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说洛阳遍是金银财宝,让他们去争夺,只要你到时候让西燕军士看到洛阳有多残破,多荒凉,自然军心士气沮丧,这时候再出奇兵,一举破之,并不太难。” 刘裕点了点头:“如果你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心里反复地推演此战,生怕有什么万一,毕竟,跟我去的兄弟只有千人左右,虽然都是百战老兵和精兵锐卒,但毕竟数量太少,而且,如果要他们再次渡过黄河,攻击坚固的晋阳,是不是能一击成功,我也没有底。”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击破慕容永,你应该能做到,然后就是一路追击西燕军,千万不可以让他们有喘息之机,就象君川之战一样,追着他们的败兵溃兵,西燕军中现在有大批前秦的降军,本就是军心不稳,一旦你能得胜,这些人会望风而降,你可以用他们作为以后围攻坚城的人力,到时候,你还需要去祭奠一下苻坚,做做样子,以拉拢这些秦人。” 刘裕正色道:“这是应该的,苻坚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代仁君,跟我当年在长安也算得上是惺惺相惜,他死的这么惨,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西燕是杀害他,杀害几十万长安百姓的元凶首恶,这也是我这回想要借机消灭他们的原因,这帮人不事生产,如同蝗虫一样,走哪抢哪,留在世上,是所有百姓的祸害,必须消灭。”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现在是不是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慕容垂或者是你的好阿干拓跋出兵相助?” 刘裕叹了口气:“真的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这死胖子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肥蛆变的,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是的,朱序的兵马,只怕我到时候未必能动用,尤其是到河北作战,可能能跟我去我,只有这些京口过去的兄弟,至于战胜后的降军,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也未必真的可靠。所以,顺风战时可以用,但一旦遇到坚城强敌,拖延日久,那就会有变数。” “晋阳城我去过,不愧是天下数得着的坚城,如果强攻,没个十万大军,无法攻克,所以,我需要在攻城前,尽可能地消耗西燕的实力,如果慕容垂出兵,我怕他会趁机将并州据为已有,风险很大,可若是拓跋出兵…………” 刘穆之笑了起来,看着停下来沉吟不语的刘裕:“拓跋这头草原狼,一旦入了中原,可能就无法再控制 了,何况,你现在不确定拓跋是不是还是你的阿干,他放了桓玄,就是背叛了你,背叛了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而且,你北伐是要收复汉家江山,驱逐所有不服王化的胡人,消灭慕容永这条恶狼,却招来另两头猛虎,实非你所愿吧。” 刘裕咬了咬牙:“因为我的后方并不太平,桓玄回来如果击杀苻丕,必然能回去掌控荆州,而朱序本就是桓家旧将,又没接到朝廷北伐河北的任务,更不可能助我,如果我不能速战速决,攻取晋阳,那就会面临进退失据,甚至背上叛军的名声,那些黑手党,还有恨我入骨的刁家兄弟们,就会把我说成张愿这样的叛将,想要割据自立,我可以不在乎这些名声,但会连累这些跟我生死相随的兄弟们,这是我宁死也不愿意的,所以,我必须要有个万全之策。” 刘穆之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世上没有真正万全的办法,有七成的把握就可以去做,如果能有机会击溃慕容永的军队,追击进入并州,那可以一边向朝廷上表,一边以军情紧急的理由先自行其事,如果你真的有围攻晋阳,攻取并州的可能,那我想皇帝也不会视而不见的,其实我最担心你的,倒不是兵力,而是军需,你要围攻晋阳,起码得有数万兵马,到时候,你的粮草,军械,准备从何而来?” 刘裕沉声道:“苻丕在并州一年多,之前天下大乱时,并州也是少数没有给战火波及的州郡,我去并州的时候,特意观察过,各州的仓储都是比较充足的,如果我们能迅速地击溃慕容永,跟着败军拿下晋南的绛郡,平阳这些地方的仓库,里面的军需粮草,足够我们用上一阵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若是慕容永撤退时先烧掉这些库存呢?寄奴,勇猛进取是需要的,也得考虑最困难的情况,若是你在晋南找不到一粒米,那你准备拿什么去攻打晋阳?”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王师当收百姓心=== 刘裕勾了勾嘴角,沉吟良久,他突然抬头对着站在远处的两个兄弟说道:“道规,你过来一下,道怜,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带着仆役们先去休息吧。” 刘裕深知,这两个弟弟中,老二刘道怜自幼大脑发育不好,不可以商议军国要事,但老三刘道规则是文武双全,甚至军略并不在自己之下,这些天来跟他商谈了不少兵法,让自己极为惊喜。前几天,自己也尝试过跟他商量以后如果北伐中原,应该如何取得军需补给的问题,现在,是时候叫过来好好商量一下了。 刘道规走了过来,对着刘穆之笑道:“胖哥今天吃好喝好了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的?” 刘裕笑着拉刘道规坐下:“咱们在商量兵法,还记得前两天我们聊过,如果北伐中原,要如何取得军需供应吗?你胖哥想听听你的高论。” 刘道规点了点头,正色道:“如果要北伐中原,那有两条路,一条是从荆州出发,沿南阳盆地北上,出襄阳,过伏牛山,到达洛阳南边的龙门山一带,这条路要翻越伏牛,伊厥山脉,并不好走,所以历代从这个方向出兵,并非易事,当年三国时期,关羽北伐,就是被曹魏军队阻于樊城一带,不得北上。最后被东吴偷袭后方,功败垂成。” 刘裕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如果从荆州北伐,就需要以襄阳,樊城为前进基地,在这里补给是吗,只要能打破伊厥,龙门山脉,就能直取洛阳了?” 刘道规正色道:“是的,但是这些山路非常难走,是隔断中原与荆襄的天然屏障,一般历代如果要取洛阳,更多的是走东面,沿黄河一线,引淮入洛,然后从彭城出发,经梁郡,穿越汜水关,水陆并进,直抵洛阳。” 刘穆之笑了起来:“寄奴,看来你这三弟,对天下大势,地理险要,都了然于心啊。真是后生可畏,道规,我来问你,如果现在洛阳在我方手中,我们想要进图河北,那应该如何取得补给呢?”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中原一带,本是富庶肥沃之地,也有大量的粮食出产,一般来说,没有这样的麻烦,但是若是现在,中原战乱多年,自淝水之后一直不得安宁,连洛阳城都已经残破,现在在中原的朱序将军所部,都要依赖从彭城的补给。即使是这样,还时不时地要被丁零人和张愿的叛军劫断,所以朝廷多次商议要放弃中原之地,若不是玄帅和相公大人以前坚持,只怕早就弃了。” 刘裕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们现在要去洛阳,又增加了一千多生力军,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道规,你说我们过去之后,军需补给从何处解决?” 刘道规略一思忖,说道:“去国千里,补给线极为漫长,从彭城这里运粮会被袭扰,而从荆州运粮,一来荆州的王刺史只怕不愿意,二来伏牛山,伊厥山的山路极为难走,远道补给也不易,如果真的想要在洛阳长期立足,最好的办法是效仿祖豫州(祖逖,当年被授予豫州刺史,所以后世尊之为祖豫州)。就地取粮。” 刘裕的双眼一亮:“怎么个就地取粮?” 刘道规正色道:“中原一带,虽然战乱不断,但多年以来,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有其自保之道,当年祖豫州北伐时,河南一带就是遍地坞堡,独立自主,祖豫州与其说是与赵队征战,不如说是用各种手段拉拢这些坞堡主,使其为已所用,最后,当河南大多数的坞堡都倒向祖逖一方,为其提供兵粮与丁壮时,中原就复归大晋了。” 刘裕笑着看向了刘穆之:“怎么样,我这三弟分析得还可以吧。” 刘穆之不动声色,继续说道:“那你用什么办法来让这些坞堡主为我们所用呢?祖逖将军当年北伐时,晋国还得中原人心,百姓无不盼望王师,可是现在,大晋已弃中原近百年,即使 是我们上次北伐收复了这些地方,但仍然无法从坞堡之中征集这些民众,只能守住洛阳,荥阳这几个大城,中原广大的乡村,山野,皆非我有,你有什么办法,来让这些中原百姓支持我们呢?” 刘道规朗声道:“是人皆有忠义之心,非是中原百姓不肯心向大晋,而是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在中原站稳脚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象前朝一样弃他们而去,所以,我们要想得到中原百姓之心,就得先让他们相信,大晋视他们为和荆州,扬州一样的子民,会全力加以保护,绝不会放弃他们。” “过去几年,中原大乱,到处是散兵游勇,兵匪马贼,朝廷的兵力只收缩于大城市,不去保护各寨各坞,所以与中原父老离心,加上邺城之败,张愿反叛,都大失人心,如果我们这回回到洛阳,那一定要好好经营周边,不能只困守孤城,可以把北府军的兄弟,分为小股,几十人,百余人为一队,分散去各地巡逻,如果有小股马匪盗贼来袭,则坚决将之消灭。” “只有我们能有效地保护中原的百姓,才能得他们的人心,只有让他们知道,送粮送丁给大晋,就是保护自己,如此一来,中原人心向我,洛阳的粮食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甚至可以以洛阳为基地,组建一支以中原子弟为主的大军,就象祖将军当年那样,出师时不过三千家丁部曲,几年后,可是有雄兵十万,拥有整个中原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道规,你的想法很好,但是请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如果我们这千余人马分散成小股,四处出击,几十人,百余人,碰到大队的马贼,甚至是慕容永或者苻丕的大军,或者是丁零军队,如何应对?” “第二,如果我们去了洛阳,不去守城,却是分散到各乡各村,如何让朱序将军同意,在我们收到粮食之前,他为何要消耗洛阳本就紧张的军粮,来供应我们?”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寄奴试解二难题=== 刘道规的嘴角勾了勾,想要开口,终归还是摇了摇头:“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只是一点不太成熟的想法,其实我也挺困惑此事的,还请胖哥指教一二。” 刘穆之笑着看向了刘裕:“弟弟有这个见识,在他的这个年纪,已经很了不起了,尤其是他还没有去过中原,就能想到这些,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不过,我问的那两件事,却是最为关键的,解决不好,非但平定不了中原,而且会把自己也给陷进去。不能自拔。”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吧,保护中原的民众,是必须要做的事,我们只有千余人,人手不够,就得发挥机动能力和情报能力,这次我回来的路上,发现在中原的不少坞堡,都建有烽火站,一旦遇袭,则紧闭寨门,点起狼烟,让相邻的交好坞堡来救,这种办法,有效地阻止了丁零散兵的抢劫,当然,若是碰到大股敌军,仍然无法防守,这种时候他们就会燃放不同颜色的狼烟,告知他堡,敌军势大,不必来救,而他们会在敌军来袭前,就躲进山中,只留下一个空寨子。” “所以如果我们能在丁零大股军队来袭之时,集中我们这千余兵力,将之正面打垮,那就会名震中原,老实说,中原的百姓从没有见过北府军的厉害,一旦让他们见识到我们这支真正的老虎部队的战力,那就会心生敬意,若是我们再对他们加以保护,晓以利害,告诉他们只有提供军粮和役夫,我们才可能在中原长期坚持下去,这样,我想他们对我们提供帮助,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刘穆之笑道:“还是寄奴想的周全,你这个办法很好,只是如此一来,要是有人参你,说你树立私恩,有不臣之心,怎么办?” 刘裕摇了摇头:“我带这千余兄弟去助守洛阳,本身就可能给人非议,也不在乎多这一条,只要黑手党不公开与我为敌,我想事情不会闹大,连我在北方这两三年都不会给追究,更不用说这次了,妙音和王夫人也会帮我说话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如果要这么做,就得强调,这是大晋皇帝命令你做的,不要把这功劳揽到自己的身上,只要打着晋军,而不是北府私兵的旗号,就不会有事,不过,中原那里的情况,现在比较复杂,我没你想的这么乐观,据我的消息,现在中原一带信天师道的人很多,我们的那三位老朋友,也多次被人看到在中原一带出现,布道传教,在这乱世中,天师道能让底层的穷人们抱团取暖,有很大的优势,这点你需要格外注意。” 刘裕肃然道:“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这回要去中原,还得跟这帮妖人打交道才是。真的让人头痛。” 刘穆之微微一笑:“到时候走一步算一步吧,天师道毕竟不是正规军,面对大股敌军也无法保护当地的民众,但这千余北府兄弟,足以对抗上万丁零人,如果再有这些寨堡百姓相助,那就算是翟钊亲至,也没什么可怕的。在慕容永来袭之前,你如果能打一两个漂亮仗,打出名声,那一切都好办了。” 刘裕点了点头:“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关于朱序,胖子,你对这个人,了解的多吗?他现在到底是想持什么立场?”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朱将军已经年过六旬了,这个年纪,应该已经是告老还乡的年龄,本来上次北伐,他作为桓氏旧部,随桓冲北上中原,可没料到桓冲和他的两个儿子离奇地先后身亡,本是偏将的他,反倒成了大晋在中原的主将,只不过这个豫州刺史,徒有虚名,手下无兵无将,也没有田赋税收,只是守着个洛阳空城而已,甚至连军需粮草,都完全仰仗那些世家的补给。” “所以朱将军虽然空有一腔热血,但现在也心灰意冷,我在岳父那里当参军的时候,多次处理朝廷公文,看到他上表请求增兵洛阳,兴建仓城的奏 折,没有一次是被允许的,后来他再上奏折,就全是想要告老还乡,请朝廷另外选派贤能的折子了。所以,如果你肯带着千余兄弟过去,他一开始会很高兴,但如果他知道,你是想要以这点兵力打败慕容永和苻丕,进而北伐并州,只怕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刘道规双眼一亮,讶道:“大哥,你要北伐并州?” 