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的人越来越多,那世家高门在这方面的优势就会越来越小,毕竟,人数上相差太多了啊,平民子弟里本就有不少出身贫苦,想要努力奋斗的人,这些人如果有着学习的机会,那成为一代大儒名师,也不是太难的事。」 「而且,军功得爵,靠的很多是打仗时立的功,就象这回,你带来了三千家兵,但子侄不过数十人,最后打完仗,总会有百余庄客佃户捞到军功当官得爵,以后,他们有了富贵,也会请教书先生来私相教授子侄,如果出一两个天份高的后代,那就可以由将入相,转为经学世家,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少吗?」 庾悦的脸上笑容渐渐地消散了,他喃喃地自语道:「难道,世家高门控制一切的时代,真的要就此结束了吗?」 黑袍收起了笑容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世家大族没有独门的,让你们只有自己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那就不可能一直独占大权。以前人们以为你们是因为拥有权力,拥有土地,才拥有了这一切,以为只要夺了权,你们就能靠边站,却不知道,你们真正独门拥有的,是知识,是文化,是离了你们就无法治理天下的这种能力。」 「这种能力,其实就是教育,就是文化,刘裕真正要你们世家高门命的,不是那种因功得爵,非爵不得官的规矩,而是他准备普及教育,让所有百姓子弟都有学上,有书念,都能识字。如果人人都有了文化,就都具备了管理的本事,那你们世家子弟,才算是彻底泯然众人矣。」 「就算是你们能有些家学,能在深度和精度上高过那些公学,庠序,但也高得有限,最多是让你们的子侄去做些一辈子翻故纸堆,搞经学玄学的大学者,但要治理天下,并不需要学这么深,只要识字即可,再加上从军或者是当佐吏时学到的管理办法,那就可以直接上手管一个乡,管一个县,一步步地上升。」 庾悦咬了咬牙:「我上次就发现不对劲,但谢夫人和王皇后却说他们会有办法让刘裕暂停这个计划的。听你这么说,刘裕早晚还是得实现这个计划?」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是的,他确实是暂停了京口,江南的庠序公学,但在新占的南燕之地,以教化鲜卑族人的名义,又把那个什么蓝翔吏校开办起来了,招收了齐鲁之地的那些没官可做的士人们进去当生员,这些个普通士人,本就愁着南燕亡了,无事可做有这么个机会让他们去当基层的吏员,又怎么会放过?」 「后面他们会借着教育鲜卑人的名义,让他们学说汉话写汉字。要是连鲜卑异族都学会识文断字了,那普通汉人百姓,又怎么能接受?到时候大家一起去上学,不也就是顺应人心的事了吗?你们世家高门到那个时候想再阻止,恐怕就是逆天下大势,不可能实现了吧。」 庾悦恨声道:「就不应该让这些草根贱民有识字的机会,奶奶的,他们会治国会管理了,那还要我们做什么。只是,只是现在我们有何理由去反对啊?你说的那个由道入佛,就能阻止吗?」 黑袍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要说的,学说理论这块的东西了。你们真正无法阻止刘裕这套人人平等,人人如龙的想法,恰恰就是你们的玄学,道家的这套理论,明白吗?」 庾悦不服气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讲的是道法自然,修仙问道,这本就是超凡脱俗的,我们这些居于上位的世家子弟,都是要仙风道骨,与众不同,这样才会让普通百姓们心生羡慕,继而产生敬畏之心,服从我们的统治。这套理论自古以来已经有上千年了,近百年来更是随着大晋的世家天下,而变得登峰造极, 怎么就不好使了?」 黑袍叹了口气:「你们这套理论啊,讲的是无为而治,大家自己修仙问道,最好是不要世俗君王的管理,能够天下大同,没有刀兵,这样众生都会服从于神仙样的大人先生们来治理,这是你们玄学,道家的理论基础,我说的没错吧。」 庾悦笑了起来:「你现在是想跟我清谈论玄?就算要谈玄论道,恐怕也应该换个地方,焚香沐浴,然后执着鹿尾拂尘,进行辩论吧。在这种荒野草丛中蹲坑,一边忍受着蚊虫叮咬,一边要担心着兵荒马乱,兴致全无啊。」 黑袍摇了摇头:「反正是在等刘毅的消息传来,闲来无事,至于这道理,论玄,换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何必计较这种仪式感呢?你既然想知道我这套以佛代玄的道理是否可行,就应该先拿出点诚意来,对不对?」 庾悦点了点头,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了,道法自然,玄学则是道家的高级理论,讲究的是天下大同,没有纷争,村与村之间鸡犬之声相闻,却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人人自食其力,耕作纺织,自给自足,没有战争,也没有帝王的压迫,剥削,不必去服那些沉重的徭役,不必去交繁重的税务,再无烦恼,能超脱于凡俗地活着。」 「我们玄学认为,天下间的纷争不断,在于人心中的贪欲和不满足,那些居于上位的帝王将相们,为了一已之私,想要役使天下人为之服务,要么是发动战争,征服他人,要么是苛捐重税,盘剥无度。所以,想要天下太平,就需要回归自然,让人心质朴,这就不能有那种想要统治一切的君王,因为,这种掌握大权,乃至任意决定他人生死的人间帝王,才是世上一切暴力,杀戮,悲剧的根源。」 ===第四千一百二十六章 玄学内核亦治人=== 黑袍点了点头:「这就是你们黑手乾坤一向以来的理念,认为权力集中于帝王之手,才是天下纷乱的根源,所以,必须对这种***加以制约。你们的这个想法,从春秋时的晋国六卿就开始了,对吧。」 庾悦叹了口气:「六卿制度可以限制君权,然后轮流执政,这样可以确保不会形成那种世代传承,政出一家的政治体系,按理说,是非常好的制度,只可惜........」 黑袍笑道:「只可惜这六卿之间最后相互争斗,吞并,最后只剩下了三家分晋,而这三家又形成了你所说的君王天下,再没有卿士来制约君权了。这天下争来争去的,无非是权力,而权力说到底,就是统治和管理别人的能力,还有就是让人心甘情愿能接受统治的力量罢了。你们总想着通过分权,制约的模式来达到权力的平衡,却不知道,这是违反基本人性的。」 庾悦的眉头一皱:「是人都想大权在手,独享权力,但这种权力集中于一人身上的事,是非常可怕的,就算有强力的君主,确实可以做到一人兴邦一人定国,但他的子孙后代往往是没有这种能力的,到时候让一个才能平庸,却又残暴不仁的继任子孙为王,那就是天下人的灾难。」 「自古以来,开国皇帝往往起于微末,反而是能力卓绝,可是他的子孙后代却是生而富贵,缺乏历练,能力必然退化,我们黑手乾坤其实并不是一定要反对那种强力君王,就好比刘裕,现在我们反而是多少在顺从他办事,但如果是刘裕以后自立为王,他的子孙后代,我们就未必要助他了。」 黑袍点了点头:「这个想法很好,助真帝王,不助真帝王的子孙,不过,如果刘裕这个有能力的统治者,不给你们足够的好处,不让你们世家高门能世代享有土地,奴仆,富贵,你们也不会支持他吧。」 庾悦咬了咬牙:「所以,我们要对刘裕不可或缺,他要打仗,他要治国都离不开我们,那自然功劳是我们的,富贵也是我们的,这点刘裕也没否认,他现在定的规矩,只要是立功得爵,就可以当官,我去了一趟广固,回来也升为建威将军了,以后刘裕手下的军汉丘八们,也会得了富贵后想变成我们这样的世家,毕竟,贪图安逸是人的天性,就算刘裕的.子孙后代,也不能避免这点。」 黑袍微微一笑:"所以,你们的想法,就是在刘裕活着的时候,在他这代尽量不得罪他,按他的规矩办事,立功,保住现有的权力,等到刘裕不再掌权,或者是死后,再恢复你们世家天下,对吧。」 庾悦沉声道:「这不也挺好的吗?现在治国的人才只有我们世家有,刘裕打下的地方,只要我们也出力参与,那就有资格战后继续管理,只要地盘是我们的,那在这些地方出的兵员,立的军功也会归于我们名下,他打的地方越多,我们的实力增长越快,会有大片的新征服地区来安置我们的子侄为官,而不是象以前一样,大多数的子弟无官可做,只能守个虚爵当个富家翁。」 黑袍叹了口气:「你想得太简单了,一旦刘裕能普及教育,让人人识文断字那治理基层乡间,就不是你们的事了。本身你们的子弟也不想到最底层的村,里去为吏,但那些底层士人可是愿意,最后你就会发现,慢慢地,每个县,每个乡的吏员和低级官员,会给那些新兴的士人所占据了。」 庾悦的眉头一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没那么多的子侄去占每个村的村长,每个里的里正。那些地方,可以交给我们的庄头们去打理。只要土地是归我们世家所有就行了。」 黑袍摇了摇头:「现在刘裕定的规矩,这些土地都是国家所有,不是你们世家的私产,三吴之外,所有的田契地产都不再承认。包括这回在齐鲁之地,那些庄园也只是交由你们世家子弟临时管理,可不是象吴地庄园那样世袭不变了 。」 庾悦冷笑道:「刘裕活着的时候他说了算,只要地先到我们手上,还怕不能管成自己的?难不成他到时间还真能收回去?」 黑袍笑道:「这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时间一到,官吏的任期也结束了,到时候调任他处,这地不就空出来了吗?你们以为时间对你们有利,可实际上,这反而是对刘裕有利,给他个几年时间,他教育出了大量的普通百姓识文断字,又当幕僚或者是从过军,学到过管理之术,到时候用这些人替代你们世家子弟当基层吏员,或者是干脆给你们的那些庄头升官得爵之路,你以为到时候这些地方还能管成你们世家的?」 庾悦的手在微微地发抖,他看着黑袍,沉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按你说的那样,人人当和尚,出家离世,难道就行了?」 黑袍平静地说道:「庾公,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们道家,玄学的这套理论,似是而非,为了对抗所谓的强力君王,你们设想这种天下大同,没有纷争的理想天国,实际上,你们想说的是,这种理想世界,人人自食其力,但仍然是需要管理的,不会有个强力君王,但一定要有每个村能指挥大家生产,做事的人,这就是你们的世家子弟。」 庾悦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玄学中最隐秘的一点,给黑袍这样一针见血地揭穿了,所有那些编造出来的美好外皮,都无情地脱落,露出最里面的本质,却是如此地虚伪。 黑袍冷冷地说道:「不要君王,无非是不想让一个中央集权的大国,来侵犯地方豪强的利益,国家没有君王,但每个村,每个庄园都要有个君王,没有这种统治者,无法指派别人去生产干活,没有团结协作,哪怕是挖条渠引水灌溉都是做不到的,天生万物,后有君王,这才是天地间不变的真理,永远地指挥那些底层草根干活,养活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玄学大师,这才是你们想要的世界!」 ===第四千一百二十七章 管理是门技术活=== 庾悦恨恨地说道:“你说得不错,不过这世上本就不可能有真正的众生平等,作为人,可以捕猎那些动物,作为自己的食物,是人世间的主宰,就是因为我们人类比他们聪明,比他们团结,比它们更能利用工具,制造出武器,打败那些力量和个头远远比我们大的野兽。” “当人也是一样的事,只有强者,才能管理和统治弱者,靠的同样不是蛮力,而是智慧。我们世家子弟,知书答礼,受过良好的教育,几乎个个都能识文断字,也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可以用前人的经验用于现在,可以有效地管理和统治那些愚民村夫。就好比你说的挖渠引水,你让普通的大字不识的老农民,让他们去做这些事,他们能做到吗?” “他们知道哪里有水可以引吗?知道这一路的地势高低起伏吗?知道河道要修多宽,两边的堤坝要修多高吗?知道春天夏天的时候水流和秋天冬天时候的水量差别吗?知道这个村要多少水,那个村要多少水吗?这些东西,不靠了前人的纪录,不靠了千百年来的经验,让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夫去做,他能做到?” 黑袍微微一笑:“没错,你们世家子弟掌握,或者说独享了这些知识,有这些古代流传下来的水经,史册,确实可以做到高人一等,哪怕是这些农事,自己不会,但根据以前历代积累的资料,照着去办,也不至于出大的漏子。至于要是天降灾异,有超过你们认知的事发生,比如说枯水了,比如说汛灾了,你们也能找到族中的长老高人,从赈灾防难的角度来解决这些问题。” “所以,久而久之,你们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普通百姓们解决不了的生产问题,你们作为管理者可以解决,慢慢地,百姓们自己也会以为,只有靠着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他们种地耕作才会有收获,离了你们,就算给他们田地,他们也没法正常地生产。于是,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你们的奴仆,按你们的指令行事,这样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对吧。” 庾悦点了点头:“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我们作为管理和统治者,是因为我们能带着他们活下去,活得更好,这天下不是没有逃亡的百姓,不是没有自己进山开荒的人,可他们能比在我们的治下过得更好吗?最多也不过是进山成为野人,靠着采摘野果为生,最后年老力衰之时,为虎狼所害,成为野兽的腹中之食。哪怕是我们的庄园,逃亡几个月的佃农庄客也不是没有,但最后只能乖乖地回来,还不是因为离了我们,活不下去吗?”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农事也好,织布也罢,确实是需要人管理和引导,毕竟要种地产粮,不是一家一户的事,这涉及到水利灌既,涉及到农具操作,涉及到种子发放,只有团结合作,起码是要以村落为单位集体生产,才能有养活自己一家人的产出。只不过,这个统治和管理者,就一定要是你们世家子弟吗?