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们这些带头的人,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利益,也不能只保自己一家一族,而挡了天下人的路。” 刘敬宣点了点头:“我确实已经完全服了你了,你要我做啥我就做啥,可是希乐,他从来不是这样的。而且,他是联手世家高门,利用这些人的力量来跟你为敌。以前他是靠刘婷云作中间人来完成此事,现在,这个女人死了,他恐怕会转而跟谢混,郗僧施这些人联手,直接先支持他们夺取世家领导的地位,再图其他的事情。”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我警告过他,如果再有割据州郡,祸乱国家的举动,那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刘婷云死了,他再无这种值得依赖的中间人,我觉得他倒未必会象以前那样勾结世家了,但有可能退而求其次,会到荆州这样的大州,割据自立,象桓温那样搞一个独立王国。” 刘敬宣沉声道:“你既然看出这点了,为何还要答应他?” 刘裕叹了口气:“如果我不答应他,他既在朝中不能与世家高门勾结,又不能放外州郡,那等于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希乐不会甘心的,可能会放手一搏,到了这步,对谁都不好。是大晋内部的损失。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还不如让他先出放外地,带走他在建康,在豫州的地下力量,能堂而皇之地成为州郡大军,如果他识相,一心为国,不搞分裂,甚至是把这股力量用于北伐,那就是我们最好的帮手和兄弟,我会按他的功劳,给他升官加爵。” 刘敬宣冷冷地说道:“要是升官加爵就能满足刘希乐,那他也不会跟你作对几十年,直到今天了。就算你把半个天下给他,只要他不是掌权的那个人,都不会满足的。我看,你最好是早点找个机会把刘希乐拿下,让他回家做个富家翁,不再拥有权力,这才是对他的最好结果。” 刘裕摇了摇头:“希乐不会甘心这种结果的,如果是诸葛长民,倒可能会很高兴地接受这个结局,但刘希乐绝不会。所以,如果他真的起了反心,那我只能大局为重,把他连根拔起,再不给任何机会了。在这之前,我得把他调离京城,不能给他和世家高门合谋的机会,尤其是不能让世家高门或者是其他秘密组织能给他钱粮军械,让他有大规模扩军的机会。” 刘敬宣叹了口气:“可是你要是把他调往青州,跟我对换的话,青州那里的汉人豪强大族,有可能会成为他新的助力,这更容易让他割据一方啊。你难道不考虑这个因素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就是因为考虑到这点,我才不能让他去青州,也不能让他去荆州,所以要先让你去荆州镇守,这样他就没有理由跟我吵着要荆州了。而道规,我有意以后让他去青州,专门筹划北伐之事。” 刘敬宣的脸上露出喜色:“这就对了嘛,咦,你刚才不是说要让道规去广州,巴蜀之类的新收复之地安抚吗?” 刘裕摆了摆手:“刚打下的时候需要他安排一段时间,长久了肯定不行,我怎么舍得把道规这样的人才,长期地扔在这些地方呢。青州那里,暂时由胖子看守,等消灭了妖贼之后,你先回青州,替换胖子回京,然后就要做好交接之事,准备到荆州赴任了。” 刘敬宣哈哈大笑道:“你最后还是要把荆州给我管上几年啊。到时候是要我为了北伐而准备吗?还有,我要是去了荆州,却不给希乐,他会不会发怒?” 刘裕淡然道:“我跟他谈过了,先让他重掌豫州,以后他能得到多少利益和地盘,要看他后续的表现了,真的要是北伐中出大力立了大功,那中原归他,也没什么话好说,不过,我不准备让他有再回朝廷中央的机会了,换言之,我不想让他有跟世家高门联手勾结的机会。” 刘敬宣点了点头:“知道了,不过,我们现在说的这些都是空对空的设想啊,妖贼还没灭呢,我们这里就在谈以后天下如何分配,是不是有点过了?” . ===第四千四百六十五章 阿寿面前吐真言=== 刘裕微微一笑:“你说的也有道理,妖贼还没有击破,谈这些战后的利益划分,有点太早了,我们现在还是得集中精力,先灭妖贼再说,其他事情都要放一边。你抓紧休整兵马,毕竟从海上过来,不习水性的话,会非常疲劳,后面跟妖贼决战时,我还要用到你呢。” 刘敬宣的眼中冷芒一闪:“跟妖贼的恩恩怨怨,也有几十年了,是时候要作个了断啦,只是荆州那边,你完全不去支援,就等着道规硬扛妖贼,真的没问题吗?妖贼毕竟还是有二十万大军哪,要是压到荆州,我怕道规撑不住。” 刘裕长叹一声:“刚才当着众将的面,我必须要表现得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可以说实话了,道规可是我的亲弟弟啊,我怎么可能置他的安危于不顾,又怎么可能真的就这样对他如此放心,以为他靠着荆州兵马,就一定能打败妖贼?” 刘敬宣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何不马上大军出动,水陆并进,先取历阳,再逼妖贼与我们决战?” 刘裕的眉头一皱,沉声道:“哪有想象的这么容易。妖贼攻城不克,但是主力未受损失,这时候的退却,是真的退兵,还是诈败诱敌,再布下埋伏,象消灭谢琰,何无忌,刘毅的大军一样,消灭我们主力,你敢确定吗?” 刘敬宣的眼中光芒闪闪,喃喃道:“确实不敢打这个赌,妖贼太狡猾,经常杀这种回马枪,我们不可大意。” 刘裕点了点头:“我们的水师,就算加上高云烟的百条战船,在大江内作战,仍然谈不上优势,没有水师的优势,就做不到水陆并进,只靠陆军,随时可能象希乐那样,给人反过来水师抄了后路,两面夹击,最后全军覆没,我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再说了,建康城看似安全,但是不是还有天道盟和妖贼的内应,会不会我们大军尽出后,这些内贼在城中谋反生事,甚至是反攻建康,都不好说啊。” 刘敬宣有些意外:“你居然还怀疑城中有妖贼的内应,还能反攻建康?这未必有些太过小心了吧,怎么可能他们还有这样的力量?斗蓬都完蛋了啊。” 刘裕冷冷地说道:“还记得我们当年灭桓楚之战吗,就算桓玄身死,悬首江陵,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时,桓振还能靠着几百部下,反攻江陵,赶走司马休之,斩杀留守的王康产等人,来个死灰复燃。如果他没有城中的内应,只靠这几百部下,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前日里的建康保卫战,最凶险的一次,不是几个月来的江岸攻防战,或者是妖贼的小船偷袭登陆作战,而是南塘之战,上万妖贼,就这样从地里冒了出来,直接出现在南塘,而城中的斗蓬,也能马上利用各种关系,偷出皇帝和琅玡王,引他们到太庙成为人质,来逼我跟他单独见面,想到这些,你还觉得这城中内外安全了?” “就算是斗蓬灰飞烟灭,那徐赤特一样会刺杀我,整个徐家的护卫,同时反叛,你觉得这天道盟或者是妖贼在城中的势力,就随着斗蓬的死而完蛋了?我可没这么乐观啊,我的好兄弟。” 刘敬宣的神色变得凝重:“这么说来,城中还有敌对势力的残余?你可查出什么没有?” 刘裕摇了摇头:“我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谁是敌人,谁是内奸,但我相信,城中仍然有敌人潜伏的力量,如果这时候大军尽出,那后方就有人可能会兴风作浪,甚至在吴地,谢混和郗僧施他们以招兵的名义外出,但他们上次就是想借机拥立司马元显的儿子,另立朝廷,他们是不是忠诚,是不是天道盟的人,我都不确定呢。” 