刘裕微微一笑:“只是有此意而已,得先守住洛阳,才能谈其他,三弟,这是军机,本不应该对你在此时说的,军中有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即使你是我的弟弟,也得遵从。此事绝对不可以外泄,明白了吗?” 刘道规点了点头,正色道:“明白。我会守口如瓶。” 刘裕看向了刘穆之:“这么说来,如果我要北伐并州,朱序可能非但不会同意,反而会克扣军粮,阻止我的行动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朱序是守成老将,这种未得诏令就擅自出击的事,他多半是不敢做的,因为他的兵力太少,就算打退了慕容永,也要面临丁零翟钊,青州张愿,甚至关中两秦的偷袭,所以,你不要指望能得到朱序的帮助,除非,你有办法让朱序相信,这回你去洛阳,是带着秘密的旨意,可以便宜行事。” 刘裕笑道:“如果以前谢家还在,我倒是可以骗骗他,可是现在谢家倒了,我一个白丁,无权无势,也唬不住人,算了,我不指望朱序,只希望中原百姓能助我一臂之力,希望饱受兵灾的并州百姓,也能喜迎王师,如果刘琨将军在天有灵,保佑我能夺回他坚守十年的北方重镇晋阳,如此,则不虚此行矣!” 刘穆之站起了身,摸了摸肚子:“好了,差不多合计完了,我也得回家跟我老婆和孩子告个别,明天辰时,我会来这里跟你一起上路,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该去跟令堂,还有你的新娘子道别了。对了,我告诉你个秘密啊,一刻值千金!”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新娘夜行弃红妆=== 当刘穆之捂着自己给锤了一拳的肚子,哼哼唧唧地走出院门后,刘裕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散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转头对一边的刘道规说道:“道规,这次你跟我去洛阳,让道怜留下来侍奉母亲,你也长大了,该出去历练一下啦。” 刘道规微微一笑:“早就想跟大哥一起出去见识一下世面了。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能看到长安。” 刘裕有些意外:“哦,为何会提到长安?这次我们可不去长安。”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我们老刘家,始祖可是大汉的开国楚王,虽然说祖籍彭城,但也一直在长安居住的,再说了,汉朝的首都就是长安,我做梦都想回去看看,都说北伐北伐,什么叫北伐成功?不就是收复两京,还于旧都嘛,现在洛阳已经夺回了,这长安,应该也是我们的目标才是。” 刘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尽瞎想,这次没到突袭长安的时候,早点打下晋阳,打通和魏国的联系,才是我的计划,至于长安,我迟早要再回去的,你说得对,兴复大晋,还于旧都,是我们每个汉家儿郎的职责所在。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带你回长安。” 他说到这里,突然弯下了腰,给刘道规系起了鞋带,一边系,一边笑道:“你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鞋带松了不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军人应该有的素质啊,要是急行军赶路的时候,这鞋带松了不系,说不定会给踩到,落下山崖送命呢。”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黯然,声音也有些哽咽了:“我就亲眼见过四毛子,隔壁李家沟的那个傻大个儿,就是这么踩了鞋带绊了一跤,落到了水里,一个浪头过去,就没了。到最后尸体也找不到,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也这样。” 刘道规正色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再不劳你费心。” 刘裕笑着直起了身,说道:“母亲那里,我白天里已经道过别了,你去跟她再说说话吧,从小到大,她就最疼你这小儿子,这次是第一次跟哥出远门,可得好好跟娘话个别。” 刘道规笑道:“上次去北府军营里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道别的经历了,这次,我想我是不会再哭啦,大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胖哥说的虽然不好听,但也确实要跟嫂子在一起啦,做兄弟的,就不妨碍你好事了。” 刘裕佯怒,又举起了拳头,刘道规哈哈一笑,一溜烟地跑开了,他的声音顺风而来:“一刻值千金!” 刘裕摇了摇头,走进了自己那贴了大红喜字的小屋,顺手带上了门,只见慕容兰已经一袭黑衣劲装,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囊,而那大红的嫁衣,连同红色的盖头,已经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边的床沿之上。 刘裕叹了口气,在她的身边坐下,一脸的歉意:“爱亲,对不起,我欠你一个好好的婚礼。这次,你真的不必跟我一起去。” 慕容兰的手上动作一点也没有停,把几个颜色不一的药瓶塞进了行囊之中,淡然道:“刚才你在外面是故意说与我听的吧,如果你想取晋阳,那就需要我大哥出兵配合,怎么能离得了我?” 刘裕咬了咬牙:“不错,我是第一次说出这个想法,拓跋不可信,但是你大哥却是个尊重承诺的人,我可以跟他合作一次,也算报了上次他放了我的恩情。不过,从此之后,我们就此两清。” 慕容兰这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为了消灭慕容永,我大哥就可以坐视你获得并州?他是世之枭雄,绝不会助你成事的,慕容永他要灭,并州他也一样要!他不会因为我是他的妹妹,就听我的计划行事。” 刘裕摇了摇头:“这次我提供给他的合作,可不止是消灭慕容永这个心腹之患,还有两样东 西,一定是他想要的。”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刘裕正色道:“这第一,是刘显和贺兰染干,上次你说过,拓跋打败贺兰三部后,贺兰染干也逃到了并州,依附慕容永,留在北方的山地之中,我如果这回能打败慕容永,你大哥能顺手把这两个流亡者抓在手中,虽然刘显以前与他为敌,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拓跋反过来成为他草原上最大的隐患,必须要留有后手进行牵制,刘显和贺兰染干在其旧部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留着他们两个,随时可以作为引导,征伐草原,这一点,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如果我大哥真的出兵,这两个家伙他自己就能拿下,用不着你送人情。这不是你能给他的好处。” 刘裕微微一笑:“可是我能阻止你大哥得到他们二人,比如杀了他们,又或者是送他们去大晋,无非是比谁的速度快而已,西燕军的重兵在防守太行八陉,我想在速度上,我是有优势的。” 慕容兰的眉头一皱:“你就不怕我大哥连你一起打么?” 刘裕笑道:“只要你不报信,那我出兵速度会非常快,从洛阳到晋阳,也许十天就能打到,你大哥的大军需要征发,各地的军团需要集结,这都需要时间。等他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可以堵上太行八陉了。他没这么容易过来,再说了,现在跟我正面为敌,不是他好的选择。这事关我给他的第二个好处。” 慕容兰点了点头:“绕了一圈,还是回到重点了,直说吧,狼哥哥。” 刘裕收起了笑容,沉声道:“我给你大哥的最大好处,是让他可以派你的大侄子领兵,军功他得,地方归我,甚至府库和西燕的俘虏,人口也可以给他作军功,有这个功劳,你们慕容家的夺嗣之争,应该能彻底消停了吧。而这,比起一个并州,是不是更重要呢?”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八千甲骑西燕狂=== 慕容兰的眼中光芒闪闪,显然,这个提议打动了她,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刘裕继续说道:“上次在草原,慕容麟带兵助拓跋夺取王位,大破独孤部,满载而归,可谓是出尽风头,燕军将士个个都得到了大量的好处,朝臣们也一改对慕容麟以前的看法,可以说,慕容宝的位置变得更加危险了,现在的他,急切地需要一场胜仗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毕竟你们燕国以军事为第一,不立个破国擒君的大功,他是压不住自己那些野心勃勃的弟弟的。” “可是看看你们燕国周边,还有好灭的敌人吗?拓跋的魏国如初升旭日,又臣服于你们,无出兵理由,即使出兵,也未必打得过,至于翟魏和张愿,不过是乱世中的小丑而已,灭之没有什么说服力,只有慕容永,才是你大哥的心腹大患,两燕相争,争的是一个正统名份,慕容永本人也是天下名将,如果慕容宝能带兵灭了他,哪怕是得到了我的协助,也会给你们燕国上下视为英雄,以前的战败耻辱,也可一扫而尽。”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大哥同样可以自己出征,不用你相助,军功给阿宝就是了。” 刘裕微微一笑:“你们燕国上下不是傻瓜,如果是你大哥挂帅,谁都知道慕容宝不过是挂了个名混军功而已,没人会看得起他,但如果是慕容宝自己领兵,我可以做得天衣无缝,让所有人都相信,是他攻入晋阳,擒杀慕容永,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慕容兰叹了口气:“你也别考虑我们燕国的事了,先考虑一下你自己吧,你这样违令攻击并州,就不怕重蹈上次的覆辙吗?你应该知道,黑手党那帮人是不会允许现在晋国的势力真的到河北的,他们没有作好真的在中原和更远的黄河以北立足的打算。” “而且,你这次如果立下如此大功,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到时候你即使拿下并州,桓玄可以出中原断你归路,黑手党可以拒绝给你补给,就连天师道,也不可能助你成功,你带着只有千余可靠的北府兄弟,守着地广物贫的并州,处在东边的燕国和西边的关中秦国的夹击之下,真的可以长久立足吗?狼哥哥,刘琨不是这么好做的,这次不是我要阻止你,实在是,实在是真的没到时机啊。” 刘裕咬了咬牙:“你知道我为何这次如此坚持这样的打法吗?是因为上次的邺城之战,我实在是不甘心,大好的北伐局势,就输在这些内部奸人的阴谋诡计之下,但只靠阴谋诡计,还胜不得我的北府大军,慕容垂的将略和燕军强大的战斗力是根本,所以,这回我真正担心的,是你大哥的态度,如果他宁可留下继承人问题的隐患,也不跟我合作,那我只有放弃这个计划了。如果他不与我为敌,那我就有信心,在并州立足。关中二秦相争,我如果取得并州,可以西渡黄河进入关中,只要能得关中之地,那北伐大事,成矣!”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狼哥哥,我知道你的北伐雄心,但是,这回真的不是好时机,你们大晋的内部不稳,黑手党是不会让你成功的,你这么一搞,以后想让北府军置身昌道内战之外,都很难了。” 刘裕慨然道:“战机不是时时都有的,如果这次不借着慕容永追击苻丕的机会,一举破其精锐,等他在并州经营个两年,再想去攻,就难于登天了,慕容永虽是名将,但也有疏忽的时候,上次三部联军来袭击大宁,他就轻视了拓跋,没有留意他隐藏的实力,这是此人的致命弱点,我上次就观察出来了,所以,这回我就是要用朱序示弱,再秘密带北府精兵前往,一举将之击破,然后风卷残云般地追击,不给他喘息之机,如此,方可一战而破敌。” “并州是前秦经营了多年的故地,虽然因为苻丕败亡而降于西燕,但人心未复,如果我打败慕容永,他们会站在我这一边 ,所以,我不会指望中原的百姓提供粮草,而是指望并州的父老能供应我军需,所以,这次我听到桓玄逃回时,我就意识到机会来了,必须要现在把握住。” 慕容兰睁大了眼睛:“什么机会来了?我听不太明白。你不是说桓玄来了会误了你大事吗?” 刘裕微微一笑:“当时没有跟你说真话,其实我的意思是,苻丕必须死,而且杀他的人,一定不能是我,如此,我方可收并州人心。” 慕容兰恍然大悟,点头道:“这回我明白了,并州人心,心向前秦,苻氏毕竟经营多年,施恩义于百姓,即使是淝水之战后这些年,也仍然算是一片乱世中难得的乐土,所以苻丕虽败,但是没有强行守城,避免了兵灾的持续,百姓心怀感激,如果你打败慕容永,但苻丕却跟着跑回来,那势必人心倒向苻丕,你的晋阳也会得而复失。” 刘裕笑道:“这回让你说中了,不错,就是这样,桓玄急着回来是想抢下杀苻丕这个伪皇帝的大功,他也有这个能力办到,而且他为了追杀苻丕,会带走陕郡弘农的驻军,这样慕容永就更不会把洛阳城的守军看在眼里,能攻则攻城,不能攻则分兵掳掠四周的坞堡,抢夺人口与财物,以作军需。而这时候,才是我一举出击,摧锋陷锐,破其主力的时机。” 慕容兰叹了口气:“说得好像慕容永就是束手就擒一样,他毕竟是威震天下,打败前秦两任皇帝的名将,别的不说,就说那八千甲骑俱装,你就靠这一千北府兵,怎么破?” 刘裕勾了勾嘴角:“不是只有五千吗,哪来的八千?” 慕容兰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了,这回他大败苻丕,把苻丕攒了几年才大部分出来的五千甲骑也灭了,事后缴获的装备大约有三千副,所以现在慕容永有八千甲骑,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哦。”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淝水英雄今何在=== 刘裕笑道:“八千甲骑,够厉害的,但以慕容永的性格,不会全部带出来,毕竟要防着慕容垂的大军从太行来袭,所以,他最多带出一半的甲骑,即使是四千甲骑,我想在正面打败,也非易事,更何况他肯定还有至少上万的步兵跟随。从表面上看,我们没有任何胜的机会。” 慕容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你如果守城,也许可以有机会,可是若是野战,那是送死,君川之战,你名义上有两千军队,但是可别忘了,你有大批的伏兵可用,这回朱序都不一定会帮你,更别说其他的援军了。” 刘裕点了点头:“这点倒是的,不过,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能胜慕容永呢?” 慕容兰摇了摇头:“你想打他个出其不意,也得有基本实力才行,朱序的兵马肯定不会随你出战,你靠什么去胜他这上万步骑?狼哥哥,你打仗就是再厉害,也不能让你的弟兄个个天兵天将吧。” 刘裕微微一笑:“那这样吧,若是我能打败慕容永,追他入并州,你就去帮我跟你大哥,按我刚才说的跟他提议,怎么样?” 慕容兰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我真的得跟你去洛阳了,我也很想看看,这些事情,你是如何能做到的。” 刘裕笑着把慕容兰的行囊打了个包:“好,咱们一起上路吧。”