农事之书并不少,只要能识文断字,自己亲自实践,不也能治得好好的吗?” “而且现在你们世家子弟自己也不会下到庄园去亲自管理,而是会委任一些有经验的老农成为庄头,代你们治理,你们只是每年秋收的时候,坐在自己的深宅大院里,等着各地的庄头带着一车车的粮食,一堆堆的布匹前来缴纳罢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帝王是这个世上最坏的东西,不事生产,却要剥夺别人的劳动成果,可现在你们做的,和帝王收税又有何不同?庾公啊庾公,你们早就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啦!” 庾悦咬了咬牙:“话不能这样说,我们的祖先们奋斗过,保过家,卫过国,也带领这些百姓们在这个乱世中活了下来,还能劝课农桑,让他们生产,这些百姓的先辈们也感激,佩服我们的祖先,所以甘愿成为我们的世代庄客,佃农,你看,上次司马元显想要让这些人离开我们的庄园,去参军,说是当兵吃粮,一家老小有赖国家恩养,再也不用交税了,结果呢?没人信他这套说法,要庄客们离开我们世家庄园,他们干脆直接造反了。你总不能说孙恩之乱是我们指使的吧。” 黑袍笑道:“那是因为司马元显是要他们当兵,要冒着生命危险,很可能一去不回,如果是司马元显让他们自己种地,只要按国家的税法交粮纳布,比交给你们世家的要少很多,又怎么会有人不满呢?” 庾悦厉声道:“司马元显哪来的地可分?这三吴的庄园,这天下的土地都是我们世家大族的,这是大晋建国以来,元皇帝就确认过的事情。” 黑袍摇了摇头:“元皇帝都死了快百年了,他当年活着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傀儡,受你们世家大族的操纵和摆布而已,现在你更不可能抬出他来指望这些土地可以千秋万代。我说得难听点,晋国已经灭过一次,刘裕不过是复国而已,既然复国了,以前的土地田契,百年前元皇帝赐给过你们的这些庄园,都不作数了,只要他愿意,随便可以收回国家所有,把你们世家子弟从这些地方赶走。” “庾公,你不要这个眼神看着我,别不服气,现在你们大概还可以靠着知识,靠着文化和管理的优势继续占着这些地方,毕竟刘裕带的兵只会杀人,不会种地,离了你们没法正常治国,但等他的教育普及完成之后,等到了每个村的百姓子弟都有读书认字,都有知道平时的农事如何管理的人,或者说等到你们现在各地的庄头村正们意识过来,这地是国家的,不是世家的,他完全可以不用再向你们每年交税,到了这时候,你以为刘裕还会对你们客气吗?还会连出去打仗,需要的粮草军械还要看你们的脸色吗?” ===第四千一百二十八章 北伐之事晋第一=== 庾悦呆若木鸡,头上的冷汗直冒,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谢夫人,难道王皇后她们也看不出来这些吗?难道刘穆之和徐羡之也认同刘裕的这些想法,不想着富贵自己的子孙后代了吗?” 黑袍冷冷地说道:“他们都是聪明人,这些事情,其实他们都很清楚,但他们也明白,世家高门占着茅坑不拉屎,拥有权力,却不去尽相应义务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要换了三十年前,没有刘裕这样的草根英雄出现,也许世家还能靠着各种骗术,靠着千百年来人们的习惯和固有想法,继续维持下去,但是现在,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庾公,最大的问题,是你们道家的这套骗术维持不下去了,百姓们发现,离了你们的统治和管理,他们也能过得不错。” 庾悦咬了咬牙,厉声道:“不,还没到这一天,刘裕还没培养出足以接替我们世家子弟的人才,还没到我们退出历史的时候!”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庾公,其实自古以来,从上三代到春秋时期,都是诸候贵族们的子孙后代,可以世袭权力,永远地统治别人,高高在上,直到战国之后,列国纷争,大争之世,各国为了能战胜对手,纷纷变法,最有名的,就是秦国的商鞅变法,这个商鞅变法,就是第一次彻底地让平民百姓,甚至是奴隶也有机会出人头地。” “以前的各国的爵位,官位,包括权力,都是贵族世袭,可是商鞅变法却是以军功得爵,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战场立功,或者是耕作足够,都有机会取得爵位,一跃而为人上人,这就是秦国的耕战得爵制度,你应该知道这个。” 庾悦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商鞅真的是人心丧乱的始作俑者,让所有的平民,奴隶都起了不安分的心,秦国靠这个军功爵制度,不断地发动战争,吞并别国,杀戮百姓,靠着杀人夺地来给自己争取富贵,没有基本的人性,更不符合天道仁义,灭国也是这种有违天道,不施仁义的报应!” 庾悦说到这里,还不解恨,继续道:“刘裕其实也在走秦国的老路,不去体恤民生,打着收复失地,驱逐胡虏的大旗,喊着口号,却为他的一已之私,不停地发动战争,不停地加重百姓的负担,哼,现在弄得妖贼趁机起事,而各地百姓纷纷加入妖贼,不就是报应不爽吗?就算他躲过这一劫,以后如果还是这样好战不断,那国家虽大,也会象秦国一样灭亡的。这点,别说以前,就是近世,苻坚也号称仁义之君,但为了个人的野心而发动大战,不也是身死国灭了吗?” 黑袍笑了起来:“庾公,你说的可真好啊,快要把自己都感动了吧。只不过,你真的能让自己相信,不象刘裕那样北伐,而是象这百年来一直骑在吴地的百姓头上,靠吸食他们的血汗为生,就是你所说的仁义?” 庾悦一下子给刺得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不语。 黑袍冷笑道:“庾公啊庾公,在我面前就不必说这些虚伪的大道理了,你们纯粹是觉得北伐的收益不大,风险很高,只要北方的胡虏不南下,就只想着偏安而已,反正江南的土地,人口在一段时间内足以满足你们世家子弟们不劳而获的需要,架空皇帝,世袭庄园,成为一个个大晋内部的诸候,把自己弄得跟神仙大人一样,让百姓民众们相信只有在你们的领导下,才能生存活命,靠着玄学清谈,让皇帝和朝廷的权力无法越过你们,到达最基本的村村户户,久而久之,百姓们只知道有庾家,有谢家,却不知道是司马氏的国家,对吧。” 庾悦咬着牙:“这有什么不好?外敌若来,我们也能组建军队,抵抗胡虏。这南北双方本就是差异巨大,就是刘裕这回北伐灭了南燕,也没几个老兵将士想留在齐鲁之地安家的。你以为只有我们世家大族贪图安逸,不思进取吗?换了普通人,又有谁愿意抛家舍业,孤身去那遥远的异乡生根落户的?!” 黑袍笑了起来:“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和好处,有足够多的土地,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去,就算南方人不愿意去北方,北方人也肯重归大晋的治下,何必找这些理由自欺欺人呢?刘裕要北伐建功,一来是为了他自己的理想,二来也是给人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只有堂堂正正地自己立功,得了爵位,才能去当官,这总比你们这样靠着父祖的功劳,永远占着资源要好。所以刘裕现在是用儒生们教化公学,庠序,成天要说忠君爱国,由孝及忠这些,讲尊王攘夷,华夷之辩,就是针对你们的这套无为而治的玄学理论!” 庾悦恨恨地说道:“这就是他最失败的地方,成天讲忠,可是司马氏皇帝值得效忠吗?司马氏以诈术诡计得天下,本就是得国不正的篡位之臣,后来又是分封宗室,弄出八王之乱,神州陆沉。侥幸南渡建立东晋之后,更是贼心不死,无数次地想要夺回权力,弄得天怒人怨,最后混成了现在这样的傀儡,刘裕所谓的忠君,不过就是挟天子令诸候罢了,谁都知道,大晋真正的皇帝,其实就是他刘寄奴,而不是皇位上的司马德宗!” 黑袍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他毕竟还没篡位啊,留着司马氏的皇帝当大旗,好处就在于司马氏建立的晋朝,是定都洛阳的,是拥有北方的,当年南渡偏安,只是一时无奈之举,现在军力恢复,可以打得过胡人了,那自然要北伐建功,这是司马氏晋朝的政治正确,有这个大旗,那北伐就是大晋的头等大事,刘裕可以以此为名义,调集全国的资源,来办这个大事,谁要是反对,就是不忠。在不忠之外,还要加个不孝,毕竟你庾家的祖坟,还在北方呢!” ===第四千一百二十九章 百姓觉醒不为奴=== 庾悦恨恨地咬着牙,说道:“忠孝这些是儒家的理论,不是我们道家玄学的,道法自然,本身就不需要讲究对君王的忠,我们早就从理论上辩倒了这点。只要人人遵循这世间的法则,遵守天道,养气修身,自然可以自在快乐地活着。至于胡虏,野蛮凶残,好战嗜杀,自有天道来灭他们。这百年来,北方的胡虏自相残杀,纷争不断,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黑袍微微一笑:“你什么都指望天道,那为啥当年淝水之战的时候,不用这个天道来对付百万秦军呢,为啥还要组建北府军去绝地反击?庾公啊,我再提醒你一次,这些骗人的话术,就不要在我面前用了,咱们都是老江湖,拿这套话术骗了世人一辈子,还要在这里相互欺骗吗?” 庾悦沉声道:“那按你的说法,刘裕要讲忠孝,要用儒家,要靠这套儒家的话术来治天下,我们怎么破他的这个话术呢?难道要说,这个皇帝,这个统治者不值得效忠,不值得拥护,要反对他吗?” 黑袍平静地说道:“天生万物,后有君长,天下人习惯了皇帝是天子,不是你轻易可以否定的,这么多年来,你们世家高门也只是把皇帝当成傀儡,不让他真正地拥有权力,但也不敢真正地废了他。因为,这司马氏的皇帝也是你们世家的门面,如果天下没有这样一个共主,那你们自己就会先打起来,最好的结果也是三家分晋,让天下分裂成几个大世家所控制的国家。” 庾悦叹了口气:“忠孝这个,是世间规则的集中体现,从皇帝到大臣到贵族到士人再到百姓,各个不同的阶层各安本分,一层层地被统治和管理,而忠这个,就是天下人对于一个统一,完整国家的认同,既而认同这种不同的阶层划分。离了这个,我们也无法统治和管理下一层的普通士族,继而失去对庄头村长们的控制。所以,我们虽然不能承认儒家的忠君之道,但也不能公开地反对这点,因为这会导致天下秩序的崩溃,所以,我们只能澹化这点,虚君而已。” 黑袍笑了起来:“是的,这是你们的机智之处,不想受皇帝的统治,却又不能不要皇帝,所以近百年来,就通过不停地拥立废立司马氏的皇帝,再跟他联姻,以皇后和贵妃对皇帝形成监控,并产下子嗣以确保继任者能继续成为世家的傀儡。只可惜…………” 说到这里,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谢安开了这个口子,让司马曜有了夺回政权的希望,而一旦大权在手,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父子也跟进夺权,引得其他的司马氏宗室对于权力的野心,在几十年后复起,嘿嘿,想起来也有意思,你们黑手乾坤的镇守内斗,最后放出皇权,继而放出北府军这个自己无法掌控的军队,不管你们再怎么能清谈论玄,不管嘴上说得再漂亮,也抵不过这世事的变迁哪。” 庾悦沉声道:“我不是想听你回顾历史的,我是想问你,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天下回到从前?能让皇帝乖乖地回去当傀儡,能让刘裕他们放弃兵权或者是成为我们世家中的一员,能让天下的百姓们再次相信,只有跟着我们世家高门,受我们的统治和领导,才有好日子过?” 黑袍平静地说道:“那么,我问你一句,庾公,你们世家高门,控制天下大权,统领吴地的上百万百姓近百年了,你们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吗?” 庾悦咬了咬牙:“要说日子多好,大富大贵谈不上,但起码也能算是安居乐业吧,在这个世上,能好好地活着,不受战火波及,还能娶妻生子,延续后代,已经算是不错了吧。跟北方那种战乱不休,死伤无数相比,我自问这百年来,我们世家高门够对得起江南百姓了。” 黑袍笑道:“也许跟北方战乱的百姓相比,是过得不错,可是跟刘裕许诺给百姓的未来相比,你们还敢这样说吗?” “不说未来吧,就算说现在,现在的晋国百姓要交的税远比以前少,分到的地却远比以前的多,全家的户籍也都上了黄册,成为堂堂正正的人,不再是你们世家大族的庄园里那些不见天日的失踪人口,有可以从军报国,建功立业后自取富贵的机会!” “换言之,刘裕给了他们希望,给了他们能作为人,奋斗之后有所回报的希望,而不是象牲口一样终日劳作,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那种生活。庾公,这样的日子,你们能给天下百姓吗?” 庾悦恨声道:“要是把这些希望都给了天下的草根贱民,那我们世家子弟就只有失望了,天下的大权就是这些,给了他们,我们就没有,想要当人上人,想要袭父祖辈的爵位,生而富贵,就只有让他们世代为奴,或者成为你说的这种失踪人口,要心甘情愿地为我们耕田种地,纺布织纱,我们才能永享富贵,这就是我们世家高门的生存之道。” 黑袍点了点头:“是啊,为了让自己活得好,就得让天下大多数的人过得不好,做牛做马,卑微地活着,还要感激你们这些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世家贵族老爷们,赏了他们一口饭吃,赏了他们一件衣穿。” “只可惜啊,这样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刘裕让他们明白过来,他们可以活得象个人,即使离了你们世家子弟,也可以在国家的管理下,过得很好,比以前更好。现在他们充满了希望地活着,即使是跟着你这次来的三千庾家家兵,恐怕一大半也是想建功立业,杀敌领赏,然后可以堂堂正正地脱离庾家,成为阳光下的大晋百姓,如果现在刘裕出现在这里,只需要振臂一呼,他们就会马上加入刘裕的军中,成为晋军的战士,而不是连名字都没有的庾家奴仆!” ===第四千一百三十章 佛家给人新希望=== 庾悦半晌无语,久久,才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刘裕给的,我们给不了。他是个怪物,根本不想着自己享受富贵,也不为子孙考虑。只在乎他自己的名声,不仅想要北伐建功,更是想要作为天下草根百姓的解放者,成为圣贤那样的人物,最可怕的是,他的这些想法,正在被他实现。所以我之前就说过,恐怕只有等刘裕死后,或者是他打个大败仗,失掉人心,才能让那些盲目追随他,愿意为他去死的百姓们清醒过来。” 