刘敬宣的脸色一变:“什么,那个什么司马元显之子,是他们推出来的?” 刘裕点了点头:“这件事我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当年司马元显伏法之后,谢混就秘密地救下了司马元显之子,送往大别山中的氐人部落,然后又在此时偷偷把这孩子接来建康,想要恢复其会稽王之位,让他有借口回吴地征兵,如果建康这里战事不利,他就能拥立这个会稽王登位,另立朝廷呢。” 刘敬宣恨恨地说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一直没安好心,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内斗,他不是希乐的盟友吗,这样做,是希乐的授意?” 刘裕摇了摇头:“不是的,那时候的希乐兵败来投,已经失去了谈判的本钱,谢混这样做,应该是冲着我来的,而这次的皇帝私自逃出城,虽然是琅玡王的所为,但想必也和谢混脱不了干系,毕竟,让皇帝出宫的令牌,就是晋陵公主,谢混的夫人提供给琅玡王的。” 刘敬宣的脸色一变:“居然是她?这么说,这个晋陵公主也有很大的嫌疑会是内鬼,甚至是天道盟的人了?” 刘裕的神色凝重:“此事我交给了专人去密查,现在还没有结果,在现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公开地查办大案,让人心惶惶。所以,现在建康城内并不太平,各人都有各人的打算,如果有内奸还未消灭,再加上我们自己贪功冒进,中伏丧师的话,可能之前的所有战果,都会化为乌有啊。” 刘敬宣叹了口气:“本以为是形势一片大好,就剩趁胜追击了,可没想到,还是谍影重重,并不太平啊。看来我这回带兵回来,还真的是正确选择。” 刘裕点了点头:“现在,你是我为数不多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尤其是打仗,非你不可,道规虽然重要,但远在荆州,一时帮不上忙,我也不能因为急着救他,而贸然出兵,所以只能靠他自求多福,拖住妖贼主力。” “而我能做的,只有先让索邈和段宏靠骑兵打通大别山通道,然后兖州军团跟进,荆州那里顶住过妖贼的水师围攻江陵,小石头和道济也能助道规一臂之力,还有鲁宗之的雍州兵马呢!” ===第四千四百六十四章 调任他方留旧部=== 刘敬宣的神色稍缓,说道:“这么一说,看来江陵的情况,道规面对的压力,也没那么可怕啊,他的兵马加上雍州军,应该不下于五万人,集中死守江陵城,就算妖贼大军全到,也能守个一年半载的啊。” 刘裕点了点头“江陵城内,粮草军械充足,荆州士民,又感念道规的恩情,愿意为之效死,我想,如果坚决守城,就算妖贼大军到江陵,也没那么容易轻松拿下,一旦妖贼兵马真的尽数压向江陵,那我们就可以起兵西进,沿江救援荆州啦。” 刘敬宣笑了起来:“所以,我们也不能太拖,怕敌军埋伏,也不影响我们先取历阳,再向北打通大别山通道,这个事情,你让长民去做,最合适不过。只是,历阳拿下后,按我们北府的规矩,这豫州之地就得让他诸葛长民来镇守,希乐会同意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个事情等灭了妖贼之后,我再协调处理,长民一向比较害怕希乐,要是希乐强要豫州之地,他不敢不给。只不过,会在别的地方向希乐要些好处。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你这里,好好休整那些晕船的将士,务必要他们半个月内,恢复战斗力,至于青州的船夫,可以跟随南下船队出发,奇袭广州,等灭了妖贼之后,广州之地,我也想交给你,还有孟怀玉共同占有。” 刘敬宣有些意外:“怀玉才应该接掌广州吧,要分我这地方做什么?” 刘裕摇了摇头:“广州是妖贼多年的巢穴,战后需要好好清理,怀玉有更重要的地方,那就是江州,我需要怀玉插在这里,接手无忌之后的地盘。” 刘敬宣的眉头一皱:“你是怕无忌手下的旧部,落到希乐的手中,这才要让怀玉去抢占江州?” 刘裕叹了口气:“不止是无忌,还有庾悦的部下,现在希乐认定了庾悦跟刘婷云勾结,抢了他大营里的军械和粮草,在江州想要割据自立,所以,他一开始连豫州也不想直接要,宁可让长民先去平定,而自己要抢这江州都督之职,为的就是收编现在江州的各路势力,无论是无忌的旧部,还是庾悦的部下,甚至是妖贼的降军,他都看上了。” 刘敬宣叹了口气:“过了这么多年,希乐还是一点也不变,打仗对他来说,就是扩张自己势力的机会。要这么看,你准备要我接手荆州,要怀玉接手江州,再让我的部下或者是孙处接管广州,为的就是阻止希乐到时候对外的扩张啊。” 刘裕正色道:“是的,若论打仗的本事,希乐未必是最强的,但若是说通过打仗来扩张自己的兵马,增加自己地盘的本事,我想这世上无人能及希乐,所以,我不想给他太多立功和扩张的机会,这也是为了他好。阿寿啊,王猛子这个人,你觉得可靠吗?上次广固之战,他也是一度落在了黑袍的手中,甚至失了神智反过来与我军兄弟交手啊,真的没有问题吗?” 刘敬宣哈哈一笑:“当然不会有问题,猛子上次是给黑袍用邪术迷晕了,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他神智已经清醒,我也观察了很久,胖子也查过他,没有任何问题呢,这回海战之中,他可是表现英勇,我都不知道他水战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可以靠高句丽的船队,大破妖贼呢。” 刘裕正色道:“妖贼狡猾,而天道盟更是精通各种秘法邪术,我知道猛子是你多年的护卫和生死兄弟,但你最好还是留一个心眼,这回去广州,我还是想以孙处为刺史,而猛子,是不是可以委以重任,我还要尊重你的意见。” 刘敬宣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可舍不得把猛子留在广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自己也不想去,等灭了妖贼,就让三蛋子(孙处)去镇守广州,清除妖贼的余党,而我,要回青州的,或者是按你的布置,准备以后接管荆州,我去哪儿,猛子就跟去哪儿。” 刘裕叹了口气:“还有一点,就是荆州那里,我不打算让州中的兵马和青州对调,也就是说,你是孤身去荆州,最多带几百将军护卫队,而且兵马,则要留在原地,当然,荆州那里的兵马,由你全权指挥,檀道济,檀韶,到彦之,傅弘之,朱超石这些将领,也就此归入你的麾下。” 刘敬宣哈哈大笑起来:“那我岂不是赚大了,青州那边的兵马,虽然有些是我多年的旧部,但大多数是现在青州招募的,还有些鲜卑族的兵马,我用起来不是那么顺手,我多年的旧部,主要是这次回援的八千人,这些部队,我可以带去荆州吗?” 刘裕淡然道:“你的这些旧部,我会根据这次平定妖贼作战中,他们打到哪里,驻扎到哪里,就让他们归于哪州的军队。以后我们重建天下的秩序,不仅要削弱世家高门控制一地粮税人口的情况,也要解决这种兵为将有,军为帅有的私兵现象,这是引发割据的根源哪。” 