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这个包裹,一脸坏笑的看着慕容兰:“离天亮还有点时间,我们还得等胖子,他说的有道理,一刻值千金,你看我们要不要…………” 慕容兰没好气地一把抢过刘裕手上的包裹,转身就往门外走:“你就在这里守着你的千金吧,我还得去找个替身扮成臧爱亲在这里好好地孝敬婆婆呢,咱们天明碰头。” 刘裕看着慕容兰那远去的倩影,伸了个懒腰,倒卧在了床上,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那大红的嫁衣与披头,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刘琨,佑我成功!” 七天之后,洛阳,南门。 城门紧闭,城头的晋军,各个神色紧张,全副武装,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城外的空地上,站着近千名彪形大汉,几乎人人都是戴着斗笠,有些人身着商贾服装,有些人却是跟酒楼的酒保小二一样打扮,还有些人是猎户打扮,但看他们站立时那纹丝不动,如同标杆般的形态,还有那布衣掩饰不住的发达肌肉,就可以知道,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不,应该说是千里挑一的精兵锐卒。 朱序一身将袍大铠,立于城头,他的胡须已经雪白,比起几年前在淝水时,脸上多出了不少刀痕一样的皱纹,可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是犀利如常,冷冷地看着城外的这支沉默的“军队”,光芒闪闪,若有所思。 在他的身边,是一个身长九尺,壮得跟头熊罴一样的壮汉,两层精钢铠甲也给他那一身蛮肉撑得几乎要裂开,此人正是以勇武闻名于中原,让人闻名丧胆的猛将杨期。 杨期本是弘农杨氏之后,祖上是以经学闻名的东汉大儒杨震,但到了杨期祖父杨林,父亲杨亮这两辈时,却是留在了北方胡人政权为官,先后效力于后赵和前秦,后来在北方大乱时才跟着南渡投奔晋国,虽然在晋国也是被任命为一方刺史,可是因为来得太晚,又在伪朝逆胡中当过官,所以给看成二等公民,甚至那些建康城中的世家子弟们,视杨家为寒门。 而杨期和其兄长杨广,与祖传的家族中那些满腹经纶的大儒不同,都是标准的猛将兄,在这个用刀子和拳头说话的乱世中,反倒是不走寻常路,成为一代猛男,也正是因为其声名在外,朱序特地把他从弘农一带的冯该所部中调来,引为副将,其身边跟着的五百部曲,也都是随其父祖征战多年的老兵,让人望而生畏。 杨期看着城下的那 些黑衣人,咬了咬牙:“大帅,这些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看样子是 想混进我们洛阳城,里应外合的,探马来报,苻丕已经前往陕郡一带,看样子是想走上庸入巴蜀,而慕容永的军队也到了黄河边上,随时可以渡过来,这些人,只怕是二路贼人的先锋探路,不可不防啊。” 朱序摇了摇头:“若是奸细,应该是小股入城才是,怎么会这样上千人地在城门口聚集?而且他们不带攻城器械,甚至不穿盔甲,明显不是想打仗的样子,更何况,他们是在南城这里集合,若是二路贼胡派来的奸细,应该从北边过来,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而不是对我们不利。” 杨期转而笑道:“还是大帅看的准啊,确实如此,刚才是我一时有点关键,没有细看,那我们要不要派人出城,跟这些人接触一下,问问他们所来何意呢?“ 朱序沉声道:“不用,就这样守着就行,他们不会一直等下去,我看,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正说话音,一个矫健的身影,在左右两人的跟随之下,信步走进了城外的这堆奇怪的汉子中,不少人都笑着转过了头,更是有二十多个带头首领模样的人,上前与这条大汉相拥或者是把臂,那是标准的军汉间的见面礼,朱序看着他们的动作,嘴角边微微抽了抽,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些人,是北府军!” 杨期一听就来了劲:“什么?是北府军呀,听闻北府军战力,天下无双,看这些人的姿态,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精兵,只是,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不打旗号?” 朱序笑着摆了摆手:“好了,马上我们就会明白为什么了,我已经看到了为首的那人,他会帮我们解释一切。” 杨期正要开口,却听到城下的那条大汉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英武过人,不怒自威的面孔,而他的声音,中气十足,绵久有力,让城头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朱刺史,在下乃是前北府军老虎部队军主刘裕,听闻朱刺史在这里独守孤城,特奉扬州刺史,镇军将军王恭军令,带军中兄弟前来相助,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等入城。”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刺史府中论军情=== 朱序的嘴角勾了勾,沉声道:“军务在身,请恕朱某不能开城,你说你有王刺史的军令,可有凭证?” 刘裕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函,又拿出了一块北府军的令牌,用细线捆在一起,一边的刘道规递上了一把大弓和一根长箭,刘裕把这些东西拴在了箭上,搭箭弯弓,一箭射出,这箭不偏不倚,直接钉到了朱序身后的城楼横梁之上,入木三分,仍然摇晃不已,这份劲道和力量,让看的人无不骇然。 朱序却是平静如常,他早就见识过刘裕的本事,身边的护卫取下箭枝,把那信物与书信呈上,朱序看了一遍,点头道:“不错,确实是王刺史的公印,来人,开城,把这些壮士迎往城中西校场安置。刘壮士,还有请你来刺史府一叙。” 一刻钟之后,刘裕,刘毅与何无忌三人,昂首立于朱序的刺史府大殿之上,这里早已经给改成了军营军帐的模样,书吏文员们在角落里奋笔疾书,仆役们抱着一堆堆的公文来回奔跑,正案前有一个很大的沙盘,上面尽是标注着中原一带的局势,全副武装十余员将佐,挎剑立于两侧,而朱序则正襟危坐于胡床之上,看着堂上的北府军三英,微笑点头:“果然是刘裕,刘毅和何无忌三位壮士,想当年老夫亲眼见到你们在淝水之战中横扫千军如卷席,今天却在这里得见。” 刘裕微微一笑:“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些年朱刺史独守中原,辛苦了,王刺史听说最近并州有变,中原可能会有异动,所以特命我等前来支援。” 朱序轻轻地“哦”了一声,说道:“既然是王刺史派你们来援,为何不按军队的模式装备,却是便装前来?我们这里一开始还把你们当成奸细了呢。” 刘毅正色道:“朱刺史,朝廷并没有下令,让我等以军队的形式来支援你们,这次只是王刺史,或者说是刘大哥觉得中原危急,不愿意我们上次北伐的成果毁于一旦,这才在乡里召集了北府军中以前的老弟兄和其家属,前来支援,所以,并未携带盔甲军械。” 杨期睁大了眼睛:“什么?!你们是私自前来?我的天,这可是聚众违令行为啊。” 何无忌摇了摇头:“这位是杨将军吧,久仰大名了,我等此行,是上报过王镇军,并得到他的首肯的,并不是私自前来,因为事出紧急,等不及朝议,所以王镇军让我等先行前来,战具和军械如果携带,一路行军会影响速度,所以我等空手上路,只带随身刀剑弓箭以防身,等朝议下达,自然会有大批正规援军出发的,请将军放心。” 朱序点了点头:“有王镇军的公函在此,不是私自聚众,杨副将,这里是军议,要慎言!” 杨期勾了勾嘴角:“这么说,你们来这里是要用我们武库中的装备了?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洛阳城中的装备,本来只够我们守城部队使用,备用的甲胄和槊矛,多是以前秦军淘汰的旧装备,远远比不得你们北府军那精钢铠甲,百炼钢槊,你们要是用了不趁手,可不要说我们供应不周啊。” 刘裕微微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城中的旧装备,我们可以先用,也请朱刺史能安排加紧赶制一些精良装备,可能这几天,就会有强敌来袭,这个时候,我们是风雨同舟,需要齐心协力。” 朱序平静地说道:“这点老夫自会安排,只是老夫很奇怪,为什么在我们这里,没有得到什么敌军大举来袭的情报,只有苻丕的残军数千人,向洛阳西边的陕郡方向而去,当地的冯将军和郭将军也作好了应对,慕容永的军队现在还只是在黄河边,你们在后方却说形势危急,有什么是老夫不知道的吗?”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有充分的情报,可以证实,前荆州刺史桓温的世子桓玄,已经秘密地潜入了弘农和陕郡,他将调动这里的兵马,去追杀苻 丕,所以,三天之内,这里将会成为不设防的地区,而慕容永的兵马,也会很快过河,穿过陕郡,直指洛阳。这就是我们来此的原因。” 杨期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一派胡言,冯该和郭铨受朱刺史的节制,没有我们的命令,他们怎么敢擅离职守?” 刘毅冷冷地说道:“如果是桓玄和朱刺史同时下令,杨将军以为他们二位会听谁的呢?荆州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桓家世子的话,可比朝廷的命令管用,他们只需要说是追杀伪秦皇帝,便宜行事,就可以对上面有个交代了。” 朱序的神色凝重:“桓玄如果有此意,为何不来见我?要自行其事?他现在没有官身,这样搞说不定要掉脑袋,对他有何好处??” 何无忌正色道:“朱刺史,桓温父子的心思,天下人皆知,桓玄现在在荆州有人望而无名份,要想名正言顺地掌控荆州,除非是现任的荆州刺史王忱保举他,所以,他必须要立下这个大功,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再把功劳转让给王忱,如此才能合作。您是豫州刺史不是荆州刺史,在这点上帮不了他,所以他不会来找你,而是直接找冯,郭二将,这二人都是他父亲当年的旧部,对桓家忠心,您应该非常清楚。” 朱序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若是弘农陕郡的守军撤离,那必然门户洞开,我洛阳将成为孤城一座,传令,速速收缩附近各地的守军,集结于洛阳,并飞鹰传书荆州的王刺史,请他速命镇守襄阳的南阳太守鲁宗之,率部来援。还有,不管冯该和郭铨听不听令,都要给他们下令,要他们坚守陕郡和弘农,不得擅离。” 两个将佐奔上前接过了军令,飞快地退下,朱序的目光落回到了刘裕的身上:“多谢你们这回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达,只是老夫有个问题,这些事情,为何王镇军不能通过飞鸽或者快马来报,而是要你们步行来传达呢?有何深意?”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巡视洛阳言攻守=== 刘裕平静地说道:“因为王镇军知道,其他地方不太可能派出援军,即使朱刺史提前知道,也于事无补,我们这次前来,就带来了作战的方略,此是军要,不可用飞鹰之类的方式传递,以免给敌军截获,误了大事。” 朱序的双眼一亮:“什么方略,快说来听听。” 刘裕看了一眼周围,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朱序心领神会,站起身:“刘壮士,就由老夫陪你在这洛阳四周,走走看看吧,咱们边走边聊。” 刘裕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半个时辰之后,洛阳北城,上春门城楼。 刘裕与朱序并肩而立,城墙上只有他们二人,最近侍卫都在几十步外,城下的民众也被清离,只有城外那护城河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着。远远地向东而去,最后汇入洛水,一去不返。 朱序的白眉一挑:“刘壮士,咱们也一路过来,看了我们洛阳的城防了,依你看,城防如何,能不能守住这洛阳城?” 刘裕叹了口气:“自从西朝灭亡,洛阳被汉赵帝国的匈奴军队攻陷之后,就再也不复昔日的荣光,城墙年久失修,四处残破,城中即使加上各地逃难的人,也不过两万余户,这些地方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恕我直言,以现在城中的情况,要防守整个洛阳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朱序点了点头:“是的,我手上兵力只有五千人,加上你的这一千壮士,也不过六千人马,要防卫这十几里周长的城墙,根本不可能,所以,我有意放弃这外城,退到宫城内防守。” 刘裕摇了摇头,回头一指城内的一座巨大仓库,说道:“可是若是退入宫城,这粮仓,还有那边的武库怎么办?没有粮草,你如何守城?没有军械,你如何武装城中的民夫上城防守?” 朱序咬了咬牙:“我可以现在下令让他们紧急搬运这些粮草和武库军械入内城。时间还是来得及的。” 刘裕叹了口气:“表面上看是来得及,但是如此一来,城中人人自危,人心首先就会垮了,再说慕容永所部多骑兵,来去如我,三天之内就会到城下,到时候城中百姓会出现大规模的恐慌,可能在内部就先崩溃了。” 朱序的眉头紧锁:“那你的意思是死守外城,给民夫丁壮分发武器,让他们上城防守吗?” 刘裕的目光炯炯:“是的,光一个宫城太小,两万多户人,加上粮仓和武库中军械,是不可能全撤进去的,留在城外的人就会被鲜卑贼屠杀,宰割,他们有不少人是从关中逃难过来的,本就对西燕又恨又怕,如果大帅还要抛弃他们,只怕会失尽人心,如果人心垮了,那再坚固的城墙也是无法防守的。” 朱序摇了摇头:“可是你也看到了,洛阳城墙太长,以城中的兵力无法四处防守,就算我再动员征调五千民夫,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敌军如果集中一点,强行攻城,恐怕是无法防守的。” 刘裕微微一笑:“西燕军的特长在于骑兵多,机动性强,他们来的会很快,但弱点也在于此。因为速度快,又是骑兵,利于野战,不利于守城,所以,他们想要攻城,也不容易。只要以民夫上城,多布疑兵草人,多张旗帜,精兵集中于城内,敌军若强攻某处,则随时支援,那么要守住,并不是难事。” 朱序摆了摆手:“你这种打法只能防骑兵攻城,若是他们大队步兵赶到,有了攻城器械,百道俱进强攻,那你能怎么办?” 刘裕笑着一指城西北方向,离城墙约三里处,一个坚固的要塞,静静地立于城外的一处高岗:“这就是有名的金墉城了吧,大帅。” 朱序点了点头:“不错,是金墉城,当年西朝时,贾后为了囚禁太子司马而特意修建的这座要塞,最后她自 己也被囚死在里面,可谓是作茧自缚,城池虽小,但里面各种军事设施一应俱全, 还有十余部弩机在城墙上可以防守,方圆不过里余,小而坚固,我派了三百精兵,由杨广在那里防守,有它的牵制,敌军应该不敢放手进攻洛阳城。” 刘裕微微一笑:“三百兵力,只能防守,还作不到牵制,大帅,请让我的这一千兄弟进去,与洛阳城成为犄角之势。” 朱序睁大了眼睛:“你要带你的人去金墉城?不行,这太危险了,敌军势必会先攻打金墉城。你是客军,我不能让你们到如此危险的前线去,不然的话,万一出事,我无法向王镇军交代。”