黑袍笑道:“你自己恐怕也不相信这个吧,现在只要是刘裕打仗,你都会想办法去助力,不就是认定了他能打赢,然后能让你也得好处吗?” 庾悦的脸微微一红:“我说过,我的目光,放在了刘裕的身后,他想要无私,想要成为圣贤,那就不能自己当皇帝,不能把权力传给子孙,这本身就是违背基本人性的,等他死后,他的继任者不可能象他这样不为自己和子孙后代谋福利,那就是我的机会来了!” 黑袍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把希望寄托在刘裕犯错上,这很危险,如果刘裕的这种人人平等的想法深入了人心,那他不用子孙后代来继承他的理念,天下人都会这样想。如果谁还想家天下的话,就会犯了众怒,而且,你想想慕容垂都活到了七老八十,如果刘裕也有些灵丹妙药,助他延年益寿,嘿嘿,我怕他恐怕会比你的儿孙都要长命呢。” 庾悦厉声道:“我不想跟你开这种玩笑,你直说吧,你那套佛家理论有什么本事,能压制住刘裕的这套忠孝为表面,人人平等为内核的说法?有什么办法让天下百姓不再信他,而是信你?而且,就算是佛家理论,对我们世家天下又有什么好处呢?” 黑袍微微一笑:“道家的理论是修长生,玄学的无为而治,世家共治的做法,只能骗庄客佃农们以为他们今生的生活,从吃的饭到穿的衣,是你们世家子弟恩赐,好好地活完这辈子,就是幸运,你们给不了这些百姓希望,他们自己也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永远不可能成为你们这样的人。” 庾悦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是让他们相信安于天命,这辈子能过得不错,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们好好做事,也能比他们的父祖辈要过得更好,但想要成为我们这样的世家贵族,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从军建功这一条路子,但以前我们是把这条路给堵死了,可惜,现在给刘裕重新打开啦。” 黑袍点了点头:“所以,按你们道家的路子是行不通的,你们本就是自诩为神仙大帝,高人一等,与普通人并非一个物种,那凡人们想要变成你们这种世家贵族,就跟修仙得道一样困难。所以,他们会倒向刘裕,现在你们世家子弟在他们的眼中也不再神奇,不再受到敬畏,所以,要重新收拾人心,得另想他法。” 庾悦的眉头一皱:“我看你们驱使的天师道不是挺好的吗?在底层民众中间搞这种互助行为,收人五斗米入道,然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也弄了很多信徒啊。为什么放着这个现成的天师道不用,要用什么佛家经典呢?这佛学本就是外来的,北方胡人才有些相信的,在南方,在大晋,没几个真的信佛啊。” 黑袍微微一笑:“天师道如果是在二十年前,没有起事作乱的话,那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天师道看似风光,但实际上已经失掉了宗教的外衣,谁都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残暴的魔鬼,靠着恐怖和暴力来维持统治,现在的天师道,是让人害怕,而不是给人希望,毕竟,如果不投降他们,就要给活活地吃掉,与他们为敌,那就是全家杀光,这种手法一时可以裹胁民众,但终不能长久,就算侥幸攻入建康,一时得了天下,也不可能长久。” 说到这里,黑袍顿了顿:“就象桓玄,他也曾经入主过建康,甚至改朝换代过,可结果呢?刘裕京口起兵,只要消灭了他的军队,让天下人相信桓玄不能再镇压别人,那他的统治,就是土崩瓦解,天师道连桓玄都不如,桓楚起码经营了荆州数十年,在荆州一带有着非常忠诚的部下,而天师道,他们真正核心的也就从三吴之地一路跟随的万余部众罢了,这回在江陵之战中还损失了近三成,一旦战场上失败,恐怕连象桓玄那样回到老家,都不容易了。” 庾悦的眉头一皱:“你是因为这个而放弃天师道的?我还以为是因为斗蓬控制着天师道,你无法插手呢。” 黑袍摇了摇头:“就算没有斗蓬,我也不会对天师道抱什么希望,他们是可以用来作乱的棋子,内部等级森严,靠着高压统治教众,而底层的教众又是用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没有起兵作乱前还好说,起兵之后,那些因为害怕想要退出的教众,都给他们杀了,还是逼着大家一起动手,以断人退路,这些三吴老兄弟,你以为个个都是死心踏地跟着他们的吗?绝大多数是因为罪孽深重,家人又几乎给晋军斩尽杀绝,无法回头而已,如果有机会让他们现在既往不咎的话,我想大多数人会作鸟兽散的。” 庾悦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外强中干的天师道,你要助他们做什么,为什么要打败刘毅,给他们直扑建康的机会?” 黑袍微微一笑:“因为,我要制造出一种大难临头的机会,即使是刘裕这回也是鞭长莫及,救不了大晋,而能救大晋的,得是你庾公子,得是佛家弟子,如此,才能给人以新的希望。” 庾悦哈哈一笑:“就靠我?就靠这三千庾氏家兵?黑袍大人,你是在开玩笑消遣我吗?连我自己都知道最多也就是打打游击而已,要想击败天师道,还得靠刘裕回军啊。” ===第四千一百三十一章 佛祖显灵退胡夏=== 黑袍收起了笑容,沉声道:「不,这回你不要完全指望刘裕的兵马打赢此战,如果还是刘裕回来挽救一切,那他又会再次成为英雄,刘毅失败了,何无忌死了刘裕就会是世人唯一的希望,那还要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做什么?」 庾悦不信地摇着头:「我在这里如果按你说的打游击,如果刘毅战败那谁来挡住天师道的大军呢?难道能真的如来佛祖显灵,天降大军,消灭妖贼的船队吗?」 黑袍微微一笑:「这就不是你要考虑的事了,做好你能做到的,别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明白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我和你一样,既不希望这个天下是刘裕的,更不希望是天师道的,既然找了你们黑手乾坤,找了你们世家大族合作,那就要建立一个我们所希望的天下,不过,前提是你以后得配合宣传我们的信仰才行,那就是弘扬佛法,普渡众生!」 庾悦咬了咬牙:「如果你真的能让我们黑手乾坤,能让我们庾家恢复以前的势力,再次执掌天下大权,信你所谓的佛教,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到时候你如何挡住妖贼呢?我可不能听你空口白话,就把建康城的安危,交到你的手上!」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说道:「你说现在天下间,最信佛的是什么人?」 庾悦的眉头一皱:「后秦定佛教为国教,而著名的圣僧鸠摩罗什是其国师,难道你说的天降佛力,是指后秦的兵马?」 黑袍微微一笑:「恭喜你,庾公,你猜对了,不错,我就是有意引后秦的兵马,从豫州方向进来,挡住天师道的大军,这就是我说的佛祖之力!」 庾悦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事,且不说后秦的兵马能不能挡住妖贼,就算你真有办法让后秦出兵,他们也不会来的,因为后秦是南燕的宗主国,之前鸠摩罗什曾经亲自出使晋军大营,面见刘裕,要他放弃攻打广固,结果刘裕严辞拒绝,还扬言要是后秦敢来就直接灭了后秦,两边不欢而散,之后后秦就一边派大军准备援救南燕,一边放回桓谦,让他去荆州召集旧部,并派出陇右河西的仆从部落兵马,由苟杰率领,攻入荆州,一度几乎攻下江陵。」 「两国都已经正式翻脸了,后秦又怎么可能来援救我们大晋呢?黑袍大人,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黑袍微微一笑:「后秦不是大晋的敌人,而是刘裕的敌人,刘裕不等于大晋,他是让大晋陷入现在危难的罪人,刘毅和何无忌也是。既然他们这些北府军将领没本事让天师道退兵,甚至让人家快打到建康了,那难道不应该追究他们的责任吗?」 庾悦沉声道:「刘裕的大军还在,就算追究责任,也得等他率兵回来,打完跟妖贼的仗再说,哪有在这个时候追究的?再说了,后秦现在哪有实力哪有兵力赶来救援?就算他们有这实力,他们又有何借口名分出兵?刘裕可是掌着朝中大权,谁能绕得过他,来主持此事?」 黑袍笑了起来:「如果刘裕或者是刘穆之本人在京,那确实没办法绕过他们,可是现在他们还远在南燕,而且因为瘟疫原因,大军没法现在就赶回来就算刘裕跑回来,也不过带小部队而已,根本无法作战,我为什么要助天师道这回迅速击败刘毅?不就是打这个时间差吗?!要是刘毅不想着抢功,稳守两个月,那天师道必败无疑,哪有攻击建康,逼后秦出手相救的机会呢?」 「至于你担心的后秦兵马,其实人家早就准备好了,之前刘裕围攻广固,大放狂言之后,后秦国主姚兴极为震怒,但当时因为跟胡夏的赫连勃勃作战,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派出大军援救南燕至于苟杰带领的那些河西蛮夷,本就是凉州那一带的羌氐部落而已并非后秦自己的军队,利诱他们去荆州一带作战,掳掠,不过是借用外力,消 除对后秦潜在的威胁而已,属于权宜之计。」 「但现在后秦与胡夏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赫连勃勃也需要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后秦的岭北一带防线已经稳固,胡夏吃了几次亏后得不偿失,未来的攻击方向已经转向了凉州一带的南凉,北凉和西秦等国,这就是佛祖之力!」 庾悦惊讶地说道:「这也能跟什么佛祖之力扯上关系?太牵强了吧!」 黑袍得意地摇了摇食指,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胡夏虽然几次击败了后秦,俘虏并坑杀了后秦几万将士,但很快本国内部就瘟疫流行,带回来的俘虏大量地把疫病传播到河套草原上,而他们的牛羊也大规模地染病死亡,国内怨声载道。当然,这是后秦国师鸠摩罗什的略施小计而已。 庾悦的眉头一皱:「他还有这个本事?如何做到的?」 黑袍平静地说道:「因为鸠摩罗什派弟子去胡夏的草原,带去了不少牛羊,但这些牛羊是染了病的,而且,借着这些牛羊送入草原的机会,鸠摩罗什的几位高徒,也悄悄地在一些水泊里作了点手脚,于是,一场疫病,一场牛羊大规模病死的天灾就出现了,而草原上的这些人很迷信,他们觉得这是赫连勃勃背信弃义地攻击旧主姚兴,杀害有恩于他的老丈人,上天震怒降下的灾难。」 「而这个时候,这些和尚适时地作法念经,很快,没几个月,这些灾异之事就平息了,只不过经此一事,胡夏的军民都反对再次攻打后秦,而且后秦也借这段时间有了喘息之机,重新巩固了岭北诸城的防线,屯积了兵马和粮草,胡夏军机动性强,来去如风,但攻坚能力不行,赫连勃勃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次出兵与后秦交战,只能转向凉州方向,声称要讨伐那诸凉小国,这就是后秦能渡过这回灾难的原因,庾公,你说这算不算是佛祖之力呢?」 。: ===第四千一百三十二章 后秦兵马来相助=== 庾悦吃惊地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摇头道:「想不到一向号称慈悲为怀的出家人,竟然也做这样的事鸠摩罗什不是号称圣僧吗,居然主动地去草原上传播瘟疫?我不相信啊!」 黑袍微微一笑:「就是因为你这样满肚子权谋坏水的人都想不到这点,那些普通的草原牧人更是想不到,他们以为佛家弟子都是来传教散福的呢,更何况人家带了牛羊,过来换回那些给他们掳掠的后秦百姓,是造福积德之事,哪会想到,这些牛羊的身上染了病,继而会污染水源草场呢?圣僧是有文化的人,跟我合作,又掌握了那些在草原上致病的秘法,这不就是一举两得吗?」 庾悦咬了咬牙:「你太可怕了,这么说来,刘裕在广固那里得的疫病,也是你的杰作了?」 黑袍勾了勾嘴角:「是的,不过那只能拖延一部分的时间,因为刘穆之很厉害,他已经查到了疫病的根源,也开始了救治,最多三个月,刘裕的大军就能大部分恢复了,所以,刘裕之前写信让刘毅暂时不要出击,就是要为他拖够大军恢复的时间。为此,不惜以尚书令和镇军将军的官职相让。」 庾悦的眉头一皱:「不是只让一个荆州刺史和车骑将军吗?」 黑袍笑道:「那是我们想办法在诏令上作了手脚罢了,此事说来话长,就按下不表了,不过,你这回应该见识到了佛祖之力,足以让后秦渡过给胡夏攻入关中的危机,后秦那里能做到,咱们大晋,一样可以! 庾悦咬了咬牙:「可是你这回没办法在妖贼中间也来个传播灾疫,更不会让天师道的信徒们再转而信佛!」 黑袍淡然道:「可这回咱们有后秦的兵马啊?!后秦在打退了胡夏攻击,渡过了危机之后,空出来了几十万大军,现在在中原洛阳一带,可就集结了五万以上的兵马,这可不是苟杰的那些陇右部落,而是刚刚跟胡夏对战的精锐关中部队,也是由名将姚绍所率领,多次击败过胡夏军队呢。本来这支军队是为了防备刘裕所用,这次,正好可以给大晋作一回援兵,送个大人情!」 庾悦的眉头一皱:「就算姚绍的兵马能来,但大晋也不可能邀请他们过来的,他趁火打劫还差不多,攻击雍州和豫州我相信,但要来救大晋,换了我是姚兴,也不会做这种事。」黑袍笑道:「就因为当年姚兴送给刘裕一个人情,把南阳十二郡之地送给了刘裕,你就断定姚兴不会再助大晋一回了?」 庾悦点了点头:「当然,人吃过一次亏,就不会吃第二次,更何况刘裕跟姚兴早就翻脸了,姚兴不来打他就不错了,怎么会发兵助他?何况之前姚兴不是已经助过桓谦,派过苟杰,前去············」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黑袍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嘲讽的味道,马上明白了过来,喃喃道:「你的意思,是司马国璠,司马楚之这些叛贼?后秦可以以他们的名义出兵抵挡妖贼,而不需要经过刘裕的同意?」黑袍笑着点头道:「不要说什么叛贼不叛贼的,就象司马国璠,在打南燕之前,他还是宿卫军的大将呢,不过是因为刘裕的排挤,才是有国难投,有家难回,而司马楚之也是同理,他父亲为国捐躯,可是刘裕逼得他连承袭父爵都没有,剥夺了他宗室的身份,把他逼反,刘裕借着手中握有大权,打击异已,翦除宗室诸王,是有不臣之心,在这个大晋的危难关头,这些流亡在外的司马氏宗室引友邦军队保家卫国,他刘裕有何理由和借口阻止?!」