太多了,这是最根本的人性,我就不相信,你穿越而来的那个时代,人人都会无私,都乐于奉献,都可以为了他人而牺牲!” 刘裕轻轻地摇了摇头:“玄帅,我曾经认识的你,也是一个满腔热血,为了天下苍生的幸福为已任的世家子弟,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谢玄哈哈一笑:“因为我经历过生死,我曾经一心为了大晋的百姓而奋斗,一心想要造福苍生,但在我倒霉,受难的时候,苍生是怎么回报我的?黑手党的郗超,王凝之这些人不说,就算是我们谢家的佃户,庄客,我自认为对他们很好了,但是谢家有难的时候,这些人是怎么回报我们的?他们甚至暗中叫好,因为他们觉得北伐伤害了他们的利益,参军打仗让他们有生命危险,你以为天师道之乱,只是因为司马元显不懂人心?” “哼,实话告诉你,这场叛乱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这些庄客佃户们起兵作乱,根本上是因为之前的北府军征战,让他们不满了。换言之,他们嘴上说是反司马元显,实际上是反的你我,反的是那些让他们去北伐的人!” 说到这里,谢玄站起了身,原本无比英俊的脸,也因为肌肉的扭曲,变得狰狞而可怕,他厉声道:“这样的苍生,值得我们去造福,去拯救吗?小裕,你若是执迷不悟,早晚也会给这些你自认为造福的人所反噬,因为他们要的,跟你能给的,不一样。我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才最终成了斗蓬。” ===第四千三百九十七章 斗蓬之位诚心邀=== 刘裕的心中一阵阵地思绪起伏,他沉声道:“不,不是这样的,百姓们确实是有其短视,贪婪的一面,但这些难道不是因为教育的缺失,才造成了他们并不太明白有国才有家的这些道理吗?只要我们能普及教育,让百姓们心中都存有忠义二字,知道国家强大,一统天下才能给他们永远的幸福与和平,让他们知道家国一体的道理,自然就不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了。” 谢玄冷笑道:“人的贪婪和自私是天生的,这是人性,不是你可以通过教育就能扭转,你说百姓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育,那好,请问这些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难道他们也是不明白事理,不知道家国吗?郗超,王凝之,王旬,这些黑手党的巨头,哪个不是学富五车,才华满腹,这些忠孝节义之类的道理,他们哪个不明白?可最后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已私利,坏了国家大事?就算你开得天下到处是庠序,每个百姓的子弟都能入学,难道就能改变这一局面吗?” 王妙音突然说道:“裕哥哥,你来的那个世界和时代,难道就能通过让人人读书认字,来改变这些人性深处的自私吗?”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来的世界,可以做到这点,因为每个人从一生下来,他的医疗,营养,教育,甚至是从三岁孩童开始的教育,都是国家来负担的,我们的那个国家,叫人民共和国,统治者必须要为人民服务,而不是让人民反过来为他们服务,我们的世界里,官员叫人民公仆,而每个百姓,无论贫富,他们的子女都能够享受到国家所规定的各种权力,而最明显的一个,就是义务教育,还有医疗。” 谢玄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这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自古以来也有各种劝课农桑,也会培训普通的农夫们种地之道,而身为军户的百姓,从小也要学习打仗的本事。就象你刘裕,你们京口的百姓,不也是从小就受过老兵们的军训吗,你的这一身本事,不就是京口的武人们教习的吗?而我们谢家的庄园里,所有的佃农的种地本事,也是我们派出庄头和老农们教会的,和你说的,又有何区别?” 