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大帅,我们是北府军,来这里是打仗的,不是被人保护,躲在后面的,在淝水的时候,你见识过我们的厉害,面对秦军百万,我们五千精兵不也一往无前?更何况这一千兄弟,是当年参战的老兵和近来的新锐,战力更胜当年的淝水天兵,又有如此坚固的城防,怎么会守不住呢?”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而且守城一途,在于攻守相益,时不时地需要以精兵出击,不能只是被动挨打,我这一千兄弟,守住金墉城,就是贼军再来十万,也休想破城,只是贼军若是只留数千人马监视,却起大兵来攻洛阳,才是我所担心的,洛阳城中加上民夫虽然可有万人,但需要处处设防,民夫又不习战阵,碰到敌军决死攻击,只怕难以抵挡,若此时我军能从后方杀出,突破阻碍,强攻其攻城军队侧后,则不仅可以解洛阳之围,更有办法能一举将慕容永的主力,彻底击垮!” 朱序的双眼一亮:“你是说,要击垮慕容永的主力大军?就靠你这点兵力?” 刘裕微微一笑,自信地点了点头:“兵不贵多,贵精,只要有战机,我想是可以做到的,但在守城之前,我的兄弟们要出去转转,请朱将军把最好的装备先留给我们,我需要我的人马,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朱序哈哈一笑:“好的,我会把我的亲卫中军的装备,给你们使用,也是精钢锁甲和宿铁槊,百炼刀。洛阳的守卫,就拜托老弟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西燕铁蹄过黄河=== 一个时辰之后,金墉城,城头,刘裕看着一边的城内,北府军的兄弟们正把十几辆大车上满满当当的盔甲,军械取下,或是往身上套,或是拿着刀,槊,弓箭在手里来回挥舞,比划着,看看是否称手,脾气不太好的如向靖,赵毅等人,一边往身上套着明显有些紧,不合身的盔甲,一边骂骂咧咧个没完。 刘穆之换了一身皮甲,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他的脸色因为给撑得太紧而有些发青,对着刘裕说道:“这洛阳,这洛阳城里的盔甲,怎么都这么小一号啊,穿了实在是难受。” 刘裕的眉头微皱,掏出腰间的小刀,一把捅向了刘穆之的小腹,胖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肥手伸出想要阻止,却哪及得上刘裕的速度,只听“嘶啦”一声,他肚子上的这件皮甲,给生生地划开了一道小口子,然后撑裂了开来,顿时,刘穆之的肚子上的脂肪,也变得有弹性了,甚至象是要从这个口子流了出来,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 刘穆之哈哈一笑:“还是你有办法,怎么想到的?” 刘裕微微一笑:“在草原上学的呗,能缴获一套皮甲都是赚翻天的事,还让你挑肥捡瘦的,再说这世上哪有象你这么胖的兵,也不可能给你这死胖子单独弄套盔甲,放心吧,一会儿找块兽皮在这里缝起来,就和原来一样能防御了,要当锐器突刺是不可能的,防防箭还可以。” 刘穆之涎着脸,笑道:“反正我就会跟着你寄奴了,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刘裕没好气地说道:“要保护你我可怎么杀敌?真打起来你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最好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收起了笑容:“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吧,朱序给了你他的亲卫的装备,让你在这金墉城,是把守城中最艰苦的任务交给你了,刚才我看了一下,四面城墙上的十四部弩机都还完好,而且是活动的,平时藏在城楼里,打的时候可以推出来,能发一尺长的重型强弩,如果敌方蚁附攻城,会造成很大杀伤的。” 刘裕点了点头:“投石机的情况怎么样?” 刘穆之笑道:“有七部投石机,都在城内,可以发二十斤重的大石块,扔出百步,这城墙里也建有夹壁墙,必要的时候,可以向外翻转,让藏在其中的军士杀出,直接攻击爬城墙的敌军。而墙上也有上百个暗孔,可以对外攒刺矛槊,或者是以利斧横斩爬城的敌军。城下有三条地道,可以攻出城外,出敌侧后方攻击。” 刘裕微微一笑:“果然是易守难攻的要塞,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用你的本事,还有那些古代兵书上的战法,再设计些杀伤力强的玩意,我要让西燕军攻这里一次之后,就放弃所有强攻的尝试。至于现在,我要出城一趟,到附近的几个乡镇去,把尽可能多的人撤往洛阳。”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好好守城,还要出去?”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这次来中原,不仅只是守城,或者说不仅只是有机会打败慕容永,再趁机收复并州,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要收取中原的人心,让他们知道,大晋才是能保护他们的祖国,晋国的军队,是他们身家性命的最大保障。我已经让爱亲去打探消息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远处一骑快马如风驰电掣般地奔来,马上一人,斗戴斗笠,一身劲装,端坐马背之上,衣衫随风而起,发带迎风而飞,几乎扯成了一条直线,却是纹丝不动,这骑术看得人目瞪口呆,即使是站在城头的几个北府军士,都讶得无法开口叫好。 转瞬之间,这马就奔到了金墉城下,马上的骑手一勒马缰,骏马前蹄人立而起,一声长嘶,而这骑手飞身而起,一道闪电般的长鞭甩出,直缠上 城头的垛口,而他的身形如同一只大鸟,凌空而起,在空中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刘裕的身边,劲风拂过,扬起了他斗笠上的轻纱,慕容兰那张俏美的脸,闪现在了刘裕的面前。” 刘穆之哈哈一笑:“真的是太帅了,寄奴,你们慢慢聊吧,我去布置城防了。”他说着,肉球般的身形一动,慢悠悠地蠕动下了城墙。 刘裕的眼中充满了怜爱,轻轻地拂去了慕容兰肩上的几粒尘埃,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慕容永的军队已经有所行动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嗯,苻丕的军队往上庸方向去了,桓玄已经到了弘农,他放过了苻丕的前军,作出一副不敢应战的模样,以骄纵其心,然后等苻丕通过之后,再出动精骑在后面跟随,我想,他是要到了上庸,申城一带再动手,然后直接回襄阳,苻丕自以为安全,可没想到,他这次是真正地入了绝境。” 刘裕冷笑道:“桓玄做事有其独到之处,这个人阴的可以,苻丕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故意暴露朱序的侧后,等于放西燕军进来打朱序,可以说,他把这个父亲的老部下也给出卖了,大概是知道朱序不会为他所用,所以干脆借慕容永之手将之驱逐出洛阳,免得以后回荆州再跟他争。那边的事情不管了,慕容永现在过来了多少兵马?” 慕容兰正色道:“慕容永派了两千轻骑兵先行过河,从白马坂渡过,直奔氓山而来,只要翻越了氓山,就可以兵锋直到洛阳城下,现在没有了陕郡兵马的侧翼掩护,他的大军可以无所顾忌地长驱直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迅速地加固城防才行。” 刘裕的眉头一皱:“来得这么快,肯定是有人给慕容永报信,把桓玄撤兵的消息通知他了,我们不能扔下氓山里的百姓不管,爱亲,你留在这里帮胖子加固城防,我带三百兄弟出去,把附近的乡民救回来!”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天师双杰潜入城=== 金墉城,另一侧的城墙,刘毅一身锁甲,双肩吞云兽高高地挺立,目光阴冷,看着刘裕带着刘道规,檀凭之,蒯恩等三百余人,急行而去,而慕容兰也换了一身普通的军士装备,背着大弓,夹在队伍中离开,冲着北边的氓山方向而去。 孟昶跟刘穆之一样,也是一身皮甲,只不过他的个头消瘦,不用在肚子上开个口子,甚至这身皮甲,还显得有点大,他站在刘毅的身边,微微一笑:“希乐,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何这回你愿意放弃在南徐州的司马之职,来跟刘裕趟这浑水。” 刘毅摇了摇头:“当年跟着刁家兄弟混,当那司马,本就是为了逃避邺城之战的责任,现在昌道矛盾越发突出,再跟着刁家兄弟,没准就会给卷进去,万一他们道子一党战败,那些世家大族或许可以保命,我们这些人就得掉脑袋了,刘裕就算不回来,我也打算辞官回乡,彦达,你是聪明人,但就是这功名之心有时候会蒙住了你的眼睛。” 孟昶勾了勾嘴角:“你若想辞官,我没意见,但是跟着刘裕算是怎么回事?以私人身份来守这洛阳,就算没人给我们扣个聚众不轨的帽子,也是胜而无功,败则有功的结果。更不用说,就算运气好立了战功,又能有什么好处?刘裕会抢了你所有的风头。” 刘毅微微一笑:“我既然肯来,就有了充分的准备,刘裕这回,别想从我手中抢了大功。打仗,他或者有点本事,但这回在中原,他得靠我才行。” 孟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虑:“这话何意?我听不明白啊。” 刘毅笑着看向了右边的城楼上,说道:“元龙,你可以出来了。” 孟昶的脸色一变,只见一边的城楼中,缓步踱出了一个一身晋军服装的军士,却是长须飘飘,看起来有点仙风道骨的家伙,他的身边却站着一个壮如熊罴的巨汉,可不正是天师道的两大弟子,卢循和徐道覆? 孟昶的神色一变,讶道:“怎么会是你们?希乐,你疯了吗,为什么会跟他们合作,让他们在这里出现?” 卢循微微一笑:“孟先生,请问我们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怎么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了?论身份,我们是大晋子民,就算以前,咱们也加入过北府军,可以说是一辆战车上的战友呢,你这样说,太见外了吧。” 孟昶恨恨地说道:“行了,卢循,不必在这里逞口舌之利,你们天师道,跟我们北府军根本不是一路人,上次北伐的时候,我们中计遇伏,死伤惨重,你们天师道的弟子却是半途开溜,毫发无伤,若不是给你们出卖,我们会这样?” 徐道覆沉声道:“姓孟的,说话得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跟敌人相通?你们的刘鹰扬大将军把我们没当自己人看,不许我们冲在前面,怕我们抢了你们的战利品,我们运气好才逃过一劫,这就成了我们通敌的理由了?” 孟昶没答理徐道覆,转而对刘毅说道:“希乐,我劝你慎重考虑一下,这些天师道的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不仅是我,这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把他们看成自己人,你要跟他们合作,来抢刘裕的领导权,只怕没人会服你。” 刘毅摇了摇头:“大家本就是各取所需而已,我们北府军从没在中原立足过,现在又给朱序扔到了这里,嘴上说是各为犄角,实际上就是想让我们顶在前面送死,我们的装备都没带来,困守这小城,胜了不是我们的功,败了我们一个也活不成,不找朋友怎么办?刘裕在这时候还放不下门户之见,居然跑去救什么乡民,做这种无用之功,却不去找真正的朋友。” 卢循微微一笑:“希乐兄,你怕是误会刘裕了,他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只是不想让我们立这功劳罢了,这些年你们官军在中原只困守大城,不去管这些乡野之民的死 活,是我们天师道组织大家结寨而守,敌军来袭,也是我们帮他们打退盗匪袭击,所以,现在到城外去,你看看他们是认我们还是认你们的朱刺史。” 徐道覆嗡声道:“就是,你们官军不管百姓死活,我们保护他们,还成了图谋不轨了?你们怎么不说自己也是私人身份跑来洛阳呢。这时候不互相合作,还要继续吵下去吗?” 孟昶咬了咬牙:“怎么合作,你们难道能出兵帮我们?” 卢循淡然一笑:“我们又没有大军,只有信众弟子,按大晋的国法,不允许我们拥有甲胄,盾牌,战马,长槊,弩箭,只允许我们有些防身的刀剑,木弓之类,你就是想让我们帮忙,我们也无能为力啊。除非,你们能说服朱刺史,给我们军队的编制和名份,再打开武库给我们盔甲和军械,也许我们可以武装个几千人。” 刘毅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让你们正面列阵而战,也不是你们的长处,不过,我知道你们的本事,侦察,刺杀,袭扰,偷袭,在正面相持时作为奇兵突击敌军将帅,这些是你们拿手的本事。我们需要的,也是你们的这种能力。” 卢循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次我们肯跟你们合作,也是因为会稽王的密令,让我们在中原要有番作为,他是听到了你们私自前来的消息,怕给你们抢了风头,让昌明党一方独占风头,所以,要我们也不能落后了。不然的话,以我们以前的恩怨,请我来我还不愿意呢。不过,我也有我的条件,那就是必须向朱序上报我们的功劳,你们守城,我们负责在后方策应,游击,如果事成,这功劳,斩获,得给我们一半。” 孟昶冷笑道:“我们在这里拼命守城,你们在城外谁知道会做什么,就得分你们一半功劳?也太贪了吧,谁也不会答应你这条件的。” 卢循微微一笑:“当然,作为诚意,我和三师弟会带着一千精锐弟子,跟你们一起,守在这金墉城中,生死与共,如何?”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刘毅野心乃豫州=== 孟昶睁大了眼睛:“你们愿意入城助守?我没听错吧。这可跟你们天师道无利不起早,有危险就先开溜的做法不符合啊。” 卢循笑道:“孟先生好像对神教是有不少误会,我们一向救人于危难之中,在大晋境内,起码我们可以自由地布道,但若是在战乱地区或者是胡人国度,则是大力地推行佛教,对我们不利。虽然有的时候,为了保存实力,我们会有所退让,但是在中原地区,神教经营了数年,好不容易有了一批信众,若是就这样放弃,未免太可惜了点。即使你们这次不来,我们也要助朱序将军守城,那么现在在这里的,就是我们的这一千精兵了。” 刘毅点了点头:“你们真正想图的,应该不是什么功劳,赏赐,而是让朝廷给你们加些封号,允许你们正式在中原一带开坛收徒吧。” 卢循的嘴角勾了勾:“刘司马你这次来,也不是想跟在刘裕后面混些功劳,而是想借着跟我们合作,把这守住金墉城的大功据为已有吧。你知道刘裕不会跟我们合作,最后可能会愤而离去,于是这里就只剩我们了,在战场上用实打实的表现,让那些信服刘裕的人转而认你当大哥,这才是你的想法吧。” 刘毅哈哈一笑:“咱们的这点心思,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不错,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刘裕挑头,我带不出这么多人来,现在他把千余老兵带来,又拿到了王恭的公函,我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剩下来的,就是咱们合作,守住这金墉城,从此,大家都会知道,北府军真正的新一代英雄,是我刘毅,不是他刘裕。” 