刘敬宣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些不是多年来的规矩吗,按功爵制度,打下的地盘,也应该归大将所有吧,寄奴啊,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要这样贸然更改北府军,甚至是大晋建国以来多年的规矩,恐怕会有很多人转而反对你的,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少帅们,他们也想着走我们的老路,累功成为大将,拥兵一方,成为藩镇呢。” 刘裕沉声道:“这是祸乱之源,无论是宗室拥兵割据一方,还是大将割据一方,都是不可取的,如果我在立规矩的阶段就不能扭转这点,以后更不可能把军权收归国有了,阿寿,我希望这次平定妖贼之后,你能带头配合我,不再拥兵一方,而是朝廷让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这点,你能帮我吗?” 刘敬宣的嘴角勾了勾:“我爹就是因为削他兵权而被迫作乱而死的,如果换了别人想要我交出兵马,我就算起兵造反也不会答应,但如果是你,寄奴,别说是军队旧部,就是我这条命,你何时想要,也尽管拿去,我不会说半个不字!” . ===第四千四百六十五章 战后处置安人心=== 刘敬宣这些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的犹豫,配合着他那飘动着的长髯,以及坚定的眼神,直视刘裕,可以看出,这完全是他的真心话。 刘裕的眼眶中有些湿润,拉着刘敬宣的手,说道:“好兄弟,这辈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刘裕之福。北府军的兵为将有,拥兵自重的风气,自创始的那一天就开始了,想要扭转,也只有从我们这些大将自己开始改变。” 刘敬宣哈哈一笑:“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会无条件地信任你,要我做啥就做啥,只不过有一点,那就是诛灭妖贼和北伐胡虏这两件事,可千万别扔下我,哪怕让我当个小兵,不,哪怕让我当个民夫,我也要参加!” 刘裕笑着拍了拍刘敬宣的肩膀:“好兄弟,我就是自己不去,也一定会让你去的,这是我们从军的初衷,无怨无悔,至死不渝。” 刘敬宣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白,好了,事不宜迟,我也得赶快去做我的事了,寄奴,你这阵子太辛苦,好好休息一下吧,后面的大战,还离不开你的指挥呢。” 刘裕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关心,你去吧,我还有我的事要做。” 一刻钟之后,刘裕坐在帅位之上,看着对面坐在一张矮脚胡床之上的徐羡之,微微一笑:“查得如何了?” 徐羡之长舒了一口气:“经过多次的调查,晋陵公主始终一口咬定,那令牌是谢夫人一直让她随身携带的,因为百官的家眷尤其是女眷们全在宫城之中,不得随意外出,而她身兼谢家儿媳与司马氏公主的双重身份,必要的时候,还需要外出联系司马氏的宗室,所以这块令牌,一直在她身上,并非是诈取。” 刘裕的眉头一皱:“谢夫人也证实她所言非虚了?” 徐羡之点了点头:“是的,谢夫人证明了这点,所以,晋陵公主带着令牌之事,很多人都知道,并非她临时起意窃取,而皇帝临时起意想要离开宫城,去太庙祈福的事情,我也去皇帝那里核实过,问及此事之时,他连连点头,还拍着自己的肚子,应该是认在自己身上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想不到我们这个从来不会说话,也不知冷暖的皇帝,现在也突然开了窍,真是奇哉怪也。这么说,琅玡王也好,晋陵公主也罢,都不用承担责任了,全是皇帝自己的心血来潮?” 徐羡之点了点头:“现在看起来,确实如此,因为晋陵公主提到了妖贼攻城,已经杀到南塘,所以皇帝害怕了,想要去太庙祈福。琅玡王还说,他们不是临阵脱逃,想要逃命,直接走皇宫的秘道出城就可以,或者是召命你过来护驾突围,何必要去太庙多此一举呢。” 刘裕咬了咬牙:“看来,给了他们串供的时间,是我们多少有点失误了。那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斗蓬为何会在那里等着他们,他们如何解释的?” 徐羡之叹了口气:“这个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啊,他们说斗蓬的行踪,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也许是斗蓬在宫中有自己的眼线,皇帝只要一动,他们就会有所行动,不管怎么说,这兄妹三人,所有的说法都是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刘裕摇了摇头:“有没有任何能查出此事与谢混,或者是别的世家有关的地方呢?” 徐羡之摆了摆手:“完全没有,晋陵公主一口咬定和谢混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而且外界所有的信件都是要经过谢夫人之手,谢夫人也证明了这点。” 刘裕沉声道:“那谢夫人对于晋陵公主这次助皇帝出宫的事,有什么说法?” 徐羡之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除了收回那块令牌外,没有任何说法,她表示这是皇帝的家事,她毕竟是臣子,不能干涉,此事张扬出去,对于皇家的体面,对于谢家的名声,甚至对于你的军威,都不是好事,最好就此压下,就当没有发生过。后面她说会严格约束晋陵公主,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妖贼都退兵了,这城中的戒严,也会随时解除,这时候收回令牌,又有何用?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对于斗蓬是谢玄之事,她又有何解释呢?” 徐羡之咬了咬牙:“谢夫人说,谢玄早已经离世,再不是谢家之人,和她也是多年从没有联系过。这次谢玄也是直接找的王妙音,她甚至不知道斗蓬就是谢玄之事,直到我告诉她时,她也是无比地震惊。不过,她说,在她心中,谢玄早就死了,而且死的时候,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喜欢最疼爱的弟弟。如果谢玄的逆谋之事需要株连谢家,那她愿意一已承担此罪责。” 刘裕的眉头一皱:“斗蓬是谢玄之事,现在没什么人知道吧。” 徐羡之点了点头:“按你的命令,此消息严格封锁,但当天毕竟有不少护卫,还有皇帝兄弟都见过了,消息不可能封锁住,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就象黑袍是慕容垂一样。” 刘裕咬了咬牙:“那看来是封锁不住了,不过,现在有没有人要求谢家为此负责,甚至是要株连谢家呢?” 徐羡之摇了摇头:“都知道你和谢家的关系,没人敢这样提议。我也下了严令,天道盟的事情,就此打住,不得再议,对外公开只说天道盟这回在妖贼攻城中企图里应外合,已经被彻底消灭,世上再无天道盟。” 刘裕正色道:“你办得很好。此事也只能到此为止。谢夫人那里,我还要找机会专门跟她聊聊,但现在不是时候。朝中的政务,现在一切顺利吧。” 徐羡之点了点头:“这点倒是很顺利,这回守城成功不易,大家都松了口气,各部门的运转也是井然有序,只是遣散募集的义士,还有战后封赏之事,还需要你尽快制订一个标准,以安人心。” ===第四千四百六十六章 雄心壮志非民心===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不是按了原来的募兵时的标准,定下了规矩吗?