庾悦咬了咬牙:「可是,后秦不可能不要好处,就这样白白帮忙吧。」 黑袍冷笑道:「这个容易啊,到时候把刘裕占的一些南燕之地,转手让给后秦便是,反正是刘裕违背众议出兵私得之地,这样正好削弱刘裕的实力,而且,当年刘敬宣和高雅 之,还有司马休之他们都曾经逃难去过南燕,受到当时慕容德的庇护,现在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不也是同理吗?要给刘裕一个台阶下,就说他们戴罪立功,只要后秦军队能挡住天师道,那就可以将功赎罪,刘裕自己对刘敬宣就是这样做的,还不许人家司马氏的宗室亲王立功自效啊?!」 庾悦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这确实是个高招,不过这样一来,不是让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立了功嘛,对我们世家高门又有何好处?」 黑袍笑道:「这两个家伙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吗?本就是两个草包废物罢了,只不过是借用他们的名义,能引入后秦势力和佛教而已,天师道如果给挡住,也可以借机宣扬是佛祖显灵,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天下百姓不可能只靠着刘裕那种军功得爵的方式活着,绝大多数人是不希望有战争,不希望拿命去拼个富贵,只想要安安稳稳地活着,这样的希望,刘裕也给不了,但佛家可以。 庾悦的眉头一皱:「我对佛家的理论不是太了解,只是听说他们强调什么因果报应,转世轮回之类的,难道靠这套就能给人希望,避免战争?」 黑袍微微一笑:「是啊,这套理论其实很厉害道家和老庄理论骗不了人,是因为你们天天说要修仙问道,最起码也是可以修得长生,但实际上,那些普通百姓哪个能修仙得道的?不都是劳累一生,英年早逝嘛?就是你们世家子弟,给他们看成半仙一样的人物,最后也难免一死,又有谁能真正成仙的?这种明显圆不了的谎话,说多了就骗不了人,这也是你们的死穴!」 「可是佛教不同,他们讲因果,说轮回,这个因果,不是现世报,而是来世。人死后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谁也没见过所以就不存在谎言给戳穿的风险,在草原上为什么最后连那些凶悍的蛮子都信这套呢?」 。: ===第四千一百三十三章 儒道玄学同根生=== 说到这里,黑袍得意地笑了起来,继续道:「就是因为和尚说这辈子杀人太多,坏事做绝死后就要下阿鼻地狱,受尽煎熬然后轮回后成为畜生,任人宰割,只要能用幻术给这些蛮子做几个这样的梦,大家都信了这套,不就慢慢地知道杀人是不好的,有报应的嘛!」庾悦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神仙鬼怪,所谓的各种异象,神迹,都不过是装神弄鬼时搞出来的罢了。草原上的蛮夷本就是头脑简单,容易哄骗,给这么一搞,几乎肯定是要上当的。但佛教能在以前的后赵现在的后秦,包括之前的前秦非常流行,又是为了什么呢?按说这些胡虏在入主中原之前,也不信佛的啊。」 黑袍平静地说道:「胡人在草原上是以力称雄,强者为王,可以公然地攻击,掠夺,杀戮,一来在草原上居无定所,二来生存条件恶劣,不拼不战没法生存,要活着就只有战斗所以在草原上他们多信原始的宗教,崇拜日月星辰或者是祖先神灵之类,想靠着这些来保佑他们百战百胜,无往而不利。因为,在草原上,在深山老林里的那些个战斗,一旦输了,可能就是万劫不复,部落灭亡啊。」庾悦笑了起来:「所以他们就跟野兽一样,互相嘶咬,他们的这些杀人本事,打仗的技巧,就是这样练出来的,我们中原汉人,讲究的是仁义,和谐,礼法,可不是跟他们这种野兽一样。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因为在中原九州农耕定居为主,不象草原上居无定所,四处游荡,杀人放火也不知是谁所为,所以必须考虑到后果,自从中原一统之后,那种平时的生产中有了矛盾,也是尽量要协商解决,而不是打打杀杀,毕竟,就算打赢了,但结了仇,也许就会给子孙后代留下祸事。」 「为什么周朝建立后,周公作礼法,后来孔子兴儒学,以作为基本价值观和道德方面的准则与约束呢?就是因为之前千百年,从三皇五帝到夏商时代,都仍然是象草原上这样部落混战,征伐不休,最后的结果就是象商朝这样靠恐怖可怕的人祭来立威,到其他各部各国掠人为祭品,以血腥的人祭来恐吓其他部落与邦国,这点,看看天师道现在做的,就知道了。」 庾悦点了点头:「是的,所以周朝是以仁义得天下,周礼也是抛弃了这些血腥残忍的大规模人祭,也是因为周人擅长耕作,让大家可以种五谷为生,不需要再象以前那样到处游荡就食了,所以,大家就定居了下来,世代为邻,在这种情况下相处就得以和为贵,这就是仁义,礼法出现的原因。也是我们中原的儒学的起源。只不过,春秋时期,百家争鸣,在儒学之外,还有道家理论这种,讲究道法自然,君权皇权不要过多地干涉基层乡村。也是我们玄学的起源。」 黑袍笑道:「但儒学也好,玄学也罢,并不讲究众生平等,都是强调等级制度,儒学周礼,就是要把国家从君到奴隶,划分出不同的阶层,层层统治,要求人们安于身份,各司其职,也要接受比自己更高阶层的人的管理和统治,所谓士农工商,就是这样划分的。」「只不过,你们道家玄学偷换了概念,让世家和士族成了最顶端的统治者,但把君王给架空了,所以,其实你们玄学和儒学在士族拥有权力,统治农民为主的天下百姓方面,是一致的,区别只是在于是贵族世家共治,还是由皇帝进行大一统的集权统治。」 庾悦的眉头一挑:「我们道家这套学说理论的根本,是想回到上古时期,各部林立,各安天命的那种情况,那时候的没有皇帝,所谓三皇五帝,也不过是得到大家公认的盟主而已,并没有生杀予夺之权,如果谁想要发动战争,祸及天下,那就是天下各部共击之,这样也不用军队,也没有战争,难道不是理想国的状态吗?只不过是后来人心不古,贪得无厌有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纷争与冲突,这才让权力越来越集中 于军事首领的手上,既而成为一个部落的君长,不象以前那样,是靠了有德之人,进行德治而不是统治。」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们的诡辩的欺骗性就在于此,有德之人可以服众,这点是不假但问题是有德之人的儿子,孙子就一定有德吗?就一定跟父祖一样能让大家心服口服的能力吗?你们要的,是权力可以世袭,可以传子传孙,一边不要君权来管理和统治你们,一边又要自己的子孙后代世袭这种部族之中的权力,不觉得太虚伪了吗?」 庾悦叹了口气,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无法挑战黑袍,于是说道:「这个事情以后再讨论,儒学其实一开始也只是尊周天子这种名义上的共主,但直到汉朝建立后,秦始皇大一统发明了皇帝制度,真正地以一人独夫统治天下,这时候才有了对天下所有人的生杀予夺之权,也正是因为要防止这种独夫以一已之欲祸乱天下,我们黑手乾坤才慢慢地形成和建立,虽然说是在晋朝才正式成立,但之前已经有一些前身组织存在了。」 黑袍笑了起来:「黑手乾坤是怎么来的我比你更清楚,不用跟我说这些了,你们和儒家其实本质上是一回事,都是想要发明一个理论,好让自己能世代居于统治地位,只不过这个统治者是皇帝还是世家,这个权力是集中于中央,集中于朝廷,还是由你们各地的士族,以村,乡为单位分治,你们的观点不同而已,本质上,都不过是士族统治农,工,商的这种模式而已,噢,对了,在这四种人之外还有奴隶的存在,而且为数不少。所谓严刑峻法,逼人为奴,就是如此。」 。: ===第四千一百三十四章 忠孝大旗亦反制=== 庾悦冷冷地说道:「那按你的意思,儒学也好,玄学也罢,都无法让人真正地平等,那刘裕现在做的又是什么?他不是打着忠孝的大旗吗,这不就是儒学?」 黑袍摇了摇头:「刘裕只不过是拿儒学做个大旗和幌子,他真正要搞的,是彻底的人人平等,或者说,是让人人都有希望,能有机会靠自己的奋斗来取得富贵,这从根本上和儒学思想的各安天命,遵守等级和秩序是相冲突的。」 庾悦的眉头一皱:「可是他自己需要有皇帝那样的权力,可以号令天下让所有人按他的意志行事,这不正是儒学的那套吗?」 黑袍笑道:「他要这个权力是为了做大事,是为了建立新的规则和秩序,通过北伐让人有机会建功立业,然后让这些新立功的平民百姓得到爵位和官职,取代你们这些旧的世家子弟,等他北伐成功之时恐怕就是天下的权力彻底重新分配之日,到时候,他的教育也能普及,普通百姓的子弟在知识文化上不会比你们世家子弟差多少,又可以通过参军打仗取得基层的权力,那你们还剩下什么?」 庾悦咬了咬牙:「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证明,刘裕的这个做法,几乎无法破解,这种打着儒家的忠孝大旗,以北伐这种大晋头等大事的大义名份出兵征伐,也可以摆脱那种好战导致国 家危亡的指责,我们道家玄学这种安于 天命,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的理论,无法跟这个大义北伐相抗衡,继而无法压制这些在北伐中立了功,得了权力的平民百姓,这就是你说的,在给人希望这点上,不如刘裕,那么按你的这套,难道就能化解了?」 黑袍点了点头:「如果是后秦出兵,那前提就是不要刘裕参与这次平定天师道的作战,刘裕现在大军的疫病还没有解决,就算想出征,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这两个月里,能拯救晋国,拖住天师道的,只有后秦的兵马了。」 庾悦摇了摇头:「还有刘道规啊,他在荆州不是刚打赢了吗,难道不能从后面断了妖贼的后路,甚至去攻击妖贼的广州老家,逼其分兵甚至是退兵?」 黑袍哈哈一笑:「这回天师道起兵,就是用有去无回的激进打法,哪还需要什么老家?荆州那里的刘道规,就算占了荆南,就算攻入广州,也阻挡不了十几万天师道的军队直扑建康,如果他是跟在后面想要追击天师道的大军,那只会中了天师道的埋伏,全军覆没,这种事他半年前不是没做过,当时檀道济也曾率军跟在天师道军队的后面企图拖延,结果惨败,差点檀道济本人也折了。」 黑袍说到这里,顿了顿:「所以,想要阻挡天师道的兵马,在刘毅兵败之后,只有刘裕本人出兵才行,哪怕是孟怀玉带着豫州和建康的留守部队,也不足以抵挡天师道的进攻,甚至,如果不跟后秦合作的话,司马国璠他们都可以引后秦兵直接攻打豫州,继而抢先一步自己先打进建康城呢。」 庾悦叹了口气:「如果事情真如你这 样的分析,那差不多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只不过,引后秦兵来,如果代价是让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回归,再割据一部分的齐鲁之地给后秦作为答谢,刘裕能答应吗?」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沉声道:「要后秦出兵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刘裕只能驻守南燕和江北,不得回到建康,这点我自然有办法逼迫刘裕做到,他没能力来救建康,又不许别人去救,这是说不过去的。」 「既然刘裕事事都喜欢说大义,忠孝这些,那国家有难,要他尽忠的时候,就得大局为重,只要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主动求战,那刘裕没有理由不去赦免他们,就算刘裕不低头,在建康城里主事的孟昶和徐羡之,甚至是王妙音,也会直接下诏的,只要刘裕和刘穆之不在京城,那这事就很容易能定下 来。」 庾悦笑了起来:「这个时候,我应该在京城才对,在这里打什么游击,反而不能主持京城的大事,也无法召开黑手乾坤的会议啊。」 黑袍摆了摆手:「刘毅如果惨败,这个黑手乾坤的会,还有什么开的必要?到时候他要是跑回来还想领兵再战,你怎么办?是把这三千家兵交给他翻盘,还是直接不给,跟他正面伤了和气呢?」 庾悦叹了口气:「你说得也有道理,只不过,我现在感觉这种大战来临之时,我不去参与建康保卫战而是在这里打游击,作辅助,那战后评定起来,我岂不是会很吃亏?到时候如何压过徐羡之和孟昶,拿下此战的首功,成为世家的首领呢?」 黑袍笑道:「刘毅这回要是兵败回去 ,那他的黑手乾坤镇守之位,也就不保 了,你们三个可以想办法让司马国璠接任此位,顶替刘毅,这样一来,你一向担心的被刘毅借机报复的事情,不就可以不用担心了嘛。至于徐羡之和孟昶,他们是文官,无法领兵作战战后论功,可是远远及不上你这个深入敌后,孤军奋战的英雄,之前我不是说过嘛,你这是相当于彭越和英布的大功啊。」 庾悦点了点头:「那么,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刘毅逐出黑手乾坤呢?他会不会到时候怀恨在心,向刘裕出卖我们?」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刘毅如果这次大败,孤身逃回,输光了所有,那还有什么资格赖在黑手党里?一个败军之将,一个救国英雄,大家会听谁的?司马国璠回归,如果立功,你正好可以把他塞进黑手乾坤内,而且跟他言明,回归到以前的王与马共天下的时期,可以给他司马氏一定的权力,拉着宗室一起对付刘裕。 「至于司马楚之,以后打败天师道后,这西边的豫州或者是江州,你可以留给他,可是这两处的官吏,可以由你安排庾家子侄或者是听你话的世家子弟担任,这样,天下的大权,不就回来了嘛。」 。: ===第四千一百三十五章 儒佛融合定天下=== 庾悦的眉头仍然是紧紧地锁着,显然,他还是在担心后面的事情,他沉声道:“以后打赢的事情太遥远,我只想考虑眼前,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刘裕不参战?就算刘裕的征燕大军一时半会回不来,他难道不能先自己回建康,在京口一带征集一些退伍老兵,会合孟怀玉等人的部队,拖延时间吗?” 黑袍的眉头也轻轻一皱,显然,庾悦的说法,是他没有好好考虑过的,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只靠建康的兵力,能挡住天师道的大军吗?不太可能吧。刘裕如果是在这种时候,恐怕连建康都不敢回来的。” 