卢循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回毕竟带兵前来的是刘裕,跟朱序交接的也是刘裕,你有什么办法,让朝廷知道这一战是咱们打的呢?” 刘毅的嘴角勾了勾:“我有我的朋友,这次来之前,就跟他商量好了,他有办法让建康城中的每个士人都知道这里的真相,刘裕现在没了谢家这个后台,不能象以前那样一手遮天。” 孟昶的神色严肃:“希乐,这样做不好,一来就搞分裂,只怕你若是公然这样跟刘裕对立,这一千兄弟,跟我们的不会超过三百人。” 刘毅笑着摆了摆手:“刘裕的死党也不过现在跟他出城的那三百多人,我这里也有三百多人是会坚定跟我的,至于还剩下四五百人,象何无忌,诸葛长民他们,不会明确地偏向哪边,刘裕不会因为跟我闹翻就带走所有人,最后,他只会带走三百多人回洛阳跟朱序守城,而多数兄弟,会留在这里跟我守这金墉城,而且,我告诉你个秘密,这金墉城可是有秘道的,就算守不住,我们也可以跑。” 孟昶的脸色一变:“你是说这城中的三条地道?” 刘毅笑着看向了卢循,只见卢循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当年贾后修建金墉城,是为了关押那些跟她为敌的政敌,结果最后她自己也被囚禁,死于此处,有鉴于此,后来执政的司马伦和他的谋士孙秀,在这金墉城中秘密建了一条逃生的通道,孙秀的后人,就是我们神教的孙教主一系,大师兄孙恩,这两年在中原的时候,还曾经重走过那条秘道,万一守城不利,我们可以带你们安全离开。” 孟昶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深思。 刘毅拍了拍孟昶的肩膀:“我不想一直被刘裕压在吗?”他说着,一指一边的城内,那个臃肿肥胖,边走边喘,带着魏家兄弟在城门口那里张罗着什么的刘穆之,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冷笑。 孟昶咬了咬牙,一跺脚:“好吧,这次我还是听你的,现在我就去找阿龙和怀玉他们,不过卢循,你听好了,这回如果你再耍什么滑头,最后背叛我们,以后这辈子都别指望我再信你们了。” 卢循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咱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的人了,怎么会背叛呢,你放心吧,大师兄带领机动弟子在城外,我们在这里,里应外合,一定能守住这金墉城的。” 孟昶二话不说,上去拍了一下卢循伸出的手,算是回应,转身就奔下了城楼,卢循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散去,他转头对徐道覆使了个眼色,徐道覆心领神会,也从另一个方向下城,出门而去。 城楼之上,只剩下了卢循和刘毅二人,卢循勾了勾嘴角:“希乐,这是我们第二次联手了吧,上次在邺城的合作没有成功,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你放心,秘道我检查过,万无一失,直通洛阳城中的如意坊。” 刘毅摇了摇头:“你们也不多来点人马,就一千人,少了点,我本来还以为你们在中原经营了这么久,能有个万余军队,可以跟西燕军正面一战呢。” 卢循笑道:“急什么,先靠守城消耗西燕军的锐气和实力,等他们疲惫不堪的时候,再行反击,这回如果我们能取下慕容永的首级,那才真的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朱序的豫州刺史位置,非你莫属,你可得按承诺的那样,在中原一带放任我们神教招收信众,你放心,将来你想北伐建功,我的人对你有用的。” 刘毅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身后的那位大人许诺过,这次若立大功,就保举我接手豫州刺史,如果能干掉慕容永,那接下来翟魏和张愿,我都能灭掉,到时候我就能坐拥整个中原和齐鲁之地,天下中心,亦在我手,即使当个曹操自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朝中的那些大世家防着你们,可是我们却是朋友,元龙,我知道你想要的,是天师道的教主之位,这点,咱们就不用多说了。” 卢循的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冷芒,转头看向了刘裕离去的方向:“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位老朋友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氓山深处董家坞=== 氓山,枫林谷。 一片茂密的枫树之间,座落着一片星罗棋布的民居,山中开垦出了大量的梯田,种满了粟谷,而在这片梯田的后方,是一座方圆数里,依山而建的木制村寨,这是一处典型的坞堡,在中原大地随处可见,乱世之中,民众纷纷离开容易受到攻击的平原上的城镇,躲进这些山中坞堡,聚众自保,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一大特色了。 刘裕的背上插着斩龙大刀,手提奔雷弓,一身精钢锁甲紧紧地贴在身上,头盔上一道护梁,紧紧地贴着他那高高的鼻梁,让两边的两只眼睛中,更是神目如电,这会儿他一个人站在这座高大的坞堡前,寨门紧闭,寨墙之上,已经有上百名庄丁持械守卫,一个首领模样,孔武有力的,二十多岁的黑脸汉子高声道:“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速速离开!”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老乡,你可看清楚了,我们不是马贼强盗,我们是大晋的官军,是来救你们的。” 那汉子有些意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刘裕,和他身后的三百多人,摇了摇头:“我不管你们是晋军还是马贼,这里都不欢迎你们,看到这块牌子没。” 他一指寨外护沟前,立着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刺史勿入”四个大字,用汉字和歪歪扭扭的胡文各写一遍。 刘裕点了点头,高声道:“这位好汉,不知道你们这里,如何称呼?” 那汉子骄傲地一指自己的胸口:“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氓山董神虎是也,这里本叫枫林谷,现在叫董家坞,是我们乱世之中聚众保民的一个地方。看你还算讲理,我也不想跟你们打仗,早早离去吧。” 刘裕摇了摇头:“董神虎,这里是你说了算吗?” 董神虎微微一愣,转而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裕笑道:“我走可以,但是你们这寨子里的上千条性命,可能就危险了,所以说,你最好找能做主的人出来,我有要事跟他商量,而且,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董神虎的眉头一皱,正待发话,身后却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老夫董雷,是这里的寨主,不知这位军爷,有何指教?” 随着这话语声,一个须发花白,五十出头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的面相堂堂,满面红光,透出一股子威严,而董神虎见了他,连忙低头行礼:“爹。” 而寨上的庄丁们齐齐行礼道:“见过老爷子。” 刘裕的身边,檀道济低声道:“寄奴哥,这人很得人心,看来不止是这里一个寨的寨主。” 刘裕微微一笑,低声道:“来之前我就查清楚了,董雷是附近三百多个寨子的总瓢把子,可以说是个坞堡联盟首领,所以,我直接就来找他。” 说到这里,刘裕抬起头,对董雷高声道:“董寨主,你的大名,我早已经听过,都说你急公仗义,义薄云天,这十里八乡,无人不服,我刘裕是扬州京口人士,初来乍到这洛阳城,本想过些日子前来拜访,可事发突然,军情如火,所以只能这样带兄弟们来见了,并不是要对贵寨有何不利举动,还请不要误会。” 董雷的脸色一变:“你说你叫刘裕?京口人士?可是北府军的那个刘裕?”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区区在下,浪得虚名而已,不得一提,跟董老爷子不好相比,不过,现在有个事情,非常严重,据我们的可靠情报,西燕大军已经渡过黄河,直扑洛阳而来,他们一路之上,会焚毁,攻击沿途的村庄,而您这里,是他们去洛阳的必经之路,我这次来是奉了朱序将军的命令,前来请您召集附近的乡民,一起撤往洛阳避难的。这是朱将军的公文。”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份公函,系于箭上,卸下了箭头,搭 箭上弦,一箭射出,没有箭头的这一箭,直接钉到了董雷身前的寨墙木板上,仍自尾弦晃动不已,这一箭的力道,惊得寨上所有的丁壮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盯着刘裕,如同见到了天外飞仙一样,就连刚才那牛气哄哄的董神虎,也是脸色大变,狂态全无了。 董雷的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上前拔了这一箭,取公函在手迅速地看了看,然后正色道:“刘军爷,朱刺史的好意,董某心领,只是咱们山野之人,闲散惯了,不愿意受官家的约束,再说了,这些年来大晋北伐收复中原以后,王师官军就基本上从不来我们这里,马贼盗匪一地来,都是我们自己对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没什么,这次我想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前些天,那并州的前秦皇帝苻丕,不也是从咱们这附近经过了吗?我们就象现在这样寨门一关,他不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退走了么。” 刘裕叹了口气,说道:“苻丕是被西燕慕容永打败,想要逃往巴蜀和关中,才会经过这里,他是败军之将,要的是逃命而不是掠夺,自然不会多作停留,但西燕军可不一样,董寨主应该听说过,他们这些鲜卑恶贼凶残狠毒,所过之处如同蝗虫,关中本来沃野千里,人烟绸密,就是给这些恶贼弄得赤地千里,尸横遍野,他们遇到抵抗,只会报复得更凶残,因为他们的作战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和抢劫,这是与你们所见过的所有流贼,马匪所不同的。” 董神虎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咱们寨子里有千余男丁,不乏以前当过兵打过仗的,更是可以召唤相邻百里之内的寨子来救援,就算西燕军想攻破我们这董家寨,也没这么容易吧。” 刘裕微微一笑:“董壮士,敢问你这董家寨,比起苻坚的长安城如何?你的这些当过兵的男丁,跟前秦的御林军比,哪个更强?有信心是好事,但如果是狂妄自大,就是另一回事了,不仅会害了你,还会害了所有寨中的人,这个责任,你能承担吗?”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氓北二寨须臾陷=== 董雷的眉头一皱,说道:“刘壮士,虽然我知道你的本事,但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辞了?西燕军虽然凶悍,但要破我这董家坞,也非易事。如果我们这里真的不堪一击,那这些年来,各路丁零人,还有张愿的叛军,甚至是慕容垂的兵马,早就会把这里攻破了。也不会留到现在。你们北府军虽然厉害,但也别视我们中原父老于无物。” 刘裕正色道:“董寨主,之前你们能挡住这些各路盗匪,因为他们并不是正规军,也并不以攻取中原为目的,在尽可能没有损失的前提下,抢多少是多少,碰到你们这些防卫相对较严的坞堡,他们不会全力进攻的,因为即使攻下,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这几年,在中原没有出现过大股的军队,最多只是几百人的小股匪类,你们当然可以守住。” “可是西燕军不一样,他们是非常娴熟的抢劫集团,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大量的盗匪,从关中开始就是一路抢劫,有非常丰富的破坞堡,村寨的经验,不是你们之前碰到的那些马贼可比。而且,以前你们能屡次守住,是因为遇到大股敌军来犯,可以点狼烟来要求各村各坞支援,即使一个寨子的力量不足,几十个,上百个加在一起,也足以吓退几千人的敌军。” “可是这一招对西燕军可不好使,他们的骑兵很多,机动性强,你们就算召唤援军,只怕刚一出动,就会在野外被敌军大股骑兵包围,消灭,最后不仅是你们这个寨子守不住,附近的寨子全部都会完蛋。我得到的消息是慕容永派了两千骑兵先行过河,从白司马坂一带进入氓山地区,你们北边的雷家沟和林家坡子,这两个坞堡会首当其冲,现在,只怕那边已经受到攻击了。” 董雷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北边的方向,身边的几个人跟着他的动作扭回了头,全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因为,他们分明看到了北边约六七十里地的方向,腾起了两股青色的烟柱,相隔约十里,在这个晴朗的天气里仍然清晰可见,那正是雷家沟和林家坡子的方向,是最标准的求援信号。 刘裕平静地说道:“董寨主,我没有说错吧,那两个寨子,已经被攻击了,现在他们点的是青色的烟,这是敌军势大,需要求救的信号,对不对?” 董雷咬了咬牙,沉声道:“雷动天和林雪是我的结义兄弟,我不能坐视不救,来人,点齐寨中兵马,出动两千人,随我去救援,另外,给别的寨子也放信号,让他们一起出动。” 他说着,看向了刘裕:“刘壮士,你若真是如你说的这样,来救援我们这些氓山中的百姓,就请你现在也随我们一起去援救。”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董寨主,来不及了,他们是被突袭的,现在放了青烟,说明两处几乎是同时被袭击,定是燕军经过了充分的侦察,摸准了他们的布防和开寨的时间,在他们堡外的农户们结束耕作回寨时突然袭击,让他们根本来不及作出防守,现在已经不可能救到他们了。你最好按兵不动,若是贸然去救,只怕连自己的人也会搭进去。” 董雷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思考,董神虎在边上急得一跺脚,说道:“爹,你想什么呢,不要听这刘裕的胡说八道,他分明就是怕了西燕军,不敢出战,想带我们逃回洛阳,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是故弄玄虚,想骗我们去洛阳,那朱序几次三番地邀请你去议事,其实就是想借机吞并我们,充实他洛阳的力量,这个刘裕,只怕也是来办这事的。” 刘裕微微一笑:“董壮士,你如果不信我的话,可以现在派探子去打听一下北边二寨的情况,看看是我骗你还是如我所说。” 董雷点了点头,沉声道:“林牙子,疙瘩,葛二柱子,你们三个现在骑快马去探查情况,有了消息,速速来报,不得怠慢!” 