难道现在按这些规矩,钱粮不够分了?” 徐羡之叹了口气:“是的,因为原来只考虑了在建康临时募兵五万左右,但现在的情况,是不止建康有募兵,江北,吴地等勤王之师,加起来超过十万了,现在还在源源不断地向这里汇集。大家都看中了这高额的赏格,尤其是吴地那里,谢混和郗僧施,还有很多其他的世家子弟,恨不能让自己庄园里的所有庄丁佃户都变成军士,来领这些赏钱呢。” 刘裕一下子笑出了声:“看来这赏格超过了对国家的忠义啊,当年连淝水之战,吴地的世家大族也没出这么多人力,灭燕之战,一个月也等不来三千人的轮换,可这次却一下子能出十万大军,有这样的动员力,那横扫天下,又岂是什么难事?” 徐羡之勾了勾嘴角:“那是有好处才来,没好处的话,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全是被这些世家高门所隐匿,这种情况,你以前多次下令禁止,可现在看来,仍然无法禁绝啊。”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其实这才是真正的鬼兵啊,有了这些力量,那谢混这些人就有着无穷无尽的人力物力,这也是他们可以对抗朝廷,另立新帝的本钱所在,我们这回打击完了妖贼后,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徐羡之淡然道:“那现在怎么办,是降低以前公布的赏格,还是直接解散勤王部队,让他们回乡务农?” 刘裕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这次可能反而是一个机会,能摸清这些吴地的世家高门,豪强地主的实力,你说得不错,平时这些人都是鬼兵,在朝廷的各种清查之中,遁迹无形,但现在一下子全冒了出来,那你说,是不是可以借机好好查查这些世家大族的隐匿人口之罪呢?” 徐羡之的双眼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以前就有过国法,禁止这些世家大族隐匿人口,不过,这几年随着吴地的生产恢复,世家大族又开始干这个事了,很多人是他们借口在战乱中收留的无家可归的流民,只不过,通过官官相护,把这些人跟以前的南下流民一样,改到白籍里,甚至是连白籍也不入呢。” 刘裕冷冷地说道:“又是以前的老一套,然后说这些白籍给虫子啃了,遗失了,或者是找不到了,是吧。” 徐羡之笑了起来:“还是你寄奴聪明啊,这些招数你现在都明白了呀,不过,我先声明,我们徐家可没这样搞,还有胖子,我们是严格按你的这些命令和规定来的。” 刘裕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是这样做的,而且我也不止一次地听到消息,说因为你们严格守法按规矩来,给一些世家高门看成异类,甚至是疏远,要不是因为你和胖子现在身居宰辅,手握大权,只怕早就会给他们群起而攻之了。” 徐羡之正色道:“如果连我们都不遵守你下达的法令,就不能指望别人遵守了。不过,法不责众,如果人人违法,那你想处罚所有的家族,会引起众怒的,这也是穆之以前明知这种情况,却无法真正处理的原因。” 刘裕的眉头一皱:“为何当时不处理呢,有什么苦衷或者隐情呢?如果开头的几个家族能杀一警百,那后面还有人敢以身试法吗?” 徐羡之摇了摇头:“没这么容易的,开始这些世家大族不敢这样公然地大规模隐户匿民,但是天师道之乱,加上后来的桓玄进京,灭楚之战中,有大量的百姓流离失所,而且他们的身份,户籍这些,也很多是毁于战火之中,不可再考,倒也不是世家大族或者是吴地豪强刻意所为。” 刘裕沉声道:“那既然战乱结束后,这些百姓为何不来朝廷分地领田,重新恢复身份呢,当时不是也发布了相应的法令,有大量的无主之地可以分给他们吗?” 徐羡之叹了口气:“分地意味着要向朝廷纳税,征丁这些。纳税还好说,但这抽丁服役,是让百姓们恐惧和害怕的,当年孙恩之乱为啥能这么大声势,不就是因为司马元显的那个乐属吗?寄奴啊,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心怀家国,想着北伐中原的,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尤其是京口之外的,只想着安稳地过日子,种地交税而已。” 刘裕默然半晌,才摇了摇头:“是的,我现在也发现这点了,以前我们在京口,几乎家家都是南下流民,每家都有人在跟胡虏的战斗中牺牲,所以北伐中原,报仇雪恨是所有人的共识,可现在我越是接触别的地方的百姓,越是发现他们并无此愿望,难道我们的这些认知,是与天下人为敌吗?” 徐羡之沉声道:“天下百姓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对于什么家国天下,没太大兴趣,尤其是这吴地百姓,在他们看来,也许中原的汉人才是敌人,而那些胡虏,反而没那么可恨。朝廷如果以北伐的名义对他们加税抽丁,那就是他们的死敌,而在世家大族的庄园里,当个隐户,虽然税交的多一点,但不用担心有给抽丁服役,远征战死的风险。” 刘裕咬了咬牙:“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的根子上,我们就和百姓们不是一条心,难怪这些世家高门能这样跟朝廷对抗多年呢,那看来我还得想想别的办法,让百姓从效忠朝廷而不是为世家耕作中得到更多的好处,他们才能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的法令才能得以贯彻啊。”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徐羡之:“所以,当初这些世家高门以收留流民为借口的这种隐户匿民,我们不可以一下子全部追究,不然可能会犯了众怒,而且当时没禁止和查办,现在再查,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如果我们这次借机清查人口,让他们补税抽丁,这总可以了吧。”(本章完) ===第四千四百六十七章 大晋基层属世家=== 徐羡之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这些主动应募的壮丁们,本来是冲着赏赐来的,但是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以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但既然来了,就要把他们编户齐民,变成朝廷的治下子民,是吗?” 刘裕点了点头:“难道不应该这样吗?如果人口是一直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而不是掌握在朝廷手中的话,那我们就会越来越收不上税,征不到丁,存不了粮了。而且,吴地的土地,按理说应该是归于朝廷吧,什么时候,又变得归那些世家子侄们所有了?” 徐羡之叹了口气:“那些土地,名义上归朝廷所有,但建义以来的历次征伐中,都让不少世家子弟跟着混到了军功,得到了爵位,比如庾悦,他一个人参与了三四次大战,只他一个人,名下就可以有十几个爵位可以荫子侄,加上他带去的庾氏宗亲,足有四五十人之多,加起来的爵位,从男爵到伯爵,多达百余个,这些爵位加起来,足够让庾氏一家就占了大半个郡的土地。” 刘裕的眉头一皱:“有几个是普通爵,有几个是开国爵可以袭爵,袭地的?” 