庾悦笑着摆了摆手:“看来黑袍大人你也有思虑不周的时候啊,刘裕可不是一般的军汉,而是个不惜命的赌徒,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有可能孤身回建康,然后靠着新召集的军队抵抗,建康城毕竟有几十万的百姓,三吴之地也还有些守军,再加上京口那里有数千的退役军士,真要给他征发起来上战场,旬月之间,弄出个三四万军队,也不是不可能啊,有这个兵力,靠着建康的城防,不是不能顶住的。” 黑袍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那看来,我还得把这个原因考虑进去,刘裕确实是这种性格,哪怕没有一兵一卒在手,孤身回建康这种事,他做得出来。所以,我得想办法让朝议召开,让百官架着司马德宗逃跑,去齐鲁之地投奔刘裕。” 庾悦倒吸一口冷气:“要是皇帝跑了,那建康群龙无首,谁还会守城?你的所有计划,都要破灭了。” 黑袍咬了咬牙:“总比让刘裕回来守住建康的好,这个人军事能力太强,能化不可能为可能,如果他到了建康,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引后秦兵过来的计划就不可能实现了,而我引入佛教以后对抗刘裕的大计,也无从谈起。” 庾悦好奇地问道:“你还没说呢,为什么引入佛教,就可以对抗刘裕的这种让天下人人平等的理论呢?” 黑袍平静地说道:“因为佛家讲因果报应,讲究业报这些,认为杀生是大恶,这点符合世人的仁义观点,天师道之所以能迅速地在三吴之地流行,兴起,就是因为他们在布道之时,以五斗米这种微小的代价加入教派,有困难的时候,教中兄弟能团结互助,所以迅速地得到了底层百姓的支持,毕竟,如果你们世家高门不肯让渡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利益来帮助这些穷人庄客,那就会有别人做这种事,在争夺人心方面,你们早就输给天师道了。” 庾悦的脸微微一红,说道:“以后我们夺回权力之后,自然会改正这样的事情,只不过以前发生过的事,就不要讨论了,你说佛教的因果报应这些可以收服人心,我觉得不对吧。这回你要后秦军进来参战,那他们与天师道作战时,也是要有所杀伤的,按你的说法,不是要犯下了罪孽,受到业报吗?” 黑袍微微一笑:“可是后秦军这回是来救人的啊,为了避免天下的生灵受到天师道这些凶残魔物的残害,所以派出了军队来解救这些受苦受难的东晋百姓,佛教可不是只会坐着等死,让人来杀,也有金刚伏魔的说法,这种为了救人而对抗邪恶,是佛家所推崇的,不会反对。” 庾悦冷笑道:“就是说只要找一个正当的理由,佛家弟子也可以去杀人放火了?这难道不虚伪吗?按你这说法,天师道还说站在大晋一边的世家子弟和平民百姓也是祸乱世间的妖魔鬼怪呢,他们也是为世间荡涤这些邪恶而起兵,难道他们也是正义的了?” 黑袍澹然道:“是正义还是邪恶,除了胜者为王外,也是要看所做所为,天师道的那些做法太过极端残忍,无论找什么理由都是无法脱罪的,后秦出兵,不管怎么说也是保护普通的百姓,这点是站在正义一方,无可厚非。再说了,佛家也有说法,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是说为了扫除邪恶,而犯下了罪业,在死后需要入阿鼻地狱受苦赎罪,但真正的佛陀为了保护他人,是甘愿受这种惩罚的,只要能挺过阿鼻地狱里的酷刑,那就消了罪,还了业,下辈子投胎,就会得到慈悲佛祖的关照,有个更好的未来。” 庾悦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还能这么解释?这真的是太厉害了,这种死后的消业,转世轮回的说法,能把这辈子所做的任何事情都给解释过去,至于死后如何,谁也不知道啊,也无法反驳了。” 黑袍点了点头:“所以胡人崇佛,因为他们原来的理论上,都是些原始的宗教,野蛮凶残,靠着所谓的祖先保佑,天地之力来让自己打胜仗,但到了中原之后,这套就不好使了,总不可能天天再去打仗杀人,谁都想要安逸太平,可是胡人能靠少数的人,去统治和管理人口多得多的汉人百姓,所恃所仗无非是强大的军力罢了,一旦军队的战斗力下降,不再能打,那统治就会不复存在,所以,诸多胡人国家,在靠着一时的强力夺取中原和北方之后,最大的问题不是灭东晋,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北方让汉人百姓愿意为之效力,不再反抗。” 庾悦冷冷地说道:“我看北方的胡虏国家这百年来走马灯式地换了一波又一波,最后算下来还是前秦的苻坚最得人心,但他得人心靠的是儒家理论,靠的是重用王勐为相,而不是靠佛教,靠大和尚!” 黑袍微微一笑:“苻坚是一手儒家,一手佛教,两手并用,如果真的是佛教不好使,只靠王勐就可以平定天下,他又何必专门去龟兹国把鸠摩罗什请来呢?又何必在前秦境内建立这么多的佛寺,遍传佛法呢?庾公啊,汉人因为千百年来的价值观和道德,就是信奉儒学周礼的,一时难以扭转,可是这佛教,却是完美地适合刚刚入主中原的胡人百姓啊,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佛教和儒家的理论一定能融合在一起,无论汉人胡人都会相信的。” ===第四千一百三十六章 儒皮平骨新学说=== 庾悦咬了咬牙,沉声道:「儒佛合一?怎么个融合法?佛教讲众生平等儒家要讲安守本份,这两个教派就是根本对立的,不可能混而为一最多是胡人信佛,汉人守儒,各自相安无事罢了。」 黑袍摇了摇头:「那你说,刘裕现在这样,打着儒家的忠孝大旗,实际上做想要人人平等的事,让人有机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富贵,而不是命中注定居于人下,受人统治和奴役,这算是什么?」 庾悦给呛得说不出话来,黑袍叹了口气:「单纯地说什么儒学还是玄学,其实是很愚蠢的,自秦始皇帝之后,百家学说日渐衰微,到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更是只剩下儒家一门主流学说了,其他的学说,往往要披上儒家的外衣才能在世上流行。也就是这百年来,你们世家高门从东晋一开始就通过拥立皇帝,虚君实权,才敢让玄学大张旗鼓,换了之前,哪怕是法家之术,也得来个儒皮法骨才行。」「因为儒家已经给世人看成是忠孝仁义的学说,忠孝仁义也是所有人活在这个世上的立身之本,是基本的道德准则,离了这个,国将不国,个人也难以生存。就是你们玄学这套,也不可能扔开皇帝,不要国家。不然在这个胡虏横行,战乱不断的乱世之中,那套村村自立,老死不相往来,无为而治的理想世界,怎么可能实现?」 庾悦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这世上现在不管要做什么,都要套上一层儒家的外皮,这么说来,刘裕用的,是儒皮而已,实际上是想得势之后,颠覆整个天下的秩序,最后连君王也不要了。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他这套是把仁义解释成了人人平等,世上无君王,而人人也都有机会成为君王,这肯定会大大地刺激平民百姓,为国出力。秦国之所以商鞅变法之后强大,就是因为商鞅通过军功爵和耕战制度,让普通百姓甚至是奴隶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刘裕现在就在做这样的事情,而且他的野心远远大过商鞅。」 庾悦咬了咬牙:「是的,商鞅不过是一时利诱百姓,封爵许愿,但实际上秦人百姓想要靠军功杀到士爵,第九级以上的爵位,是非常困难的,如果只是八级以下的民爵,那死后就收回了,不能传子传孙,说白了只能自己这辈子有点在基层的小权力,不用担心温饱而已,实际上国家是没有太大投入和损失的。至少,与靠刺激这些底层百姓甚至是奴隶的积极性,所得到的回报相比是微不足道。」 黑袍笑了起来:「可是刘裕不仅是一时地利诱百姓,还免费地想要普及面向全民的教育,这就真正地让百姓有了治国管理的本事了,以后靠着治政也能升官得爵,这才是要了你们世家大族,甚至所有士族的命。要是人人都识文断字,人人都能知书答礼,人人都可以去管理一个村,一个乡,一个县,一个国,那还有士族什么事呢?人人都是士人,那就等于天下没有士人了,士族不存,世家何在?所以啊,刘裕这套仁义的儒皮,最后做的是消灭儒家所有等级,秩序的事,这才是真正厉害的呢。我看,刘穆之这样的绝顶聪明人,也未必能想得到这个。」 庾悦摇了摇头:「刘穆之肯定能想到这个,但他自己现在是士族,是新的世家从他的屁股所坐的位置,是不愿意做这个事的。至于刘裕,谁知道他脑子是怎么长的,明明有了君王的权力,甚至随时可以自立为帝,却想着天下就此不要皇帝,人人都可以成为君主,也不知道他图个啥。难道,真的就是想图个万世美名吗?可他自己连子孙后代都不顾及,得这虚名又有何用?他百年,千秋之后,又有谁会给他祭坟扫墓呢?」 黑袍叹了口气:「大概刘裕是想把天下人都看成他的子孙后代,他不象我们,看重血缘传承,家族延续这些,这点倒是跟你们修仙问道之人,只想着自己长生,不想着带着全家和子孙后代飞 升,如出一辙啊。所以,你得把刘裕看成一个出家之人,而不是入世之人。这样就能明白了。」 说到这里,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只有跳出这个世界,以高于天下固有的规则,秩序的眼光来看,才可能想出人人平等这些新的观点,道家的这种人人平等是虚伪的,因为实际上即使不要皇帝,即使村落各自为政,也是要有个村长,带头的地主家。需要全村人辛苦劳作,来供养他们这一家一户,当然,他们可以说,自己是付出了管理之责,应该有所回报,从这点上来讲,那村村都有个土皇帝,天下到处都是这种村级小国。」 庾悦冷笑道:「你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说我们世家的玄学是伪善之学说,其实还是要等级,要统治,而刘裕的那套是真的人人平等,可我就是不信了,人人平等,那权力还真的可以人人享受吗?没了君王,没了国家,没了从君到吏的这一整套治理体系,谁愿意服从别人的管理?凭什么我要辛苦种地,他却可以捕鱼为生?凭什么要打仗了我要上战场,他可以不去?没了等级,何来统治?」 黑袍摇了摇头:「刘裕大概还是要保留国家,官员,管理者的,但是人人都有机会能自己立功当上,而不是现在这样完全靠血缘传承而世袭不变。换言之,你们现在的权力传承,是固化的,而他想要的,是流动的,能者上,庸者下,而不是说靠投胎好,就能坐享其成。」 庾悦长叹一口气:「这点上,我承认我们的玄学确实破解不了,因为那套老子英雄儿好汉的理论,现在连我自己都不信了,若真的是血统高贵就代表着能力超人,前代的王朝也不会出昏暴之君而灭亡,而我们世家子弟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直说吧,你的这套佛家理论,怎么破解这人人平等?」 ===第四千一百三十七章 六道轮回众生平=== 黑袍微微一笑:「要破解人人平等,就得用众生平等才行,而这,正是佛教的核心大法。」 庾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讶异之色:「众生平等?这是什么东西?」 黑袍淡然道:「众生平等,就是天地间的一切活物,无论是神仙佛尊,还是妖魔鬼怪,无论是***鸟鱼,还是花草树木,都是有生命的,只要是有生命的,就是一律平等,这就是所谓的六道轮回。 庾悦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六道不仅有神道仙道,也有人道鬼道,也有畜生道。佛家是讲究转世修业的,这辈子可能是人,下辈子可能就是畜生,就是所谓的六道轮回,对吧。 黑袍微微一笑:「看来庾公对于六道轮回还是有些研究的,不过,佛家讲的是六道众生,都是平等,这个比人人平等,更高一个层次,或者说,背后有隐秘诀窍。」 庾悦笑了起来:「是啊,讲是众生平等,但谁都想成神佛,成不了也想成为鬼和妖,拥有强大的力量,要是再不行只能当人,如果在人之下的畜生道,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蝼蚁,再不行的话最后变成花花草草,那就是要给畜生啃了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那叫个惨啊。」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所以说如果轮回之后,罪孽深重,无法洗脱,那就成不了神,也变不成魔,甚至再也做不了人,只有当畜生或者花草了。这就是佛教用来震慑世人,劝他们不要作恶,要积德行善的话术所在。毕竟,死了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也不能去否定,但谁都害怕作恶太多,死后下了地狱,受苦受难不说,还要轮回成畜生和花草,这就是众生平等啊,与其说是平等,不如说是等级分明到了极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庾悦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也不过是些骗人的话术罢了,佛家说不能证明死后的事是没有的,但我同样可以让他证明死后有地狱,有转世,有轮回之类的是不是有,他同样是拿不出来的,只不过是利用人,尤其是那些凡夫俗子,愚昧百姓们的害怕之心,编出来的什么惩善罚恶而已,要是佛祖真的这么慈悲,真的这么有本事,为什么这世上是这么多恶人横行,作威作福,而老实的好人往往是卑贱如蝼蚁呢?「 黑袍微微一笑:「庾公是从你们道家的立场来考虑问题,你只看到了其一,却没看到其二,先接着你最后一句话来说,恶人横行,作威作福,不是因为这辈子的报应啊,而是因为上辈子做了好事,得了福报所以这辈子才享福呢,换句话说,以这辈子作威作福,造的业,作的恶,那死后又要下地狱受苦刑赎罪了,然后轮回成任人宰割的畜生或者花草,再去修福报吧。」 庾悦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哼,照这么说,这辈子受人欺负,任人宰割,那就是积德,修业了?就是下辈子能享福了?那还做什么人啊,直接去做根草,给羊吃了,岂不就是下辈子可以得好报了?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那不行,修为不够,给吃的太少,那还不够当人的福报,所以有时候要几世才修得这种做人,做富贵人的缘份呢就好比你庾公,如果按佛家理论,,你这种生而福贵,到现在也是身居高位的世家首领,恐怕得是修个几十世的畜生道和花草道,才能修到这一世的缘份呢。」 