三个小兵领令而 去,董雷回头看着刘裕,沉声道:“刘壮士,现在大敌当前,请恕我不能马上放你们进来,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二寨不保,那我们这个寨子五千多口人,也不可能就这么一下子跟你走,我们需要时间准备,带上东西才能上路,你最好回去报告朱刺史,请他多派兵马来支援接应,就算我们要走,也要有充足的护卫才行。” 刘裕自信地摇了摇头:“不必了,西燕军前锋不过二千余骑,我这三百壮士足够应付了,若是董寨主不信,但请安坐于寨中,到时候可以亲眼看看我们如何击破敌军骑兵,再决定是否跟我们走。” 董神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这牛都吹上天了,不过三百步兵,又无车阵,如何能跟两千骑兵正面对抗?刘裕,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吗?” 刘裕微微一笑:“董壮士,这个世上论打仗,你只怕还没有真正地见识过,今天有机会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斗,对你这一生也是有好处的。” 正说话间,北边的两股烟柱,变成了赤色,董神虎的脸色一变,变得苍白,结结白白地说道:“怎么,怎么回事,两个寨子,就这么,就这么失陷了吗?” 刘裕叹了口气:“董寨主,你看到了吗,就我们说话的这一刻钟多点的功夫,你的两个结义兄弟的寨子,就这样陷落了,刚才你还说你可以守住,可是你真的确定你比你的两个兄弟强多少吗?这还只是燕军的先头部队,要是慕容永的大军到了,你如何抵挡?” 董雷看着远处的两股烟柱,渐渐地由赤色变成了黑色,而且是乱腾腾地一片黑烟,不再是之前那笔直的烟柱,显然,放狼烟的烽火台也已经沦陷,两个坞堡正被屠杀和洗劫,他甚至可以听到那里的惨叫声与哭声,董雷的眼中泪光闪闪,悲道:“老雷,老林,哥哥无能,没来得及救你们,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天才少年再相见=== 董雷抹了抹眼中的泪水,咬了咬牙,沉声道:“董家坞的人都听好了,所有人现在准备行装,只带随身的东西,不要带坛坛罐罐,且看北府军如何去斗那燕军,若是他们不行,咱们全寨都跟狗娘养的拼了!” 董家坞的汉子们发出一阵齐声的叫好,但是可以听得出,他们的中气不是太足,有些人只是干扯着嗓子,这在刘裕听来,一下子就明白了寨中人的心气,两个大寨的迅速沦陷,让他们的信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如果这时候燕军来袭,他敢肯定,这个坞堡撑不过半天。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刘裕的身边,檀凭之的神色一变,沉声道:“准备应战!” 可是刘裕却摆了摆手:“不过数骑而已,无妨,不必惊慌。” 本来已经转向准备列阵的北府军战士们,重新散开了阵形,只见坞堡边的林间小道中,驰来三骑,当前一人,身形婀娜匀称,骑着白马,戴着面当,高高的冲天马尾随风飘舞,可不正是慕容兰。而她的身后,则是两个书生模样男人,紧紧地伏在马背上,几乎要随时掉下来,一看便知,这二人并不擅长骑术。 慕容兰骑到了刘裕等人的面前,一勒缰绳,轻夹马腹,这匹骏马长嘶一声,几乎是原地立定住,而她的手则左右探出,分别拉住了那两匹马的缰绳,这两匹马也跟着停下,马上的两个人被惯性颠得向前一探身,滚下了马鞍,终于忍不住,开始大口地呕吐起来。 刘裕看向了左右的那个人,脸色一变:“咦,怎么会是你?王家小兄弟。” 来人是个十岁的青年,一脸的书卷气,他抬起了头,看着刘裕,睁大了眼睛:“刘裕,想不到我王镇恶,居然会在这里跟你重逢。” 此人正是王猛的孙子,前秦尚书令王永的侄子王镇恶,自从苻丕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后,张蚝在晋阳自杀殉国,而王镇恶则带着几个弟弟,从晋阳逃出,历经千辛万苦才躲过了各处的散兵游勇和西燕兵马,渡过了黄河,路上也与众多兄弟失散,若不是身边的这个叫李方的渑池乡民相救,只怕已经成为一具无人认识的路边枯骨了。 刘裕上前扶起了王镇恶:“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会第二次经历这种人生剧变,真是让人感慨,这位是?”他看着李方,欲言又止。 那李方自报家门,说道:“小人李方,渑池人士,王录公曾经有恩于我们家,免了我们的税赋,让我们有口饭吃,所以他的孙子落难,我当然要相助。” 刘裕笑道:“你救的这位王公子,可是有大大的本事,以后建功立业,可不在话下。” 李方睁大了眼睛,不信地说道:“他还只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我别的不图,只图报那王录公的大恩。” 王镇恶正色道:“李恩公,我对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变,若我王镇恶有朝一日能得以发达,一定让你当家乡的县令,让你成为所有乡人眼中羡慕的对象。” 刘裕心中感慨,这个李方也真是纯朴得可以,全然不图高官厚禄的回报,一个县令就能让他满足了,不过,地位身份决定了眼界,王镇恶即使落难至此,也不失气度,以后这个人也许自己用得着,今天在这里碰到他,没准真是天意。 想到这里,刘裕看向了慕容兰:“你是在哪里见到的他们?”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慕容永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他的前锋骑兵来了二千人,是慕容盛带领的,这个家伙挺有本事,派人假扮那两个坞堡的村民,骗开了寨门,然后骑兵一涌而入,一刻钟不到就破寨了,这两个人正要去林家坡子,给我半路救下,正好杀了两个燕军游骑,有两匹马骑,也算是巧合。” 刘裕微微一笑:“那依你看,燕军何时会来?” 慕容兰正色道:“慕容盛一定会一鼓作气地奔袭这里,趁着这里人心不稳,一举破寨。我们得作好准备,马上应战。” 王镇恶却突然说道:“不,我觉得西燕军不会马上攻过来。” 刘裕笑着看向了王镇恶:“王公子,你说说为什么会这样想。难道你的见识比我们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兵要强吗?” 王镇恶摇了摇头:“西燕军的战斗力来自于其抢劫的动力,这是其一,出战之前,人人都想着洗劫这些存在了很久,有大量存粮的坞堡,所以,他们迅速攻破二寨之后,不可能不放手大抢一番,即使是慕容盛,甚至是慕容永亲至,也不可能约束他们。上次他们大破秦军,本可以直接追杀苻丕,就是因为抢夺战利品,才给了他逃跑的机会,这次也不会例外。” 刘裕点了点头:“说得很好,很符合西燕军的特点,还有别的吗?” 王镇恶略一深思,继续说道:“放抢之后,战机已失,或者说即使是马不停蹄地来攻这里,恐怕也非上策,有了二寨陷落的教训,这董家坞必然不会再给赚开寨门,过来需要经过一番苦战了,与其损失力量,不如休整一夜,再驱民来攻。” 慕容兰都听得双目炯炯,连忙问道:“怎么个驱民来攻?” 王镇恶叹道:“二寨中的男丁被俘虏大半,老弱尽被斩杀,女子供其淫辱泄欲,到了明天,燕军会驱赶着俘虏,甚至故意地放走一些妇孺,让他们把二寨沦陷的惨状到处宣扬,一来动摇堡中的军心士气,二来也可以驱赶其他俘虏,让他们来投奔董家坞,而燕军则在后面伺机而动,一旦董家坞开门,就会迅速以骑兵突击,一举破寨,若是董家坞关门,他们就会驱赶民众,用他们的身体填平壕沟,以他们为肉盾和掩护,大举攻堡,这一招驱民攻城的把戏,他们在关中已经用得很熟了,这次也不会例外。刘大哥,你必须早做准备才是。”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嘴上硬气实观望=== 刘裕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声道:“王公子,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确实如此,西燕军渡河而来,破寨洗劫之后,不会今天就攻过来,他们会一边回报慕容永,让他派大军跟进,另一边驱民攻城,并且分兵洗掠其他各寨。” 他的话说的声音很大,大到足够让几十步外寨墙之上的董雷听得清清楚楚,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了董雷,朗声道:“董寨主,请你速速通知氓山一带其他的村寨,让他们连夜迁离,西燕军的骑兵众多,若是分道劫掠,只要看守住道路,他们想走都走不了,等西燕大军一到,更是会分兵攻破各村各寨,然后驱赶俘虏去攻洛阳城,到时候你们非但活不了命,还会成为敌军攻城的先驱,死的毫无意义。” 董神虎双眼圆睁,大声道:“我们中原的百姓,都是宁可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西燕军想要我们屈服,那是做梦!”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董壮士,你自己想壮烈就是你自己的事,不要为别人决定生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如果寨破,最后抵抗而死的只会是少数人,多数人还是会投降,哪怕明知明天就要死,也能多活一刻是一刻,这才是基本的人性。所以,为了寨民们,为了这些老弱妇孺,你们最好现在就撤离。” 董雷咬了咬牙:“刘壮士,这么说来,你奉朱刺史的命令来此,也不全是为了救我们,而是不想让我们被敌军驱使,为敌所用?” 刘裕正色道:“这叫坚壁清野,也是兵法之一,面对强敌,如果正面无法野战取胜,就只有守城了,城池毕竟只有几座,城外广大的乡野之中的百姓,如果无法被保护,就可能反过来为敌人所用,所以,氓山一带的百姓,必须能撤的全部撤回洛阳城中。这是军令,也是我等来此的目的,只有在洛阳城中,你们才能得到有效的保护。” 董雷沉声道:“可是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积累了几十年的产业,还有粮食,庄稼都在这里,要我们说放弃就放弃,不太好吧。何况我们总归需要时间收拾整理一下。” 刘裕点了点头:“你们有一天的时间整理,不要带太多的东西,保命是第一位的,明天我会在这里带着我的兄弟迎战西燕军,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我们有没有能力保护你们了。” 董雷哈哈一笑:“今天夜里,我会让寨中的妇孺老弱,先撤到洛阳,而你们夜里的晚餐,也由我们这里提供,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让我们见识一下北府军的厉害。” 当董雷父子的身形消失在寨墙上后,刘裕对着左右看了一眼,檀凭之,魏咏之和刘道规心领神会,跟着他走向了阵后,而向靖和蒯恩则开始指挥着列队的军士们坐下休息,另一些人则在檀道济,檀韶等兄弟的指挥下,开始进行战场的布置了。 刘裕走到了一处小丘上,在这个位置,可以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北边两里左右,是茂密的树林,而南边则是那高大的董家坞堡,现在众人所处的这里,是一片山中的盆地,算得上是块平原,一条洛水的支流,穿原而过,南北流向,把这里分成了两半,而董家坞能建立在这里,也是得亏这里有河,可以进行灌溉与耕作,毕竟,要农耕,必须有水才行。 檀凭之勾了勾嘴角:“看起来,董雷还是不舍得就这么撤啊,明天还是心存侥幸,说不定,若是我们败了,他还想要跟西燕谈叛投降呢。” 刘裕微微一笑:“不是说不定,是一定的事。这些坞堡主,并没有忠义之心,谁强则臣服谁,之前秦国势大,他们名义上效忠苻坚,大晋北伐之后,他们又号称晋国子民,若是西燕来了,晋军无法抵挡,他们也不会硬拼到底,多半是拿出一些存粮与库存,去犒劳西燕,并承诺以后向他们交纳税赋。若是真那么讲气节,在这个乱世中早就不存在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不错,这些坞堡主们,平时里是以联姻或者是互助的方式结交相邻的坞堡,若有事则联手行动,但是刚才董雷看到两寨受到攻击,并没有马上出兵,而是先行探查,这不是因为你的提醒,而是他一向如此,不会轻易地把自己陷进去,若是来敌太强,则会转而屈服。所以,如果明天我们打输了,他非但不会象他说的那样举寨拼命,而是会降服于敌军,这一仗,是建立北府军在中原一带的威信的关键之战,狼哥哥,我建议你不要托大,最好从金墉城再调人手过来。” 刘裕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现在我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就在我到这董家坞之前,刚刚收到了胖子的密报,刘毅在我不在的时候,已经跟天师道的卢循,徐道覆见面了,而且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放了一千天师道弟子入城助守。所以,现在我们不可能得到金墉城方向的任何援助了,只有靠自己。” 魏咏之倒吸一口冷气:“他疯了吗?这个时候跟天师道合作?以前我们给这些妖道坑的还不够惨?这事不跟你商量就擅作主张,刘毅想做什么?!” 刘裕正色道:“只怕刘毅这回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不然不会来得如此干脆,天师道这几年在中原势大,想借他们的力无可厚非,而刘毅一向不服我,趁我出援时来这么一手,是想竖立自己的威信,毕竟,听他话的兄弟不比肯跟我走的少,何无忌,诸葛长民他们在这个时候不会明确站哪边,我也不想一来就搞得内部分裂,等打赢这仗,我们可以带上附近十里八级的丁壮回去,到时候刘毅即使跟天师道交朋友,也不可能再掌握这一仗的主导权了,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赢,大家有信心吗?”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战场虐狗情深长=== 刘道规的神色严肃,说道:“这次西燕军来的是游骑,还是甲骑俱装?如果是普通的轻骑,那我们这三百重装步兵,依靠这山林之间的地形,与之正面对抗,问题不大,但若是重装骑兵,就不好说了。” 刘裕微微一笑,对着一边的檀道济说道:“道济,王公子,你们二位过来一下。” 慕容兰的脸色微变,低声道:“让王镇恶来参与军机,这样合适吗?他并不是我们的人。” 刘裕笑道:“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兵法上深有造诣,看问题的眼光很准,而且,现在的他,已经在北方呆不下去了,要知道,王猛一族,几乎都死于北方内战,他和他的兄弟是落难来投,我们这个时候肯收留他,以后必定对我们感激不尽,会为我们所用的,而且,他是北方人,真要北伐的话,会用得着。” 慕容兰叹了口气:“可是你现在自己都没什么地位,不能给这孩子以后想要的权势,富贵,若是他只是拿你当个跳板,以后去攀附那些高门世家,你不是为他人作了嫁衣吗?” 刘裕摇了摇头:“我相信,王猛的孙子不是这样的人,当年桓温北伐,王猛自投军前,与之论天下之势,桓温惊讶其才,想带他回江东,可是王猛却放弃了眼下唾手可及的富贵,转而去辅佐了当时看起来不起眼的苻坚,这是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桓温能给的富贵只是眼前,真正能给他带来长久富贵的,是能成大事的苻坚。” “王镇恶在南方举目无亲,甚至要李方这个中原的农夫救济,那些只认门第出身的高门世家子们,也绝不会看中他的才能,把他重用,所以,以后真正能让他取富贵的,只有我们,起码我是不用担心他现在利用我们,对人只有自己先付出真心,才可能收到回报,如果付出真心却得不到回报,那只能怪自己的眼光了。