徐羡之正色道:“这点上,穆之控制的还是比较严格的,大多数的这种军功混来的爵位,只能做到身死爵除,要是真正的可以荫子的爵位,那就少得多了。这也是穆之按你的意思,和妙音一起跟世家大族们作的一种交易,起码,目前来说靠了大量的土地和爵位,保住了世家子侄们这一世的富贵,至于以后,那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刘裕咬了咬牙:“这样的交易,有违我的本意。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谁叫我们现在离了世家子弟,就没有人才能治理到最基层了呢,连那些流民百姓,本应该是国家发给他们土地,供其耕作,但他们宁可进入世家的庄园,成为佃户,也不愿意成为国家治下的子民,这中间的原因,需要我们反思。” 徐羡之勾了勾嘴角:“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百姓们怕给征兵去打仗,别的交税这些还好,但如果要是从军作战,那可能真的人就没了,就算活着,也要一去年余甚至是数年不得回家,一个家庭,若是失了顶梁柱的男丁,那就很难维持了。当初你进北府军时,是谢家一直在接济你的家人,这才让你们刘家能在你从军的这段时间过下去,但是一般人是享受不了你的这种待遇的。” 刘裕的眉头一皱:“是的,这点还是我们当初考虑不太周到。看到这种按户抽丁,用于作战的军制,不太适合当下了。我们原本也以为通过高额的战后赏赐,尤其是爵位赠予,可以让兄弟们有条件购地置业,从此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看来,那些只会打仗,纯朴本份的兄弟们,就算拿到了钱和一些民爵,回家后置地,也会因为当地豪强的欺压而无法立足。” 徐羡之点了点头:“是的,如果说村长,里正,庄头这些最基层的吏员,还是世家高门的人,那兄弟们就算是猛虎,回乡后也斗不过这些人,这种案子,胖子,我还有孟昶审理了很多,有不少是故意激怒和引诱我们的这些回乡兄弟跟当地人起了冲突,然后下狱论罪的,也有一些是这些兄弟们在军中作风粗暴,回乡后会就水源,种子这些事情跟村人起矛盾,总之,大多数人是回去后过得不好,并不象我们原来设想的那样,回去后受人尊敬,甚至可以领导起一个村,一个乡。” 刘裕的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我们在这些兄弟们没有接受过为官为吏的培训情况下,没有让他们受到读书认字的教育下,就让他们回乡,确实是疏忽了,也难怪他们没有办法在乡中立足,谢停云兄弟卖掉家乡的田地,进京谋生的事情,我一开始没多想,只想着王愉和太原王氏欺人太甚,可现在看来,他谢家本来在当地当了几十年的庄客,却要卖掉田产进京当个小摊贩,这本身就不正常啊。” 徐羡之叹了口气:“世家大族的根基深厚,百余年的经营,绝非一朝一夕,或者是几道法令就能解决的,他们能掌握朝政,靠的是教育方面完全归他们所有,治国理政的人才,都要出于士族,或者说大部分是他们的子侄。而他们能控制基层,也是因为吴地和扬州的各乡各村,村长到庄头,往往都是他们多年的庄客与佃农,即使是经历了孙恩之乱,这些基层小吏,仍然是认这些世家,为他们所服务,如果不解决这些最基层的吏员,让他们听命于朝廷而不是听命于这些世家大族,那你的所有政策,都是无法推行的。” 刘裕沉声道:“所以我现在在青州那里,要搞蓝翔吏校,就是想培训出这种能控制基层的吏员们,我知道这样做,阻力很大,但总要开始尝试才行。以前的这些流民,隐户藏在这些世家的庄园里,我无法去查实,但现在好了,他们主动地把这些人编成军队,前来勤王,那我们总可以按这些名册来查明身份了吧。” 徐羡之笑了起来:“你这招倒是很高明,可能他们都没意识到这点呢,不过,领了赏之后,你要解散军队,这些人又会消失了,到时候如何查找呢?” 刘裕冷笑道:“这并不难办,要领赏的话,得报出自己的户籍,姓名,带队的将官,是如何把这些人收到军队的,这些人又是怎么从的军,就以防止妖贼的间谍的名义,甄别查实他们的身份,如果是在籍之人,可以和名册户籍上对得上的,那就给钱,由专人负责带他们回原籍后解散。这个专人,得用军中将士,可靠之人,不可再用世家子弟和官员,没问题吧。” 徐羡之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好,带队来勤王的很多并不是将士,而是当地的吏员,或者是世家的管家们,给了个虚职就带兵来了,但放回去的话,如果是军中的将士带队,那就可以查实身份啦。” (本章完) ===第四千四百六十八章 妥协退让为大局===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正好可以让这次守城作战中,受伤或者是染病,刚刚康复,却又无法继续作战的军士们带人回去,这些人应该和建康城的世家没有太大的联系,也不至于给轻易收买,只可惜鲜卑的虎斑突骑要打通大别山,跟荆州取得联系,不然让他们去做此事,是最合适的。” 徐羡之叹了口气:“只可惜我的护卫家丁们都给徐赤特这个奸贼收买反水了,我多年的护卫,居然现在都不可用,不然让他们清查此事,应该最好。此事非常得罪吴地的豪强和世家高门,找外乡人来做最好不过。实在不行的话,可以从江北那里找一批将士来执行。”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就不必了,查明户籍而已,不太可能做出手脚的,你这里让民部和仓曹吏员这些跟着军队一起回去,调出当地州郡的户籍,逐一排查,查到有冒领的,当场把人拿下,发的赏钱也追回,这样也不至于清空国库了。” 徐羡之沉吟了一下,说道:“寄奴啊,我看这个赏钱不能全发下去,不然拿了钱的军士,要是路上开小差跑了,那我们就查不到了,毕竟这不是正规的军队,只是临时募集的乡勇而已,他们对于家乡和吴地的地形比较熟悉,路上要是开小差,只靠押运的军士,一个人要看管几十个人,怕是管不过来啊。” 刘裕笑了起来:“那些人不是在京中要留下自己的姓名,身份和户籍吗,这样也管不过来?” 徐羡之摇了摇头:“没这么容易的,寄奴,因为要是连带他们前来的乡吏也说,这些人是伪造了身份,前来从军报国,而当时为了最快的速度派出人手援救京城,来不及一一核实,有了人编成了队伍就去建康支援勤王,那你怎么去问责呢?毕竟当时我们给谢混和郗僧施的命令,是要他们派出人马过来,至于这个人马怎么来的,要不要核实身份,可没说啊。” 刘裕叹了口气:“看来,这中间可以钻的空子和漏洞太多了,还是你有办法,押一半的钱,让他们回到出发地再去领,这样也能让那些人不至于中途逃跑。不过,要是他们也觉察出不对劲,半路还是跑了,那怎么办呢?” 徐羡之平静地说道:“那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以我对于这些世家子弟的了解,他们是很贪婪的,如果没拿到想要的钱,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就冲他们这回能整出十万人过来以募兵勤王的名义来领赏,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庄园中的隐户人口,就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老话,还是行得通啊。” 刘裕正色道:“那查出隐户之后,你有办法能让他们把这些钱吐出来,甚至更多地充公上交国库吗?” 