庾悦冷笑道:「我信他这个鬼啊,还几十世的修炼,几十世的受难,给人吃掉给畜生啃掉,那我还说我这辈子当人才是受苦呢,成天要算计这个防备那个,这会儿还得为了家族存续和组织的继承在这里陪你蹲草丛谈玄论谋,那我是不是可以修个神仙道,就此远离俗世,不再烦恼了啊!」 黑袍平静地说道:「所以说,这就是佛教的厉害之处了,世间众生都有烦恼,普通百姓为了生计而劳苦,就 是富贵之人,比如庾公你,也有你的苦 处,所以说众生皆苦,在这个俗世,就是要积德修业,以后就能修成正果,脱离苦海了,这是什么?这就是希望。佛家的众生平等,六道轮回之说,其实背后真正能吸引人的,就是这个,希望。」 庾悦喃喃地自语道:「希望,希望?就是这辈子吃苦是福报,就是积德行善,然后可以有脱离苦海的希望?「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刚才我跟你说的,沦为畜生道或者是花草道,那一出来就给人杀了或者给畜生吃了,这个积的德太小,既痛苦悲惨,又没有多少福报修成,可是作为人就不一样了,人的性命很长,如果有权力,能做很多福德之事,比如说救活那些将死之人啊,兴修水利造福万民啊,止戈休战有利苍生啊,那就是大大的福报,当然,最大的福报,肯定还是礼佛弘法,尊敬佛祖,兴修寺庙啊,这可就是功德无量,不要说修成正果,就是这辈子,也能得到好报。」 说到这里,黑袍笑了起来:「就象那后秦国主姚兴,他爹姚苌是个一肚子坏水的枭雄,无恶不做,按理说早该死一万次了,但也算是成了开国之君,按佛家的说法,北方的这些胡人国家,都是凶残的虎狼所建,有着业报,应该几世就亡,以偿业报的。」 「但后秦却是能存活下来,就是因为姚兴是个仁德之人,积善修业,最主要的是尊敬佛家,请来了鸠摩罗什弘法,所以佛祖也会保佑他能反败为胜,打退胡夏的虎狼。反过来,之前赫连勃勃能数败后秦,杀戮军民,也是后秦为了偿还姚苌夺位时的罪孽,你看,现在后秦国内几乎人人对此说法深信不疑,要不然,这回怎么会后秦派兵准备来援助大晋呢?」 ===第四千一百三十八章 善恶有时来世报=== 庾悦的眉头一皱:「你是说,后秦国内现在无论是大臣还是百姓,都相信是因为姚兴吃斋念佛,礼佛积德,才能打退的胡夏?这太可笑了。要真这么容易,还要出兵做什么,直接派和尚念经就能消灭敌国,一统天下了啊。」 黑袍微微一笑:「这次不就是靠了和尚去的草原,带去了疫病,再治好了疫病,让胡夏也不敢轻视佛祖之力了,不敢再进攻后秦了嘛。你看,派了军队去打打伤伤,结果是损兵折将,一败涂地,可是派了佛门弟子过去,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有了这样的经验和体会,你说后秦的百姓,会不会相信这个呢?」 庾悦咬了咬牙:「荒唐!当年鸠摩罗什在龟兹国当国师的时候,我也没见他用什么佛祖之力,打退当年前秦派来灭国的大军。不还是给这样名为延请,实为强行绑架到了关中吗?这时候佛祖之光在哪里,千佛之力在哪里?」 黑袍笑了起来:「这是因为龟兹国要偿还业报啊,当年鸠摩罗什的母亲一心向佛,甚至抛夫弃子遁入空门,不仅自己入了佛教,还把儿子也带进了佛教,虽然敬佛诚心,但是有违人伦,是作了孽的,而且龟兹国礼佛过于隆重,佛寺众多,全国半数左右的人口都是僧尼,不事生产,这也有违佛祖希望的人生一世,要劳动造福修行的本意,所以连同整个龟兹,都受到了报应,被人灭国。」 「至于灭国之后,当时的前秦大将,后来的后凉国主吕光,也是对于佛教不屑一顾,为了羞辱鸠摩罗什,还强行让他还俗,给他娶了女子为妻,结果这后凉很快遭到了报应,传国不过十余年就国破族灭,这些事不是更加深了鸠摩罗什的威望和佛祖之力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地位嘛。」 庾悦勾了勾嘴角:「这些事我还真的不是太了解,毕竟,一个和尚,在我们看来影响不了天下大 势,可听你这么一说,这几十年来的征战不休,亡 国兴国背后,还有这么微妙的关系呢。那按你这说法,胡夏的赫连勃勃如此凶残狠毒,动不动坑杀数万战俘,以敌军将士的首级堆成京观成为骷髅台,让人闻风丧胆,简直就是比天师道还要残忍的人间恶魔,他怎么没受报应呢?是前世当了几百世的花草畜生吗?」 黑袍微微一笑:「因为赫连勃勃的全族都给拓跋硅杀了,五千多宗室都给扔进黄河里喂了鱼,只逃出他这一个独苗,所以说这个因果报应,就是亲人们的死,让他有了作孽的机会,也许他杀的那些人,就是前世里杀他族人的那些代国兵将呢,这辈子做回了人,让他杀回来消业而已。」 「至于拓跋硅,也是作恶多端,最后报应不爽,死在自己儿子手中,岂不是天意和佛祖之力呢?所以在北方胡人中,对于这种善恶循环的报应,是深信不疑的,为什么佛教在胡人中能这样流行?就是因为胡人几乎全都从事过战争,几乎所有人手上都沾着血,如果不用佛教来安慰自己的心灵,那对于死亡的恐惧,会是他们这辈子也无法躲过去的恶梦。」 庾悦的脸上肌肉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叹道:「你这话说得不错,不要说胡人了,就连我,这几年被刘裕逼得一直要从军打仗,身在军中,看到那么多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状,见到那些肢体不全,开膛破腹的尸体,我都不知道多少次晚上睡不着觉,或者是梦见自己被这些死者所杀,要还他们的命。之所以这几年我服食五石散越来越频繁,以至于这回不得不来这里找你要五石散,也是因为只有靠这东西才能睡个安稳觉,早就不是要靠它再去睡女人了!」 黑袍点了点头:「这是人性里无法避免的弱点,人性中都有善良,同情的成份,对于同类相残,杀生夺命的事,内心深处都多少会有愧疚,这就是佛教所谓的回头是岸,即使是最凶残的胡人,也多少会害怕和后悔这些杀戮,哪怕是当年魔王一样的姚 苌,在睡梦中仍然会梦到苻坚会找他索命,这就是典型的做了恶事,心中愧疚,继而害怕,这种害怕与恐惧,即使在别人面前刻意隐瞒,仍然骗不了 自己,会在梦中出现。」 庾悦点了点头:「你这样一说,我渐渐明白了,那些胡人为什么会信佛其实,他们是知道自己杀人放火,罪孽深重,也是内心深处于心不忍,所以需要一些心灵的安慰啊,佛教会告诉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不再去打打杀杀,而是礼佛尊菩萨,那就可以消了自己身上的罪孽,来世也不至于太惨。」 黑袍笑道:「不,你只说对了一部分,其实更多的胡人百姓,没你想象的过的那么舒服,就象你这回看到的那些南燕的普通胡人族人,过得还不如你们庄园里的庄客呢,战时要给征召打仗,平时还要从事税赋和徭役,之所以希望打仗是因为只有战斗胜利后的掳掠,才能让他们过得好点,才能让一家人活下去。过的好的是族人,首领们,而不是普通的族人,更不用说是奴隶娃子了,大多数的胡人,信佛不是为了这辈子能有好报,而是为了让自己相信,这辈子吃的苦,受的罪,是为下辈子修的福报,如果不靠这个盼头活着,恐怕很多人都会自杀了。」 庾悦勾了勾嘴角:「这就是你说的众生平等,给人希望?用那种虚无缥缈的来世轮回,地狱天堂的说法,来强制让人相信这辈子作了恶事,只有通过信佛来弥补,这样才能让来世好过一点。这辈子吃的苦难,是上辈子作的孽,这辈子得去偿还,这样下辈子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无论如何,都是让人逆来顺受,不要试图反抗,怪不得这些胡人君王都会大力推行佛教呢。」 ===第四千一百三十九章 以佛入晋定南方===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这就是为何北方胡人君主要大力推行佛教的原因了,他们毕竟是外来的入侵者,习俗甚至是人种都和中原的百姓完全不同,在西晋乱世之初汉人胡人的冲突非常普遍,而且血腥凶残,汉人因为八王之乱几乎全***队打光,这才给了各路胡虏先后入侵的机会,但他们是游牧生活,不会农耕,所以打下的地盘,就强迫汉人为农奴,为其种田交税,而胡人百姓则大部分不事生产,只从事战争。」 「以前汉人皇帝统治之时,虽然也不乏暴虐之君,也有八王之乱这种波及天下的战乱,但起码大多数汉人百姓,只要不是身处乱世,还是能活下去的,但胡人来了之后,欺压他们的除了原来的官吏之外,更多了普通的胡人,这些人不事生产,专门以劫掠为生,甚至可以说,是国家承认合法的强盗,这就让北方的汉人百姓生存都困难,才会有流民帅带着几百上千家举族南下,或者是当地豪强结坞自保,进山生存。」 庾悦叹了口气:「西朝刚覆灭的那阵子,确实是惨绝人寰,我自幼听父祖辈诉说当年的情况时,也是惊心魂魄,即使是现在在战场上见到尸横遍野的惨状,跟当年那种尸体盈路,白骨遍野,连繁华的洛阳都能荒草丛生,变成一个大型的坟场,这种事情,听了都会吓得晚上睡不着觉,每次想到这些,都会更痛恨司马氏的诸王内战,才会惹出如此滔天大祸出来。也难怪我们的先祖会这样唾弃司马氏的皇帝了。」 黑袍正色道:「可是胡人百姓也不好过,战乱不休,看起来抢劫掳掠汉人百姓风光,但随时要给强征入伍,大量战死,剩下的孤儿寡母,甚至会给其他战友和族人瓜分,这种日子,他们也不想过的。所以最后在北方,除了少数想要通过战争来让自己取得富贵的帝王将相外,消除战争,天下太平,是绝大多数汉人和胡人百姓共同的心愿,这就是人心思安。」 「对于汉人百姓,胡人君主们还可以通过儒家理论来进行治理,相应的也是通过五行更替理论,说什么胡人君王入主,也是晋朝司马氏气数已尽的结果,甚至从最早的几个胡人政权,无论是刘渊建立的匈奴汉国,还是益州李特建立的成汉,也都要加个汉字,以示他们对中原统治的正统,毕竟两汉四百年,汉人身份认同早就深入人心,而司马氏得国不正,又是祸乱天下,所以这个汉字,比晋更有号召力,也能显示他们得国的合法性。」 庾悦冷笑道:「换汤不换药的骗人把戏罢了,不要以为匈奴人给自己加了个刘姓就真的成了汉人了,实际上,五部匈奴也好,羯胡蛮子也罢,仍然是以本部落的胡虏族人为军事力量,视汉人为奴隶甚至是会说话的牲口,绝不是当成自己人,之所以这样作作表面文章,不过是想要降低汉人百姓的反抗,甘愿接受他们的统治而已。」 「之所以冉闵后来下令诛杀胡人,北方汉人百姓群起响应,就是因为之前这么多年汉人和胡人之间的仇杀,矛盾过于深刻,已经从汉人皇帝与将相们跟胡人酋长的这种统治者之间的矛盾,变成了两边普通百姓的矛盾,这场大暴发也让胡虏们见识到了我们中原汉人的力量,虽然不象胡虏那样以打仗为职业,但我们人数众多,真要是舍出命来那也是能把他们灭族绝种的,就算反过来我们汉人百姓也给杀得七七八八,那也不会再有人给他们种地织布,交粮纳赋了。」 黑袍笑着点头道:「是的,这就是反抗的意义胡虏说白了不事生产,还是要汉人百姓为他们种地,就不能往死里欺压,所以冉闵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自他之后,无论是前燕还是前秦,都不敢象之前的匈奴汉赵或者是后赵那样,把汉人百姓任意欺凌,视为犬羊一样欺压和屠戮了。不过,如果要用汉家的道德,比如儒家体系这套治国,那胡人百姓又很难接受。」 「一来要他们用这种复杂的等级制度来维持日常生 活,设各级官吏层层统治他们,胡人难以适应「 「这二来要是让他们象汉人农夫这样耕田种地劳动为生,又是习惯了打劫抢掠的胡人们不愿意的!」 「这第三嘛,嘿嘿,胡人会想啊,要是你们汉人这套道德理念这么好,又怎么会败在我们手中,给我们征服和统治的呢?哪有胜利者要去把失败者的那套捡起来的道理?所以啊,这些胡人君王们得另想办法,用一种汉人也能认可,胡人也能接受的学说,作为国学,重新让天下人共同接受。」 庾悦长舒了一口气,叹道:「明白了,原来胡人用佛教而不是用儒家来作为国教,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有从治国的国学上证明强过儒家,才是他们的统治合法性。只不过,北方现在仍然是胡人信佛,汉人百姓信儒家这套,信佛的不多啊。」 黑袍微微一笑:「所以,我一方面得在北方汉人中宣扬佛教,另一方面,如果能在南方,这汉人统治之地也让佛教流行开来,那就是大大的成功了。不然的话,要是让刘裕的那套搞成,那到时候连胡人百姓都会想着人人平等,毕竟,在他们这种以力称雄的环境里,要换个首领太简单了,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先在东晋,在南方让佛教流行起来。「 庾悦的眉头一皱:「可是佛教也流传进南方,进东晋有几十年了,也不乏高僧大师过来弘法传道,就连王妙音也曾经出家为尼过一段时间,可就是这样也没有几个信的,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家相信这套说词呢?」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因果循环,善恶有报这***起来很容易,刘裕屠灭广固,杀人无数,结果军队流行瘟疫,人人得病难回,这不就是现世报吗?!」 ===第四千一百四十章 细数刘裕大恶行=== 庾悦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你居然能把这个说成是现世报,也是厉害了。不过,要是按儒家的说法,这叫天人感应,如果君王或者是重臣做了天怒人怨的大恶事,那上天就会降下灾异,这个虽然不是佛学的说法,但也是我们中原汉人百姓们更相信的。」 说到这里,庾悦顿了顿:「还记得桓玄篡位前后的事吗?在他篡位之前,各地的马屁精都要搞出各种祥瑞,美好的事,说这是圣人出,河宴清什么的,不过,谁都知道这是骗人的,只不过是为了讨好桓玄,让自己升官发财的劝进之举罢了,要是刘裕今天也想自立,那也会是同样的结果,说不定连我都要去找点祥瑞呢。」 说到这里,庾悦冷笑道:「只不过桓玄倒行逆施,屠杀清洗以前的北府军宿将,又是巧取豪夺各大世家的家产,更是让百姓交重税,还让荆州军士在吴地和扬州到处为非作歹,引得民怨沸腾,最后就是长江发了大水淹没建康,死者数万人,这不就是天降灾异,以惩罚警告这些人间暴君的天人感应吗?要是没这场大水只怕刘裕起兵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迅速响应呢。」 黑袍点了点头:「你这样说,也有些道理,天人感应这种说法,就是用来制约人间君王胡作非为的,跟五行更替理论一样,为了王朝更替,建立新政权而发明的学说,毕竟,儒家学说是讲究等级森严,不允许跨越自己阶层的自立之举,但如果是老天震怒,想要更换天子,改变人间的统治者,那就是受命于天,而不是为臣不忠了。只是,佛教在这点上,似乎更胜一筹啊。」 庾悦本来一直得意地在抚着自己的长须,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怎么更胜一筹了?你本来说佛家讲的是来世报,可这回的现世报,本就是与他们自己宣传的不符合啊。