你们说是不是呢,瓶子,兔子?” 檀凭之和魏咏之相视一眼,哈哈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寄奴哥说的对,当年你就是这么对俺们的。” 慕容兰不再言语,转身走开,而她的一双秀目,也看向了别处,刘裕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道:“是不是刘毅的事情,让你不开心了?” 慕容兰咬了咬牙,仍然不想回头:“我早跟你说过,不是每个人都知恩图报,一直让你这次不要带上刘毅,可你不听,现在果然他背着你搞鬼名堂了吧。王镇恶是世家子弟,贵胄之后,跟瓶子,兔子这些出身贫寒的人不一样。我怕你这回又是好心没好报。而且,他王家是秦国的忠臣,位极人臣,你这时候再跟他扯上关系,当心让那些想害你的人再多一个罪状。” 刘裕微微一笑,突然双手环住了慕容兰的纤腰,这一下她又惊又羞,连忙挣了开来:“你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刘裕笑着把嘴凑到了她的耳边:“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我带回家一个敌国公主,还带在身边同生共死,想黑我的人,就尽管来作文章吧。我连你都可以在一起,还怕什么王镇恶给人作文章吗?” 慕容兰的心中一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但仍然低声道:“总归众目睽睽地,不好,会动摇军心士气的。” 刘裕笑着松开了手:“好了,王镇恶的事情,你就别费心了,我自有主张。” 他说着,转身回到了小丘之上,王镇恶和檀道济已经立在这里有一会儿了,檀凭之笑着对刘裕说道:“寄奴,你跟嫂子亲热也不注意点影响,兄弟们可是大半没成家呢。” 刘裕笑道:“打完这仗,要是能活着回去,就都成家立业生孩子去,再说,明天还有苦战,能不能活着回去还难说呢,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好了,闲话少说,谈谈怎么打吧,镇恶,道济,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发表意见的,但说无妨。” 王镇恶的脸上写着激动:“刘大哥,你叫我,叫我镇恶?” 刘裕微微一笑:“是啊,叫王公子太见外了,上天让我们在这个时候重逢,就是种缘份,这里现在不是北府军,而是三百个自愿来保国护民的勇士,你既入我大晋,也是我们中的一员,我不勉强你,如果想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打击西燕,那你就是我们的兄弟,叫你镇恶就是拿你当自己人。” 王镇恶用力地点着头:“西燕军杀我族中长辈,害我无家可归,我王镇恶与之深仇大恨,有机会跟诸君一起作战,报仇,虽死无憾!” 刘裕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动不动说死啊活的,我们这些人经历了无数的战斗,也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我现在是要你想办法让西燕军死,让我们活下来。” 王镇恶微微一笑:“是我一时激动,用语不当,抱歉,好吧,刚才我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形势,各位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我不敢班门弄斧,只敢抛砖引玉,先发表一下拙见了。” 檀凭之勾了勾嘴角:“镇恶兄弟,咱们都是粗人,不必这么文绉绉的,有话直说就行,一句话绕十个八个弯,浪费时间,我们听的也不痛快。” 王镇恶的脸微微一红,点头道:“瓶子哥教训的是,那我就直说了,北边的林间大道,是骑兵必经之路,如果我们在林间设伏,可以在敌军来之前,就加以痛击。敌军是游骑,一旦前锋受挫,就会撤回,我们可以安然地带着百姓们撤回洛阳了。” 刘裕微微一笑,转头对檀道济说道:“道济,你怎么看?” 檀道济的眉头微皱:“镇恶兄弟说的深合兵法,但我以为,对于这一战来说,光击退敌军还不够,因为此战的目的,不止是解救这董家坞的人,而是要他们心服口服地震惊于我们北府军的实力,所以,最好不要取巧,而是堂堂正正地正面取胜,所以,我以为,我们的作战布置,应该着眼于以堂堂之正打正面。”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燕帝子孙亦人屠=== 洛阳,氓山北,林家沟子。 妇人的惨呼声与呻吟声,响彻夜空,伴随着鲜卑军士们狂野的笑声与吼叫,一边的土坑里,几十个丁男正在把数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一具具地扔进去,不乏一些全身,遍是鲜血的女尸,那是刚刚被这些西燕军士们蹂躏至死的女人们,不时地有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掩鼻呕吐,只要稍一停留,马上就会给几个在后面持刀枪警戒的看守们上前刀砍矛刺,直接就变成了一具新的尸体,落入坑中。 慕容盛比起前两年,明显已经长得壮实了不少,他一身不起眼的皮甲,若不是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没人会注意到他是这队西燕军的主帅,而他的眼中,闪着残忍的冷芒,也不看这些正在挖坑的俘虏们一眼,而是投向了远处的南方。 慕容柔的眉头紧紧地锁着:“阿盛,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点,以前吴王,哦,不,应该是父皇,他教导我们说,取天下可以用暴力雷霆手段,但要治天下还是得仁义,投降的敌人,杀之不祥啊。” 慕容盛冷冷地说道:“可是父皇自己这几年在河北,屠城杀俘的事情也没少干,要说仁义,苻坚最仁义,可现在坟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这个乱世,看的就是谁最能让人害怕,我们跟了西燕军这几年,叔父还是没学会生存之道吗?” 慕容柔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说,贤侄,咱们不是要想办法逃回大燕吗,这西燕军虽是同族,但太过残暴,对敌人残暴,对自己人也残暴,你看看,从慕容冲到段随再到慕容永,这中间杀过多少次首领了,你就不害怕哪天我们自己也稀里糊涂地送了命吗?” 慕容盛转头四顾,最近的护卫都在三十步外,他低声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现在才得顺着慕容永,顺着西燕的这帮人,对他们来说,一路之上打家劫舍,屠堡已经是常事了,不这样做他们反而会有意见,只有先活下来,才有机会脱身。现在看起来,慕容永的手下都很听他的话,我们以前想的煽动哗变,带着族人们回归大燕,已经是不可能了。” 慕容柔点了点头:“慕容永大破前秦,占据并州,这让军心士气大振,军中人人皆服,我看接下来,他会想要自立为帝,而不是挂着一个大将军的虚名了,如此一来,跟父皇必然势成水火,到那时候,我们这些父皇的子孙,也会给他诛杀的,所以,我们的动作得加快,实在不行,扔下军队逃回河北,也不是不可以。” 慕容盛的眉头一皱:“不行,这两千游骑里,我们自己的部曲护卫只有几十人,还不如慕容永派来的眼线多,我若真的是逃跑,只怕没跑出去百里就会给抓回来了,这附近没有皇爷爷(慕容盛是慕容宝的儿子,慕容垂的孙子)的兵马,黄河一带都是大燕的死敌丁零人,河北,是回不去的,只能再从长计议了。” 慕容柔咬了咬牙:“可是这次若是我们攻下洛阳,那慕容永的势力会进一步地增加,到时候他肯定会自立为帝,断绝和父皇所有的和解可能了,我们如果故意打个败仗,也许还能争取点时间。” 慕容盛摇了摇头:“这是行不通的,如果打了败仗,慕容永更有理由杀我们了。我看这次随我们来的这两千人,除去慕容永派来的两队亲卫外,都是慕于部落和段部落的,他们跟了我们也打了两三仗了,收获颇丰,如果这回我们让他们高兴了,以后说不定可以拉着一起逃亡跑路呢。” 慕容柔睁大了眼睛:“你确定可以做到这点?” 慕容盛微微一笑:“这些土包子,没见识过真正的繁华,也就是这几年打些村寨,坞堡,玩弄些乡下女人罢了,慕容永这次进军中原,名为追杀苻丕,实际上是盯上洛阳了,并州毕竟表里山河,物贫民少,并非可以长期占据之地,而洛阳一带,人口众多,如果能占据洛阳 后,威服这些坞堡主,使之称臣纳粮征丁,则王业可成 。” “所以,慕容永让我们打先锋,是想探路,毕竟晋军在洛阳城的实力未知,北府军的战斗力也很厉害,如果有精兵镇守,未必能攻下来,所以,我们被派来打头阵,即使是全军覆没,他也不心疼。不过,这反而是给了我们机会了。” 慕容柔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机会?真的有机会吗?” 慕容盛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本来我在昨天还觉得不可能,但是今天一战,两个大堡,几乎是瞬间而下,这说明这些中原的汉人,舒服久了,都不会打仗,而我们这样攻陷坞堡,离洛阳城不到三百里,两天就能到达,晋军居然没有一点反应,听俘虏说,前些日子苻丕的败军逃亡,经过这里时,晋军也是人影都不见,这说明晋军要么兵少,要么根本不把这些坞堡百姓看成自己人,需要保护的自己人,所以,我们可以成事,如果我们能靠这支人马独立打下洛阳,那洛阳城中的府存军械,尽归我们所有,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据此招兵买马,拉拢一些西燕军中的大部落,与慕容永分庭抗礼了。” 慕容柔的眉头渐渐地舒缓:“可是听说南边的董家坞,堡主董昌可是远近闻名的豪侠之士,跟他联姻,互通往来的坞堡可有几十家,今天我们杀了这两个坞堡满门,他真的肯乖乖投降吗?” 慕容盛哈哈一笑:“姓董的要真象传说中这么讲义气,早就来救了,可是到现在连个毛都没见到,我看他已经给我们吓破了胆,只要明天我们把今天砍下来的三千多个人头往他董家坞的面前一摆,我看他会吓得尿裤子!” 说到这里,慕容盛突然对着一边在掩埋尸体的军士们用鲜卑语说道:“好了,把这些挖坑埋尸的南蛮子全杀了,脑袋砍下来,明天有用!” 一片刀光剑影和惨叫声中,慕容盛的脸上尽是狞笑:“今天别玩太晚了,留点力气,明天,我会带你们去更大,更好,女人更多的地方,能抢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啦!”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胡骑狼吼汉儿豪=== 天明,董家坞前,神木林外。 慕容盛一身皮甲,混在密集的小兵中间,一脸疑惑地看着前面的一个斥候游骑兵:“你说什么,有晋军在那里助守?多少人马,带队将领是谁?” 那个斥候笑道:“盛将军勿虑,我们十几个兄弟都反复查看过了,晋军不过百余人,皆是步兵,就在坞堡外,可是堡门紧闭,后门大开,我看到满是堡中的汉人,逃得整个山谷都是。而那些晋军,似乎是给拒之门外,根本不让进去。” 慕容柔哈哈一笑:“盛将军,你听到了吗,这些晋军恐怕是来例行巡查氓山的,结果吃了个闭门羹,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来袭,所以还傻乎乎地留在那里,要是知道我们大军到来,只怕会吓得跪地投降的。” 慕容盛的眉头皱了皱:“这些晋军的装备如何,有没有大车,强弩?” 斥候正色道:“没有,他们不过是穿着皮甲和锁甲,没看到带弩机,也没有战车,只是原地驻守而已,我看他们的装备,不过是盾牌,长槊和弓箭,看起来也挺陈旧的。” 慕容盛的眉头慢慢地舒展了开来:“早就听说晋国的洛阳守将朱序,有经营周边之志,只是实力不逮,也只能时不时地派些小队人马巡视各坞,显得所谓王师的存在而已,这支晋军,看来就是撞上了这次巡视,他们的运气不好,不过这是我们的机会,这次前来,我们还没有正式跟晋军交过手,鲜卑的勇士们,你们说,面对在淝水打败过前秦的晋军,你们害怕吗?” 十几个凶神恶煞的西燕军校们齐声道:“怕个球啊!” 一个人高马大,脸上有两道深深刀疤,一口黄牙的大汉,披着一身的狼皮大衣,连盔甲都没穿,半露着一身伤痕累累的犍子肉,粗声道:“晋军不过是欺负一下那些没用的氐人前秦军队而已,面对我们鲜卑勇士,从来只能尿裤子,盛将军,你爷爷不是前年刚刚在河北大破晋军吗,打得他们再也不敢过黄河了。我看他们没什么了不起的,百余散兵,能有个屁用啊,正好当着那些坞堡民的面杀个精光,只怕他们连守坞堡都不敢了。” 慕容盛满意地点头道:“段达木兄弟说得很好,不愧是段部有名的勇士,那么,你的人马能多久解决掉这些晋军?” 段达木哈哈一笑:“昨天军议的时候我们已经看过那董家坞的地形沙盘了,这片破林子虽然不利于骑兵展开,但一次过去个五六队骑兵,展开三百骑兵是没问题的,别说三百骑兵,就算三十人,也足够消灭这帮晋军啦。” 慕容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段兄弟,不可轻敌,也许晋军还有埋伏,你不要一次性地投入所有的兵力,先试探攻击,若是敌军后退,再全力冲击,将之全灭,明白吗?” 段达木不屑地摆了摆手:“三百铁骑打一百步兵,这还有啥轻不轻敌的,盛将军,你别的都好,就是这种小心翼翼的,不够痛快。我老段打了这几年的仗,有没有埋伏,还不是一看就知吗?” 慕容盛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转瞬而没,继而哈哈一笑:“好,要的就是段兄弟的这股子豪气,拿酒来!” 段达木笑着转身打马便走,一边走,一边摆着手:“不用了,盛将军,咱们过会儿在董家坞的寨墙上再痛饮吧。” 随着段达木的一声尖厉的唿哨声,二百余骑紧随骑兵,穿林而入,慕容柔恨恨地说道:“这姓段的最是狂妄,从不把你放在眼里,得好好教训他一下才行,你为什么这次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 慕容盛冷冷地说道:“这家伙虽然狂,但是个能冲的猛将,让他去试一下晋军的战斗力如何,是不是有伏兵,反正就算完蛋了也不过损失三百人,咱们的大队却可以得到保全。” 慕容柔讶道 :“董家坞的人都在逃跑,哪还会有伏兵?” 慕容盛摇了摇 头:“董昌是怕了,但也许洛阳城的朱序还有后续部队投入,如果朱序真的大军出城了,那也许我们有机会在城外就把他消灭了,这样洛阳可不攻而破。先观望一下,段达木也不是傻瓜,要是真的强敌来了,他跑的会比谁都快,你就等着看吧。” 董家坞前,檀凭之一身皮甲,拿着一杆大弓,站在阵前,他的身后,是百余名北府军士,个个胡子拉碴,满面尘土之色,手中的武器看起来也是参差不齐,冷冷地看着两里之外,那神木林的出口,约两丈左右宽的一条林间道。 檀道济有点紧张,站在檀凭之的身边,虽然是一身的精钢锁甲,但握着长槊的手,却是有点发抖。 檀凭之笑着转头看向了自己的侄子:“道济,看你平时论兵时头头是道,训练时也算是优异,怎么真的上战场了,就尿了呀。”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三十多岁,与檀凭之年龄相仿的数十名老兵全都哈哈而笑,而三十余个跟檀道济差不多的新兵蛋子则仍然是有些紧张,一言不发。 