徐羡之的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查出隐户后,就看是公办还是私了啦。如果是公办,那把人口编户齐民,收归国家所有,然后分配无主的荒地给这些丁男,让他们种地交税,但后续仍然会有不少麻烦,比如这些丁男可能会逃亡,或者是重新在世家高门的庇护下失踪成为佃农,我们想要征丁抽税,在基层缺乏足够多的吏员,能控制这些人的情况下,还是不容易。”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的私了,就是跟世家大族作些交易,允许他们继续保留这些丁男人口,只是需要按这些人的数量,以低于国家正税的钱,上交国库,而且我也不能再从这些人口里抽丁服役,是吧。” 徐羡之叹了口气:“这也只是不得已为之的缓兵之计,如果不这么搞,跟世家高门和吴地豪强现在就翻了脸,那你之后的平定妖贼作战,他们就不可能积极地配合,更不用说未来的北伐,平定天下之战了。我想,如果是穆之或者是王皇后在这里,也会作同样的选择。” 刘裕的眉头一皱:“那你有多大把握,这些世家豪强,会跟我们作这样的交易?他们会不会转而去扶持希乐,让希乐来取代我呢?” 徐羡之的嘴角轻轻地抽了抽,犹豫了一下,说道:“会的,如果他们能选择的话,肯定是宁可选择希乐作为合作方。但这件事,不取决于他们或者是希乐,而是取决于你。之前多年,希乐和谢混,郗僧施他们结盟,拉拢上层世家,而同时靠刘婷云四处活动,去结交中小世家和吴地豪强,所以,支持希乐的人,不在少数。这也是刘希乐在你征伐南燕时,敢于主动出击,想借军功与你夺权的根本原因啊。” 刘裕沉声道:“可是现在希乐失败了,虽然他动员了多年布局的地下军团,在这回的建康保卫战中也立了功,但最多是功过相抵,刘婷云也死了,之前给他提供军需粮草的不少世家,多年来对他的投资是打了水漂,他们还会继续支持刘希乐吗?” 徐羡之平静地说道:“我想,还是有一定的可能继续支持的,不管怎么说,前期已经花了这么多钱粮和心思了,要是现在就断了和刘希乐的关系,那无异于以前的投入打了水漂,再说了,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合适人选。无忌已死,而阿寿跟你是过命的交情,这些世家高门,在北府军的大将大帅中,只有刘毅一个选择。所以,你只要能想办法控制住刘毅,把他远远地调任他处,不在建康城中或者是在吴地为官为将,那就能切断他们的关系啦。” 刘裕笑了起来:“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你放心吧,只要能借这次的清查,发现这些世家高门在吴地的地下力量,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建康城中没有了希乐的地下军团,三吴之地也没了世家高门的后备大军,即使再有什么人想搞什么阴谋诡计,我也可以轻松平定啦。羡之,出征船队的事情,你还得多多费心,加快进度,荆州的道规那里,我不能拖太久,让他独面强敌。” (本章完) ===第四千四百六十九章 雍州兵马欲归乡=== 荆州,首府,江陵,刺史府。 刘道规一身将袍大铠,正襟危坐于刺史大案后的胡床之上,两列文武官员,分列堂下,左首第一位的鲁宗之,与右首第一位的檀道济,分别身着北府与雍州两支不同规制军团的衣甲,而他们的身边的将校们,也是同款打扮,看起来泾渭分明,但都不约而同地透出一股子英武之气,甚至还在明争暗斗,一较高下呢。 刘道规穿的,倒是荆州本地的衣甲,颜色上也雍州和北府两军截然不同,在这种情况下,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一张塘报之上,神色从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 鲁宗之的身边,高大雄壮的鲁轨有些按捺不住了,沉声道:“征西(刘道规现任军职是征西将军,高过他荆州刺史的官位,而且这是军议,一般称呼军职),建康那边的方向,有什么战况和消息吗?” 刘道规抬起头,摇了摇:“仍然没有任何消息,自从刘希乐的豫州兵团在桑落州战败之后,我们和建康,豫州方向的所有联系就全部切断了。” 鲁轨有些不满地说道:“我们在江陵之战后就应该全军东进,跟刘希乐的豫州军团夹击妖贼才是,那样的话,也许豫州军团也不会全军覆没。” 檀道济的身边,傅弘之的声音冷冷地响起:“象齿兄弟,这种话请不要再说了,他刘希乐自己都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就全军西进,我们当时刚刚恶战一场,兵力损失也不小,还要整编俘虏,打扫战场,哪有余力再陪他打一场决战?” 鲁轨咬了咬牙:“话虽如此,但大胜之余,就算不跟妖贼决战,前出攻击长沙,岳阳,巴陵一带的妖贼后勤兵站,切断其补给粮道,也总是可以做到的。” 朱超石轻轻地叹了口气:“象齿兄弟啊,妖贼的主力可是直接大军开拔,全军东进呢,根本没顾虑后方的事,他们打败了希乐的豫州军团后,取得了其大军补给,然后迅速地攻掠江州,横扫豫州,一路之上,各路势力纷纷倒向妖贼,连豫西大别山区的氐人部落,也投靠了他们,这也是我们跟建康的联系完全中断的原因,现在整个东部,我们所知道的还在战斗的,只有庾悦的部队,还在江州打游击,这种情况下,我们贸然轻动,只怕会步刘希乐的后尘,遇到妖贼的伏击呢。” 鲁宗之看向了刘道规:“征西啊,小儿虽然年轻冲动,但说的话并非不在理,现在追悔上次的决战没有出兵,已经没有意义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我们都不知道建康方向的战况如何,就这样一直守在江陵,还要守到什么时候?” 刘道规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我们不用太着急的,以我看来,建康如果有危险,早就丢了,而妖贼但凡在战场上取得优势,一定会向我们出示战死将士,尤其是高级将领的首级,以动摇我们的军心士气。” 檀道济点了点头:“不错,当初无忌哥战死的时候,他的首级就被拿到江陵城外的江面上恐吓我们。可是豫州军团如此惨败,他们也不过拿出周安穆等二十余名中级将佐的首级,刘希乐和几位副将的首级,都不在其中,这也能证明,他们应该是逃出生天了。” 鲁宗之的眉头一皱:“可是豫州军团全军覆没,却是证明了的战果。刘希乐并不是收拾残军退走,而是下落不明,就算他逃了出去,也不过是个光杆将军而已,豫州一失,建康再无屏障,而上次刘大帅跟我们说过,征燕大军暴发了疫病,一时难以回来,这种情况下,他们如何守住建康?” 刘道规平静而沉稳地说道:“我并不担心这点,刘大帅,我的大哥,他是无数次能创造奇迹的男人,也是大晋的柱石,如果建康被攻破,那妖贼肯定也早就会拿俘虏或者战死的朝中百官,甚至是皇室宗亲的首级来这里耀武扬威,到现在还没有点消息,那只能说明妖贼的攻击不顺,甚至是顿兵坚城之下,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鲁宗之咬了咬牙:“对征西你确实有利,但对于我们雍州兵马,可就未必了。征西啊,不是我催促出兵,实在是因为我们雍州有自己的特殊情况,毕竟这里离襄阳,离南阳诸郡有千里之远,我们这回出征,带走了雍州军团的主力,现在襄阳空虚,更要命的是,秋收的时间已经快要过去了,如果我们再不回去,恐怕今年地里的粮食,又无从收起啦。” 檀道济的脸色一变:“老鲁,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分兵啊,收割麦子的事,让妇孺都能办到,何必要这一万五千精兵回去呢?” 