刘裕摇了摇头:“这区别可大了去了,因为我们那个世界,受到的这些好处,从教育到医疗,再到就业,这些本事是国家免费,义务传授的,可以说,是我们的国家给了我们这些生存的基本技能。” “而我们普通人一旦成年之后,从各种学校毕业,会根据自己所学的技能,去从事不同行业的工作,而我们劳动和工作所得的报酬,也要分出一部分作为税赋,交给国家,这才让国家有钱能给民众各种好处和福利,如此,方能实现家国一体,实现每个国民和国家之间的权力与义务。” “可是在这个时代,世家和更下一层的庄头,地主们控制了基层,在这些基层的村庄,庄园之中的百姓与佃农们,他们是依附于世家,而不是依附于国家。甚至在你们的人口统计之中,直接能通过白籍让他们彻底消失,世世代代成为你们世家高门的奴隶,而不是国家的国民,你们通过层层的等级制度,世代地统治和奴役着千千万万的百姓,让他们成为你们不劳而获的工具,如同牛马,这样的天下,怎么可能得到百姓和佃户们的拥护?他们不愿意为这样的朝廷效力,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谢玄咬了咬牙,沉声道:“任你说破天去,我也不相信,会有统治者愿意自动地放弃手中的权力,放弃传递给子孙,世代统治的权力,去讨好这些苍生,百姓。” 王妙音突然说道:“玄叔,我倒是觉得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就象天下,总会有那些毫不考虑自己,一心只为他人的圣贤,比如孔夫子,比如佛祖,甚至是周公,不都是这样开启了万世清名的圣贤吗?你一心追求的是修仙得道,可是他们虽然死了,但是其美名载于史册,传于千古,岂不是更好?” 谢玄冷笑道:“死了就是死了,如灯灭一般,留些虚名又能如何。自古以来,修仙得道,成为神仙的凡人也不是没有,比如三清,比如老子,比如天师,他们都成功了,不也是留了万世的美名吗,我们想要走他们的老路,有什么错?这世上本就不可能人人成仙,个个成神,不然岂不是乱套了吗?刘裕,我不想跟你扯这么多大道理,你想成就你人人平等的理想,我并不会阻拦你,但是我们修仙问道之路,你也别来横加干涉。” 刘裕摇了摇头:“你若是躲起来修仙问道,不去祸乱天下,我自然也懒得与你为敌,可是现在的情况不是这样,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战乱,为祸天下,就算现在,你仍然是操纵和控制着天师道的妖贼在围攻建康,企图推翻大晋,让南方也彻底陷入战乱,到底是谁在干涉谁?” 谢玄勾了勾嘴角:“我所做的这一切,其实不过是想让你去北方,学祖逖那样与胡虏作战,而不要干涉我们南方,大晋这百余年来早已经形成的秩序,我们的修仙问道,可不是躲进山野之中就能成功的,各种炼丹试药,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这可不是我们自己念经就能解决的,我们得隐藏于暗处,却是要用世俗的组织和力量,来帮我们找到我们所要的那些东西,无论是药材,还是人力!” 刘裕的眉头一皱:“世家高门之中,有很多人把子弟送到了道观或者佛寺之中,难道就是从小加入你们天道盟?” 谢玄平静地说道:“要入神盟,可不是靠了人世间的权势就可以的,得看他是否有慧根,是否有悟性,如果从小就是热衷权力,美女,富贵这些,我们是不会看上的,就象我自幼生性澹泊,并不热衷于名利,反而入了相公大人的法眼,而他本人,也是在山中隐居多年,直到四十岁时才出山,这才会成为斗蓬,小裕,你是最适合继承我斗蓬之位的人,我今天找你,想要与你合作,传位于你!” ===第四千三百九十八章 乱世延续谁之过=== 刘裕冷冷地回道:“成为斗蓬?成为你的继承人?你确定你没有发疯吗?” 谢玄微微一笑:“就和当年在京口的时候,我找上你,加入北府军时一样。你觉得那时我疯了吗?” 刘裕慨然道:“当然不一样,那时候你组建北府军,要我们京口的好汉们加入,是保家卫国,驱逐胡虏的正义之举,我们就怕没有这种参军报国的机会呢,当然是一拍即合。” “可是你现在这算是什么?要我加入天道盟?要我加入这个祸乱天下,自私自利,挑起了无数战乱,制造了无数的灾难和死亡,甚至是我一生在与之战斗的组织?你说你不是疯了是什么?就象在淝水之战的时候,你要我加入前秦,加入后燕,这不是要我叛国投降吗?你看我刘裕是这样的人?” 谢玄平静地说道:“先不说你的这些类比是不是合适,就算加入前秦军,为前秦战斗,你不是也做过吗?你和慕容兰去长安,接受我的任务去拿回玉玺的时候,不也是曾经帮前秦军守过城,与西燕战斗过吗?” 