檀凭之的脸上笑容渐渐地散去,大声道:“兄弟们,没有什么好怕的,敌军不过数百而已,用你们平时学的,练的就可以把他们解决掉,你们不是想知道淝水之战是怎么打的吗?今天,我就带你们再经历一次,如何利用河水,以步克骑!” 檀道济一下子来了劲,说道:“是的,我们的侧翼被河水所保护,敌军骑兵无法迂回,只要打正面的敌骑就行了,只是,只是他们是骑兵,我们没有硬弩,正面冲击挡不住怎么办?” 远处传来了一阵狂野的吼叫之声,如同群狼咆哮,配合着有节奏的战鼓与短角之声,乃是胡骑在冲击前的惯用手段,檀凭之哈哈一笑,缓缓地开始脱去右臂的皮甲,那厚实的肩膀,如同小山包似的上臂二头股,配合着恶虎头的刺青纹身,一下子露在了众人的面前,他用力地甩了甩胳膊,肌肉的线条阵阵浮现,阳刚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而他的左手抄起了大弓,直步而前,他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今天,叔让你们看清楚,神箭瓶子哥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箭毙前骑兼示弱=== 檀凭之说完之后,屏气凝神,他把腰间系着的箭袋往空中一撒,五十枝长杆狼牙箭纷纷落下,全都插在了他身边的泥地之中,而他顺手从空中一抄,一杆长箭搭上了弓弦,腿张弓步,腰间的肌肉一阵隆起,这杆大弓缓缓地张开,箭头闪着冷冷的锋芒,直指二百步外的林道出口。 而在檀凭之的身后,六十余名老兵也都如法炮制,魏咏之,魏顺之,檀韶,向靖等人全都插刀插槊于地,抄起了弓箭,直指来林,檀凭之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哥几个,收着点力,不要一下子把贼人全吓跑了。五分即可。” 身后响起一阵暴诺之声,刘裕不在的时候,檀凭之就是这队人的首领,而他的第二道命令随之下达:“小子们,持槊,若有敌骑突破箭阵,直冲我们,以小队盾墙槊林应之!” 檀道济等人如梦初醒,齐声应诺,顺手抄起了盾牌和长槊,在他们的中间,王镇恶的脸色有点发白,他吃力地抄起了一杆比别人短了足有半截的步槊,却是再也不能用左手象别人一样持盾了,檀道济扭头看向了他,咧嘴一笑:“镇恶,叫你别来你偏不听,一会儿真要打起来,紧跟在我们身边,大家会保护你的。” 王镇恶哈哈一笑:“好你个道济,刚才自己都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现在怎么又充英雄了,放心,有你叔他们在,西燕游骑,这第一阵是过不来的!”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林间的树叶子一阵扰动,伴随着一阵人马身上的恶臭味道,还有几丝浓烈的血腥和马奶酒的味道,扑面而来,三十余骑,呈二列的纵队,从林间大道中呼啸而出,为首的十余名骑手,身着皮甲,头戴羽毛,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油彩,面目狰狞,或持马刀,或抄弓箭,向着檀瓶之等人,就这样直冲了过来。 檀凭之的气贯丹田,暴喝一声,手中的弓箭如流星也似地,脱弦而出,檀道济在后面看得真切,哈哈一笑:“这一箭必会毙敌!” 王镇恶的眉头却是一皱:“不对,瓶子哥没有发力,这箭怕是过不了百步。” 檀道济的脸色一变,只见这一箭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有气无力地飞出了八十余步后,头向下地坠落于地,插在地上,微微地晃动着。 刚才冲在前面的几名西燕骑士,在檀凭之开弓的这一刻,全都伏身马背,或者是藏身于马鞍之中,还有些手上举着骑盾,护住了自己头胸等要害之处,只是这一箭发出,离着众人足有百步的距离,就落了下来,那段达木看得真切,哈哈一笑:“看到了吗,兄弟们,这就是这些南蛮子的本事,连弓都拉不动,还有什么好怕的,给我冲!” 他说着,高高举起了弯刀,一阵凄厉的呼啸之声,在他的身前身后,已经冲出林子的第一队骑兵,约四十余骑,全都开始加速向着檀凭之等人冲击起来。 檀道济恨恨地一跺脚:“叔,你这是怎么了,连平时的三分力道都没有。” 檀凭之也不回头,缓缓地再次拉弓上箭,箭头直指着冲在最前面,一个块头特别大的敌军军校,冷冷地说道:“做好你的工作,守住你的位置,敌近三十步内,上前!” 教训完自己的侄子,一个测距兵的声音高高响起:“敌近,一百步!” 檀瓶之不动如山地保持着拉弓的姿势,他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五分力,过箭即发!” 十余名冲在前方的西燕骑兵,也纷纷地开始射箭,羽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可即使是加上了这个冲力,这些箭在百步外发射,都是离着檀凭之不到二十步左右的距离落下,最近的一枝,就在檀凭之的脚前四步左右,扎进了泥地之中,倒是跟他身边所插的四十余箭相映成趣,而檀凭之的眼皮都不眨一下,弓弦紧贴在脸上,而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冲在最前 面的那名敌校。 这个敌校的嘴里嘟囔了一句,似是在骂人,又是有点惋惜,刚才离檀凭之不到四步的那枝箭,就是他所发,他顺手从箭囊里又抄出了一杆箭,正要上弦,却是战马微微一晃,差点让他掉下马去,连忙松开了箭枝,右手一勒缰绳,回头一看,只见刚才檀凭之射落于地的那箭,在自己的身后四五步的地方,歪歪斜斜,显然,是自己的战马刚才奔驰时踢到了此箭,方有那个晃动。 这个西燕军校扭过了头,正要再次搭箭,却是眼前一花,只见一箭扑面而来,这一下,他甚至可以看清楚箭头的三棱形状和那箭镞之后的倒勾,可是距离很近,他却无法再躲避了,只听“噗”的一声,长箭直入,从他的眉心之间射了进去,贯脑而出,而他的整个人也随着这一箭,翻身落马,然后被后面的一骑狠狠地踩中,顿时就失去了人形。 随着檀凭之的这一箭击毙当先的敌校,其他的六十余名壮士,五人瞄准一骑,也都纷纷发射,只听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冲在第一线的十余骑,顿时全都中箭,马上的骑手每人都中了三箭以上,俱是要害,哼都来不及哼出一声,就纷纷落马倒地,而战马的马腿和面门处也都中箭,七八匹马儿立扑于地,本来一片空旷的前方平地,顿时就多了几处人马尸体作为障碍,绊得后面的第二线骑手们,也都失了速度,有三四骑给直接绊倒在地,剩下的二十余骑也连忙左右闪躲,避着地下的尸体,顾不得全速向着前方继续冲击了。 王镇恶哈哈一笑:“道济,看到了没,这就是你叔的厉害了,不用强弓毙敌,只需要把当先的敌骑击倒,因为林道狭窄,敌军的正面不够宽,我们侧面又有河流掩护,他们没办法全面冲击,这样十余骑排开,我们可以一一将之击倒,前马既倒,后骑就不能再猛冲了,看来,不需要我们上前啦。” 檀凭之的声音迅速地响起:“胡乱放箭,然后撤到下一道防线,快!”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燕骑列阵欲向前=== 檀道济收起了手中的长槊,把盾牌背到了背上,以作防护,这是北府军中的操守,敌前撤退时如果追求速度就是得这样掉头逃跑,但同时要把后背防护住,他一边跑,一边转头对着后面的王镇恶说道:“我们明明胜了,为什么要撤?” 王镇恶气喘吁吁地回道:“这是,这是在诱敌,寄奴,寄奴哥说过,这一战,这一战我们要全灭敌军才行!” 檀道济笑道:“他还真敢想,我们才三百人,敌军骑兵可是有二千呢,现在寄奴哥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就留下我们这百余人断后,你真的相信可以全歼敌军吗?” 檀凭之的声音自信地响起:“我当然相信,你最好也相信,因为,如果不信他,我们的命恐怕也保不住了。逃得再真实点,盾牌铠甲也扔掉些,这样才能让敌军上当!” 随着檀凭之的命令下达,不少头盔,臂甲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魏咏之故意地摔倒在地,然后忙不迭地爬起来,本就不多的几面旗子,也被放倒,直到众人跑到几辆歪斜的辎车所组成的第二道防线时,才重新开始聚集。 段达木的眼中光芒闪闪,看着前面的情况,一阵马蹄声响起,慕容盛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段兄弟,看来你的攻击,不太顺利啊。” 段达木摇了摇头:“盛将军,挺奇怪的,晋军数量不多,看起来战斗力也不强,但我的兄弟们第一次冲击,前队却是折了二十余骑,究竟是怎么回事,运气好吗?” 慕容盛轻轻地“哦”了一声,看向了对面,笑了起来:“只怕就是运气好,你的人没来得及展开就冲过去了,真正能打上仗的也就一两队人,正面不过十余骑,就是胡乱放箭,也能射倒几骑,再互相一绊,就没法继续冲击了。不过晋军果然是草包废物,如此良机都不会把握,我这下可以放心了。” 段达木讶道:“盛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冲击不成,你反而放心了?” 慕容盛笑着用马鞭一指前方:“刚才你们贸然冲击,没展开阵形,给敌军这么一射,五十步到一百步的距离,倒下了十余骑,而后续冲锋的骑兵也给前方的尸体所阻挡,陷入混乱,这个时候,如果晋军的主将懂兵法,就应该主动出击,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在这狭窄的地方无法展开,只会成为步兵的猎物,而被强力敌军在这么短的距离突袭,他们只会掉头而逃,这样会跟我军后续的骑兵撞到一起。” 段达木一脸的惭色:“都怪我考虑不周,见敌军兵少,没等部队到齐展开就发起了攻击,以至有此挫折。” 慕容盛笑道:“无妨,敌军不过是一时运气而已,现在他们自己放弃了大好战机,非但不上前迎击,逼退我军,反而自己吓得逃跑,这说明这些晋军不过是一些无胆的鼠辈,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大家听好了,六队前锋骑兵全部展开,列三线骑阵,然后缓步而前,边走边射,我们的兵力远远多过晋军,就算这样对射,只靠那几辆破车,也根本不可能防住,如果晋军转身逃跑,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冲上前去,把他们通通杀光,一个不留,然后,再趁势攻打董家坞,一战可破,到时候,所有的这些装备,军械,粮食,钱财,女人,都是你们的!” 西燕军中暴发出了阵阵欢呼之声,随着阵阵鼓角之声,源源不断地从林中涌出的骑兵,开始在林前列阵,段达木骑着马,在军前来回驰骋,不停地发表着鼓舞士气的演讲,每到一处,就激起了阵阵的吼叫之声,如同几百匹狼群,在攻击前作着最后的准备。 檀道济仍然一个人站在阵前,几辆歪倒的大车之后,已经立起了三十余面大盾,让敌人看不清这里的动向,大盾之后的北府军战士,开始穿起精良的铠甲,而手中的弓弩,也从在第一道防线时的软弓劣弓,变成了四石多的强力 连弩和三石以上的硬弓,一切都按着刘裕走前的布置,井井有条。 王镇恶的身上换了一身精钢锁甲,他的脸色有些发红,这身沉重的装备,对于这个书生来说有些过重了,一边的檀道济一边往身上套着第二层的铠甲,一边笑道:“镇恶,这回你可得好好锻炼一下身体了,一层锁甲都穿不动,以后要是两层全钢铠甲,不是要把你给压死了吗?” 王镇恶没好气地说道:“君子斗智不斗力,铠甲嘛,保命就行。” 檀道济笑着摇了摇头:“好了,戏也演完了,这回终于换上了称手的家伙,我们应该会放手大杀一场了吧。你说,西燕军会不会迂回到我们的侧后攻击呢?” 王镇恶仔细地看了看前方,摇了摇头:“不会,他们想要我们的装备,如果连对付百余人都要绕道,只怕会失了军心士气,这回他们是列堂堂之阵,就是想从正面逼过来,前锋骑兵换了重甲,连战马都开始披甲,就是想挡我们的弓箭。” 檀道济笑着看向了站在二十步外,不动如山的檀凭之:“只可惜,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北府壮士的弓箭,就连两层钢甲都能射得穿,区区硬皮甲和锁甲,又岂能防得住?你就等着看我叔的神箭绝技吧。” 檀凭之转过了头,没好气地对檀道济说道:“就你小子话多,这回敌军要全面压上了,你小子也别在后面偷懒,发弩射敌,明白吗?” 檀道济睁大了眼睛,一边开始抄起一具三连步兵弩:“叔,你让我发弩,那万一敌骑冲上前来,没了槊手怎么保护你?!” 檀凭之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那部看起来平平无奇,仔细看却发现弓弦却是四股粗犀牛筋紧紧绞在一起的五石大弓,沉声道:“要是让一个燕狗冲进五十步内,老子也不用活啦!兄弟们,干活!”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步骑对射一边倒=== 西燕军的骑兵,列成了三道阵线,相隔约三十步的距离,每列大约一百五十骑,紧紧地靠在一起,相隔之间不过两步左右,战马没有奔驰,而是缓缓地走马而前,马上的骑兵们,全都身着两层皮甲,或者是锁甲,即使是战马的身上,也贴着硬皮革制成的马甲,对于游牧骑兵来说,已经是非常精良的装备了,即使不能跟人马俱铁甲的甲骑俱装相比,也可以算得上是防护出色的重装骑兵。 檀道济喃喃地说道:“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甲骑俱装吗?” 王镇恶摇了摇头:“不,真正的甲骑俱装得是人马都穿铁甲,寻常弓箭甚至普通弩都不能射入,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如同铁甲战车一般,这些虽然人马都披甲,但并不是铁甲,只是皮甲而已,还做不到刀枪不入,西燕军现在的甲骑装备都是亲自掌握在慕容永的中军手中,而其他各部人马,则是这种皮甲,虽然不如甲骑俱装,但是在寻常的步兵面前,也是优势明显。” 檀道济哈哈一笑:“只可惜,这回他们找错了对手,北府军的壮士,个个是拳上站人,臂上走马的铁血男儿,又有精良的装备,只怕这些西燕贼人,要有来无回啦!” 说话间,西燕军的第一道阵线,已经推进到了离北府军阵地不到一百五十步的地方,檀凭之紧紧地绷着弓弦,冷冷地看着前方,在他的身后,盾牌之中钻出了三十余人,随着这些人的鱼贯而出,盾后开始点起了几个柴堆,黑烟伴随着火光而起,把众人的身形渐渐地淹没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 骑在第二线的段达木看得真切,哈哈一笑:“兄弟们,看到没有,晋军想要放烟为掩护逃跑啦,别让他们跑了,放箭,给我放箭,射死这些晋军!” 第一线的骑兵这时候已经推进到了离北府军的阵形不到百步的地方,烟雾之中,隐约有些人影来回地行动着,夹杂着听不清的汉语,这些骑兵们纷纷搭箭上弓弦,对着烟雾之中就是一阵乱射,只听几声惨叫声响起,紧接着就是纷纷的身形扑地的声音,当然,更多的,却是那些弓箭射到木排木盾上时,那“叮叮”的入木三分的声音。 段达木的身边,一个副将兴奋地说道:“头人,请你下令,我愿意带一线的兄弟上前收拾残局,要不然晋军都要跑啦。” 段达木笑着摆了摆手:“慌什么,我们有马,他们只有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我们,小心使得万年船,就这样列阵而进,边走边放箭,等烟雾彻底散去,就一切明白啦。” 他一边说,一边做起了手势,身边的传令兵们迅速地把他的命令以旗鼓,言语的形式发放了下去,这五百余人的前锋,仍然保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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