鲁宗之的眉头一皱:“这次不一样,我们跟后秦已经交恶,现在虽然没有公开开战,但是后秦在洛阳的兵马,却是多次出现在秦晋两国的边界上,我昨天接到消息,更是说后秦的步骑三万余,已经在洛阳以南集结,准备攻打雍州,这个时候,粮食全在地里还没收割,要是割麦收粮的时候,碰到秦军来犯,那就是人粮两空了,甚至几个大城,都可能会给攻取。” 说到这里,鲁宗之顿了顿:“既然征西判断现在的情况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建康也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那我们留在这里也没太大意义,请征西给我二十天时间,等我的兵马护送了百姓收割完粮草,轮换了部分兵马之后,一定还会再来的。” 朱超石的眉头一皱:“老鲁,这个时候,粮食少收一年都没什么的,官仓里有存粮,实在不行,荆州这里的粮草也可以支援你们。但若是分兵,荆州这里突然有战况,或者是前方军报传来,要我们进京勤王,那我们就少不了你这支精锐军团了。” 鲁宗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难道荆州的北府名将,精兵锐卒,就离不开我这万余雍州军团了吗?荆州的粮草已经收割完毕,却让我雍州的麦子烂在地里,有这个道理吗?” ===第四千四百七十章 换装易帜援雍州=== 檀道济和朱超石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在这个时候,雍州兵马想要回去,万一妖贼打过来可就少了一大助力,但是于情于理,又不能不放这些已经来了大半年的援军们回家,毕竟呆在这里离上次的大战已经近三个月了,一直无所事事,这确实是个两难的问题。 刘道规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既然鲁将军这样说了,也确实离秋收结束只剩几天,后秦兵马虎视眈眈想要来抢粮抢人,那我们没有理由继续留下雍州兵马,只不过,我想问一下老鲁,你是一定要这支兵马回雍州休整,与家人团聚个二十天呢,还是只要收了麦子就回来?” 鲁宗之勾了勾嘴角:“我的这些部下也是从雍州的各村各乡征召而来的,平时也是务农为生,想要回家,那基本上一放要一两个月的,路上都需要时间,还要重新集结,非常麻烦,所以这次我们回去,是不准备解散回各家,而是集中在襄阳甚至是更北的樊城一带驻扎,让百姓们去收割麦子,他们起到保护和威慑后秦军的作用。” 朱超石勾了勾嘴角:“原来你们是怕后秦军过来抢粮,所以要回去驻守一段啊,可惜了,正好是在这个时候。” 鲁轨叹了口气:“小石头啊,你是不知道雍州南阳那边的情况,当地的后秦驻军,很多也是那些部落征召来的蛮子,他们是天生的强盗,以前跟大晋关系不错的时候,还能约束一二,但也有军士假扮马贼强盗的,后来两国交恶,干脆彻底就不装了,尤其是秋收时节,就会几十人,数百人一股地过来打草谷,不仅是抢粮食收麦子,还会抓壮丁和女人小孩,以补充其人口,我这几年带着雍州北边的守军,跟他们打过很多仗了。” 檀道济点了点头:“略有所闻,雍州是北方的门户,也经常会有关中和中原的汉人百姓,不堪受到胡人的欺负,举家南下的,两国为了这个事情,互相间搞的摩擦也不小。” 鲁轨正色道:“是的,现在南下的流民里,也有时候会有些后秦安插的奸细,想要过来作内应的,所以在这种秋收的时候,他们关中的流民收了粮食后举家逃亡的,总也会有个几十数百户,这些需要我亲自带兵接应,并排查核实其身份,征西啊,真的不是我们在这个时候故意想走,而是实在是需要离开个十几天,二十天,等这些事情处理完,我们马上就回来。” 鲁宗之微微一笑:“是的,基本上就是要保护收割秋粮,威慑后秦军不敢造次,再一个是为了接应南下的流民,他们往往也是要秋天收了粮食后才能走,再拖一段时间,分散去收粮的后秦军重新集结,他们想走也不容易了。征西啊,我们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内,一定会回来的,反正现在在这里也无事可做,再说我们这次回来的话,还可以带几十万石雍州的粮草回来,减少荆州的消耗呢。” 刘道规笑着摆了摆手:“你们是来帮忙的,而且是帮了大忙的,得是我们供应你们吃喝,甚至是提供个百万石军粮作为答谢才是,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带粮草过来呢。不过,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已经了解,我看这样如何,你们去当阳,长坂那里,不回雍州。” 鲁宗之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这又是为何呢?”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现在当阳那里,是集结了荆州北边的各地兵马,以防妖贼从江夏一带的进犯,同时为雍州作为后援,确保两州之间联系的通畅。那里的守军也有一万左右,虽然战斗力与雍州军不可比,但人数并不少。” 鲁宗之点了点头:“是的,这一万多兵马,如果来江陵,三天左右就可以到,如果不是因为要防备桓谦的余党和流落各处,作为盗匪打劫的那些苟林的部下,是有点浪费了。刘遵考将军现在就是带着这些部队驻扎当阳,我觉得如果平定完了这些余匪,可以让这支部队大半回来。” 刘道规笑了起来:“他们毕竟是一些民夫壮丁临时征召起来的,缺乏训练,战斗力跟我们这些主力部队不好比,所以剿灭这些小股残匪,用了两个多月还没打完,不过现在已经不差多少了,就两个大寨子还没攻破,如果是换了老鲁你的雍州兵马,我想,三天之内,就可以清理完成啦。” 鲁宗之点了点头:“这话没错,如果是我们雍州军,打两个山寨,不要说三天,一天半就可以拿下了,不过,我们这回没有空,要回雍州呢,如果回来的路上,倒是可以顺手帮忙破寨平贼。” 刘道规沉声道:“去雍州要来回近两千里路,走就要走十天以上,太远了点,时间浪费在路上,没有意义,我看这样如何,你们去当阳那里,和刘遵考所部交接一下,换下装备与衣甲,让刘遵考的军队,穿着你们雍州军的衣甲,打着雍州军的旗号,回到南阳,如果觉得这样做有破绽的话,可以让象齿为将,打先锋,带着千余本部人马,先回襄阳,而老鲁你带着大部分的主力,换上荆州兵的衣甲,留在当阳那里,一边破贼平寇,一边等我们这里的消息,万一有事,也可以随时来援。” 朱超石哈哈大笑起来:“好,太好了,这个办法好,这样雍州兵就留在当阳那里,离这里不过三天的路程,急行军的话,两天就能赶回,如果是骑兵为先锋杀回来,一天多点就能赶到。这样就算妖贼大军前来,也能赶回来参战了。有一万多人马去雍州,想必后秦的奸细也认不出这是不是真正的雍州军,加上传递消息所需要的时间,后秦主将是不敢轻举妄动的,等他们知道上当,我们这边的秋收和接应流民的事,也都完成了,他们再想有所动作,也来不及啦。” (本章完) ===第四千四百七十一章 宗之亲回雍州地=== 鲁轨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办法不错,只要我带少量兵马先锋而行,到了雍州,后面大军也着雍州军的衣甲旗号,后秦军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这几年的这种边境秋收摩擦战,他们可是给我狠狠地教育过不少,现在有所异动,无非也是看我们父子带兵在外,想占点便宜罢了,真要说大军攻打雍州,我看是不敢的。” 