难道是想说刘裕的罪恶太重,所以直接就让现世就报应了?」 黑袍微微一笑:「是啊,现在大晋的百姓,如果知道了刘毅战败,天师道大军要直取建康的话,那会非常害怕的,尤其是吴地的百姓,曾经经历过天师道上次作乱的苦难,更成惊弓之鸟,他们唯一能想的能指望的,只有刘裕的征燕大军回归,但因为刘裕的作恶太多,所以大军染了瘟疫,这就是现世报啊。」 庾悦的眉头一皱:「刘裕攻灭南燕,报了胡虏占我土地,杀我汉人子民的大仇,也只是诛杀了慕容氏宗室,并没有伤及无辜,这怎么是作恶呢?如果连我都不信,那怎么让天下百姓相信刘裕作恶?「 黑袍正色道:「刘裕的大恶事可太多了,庾公啊,你是不是跟着他久了,都没把他当成敌人,没有想着去毁他的名声,找他的麻烦了呢?」 庾悦的脸微微一红:「也许有你说的这种情况吧,但我这次北伐一路跟随大军,所过之处确实是秋毫无犯,虽然围攻广固的时间长了点,最后攻城时杀伤极大,但这是奉天子令讨伐不义,解救在胡虏治下的汉家百姓的正义之战,怎么也不能跟大恶扯上关系吧。」 黑袍冷冷地说道:「这刘裕的第一大恶事,就是妄开战端,引发两国生灵涂炭,你难道忘了吗?就因为南燕小规模地一次向南方的掳掠,抢了两千左右的百姓而去,刘裕就在几乎朝野上下,文武百官全部反对的情况下,强行出动大军,进行征伐,这个说成是大恶,够不够?」 庾悦不甘示弱地回道:「这有什么大恶的?是南燕先打破两国的和议,出兵杀我将士,掳我百姓,难道刘裕作为大将军,给人这样打了也要无所作为?当时朝议反对出兵主要是害怕燕国兵强马壮,我们北伐打不过,而不是说这一仗不应该打。」 黑袍微微一笑:「灭国大战和出兵报复能一样吗?南燕出兵掳了两千百姓,那你也报复一下,掳掠一下他们山南州郡的百姓,也抢回来千八百的,不就行了吗?至于要象这样的灭国大战一样,引得两国几百万的 生灵涂炭,陷入战火之中吗?而且, 最后的那两千百姓,救回来没有?」 庾悦叹了口气:「没有,这两千百姓给南燕的胡虏为了泄愤而杀害了,你这么一说,刘裕确实是用两国数以十万计的军民的鲜血和性命,来成就他的功业啊。你要说这是大恶也勉强可以算是。」 黑袍点了点头:「这只是第一个。其实刘裕的老婆慕容兰,多年来委身与他,跟他共同经历了多少风浪,本是应该珍惜这段感情,结果,慕容兰为了阻止战争,被迫离开刘裕,回到南燕,他就算是出兵之前,也应该想办法通过慕容兰与南燕交涉,逼他们交还掳走的大晋百姓,就算慕容超和黑袍不愿意,起码也应该尝试一下,这叫先礼后兵,也是中原一向以来的规矩。」 庾悦笑道:「这倒是的,当时没人提过这个,刘裕说南燕主动撕毁和议,已经不必再打什么交道,直接出兵就是,其实一开始我们也以为他只是以手中掌握的北府军在扬州的兵马,报复性地攻击一下南燕的边境,最多是拿下大岘山以南的地盘。」 「可是我们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出动了大晋几乎所有的机动兵力,还让吴地世家出粮出丁,连宿卫兵马都用上了,打的是灭国大战啊。也难怪连慕容兰都最后跟他反目成仇,刀兵相见。嘿嘿,这种为了一已之私,家国都要抛弃,还真的是一大恶行呢。」 黑袍哈哈一笑:「是的,所以慕容兰最后香消玉殒,也是对刘裕的报应,他为了贪图自己的功名,把老婆都搭上了,当年战国时的乐羊子,也是在攻灭中山国时,害得自己在中山国为官的儿子给人直接做成了肉羹,所以乐羊子虽然立了大功,但也给世人非议,刘裕做的,灭敌国逼死老婆的事,不也是同理嘛!」 ===第四千一百四十一章 逼反忠良亦因果=== 庾悦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一想来,刘裕这回攻灭南燕,虽然成就了万世功名,但付出的代价也太惨重了。不过,我这回随军的时候,也看到刘裕跟那王妙音王皇后的关系暧昧,在临朐一战的时候,甚至有两人搂在一起的情况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慕容兰的死,与此有关。” 黑袍的脸色微微一变:“你说什么?刘裕和王妙音还旧情复燃了?” 庾悦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旧情复燃,但我看到的是那次明月还是作为女杀手的时候,刺杀王妙音之时,被刘裕救下,当时她很害怕,钻到了刘裕的怀里,我那时候第一个冲回台上,看到这一幕。” 黑袍一听到明月的名字,手就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一下给庾悦看在了眼里,收住了如水的黑袍,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黑袍咬了咬牙,说道:“其实想来也是正常,刘裕跟王妙音那是初恋的情人关系了,即使是给拆散了多年,但仍然保持着合作的盟友关系,慕容兰就是挡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这次刘裕攻打南燕,王妙音身为皇后,居然会想出代替不能行动的司马德宗,来个后驾亲征,我想,也是有亲手向慕容兰报复的打算,至少,不会让刘裕这么顺顺当当地把慕容兰再娶回家。” 庾悦笑了起来:“她成功了,慕容兰最后死在了慕容超的手中,也算是为了她这么多年跟刘裕的汉胡不两立,作了个了断,不过,王皇后这样逼死了情敌,也只是出了口多年的恶气而已,她两次当了司马氏的皇后,和刘裕已经没有任何复合的可能啦。” 黑袍的眉头微微一皱:“我看,未必吧,北方曾经有羊献容的故事,给胡虏先后纳为皇后,以作为接替西晋政权的合法性和正统性。刘裕要是真的以后想要代晋自立,也许…………” 庾悦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吧,刘裕再怎么也不能学胡虏那些野蛮人,把大晋皇后纳为自己的妻妾,也许胡虏觉得这样是继承了晋祚,但在我们中原汉人看来,灭人国,夺人妻,这是侮辱,是羞耻,根本不能提供任何正统性。刘裕再蠢,刘穆之也会提醒他这点的,天下所有的女人他都可以娶,就是不能娶王妙音的。” 黑袍的嘴角勾了勾:“也许吧,这个事情暂且不提,但刘裕为了功业,逼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这总是事实,可以作为他的大恶事来宣扬,这也隐含了佛家的因果报应,灭人国,杀人无数,就是自己要家破妻亡,作为现世报。” 庾悦点了点头:“是的,这个可以说得通。那天师道起兵,击杀何无忌,夺取大片江山,刘裕不仅死了老婆,还死了好兄弟,这也是他的大恶所遭遇的报应,对吗?” 黑袍微微一笑:“不错不错,庾公,你太厉害了,还学会了抢答了啊,不错,何无忌的败亡,还有天师道起兵以来数万北府军将士的死伤,也是对他妄开战端,打灭国大战,涂炭生灵的报应。他灭人国,人家就夺大晋的江山,杀他的兄弟,这就是报应不爽。其实,刘毅和何无忌,包括之前刘道规的战败和损失,也是他们当年西征桓楚之时,杀孽深重,让荆州和江州深受战火摧残的罪孽,他们也和刘裕一样,为了当年的恶行,付出了代价和报应。这不正好证明好战的军汉们,结局下场都不会太好吗?所谓善用刀剑者,必死于刀剑之下!” 庾悦正色道:“不管怎么说,刘裕为了伐燕,把全国的主力大军都开走了,而吴地的粮食储备,也是全部优先供应南燕前线,导致国内空虚,这才给妖贼有机可乘,从这点上说,这笔账算到刘裕的头上,一点也不冤枉。他放着国内的广州妖贼,还有占着西蜀的谯蜀政权不去平定,却轻易地去招惹强悍的南燕,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黑袍笑道:“正是如此,而且这天师道的余部当年也是他刘裕放走下海的,放虎归山,终成大患,在天师道占据广州之后,也不去平定,拖了数年,让人家发展壮大,有了反攻江州,直取建康的能力,这不也是当年他种的恶因,结出来的恶果吗?” 庾悦点了点头,沉声道:“这算是刘裕的第三件大恶事,遭遇了因果报应了,还有别的恶事吗?” 黑袍微微一笑:“别的,就是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这些人了,他们本是司马氏的宗室,也有一颗报国之心,但就是给刘裕所排挤,让他们有国难报,有家难投,比如司马国璠,这回本来参与伐燕之战,作为宿卫军大将还立了战功,可是刘裕嫉贤妒能,借着小事发难,给那司马国璠安了一个罪名,想要除掉他,结果,司马国璠他们只能逃到后秦寻求庇护,这种自相残杀的事,司马国璠他们固然有责任,但刘裕难道不是始作俑者吗?这是不是一件大恶事?” 庾悦叹了口气:“老实说,这样硬要扯刘裕的罪恶,有点牵强了,毕竟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他们是叛国投敌了,还招降纳叛,盘踞在豫州西北,成为大晋的心腹大患,加上之前逃亡后秦的刁雍,王慧龙等人,也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杀我大晋百姓,攻掠我大晋的州郡,这可是叛国大罪啊。” 黑袍冷笑道:“叛国?难道刘裕当年没叛国?他跟慕容兰跑到草原上逍遥快活的时候,他不顾兄弟们死于燕军铁蹄之下的仇恨,却娶了敌国长公主的时候,他没叛国吗?他叛国可以先帝赦免,现在就没事了,为什么不给司马氏的宗室们这个机会?为什么不给刁雍,王慧龙这个机会?” “就他刘裕可以揭露郗超的阴谋,立功赎罪得到赦免,难道司马国璠就不能引后秦援军来救,打退天师道,守住建康而赎罪吗?你说,这是不是大恶事?” ===第四千一百四十二章 忘恩负义天人怒=== 庾悦笑了起来:「是的,要说叛国之事,刘裕以前自己也犯过,他说当年是被郗超等黑手党陷害,不得已流落异邦他乡不算叛国,那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给他逼得有国难回,不也是同样的性质嘛。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区别,所以,司马国璠引后秦军来援拯救大晋,那就是立功赎罪,刘裕没有理由反对了?」黑袍点了点头:「是的,而且这涉及了刘裕的另一桩大罪,那就是恩将仇报,树立了完全没必要成为的敌人。也给自己,给大晋的百姓带来了完全没有必要的麻烦!」 庾悦的眉头一皱:「你是说,跟后秦姚兴的关系?」 黑袍冷冷地说道:「正是,想当年,刘裕曾经在刚刚打败桓玄,坐上大权臣和大将军位置的时候,向后秦索要南阳十二郡之地,那时候的刘裕,根基非常浅薄,而北府军的京八党也是大晋第一次的武夫夺权,并不被天下士族所认可,刘裕这样狮子大开口,就是为了给自己树立威望的,要表明对胡虏的强硬态度而已,借此转移国内一团糟的局势,毕竟,如果加上一个北伐中原,收复故土的大义名份,就是在东晋最大的政治正确!」 「可是恐怕连刘裕本人都没想到,姚兴竟然就这样爽快地答应了刘裕,还说刘裕起自草根,却是天下的英雄,他归还自桓玄篡逆以来夺取的南阳十二郡,是成就他的英雄之名,也希望能结秦晋之好,缓和两国的关系。」「这本是按佛教所说的结个善缘,休两国刀兵,免除生灵涂炭的积德行善之举,当年后秦内部对此是强烈反对,毕竟是流血牺牲才得到的江山,岂有随便送人之理?甚至有些激进的将军表示不仅不要归还南阳十二郡,还应该趁着桓楚刚刚被推翻,刘裕还没来得及巩固政权之机,再出兵夺取更多的地盘呢。」「可是姚兴把这些人给压住了,他说这是佛祖的旨意,他父皇姚苌当年作恶太多,人神共愤,对着有大恩的苻坚恩将仇报,还背信弃义地坑杀了很多投降他的前秦军民,所以不仅自己遭遇了报应,死于恶梦之中,被苻坚冤魂索命,还让赫连勃勃这条恶狼建立了胡夏,成为后秦的心腹大患。」 庾悦笑了起来:「所以,姚兴想说,胡夏的出现,就是他老子当年作的孽,要他这时候还,这就是因果报应,而成就刘裕的英雄之名,助他恢复晋国成功,权当成人之美,也是结个善缘,给自己积累功德,对吧。」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不管姚兴怎么想,他总是公开场合说过这是佛祖的旨意,也就是佛祖希望通过这个归还占领地盘的举动,来让两国休战,两国百姓不用受战乱之苦,可是刘裕是怎么回报姚兴的善意呢?他收回了十二郡之后,让鲁宗之继续以此为基地,不停地招降纳叛,勾引后秦的关中流民南下入境,并图谋窥探后秦的中原之地。」 「姚兴眼见自己的善意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反而让刘裕有了继续威胁自己的机会,这才一怒之下,收留了一些从东晋逃出去的士族,这并非要有意跟东晋作对,而是南北对立以来各国的普遍作法,例如在桓楚篡位时就有不少北府军旧将逃亡了后秦,刘敬宣等人也逃亡过南燕寻求庇护。相应的,东晋也庇护过不少北方的逃人,为已所用,别的不说,就是刘裕手下的大将,王仲德王元德兄弟,不就是北方逃过来的吗?刘裕也没把人交出来吧。」 庾悦点了点头:「这种士族因为政治斗争而逃离本国,被他国庇护,重用,是春秋以来的规矩,不是现在才有的,毕竟人才难得。刘裕也一直在接纳,吸引敌国的士庶流民来投,甚至北府军这个集团,最早也是北方流民集团为基础建立起来的,这点上,他不能说后秦收留刁雍,王慧龙,司马国璠,司马楚之等人,就是跟东晋作对的敌对行为,当时朝议时,我对他的这个指责就没吭声附和,因为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说到这里,庾悦的话风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后秦占的是中原和关中之地,大晋的两大故都,洛阳和长安都在后秦的手中,从这点上,大晋和后秦是不可化解的矛盾,早晚必有一战的,所以虽然我们明知刘裕是借题发挥,但仍然在这个大义的名份上,没有拆他的台。」 黑袍勾了勾嘴角:「如果他真的是这样大义凛然,非要收复两京不可,就应该刀对刀枪对枪,以堂堂之师征伐敌国,不灭不休,何必要搞这种勒索和讹诈呢。你向人要这地盘,人家给了,就是好意,那起码你这一世,不应该再谈什么北伐中原,收复两京的事了。你说对不对啊,庾公?」 庾悦笑了起来:「这倒是的不过,世人都承认在这件事上,姚兴是对刘裕有恩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给了半个南阳盆地,却换来刘裕对自己的敌对,这点无论如何,是世人不能认可的行为。 黑袍沉声道:「是的,后面两国之间虽然小小的摩擦不断,但是还是维持了面子上的和平,没有大的交锋,实在要说有啥大的矛盾,也就是谯蜀独立,脱离东晋,而刘裕在灭了桓玄之后,为了让刘敬宣立功,曾经让他领兵讨伐过谯蜀,结果给姚兴派兵救下,刘裕以此为借口,与后秦断交,宣布对方是敌国。」