刘裕咬了咬牙:“那次我不是为了前秦,为苻坚而战斗,而是为了长安城中的百姓而战,我见识过西燕的残暴,如果让他们破城,那城中百姓多半是要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的,这些百姓,有汉人,有胡人,但他们都是人,都是普通的百姓,我不忍心看他们这样受到屠戮,所以在完成了任务之后,助苻坚守了几个月的城而已,这可不是我叛国投敌,加入前秦!” 谢玄笑了起来:“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为自己开脱,你都是为前秦效力了,为前秦战斗了。你说的那些长安的百姓,他们的兄弟子侄,难道不就是在淝水时跟我们战斗过的敌人吗?也许你保护的那些百姓,他们的家人,还会死在你手中的斩龙刀之下呢。” 刘裕的眉头一挑:“即使如此,也没有什么,他们被带上战场,与我们大晋战斗,不是因为我们有什么仇恨,而是因为苻坚因为自己的野心,想要灭我大晋,所以强逼着这些百姓成为军人,在战场上,我们为各自的国家而战,虽死无憾,但在长安的时候,苻坚已经深刻地忏悔了自己发动战争的罪行,也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来赎罪,我亲眼看他守城时亲自立在城头,身受无数的箭伤刀伤,血流满身而一动不动,他确实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守卫一城的百姓,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原谅他了,而他也为了赎罪,把玉玺给了我,我并没有忽略我的使命,我是为了大晋,而不是为了前秦而效力!” 谢玄冷笑道:“荒唐。你以为苻坚是真心赎罪悔过?他要是悔过赎罪,就应该自杀以谢天下,他不过是心存侥幸,想要撑过这次劫难而已,全城的百姓,并不是他去保护,而是他们在保护着苻坚,他是靠着这些长安城的百姓,来给自己续命而已。要是他这么仁慈,这么爱民,怎么不出城去保护关中各堡各坞的百姓呢?” 刘裕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的这些歪理邪论。 谢玄见刘裕没有说话,更加得意:“你们明明看着那些百姓给象羊群一样地驱赶来攻城,用他们的尸体来填平壕沟与护城河,却无能为力,明明知道关中各坞各堡,与西燕,与后秦为敌的这些据点,给一个个地夷平,而无力去救,还谈什么保护百姓呢?说白了,苻坚和你都知道无法在军事上战胜西燕军,只能退守孤城,指望着西燕军祸害完了关中,无粮无人之后,自行离去罢了。苻坚要利用你的军事才能帮他守城,而你,则傻乎乎地信了他的什么保一城百姓的鬼话而不自知,到现在还以为苻坚是个仁君大帝呢?” 刘裕沉声道:“我说过,我不是为了苻坚,不是为了前秦而守城,而是为了城中的百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西燕的那些野兽所屠戮,这让我良心上过不去。我这么多年的战斗,不是为了自己青史扬名,而是要救天下百姓,结束这个乱世。这点,你应该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明白。” 谢玄哈哈一笑:“小裕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自己骗自己吗?你说你要保护百姓,可是你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四处征战,攻城掠地,又害死了多少百姓,害死了多少将士呢?”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裕哥哥,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但是玄叔说的,没有错,这些年,我们确实打了太多的仗,有些是别人挑起的,比如淝水之战,比如妖贼作乱,但有些仗,是你坚持要打下去的,就象之前的攻灭南燕,广固围攻,一打就是近一年,城中的百姓死伤无数,甚至人相食的惨剧也上演了,这个时候,你扮演的,恰恰就是当年西燕的角色啊。” 刘裕的眉头一皱,看向了王妙音:“妙音,怎么连你也不分是非,向着这个大魔头说话了?我围攻广固,是为了攻城掠地吗?我是因为知道了黑袍就在城中,而南燕已经被天道盟控制,更是知道了这些年来,这天下的战乱,大多数是由天道盟这个邪恶组织挑起的,我是为了铲除天道盟,结束天下的战乱,这才围攻广固的,和慕容冲的西燕围攻长安,又岂是一回事?” 谢玄不屑地摆了摆手:“小裕啊,你这些年来,几乎无日不战,就从来没有消停过,全是在保家卫国?你打的仗,无论是反击胡虏,还是平定内乱,还是为了你的理想北伐或者是消灭天道盟,都要大规模地征兵成军,有多少家庭为了你家破人亡?有多少条性命因为你的征战而失去?你就是最标准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说到底,你成天说要结束这个乱世,可这个乱世,正是因为有你而延续至今,到现在也看不到结束的迹象!” ===第四千三百九十九章 北方黑袍竟是他=== 刘裕厉声道:“一派胡言!我刘裕根本不是好战喜功之人,我为什么自加入北府军后就不停地打仗?难道是我喜欢吗?还不是因为给你,给黑手党,给黑袍这些野心家们给逼的,给害的?!” 刘裕说到这里,看着王妙音:“妙音,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当年我们受了他的命令,去跟慕容垂和姚长接头的时候,他恐怕就已经定下这个三分天下的计划了。让前秦的北方一分为二,而他自己趁机靠着军功控制大晋,就是他的计划。”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裕哥哥,其实当年的玄帅还没有这样掌控一切的能力,这些决定,应该是相公大人做的,甚至,是和前秦的丞相王勐,有过一些私下的协议。” 刘裕的脸色一变:“什么,王勐?他和谢相公有过联系?” 王妙音点了点头:“有件事情,是你绝对想不到的,那就是北方的黑袍,在当时是王勐和相公大人,连慕容垂的黑袍之位,也是王勐所传的。” 刘裕的脑子勐地“嗡”了一下:“这,这怎么可能呢?王勐和慕容垂势同水火,多次进言苻坚要斩杀慕容氏,甚至还布下了金刀计,害死了慕容垂的嫡长子慕容令,也埋下了后面慕容氏分崩离析的根源,你说他们居然是两任黑袍?是师徒关系?我无法接受啊。” 谢玄冷冷地说道:“这有什么无法接受的?慕容垂一心只想放在他的家国上,放在他的部落上,而抛家舍业,身入神盟,这就是加入天道盟的前提,要是只想着自己的家族和部落,那是黑手党,不是天道盟。王勐之所以这样对慕容垂,从前燕时代开始就用反间计让慕容评和可足浑氏害得他有国难投,家破人亡,就是在用这种手段,来培养和扶持能继承自己大业的使徒。就象现在你我之间的关系,看似是仇敌,但也正好是最合适的继承人啊。” 刘裕咬了咬牙:“我要是慕容垂,可绝不会跟这样的仇家合作,男儿是需要有气节的,把自己害成这样,别说只是个师徒关系,就算是亲爹,也是不能忍受的,一定是要你死我活。” 谢玄微微一笑:“小裕啊,什么时候你能改掉这种意气用事,冲动易怒的个性,你的帝王之路,才能越走越宽,当大哥和当皇帝,不是一回事啊。” 刘裕咬了咬牙,看着王妙音:“你连这个都跟他说了?” 王妙音叹了口气:“我没跟他说,我只告诉过我娘,毕竟,你要走帝王之路,我必须取得整个谢家的支持,至于他是怎么从我娘那里知道的,我其实也不是太清楚。” 刘裕沉声道:“难道你连谢夫人也拉下水了,让她为天道盟做事?” 谢玄平静地说道:“准确地说,我把她从天师道的手里救出时,跟她透露了一些天道盟的事,但我没想着把她拉进天道盟里,因为她的个性很象你,很多事情太讲原则,而且对于修仙问道,长生不老不感兴趣,所以,我选择跟她在神盟之外合作,这些年谢家能重新成为世家的领袖,可不是靠了你小裕的军力支持,而是靠了我们天道盟,明里暗里给了很多支持呢。” 刘裕不信地摇着头:“你们居然连谢家也拉下了水,成为你们的同党?” 谢玄正色道:“谢家里想长生不死的人很多,想要世代保住富贵的人,可就更多了,这就是我们跟大姐能合作的基础,当然,我承诺过,不会再象上次那样,弄得吴地不可收拾。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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