庾悦点了点头:「后秦确实派兵与大晋交战了,不过那也是对于刘裕对于归还南阳十二郡之事全无感激之心的报复。但这事也是两国正式绝交和敌对的标志。后面刘裕在南燕出兵掳掠我江北百姓这件事上,把后秦也一并算上了,说这是后秦姚兴的指使下,作为属国的南燕所为,几乎是宣战的公告。这也算是个大恶事吗?」 ===第四千一百四十三章 庾悦夺权何为敌=== 黑袍微微一笑:「是啊,对后秦的问题上,刘裕算得上是恩将仇报,虽然后秦也帮助过谯蜀,但那跟帮助刘裕一样,是属于施恩而不图回报,毕竟后秦没有侵吞谯蜀的地盘,而毛家在当益州刺史的时候,曾经出兵攻击过后秦,在桓楚篡晋的时候,毛氏因为征兵打仗而给谯纵带着蜀人推翻,谯纵建国,后秦给予扶持也不算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更何况之前刘裕对后秦的赠地之举没有什么好的回应,也难怪姚兴愤怒。」 「后来,姚兴又收留了桓谦,司马国璠,司马楚之这些人,给他们在秦晋边境的盘踞给了不少支持,不过这时候,姚兴和刘裕也差不多势成水火了,既然刘裕在正式的外交场合上也说什么本欲灭了南燕之后,休兵三年就去灭秦,那就是宣战公告,秦军这时候派兵来打东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如果是这次天师道攻晋,而司马国璠能引秦兵来救,那就是给了东晋一个大大的人情,也可以证明,东晋是司马氏的东晋,不是他刘裕的,这就有绝好的理由,以后把刘裕排除在最高的权力体系之外,既然国家的大难他作为全国最高军事领袖无法自己解决,而是让他得罪过的敌国,给他逼得叛逃的宗室来救国,那他就跟当年在戏马台上的郗超一样,从国家柱石变成国贼了最好的结果也是让他不得再带兵回建康执政,只能呆在江北和南燕的地盘,成为一个边将而已,怎么样,庾公,我这样帮你有机会夺取朝中大权,你该怎么回报我呢?」 庾悦一阵心花怒放,满脸都是笑意,不停地点头道:「好,实在是太好了,这样一来,刘裕救不了国,而我在这里孤军·········...」 说到这里,庾悦突然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黑袍,沉声道:「不对啊,黑袍大人,你确定这样对我有好处,能让我掌大权?」 黑袍似乎早有所料庾悦会这样说,笑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司马国璠立的功会比你大,会让他得了大权?」 庾悦咬了咬牙:「难道不是吗?守建康的会是孟昶和孟怀玉,来援的会是司马国璠引来的后秦军队。就算按你的计划,能把刘毅踢出黑手乾坤,让司马国璠加入进来,那最后立大功的是孟昶和司马国璠,我这个在江州打游击,战果不可能比得上他们,凭什么说大权会到我的手里?」 说到这里,庾悦的声音更高了一些,语速也急促起来:「世人可不知道后秦出兵背后的事情,更不知道这是你这个天道盟的大魔头和我的交易,那最后怎么会让我占这个大功呢?」 黑袍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司马国璠自己没什么实力,他是引后秦兵来打这仗罢了,要说功劳,那得是姚兴的,可姚兴自己不会领这个功劳,他会以别的方式要求回报,这时候,不就是你庾公独揽大权的时候了吗?」 庾悦突然双眼一亮,拍手大笑道:「你说的大功,就是由我出面,主持朝议来感谢姚兴,他的条件就是一来驱逐刘裕,不许他再与后秦为敌,二来把这次的胜利,说成是佛祖显灵,是佛教的旨意,他不要东晋的一寸江山,只要我们诚心礼佛,让鸠摩罗什的弟子们,前来传教,是吗?」 黑袍哈哈一笑:「庾公,你终于想明白了啊,是的,就是这样,姚兴出兵,不会说是为了司马国璠而打的,也不会说是重新扶立司马氏的宗室,干涉大晋的内政,如果真这么做,那必然是要求领土之类的回报,在道义上就落了下风。」 「姚兴会说,他是眼看天师道的暴虐凶残,生灵涂炭,佛祖为了拯救苍生,所以要求后秦出兵解救东晋的受苦百姓,之前派也苟林,护送桓谦出兵,是为了夺回桓氏在荆州的基业,避免落到天师道的手中,生灵涂炭,现在天师道的军队无法攻下荆州,但却对建康构成了威胁,所以后秦的援军不去荆州,而是去建康对天师道作战。」 「由 于后秦军队是客军,又和晋人是异族异种,怕在作战的过程中不熟悉地形,甚至得不到东晋百姓的支持,所以需要熟悉东晋内情的司马国璠,司马楚之等人作为引导,孟昶不是傻瓜,如果有人来救,他是不会拒绝的,姚兴如果先作个高姿态,声明不图谋东晋的江山,甚至大军不过江,只在江北夹击天师道的部队,使其无法进攻建康,甚至逼天师道在豫州的江北一带与其决战,那天师道是撑不了太久的,一旦刘裕的军队从疫病之中恢复过来,有回归的趋势,那天师道必然会主动撤军,向荆州方向撤离。」 「这个时候,在江州的你就可以发挥作用了,你可以选择和刘道规联手,堵住天师道的撤退之路,与后秦军一起将其消灭也可以与后秦军队会合,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你接替司马国璠的引导之权,这样你不就可以独取战胜天师道的大功了吗?至于刘裕,他既然不能在最危难的时候回来救国,那就只有接受后秦的条件,呆在江北不得妄动,事后他也只能当个边将,让他去和北魏对峙吧,而朝中的大权,一定是你的。」 庾悦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完全放心:「让司马国璠进入天师道,掌握权力,真的好吗?我们黑手乾坤以前可是一向为了防止司马氏的皇帝和亲王们夺权而存在的,他这个叛国之人,引来后秦兵马就想重新掌握大权,我不想有这样的风险,还有,孟昶也不是吃素的,他同样可以掌握大权,甚至,他手下有孟怀玉这样的名将,凭什么说以后的大权就是我的?」 黑袍微微一笑:「孟昶也好,司马国璠也罢,他们是毫无根基,就算一时得势,也不是百年的世家名门,可是你不一样,庾公,你的背后是从开国以来就是大世家的庾氏,你真正要夺的,不是别人的权,而是谢家的。」 ===第四千一百四十四章 重组黑手春秋梦=== 庾悦的脸色一变,说道:「什么,你要我去挑战谢家?夺谢家的世家领袖地位?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我立下大功,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取代谢家的地位啊。」 黑袍冷冷地说道:「谢家早就不是当年的谢家,你觉得谢道韫和王妙音仍然大权在手,是因为刘裕是谢家的门面,尤其是刘裕和王妙音的关系,不是夫妻,胜似夫妻,一个大将,一个皇后,内外联手既掌握了军队,又控制了诏令可谢家本身,已经不具备当年那种门生故吏满天下,牢牢控制朝堂的地位了。」 庾悦沉声道:「可我们庾家的势力,比起现在的谢家还要差很多,我在朝中的官职甚至不如谢混和郗僧施,也不如孟昶,只可恨当年我们庾家遭遇大难,被桓温老贼狠狠地清洗了一遍,这元气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呢。而本不如我们的谢家和王家,却在这几十年内形成了反超,世人都以为我们庾家远远不如现在的谢家,就算没有刘裕,只靠着王妙音的皇后身份,恐怕也不容易取代吧。」 黑袍微微一笑:「不要总想着取代,高处不胜寒哪。以前你们庾家最厉害的时候,族中女子为皇后,太后,掌门身为丞相,三庾控制荆州和豫州,这可是真的做到了内外呼应,位高权重,但即使是这样地显赫一时,你们也没完全压过别的世家,独占大权呢。还是有别的世家与你们抗衡,这就是你们祖先的聪明之处,那就是不让大权集中于一家,不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庾悦点了点头:「这也是当时黑手乾坤的前辈们的要求,不过,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现在的黑手乾坤中,已经没有谢家的存在了,别说谢夫人和王皇后,就是谢混也没在我们的组织之中,上次的桓楚之乱,已经把以前的格局完全打破,明面上是谢家靠着刘裕的撑腰控制了权力,此外刘毅和刘婷云的夫妻档也是享有一部分的大权,而暗中的 黑手乾坤,已经只剩我们几个了。」 黑袍正色道:「庾公,黑手乾坤一向得是世家高门的代表才行,但如果在表面上完全没有自己人,那就掌握不了真正的权力,虽然徐羡之和刘毅,还有孟昶现在这个组织中,但比起以前,可谓天差地别,徐羡之甚至会偏向刘裕,你以后想要大权在手,恐怕还得想办法换些人进来才行。」 庾悦笑道:「如果刘裕以前给赶出朝堂,远离权力中心,那徐羡之也可以跟着滚蛋了,空出一个名额,我甚至可以让谢家出个代表加入,谢夫人和王妙音是坚决支持刘裕的,断不可用,反倒是谢混「 黑袍勾了勾嘴角:「我劝你不要跟谢混走得太近,他是刘毅的盟友,就算你踢走了刘毅,但孟昶和谢混两个在,那等于他有了两个代言人,这对你不是什么好事。你跟哪个世家的交情比较好呢?」 庾悦轻轻地抚着自己的须髯,说道:「那只有郗僧施了,我们庾家跟郗家这几十年来一向是同气连枝,虽然僧施也跟刘毅走的很近,但我觉得要是我真的想拉他进来的话,他是不会拒绝的,而且刘毅失势,我如果能凭着军功上位,那他很可能会放弃刘毅,转而成为我的盟友。 黑袍冷冷地说道:「这个以后再说,我想你最好是找一个完全惟你命令行事的人当自己在黑手乾坤内的盟友,而且,以佛易道,在东晋弘扬佛法,这才是战后首要的任务。」 庾悦的眉头一皱:「真的以后就靠这些光头了吗?这毕竟是外来的和尚啊,就算救了我们大晋一次,难道就要待为上宾,抛弃我们中原几千年来的周礼,儒家,还有老庄之道吗?只怕别说老百姓,就连士族,都会强烈反对的啊。」 黑袍微微一笑:「他们当然会反对,因为佛家讲众生平等啊,姚兴出兵救援可不是真的不要回报,那回报就是要弘扬佛法,建立很多佛寺,战后这佛教一定会深入人心,让百姓们争相追随。」 庾悦冷笑道:「靠什么让百姓们追随?就靠剃 个光头当了和尚,可以从此不交税不服役吗?但那 也不能娶妻生子,不能吃肉喝酒,人生的乐趣也没了一大半,你确定我们的汉人百姓会喜欢这些?」 黑袍摆了摆手:「又不是一定要剃头受戒才是追随佛祖,在家也可以带发修行啊,只要心诚,那佛祖就会保佑你的,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庾悦咬了咬牙:「按你这么说,不用吃斋持戒,就是修行,那那些苦修僧人又有什么好处?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结果和喝酒吃肉的人都一样,那谁还愿意出家为僧呢?」 黑袍笑道:「诚意的程度不一样,佛家会讲慧根,要受点化成佛,跳出三界,不受轮回之苦,不一定是要吃同样的苦,受同样的罪。这一套解释在北方早就成熟了,但作为统治者,那是原则上会支持的,因为讲究修行宣扬善恶有报,宣传杀人是大罪,死后要下阿鼻地狱这些,会降低百姓的反抗程度,这辈子受的苦遭的罪,那权当是修行,逆来顺受,下辈子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这就是我们说的,佛教给人的希望。」 庾悦的眉头一皱:「我前面也说过,如果百姓都信了这套,那对我们世家大族有什么好处呢?佛教会建立很多的寺庙,也会有很多人出家为僧,从此不再为世家庄园劳作,最后就是人手不足,米粮和织布都会难以为继啊。」 黑袍平静地说道:「你们只需要控制好寺庙的数量和规模就行,不要让太多的人去信佛。而且,这佛教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和刘裕的那套人人平等竞争,想要让百姓们远离刘裕非佛教不可!」 ===第四千一百四十五章 佛家亦有战争业=== 庾悦喃喃地自语道:「可是,刘裕的那套人人平等听起来要比当佛教徒好得多啊,起码可以喝酒吃肉,娶妻生子,并不需要苦修。反正如果是要我选的话,我还是想选刘裕这套,让自己有机会立功得爵,让自己的孩子以后有可能入公学学习,识文断字,有比自己更美好的前景,何乐而不为呢?」 黑袍微微一笑:「但是你忽略了一点啊,刘裕给百姓的这些希望,那得是军功得爵,战场封候这种,要做到这点不得是去杀人放火,灭国平邦吗?刘裕说这是功劳百姓们都乐意跟随,但如果是佛家理论,这是造孽啊,死后是要下阿鼻地狱的,来世更是要变成畜生,花草,任人宰割。要是大家都信了佛家这套,你想想还有人肯去打打杀杀吗?」 庾悦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高,实在是高,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说这个佛家理论才是能破解刘裕这套学说的最好办法啊,确实听起来无懈可击。」 说到这里,庾悦突然双眼一亮,脸上再次闪过了一丝疑惑之色,看着黑袍,说道:「可是,后秦不也是派兵来打仗吗,不也是杀人造孽吗?姚兴信佛,后秦百姓军民信佛,那拿起刀枪,过来杀人打仗,又是怎么回事?」 黑袍微微一笑:「那是惩恶扬善啊,在后秦出兵之前,后秦的国师鸠摩罗什会作法事,为出征的将士们祈福,要知道,这一战可不是为了夺人江山或者是掳掠百姓进行奴役,而是帮着大晋百姓保家卫国,那可是善事。天师道凶残暴虐,杀人如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大晋军队无力抵抗,导致这些百姓落入天师道的手中,逼着他们也加入天师道去打仗,如有不从,那就全家杀光,你说,这是不是佛教所说的妖魔鬼怪的行为?」 庾悦笑了起来:「按佛家的理论,这是这些百姓们上辈子作了孽,这辈子要回报啊,各种灾难,不幸,痛苦,尤其是兵灾,不就是这些消业行为吗?」 黑袍平静地说道:「佛家理论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就象儒家的学说讲究君王是天子,代天牧民,所以可以有无限的权力,对所有人能生杀予夺,但也留了口子,就是天命五行,天人感应这些。如果君王暴虐,那是气数已尽,会被上天抛弃会有新的天命之子出现,取代旧君主,建立新朝,所以在儒家学说里,如果是桀,纣那样的暴君,最后会被上天抛弃的,助纣为虐的结果,就是与其一起灭亡。所以说,儒家理论有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说法,这就是为臣子们在乱世中抛弃离开注定灭亡的政权,转投明主,创造了这种理论上的说法,不算背叛。」 庾悦点了点头:「是的,儒家的这套学说确实厉害,可以完美地解释这种新旧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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