鲁宗之沉吟了一下,说道:“不错,我们在后秦的内线人员也说,秦军上次大军出动,屯兵豫西北,联合司马国璠,司马楚之这些叛贼,作出要大举进军的样子,但是后来却是收兵撤退,连带着司马国璠他们也退回了后秦境内。” “现在不排除司马国璠,司马楚之这些人想要趁机夺占我雍州的一些边地,他们本就是大晋的叛徒,吸引起一些大晋内部对朝廷心怀不满的桓楚余党,是有优势的,我倒不是怕秦军来袭,而是有点担心司马国璠他们也象在豫西北那样搞几个钉子,长期驻扎来恶心我们。” 檀道济点了点头:“是有这种可能,不过,桓氏和司马氏是有大仇的,你说的桓楚余党去投奔这些司马氏的反叛宗室,可能性不太大吧。” 朱超石摆了摆手:“道济,我不这样想,桓氏和司马氏的宗室亲王们争权夺利,势同水火,是因为他们想争夺天下的控制大权,想争夺九五之位。可现在,桓楚亡了,司马氏的这些宗室也是叛国弃家,跑到后秦那里流亡,两边都是失意之人,也不存在争权的可能,那就有可能同流合污,并在一起。” “就象妖贼,曾经也跟桓谦,苟林他们有过合作,当时一起要冲着荆州来呢,但是等妖贼打败无忌哥之后,就是大举东进,想要夺取建康,一举推翻大晋,桓谦和苟林二贼就跟他们翻了脸,自行其事。可见这些坏人,反贼们,一旦没有了共同的目标,就会散伙甚至反目成仇,但如果有共同的目标,就可能联合。” 刘道规接过了话头:“小石头的话,深得我心,贼人们是有可能联合的,这些大晋的叛贼,后秦也不会多喜欢,留在后秦境内,要消耗他们的粮草,占据他们的地盘,甚至将来可能尾大不掉,割据自立,所以他们是肯定想把这些人早点赶到大晋境内,让他们来消耗大晋才是。”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鲁宗之:“老鲁,你担心的就是这次雍州军团长期在外,可能会给司马楚之他们也趁机攻占些地盘,然后招纳雍州范围内的各路贼寇,以后秦为后盾,割据一方,尾大不掉吧。” 鲁宗之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正是,如果只是来打打草谷,抢点秋粮,甚至是劫掠一些人口,我倒不用太在意,但是要是占了一些边境的郡县,尤其是占了武关那一带的上庸,陕城这些地方,隔断了关中流民南下投奔我们的通道,甚至可以吸引我们这里的人投奔他们,那可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鲁宗之沉声道:“若是这些反贼夺了我们秋收之粮,再占了州郡,以这些粮草为旅馆,让雍州各地的叛贼,还有盗匪们,甚至是一些雍州大族庄园坞堡中,那些受了欺负想要脱离的庄客佃户们,都去投奔,那势力,可就会增强了。” 刘道规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的,若是内外勾结,就麻烦了,雍州这里,本身就是北上想投胡虏的大晋内部反贼,和胡虏那边想要南下的流民义士,以及各地的豪强寨主,坞堡大族们很多,民风强悍凶狠,很多也是在各地打散了的散兵游勇,来此以佣兵的身份立足。也只有老鲁这样的猛人,才能镇得住。” 鲁宗之叹了口气:“我自己就是当初关中南下的流民,深知这点,在这里的人,不怎么讲忠义家国,只认实力,谁有兵有粮,他们就投靠谁。之前我一直带兵镇守,谁来打谁,才让本地人服气,这回我出来大半年了,雍州内部已经有了一些杂音,说我在荆州战事不利,甚至是给扣为人质,部队也给吞并了。” “我的一些在外地的部下,其实也是当地的有力人士,连他们都在悄悄地问我,究竟在荆州这里怎么样,是不是就回不去了。其实他们的这回秋收,一直没有自己行动,自己派兵去保护收粮,也是想看看我这个刺史,这个将军是不是真的就不管他们了。” 朱超石倒吸一口冷气:“怎么还会有这么麻烦的事?都是朝廷的兵将,官员,这一听,弄得跟山寨码头似的啊。” 鲁宗之正色道:“因为雍州之地本身就是身处中原与荆州,还有关中的交界,人员复杂,自古的时候就有朝秦暮楚之说,这里的百姓忠于哪国,也是看你有没有实力,而不是空口谈什么家国大义。” “老实说,就算是我,当年从关中逃离南下,一来是跟当地的一个豪强有仇,呆不下去了,另一个,也是看当时桓氏在荆州的实力强大,公开张榜招纳天下英杰,还经常出兵保护从关中南下的流民,这才让我下定决心呢,现在来雍州的人,也多半如此,要是你连雍州本地的百姓都无法护佑,那更不会有人来投奔了。” 刘道规点了点头:“那老鲁你还是要坚持全军带去雍州,稳定局势吗?” 鲁宗之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你说了可以用当阳的驻军易帜换甲来替换,这也不失一个办法,只不过,只让鲁轨带千余人回去,那容易给看出破绽,我意,由我本人带五千人回去,留一万人驻守当阳,鲁轨带队留在这里,对雍州军民就说偏师正在围剿当地的山贼,征西,你看这样如何呢?” 刘道规微微一笑:“就按老鲁你说的办,不过,你可得快点回来哦。” 鲁宗之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多谢征西的成全,一个月内,我定带两万大军回归!” ===第四千四百七十二章 子弟为质雍州固=== 傅弘之摸了摸脑袋:“两万?鲁将军你不是只带五千人马回去吗?怎么回来就有两万人了?” 鲁宗之笑道:“我这次回去,如果能吓得后秦不敢出兵,我们粮草充足,那雍州各地的豪强就会放了心,甚至是关中还有中原之地的不少势力,也会转而投向我们,来雍州定居。我如果是吸纳了这些力量,那雍州兵马,能一下子多出来两万以上,而且这些人想要立功得赏,如果在雍州无仗可打,那肯定会自告奋勇地来荆州这里与妖贼作战呢。” 刘道规点了点头:“这也是你检验这些新附之人的一种手段吧。” 鲁宗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得意地说道:“是的,人心隔肚皮,是不是奸细,战场上见分晓,新来之人总要做点事情证明自己的能力,也证明自己对大晋的忠诚,我在雍州接纳这些远来流人的办法,就是来了以后,先让家属留在襄阳城外的军营之中,一来有军粮可以吃,在军中也可以得到保护,二来让他们也能在军中做点后勤之类的事情,顺便充当人质,如果他们家的男人在前线反水或者是作战不利,那后方的这些家属,就得当奴隶了。反之,如果是奋勇作战而死,那我一定会收养这些家属的。” 刘道规叹了口气:“这种还是类似靠控制人质的办法来控制军队,不一定能得到别人的真心啊。” 鲁宗之冷冷地说道:“我没有征西你的气度,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因为在雍州之地,我见多了各种背叛与离弃,最后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能控制住人,而且来雍州的,也都知道我的这个规矩,他们肯来,就是愿意接受这点。还有就是雍州各地的豪强和山寨,我不能强行派兵去接手他们的地盘,那会激起他们的反抗,但也不能坐视他们尾大不掉,所以,我也是要他们派儿子过来。” 檀道济点了点头:“雍州质子旅,早有耳闻,听说这一旅足有五百精锐,可都是雍州各路豪强山寨的寨主之子啊,这回随你前来的,也有这支部队呢。” 鲁轨笑着摆了摆手:“在我们雍州军中,没人把这支部队看成是人质,大家是同吃同住,一起训练的好兄弟,我从当兵开始,也在这个旅里,和全旅的兄弟都认识,而且,我也曾经到过这些兄弟们的山寨,堡垒之中,跟那些大叔大伯们也都混熟了,这算是互相到对方的地盘上服役一段时间,以结其心哪。” 檀道济服气地点了点头:“怪不得老鲁你能在雍州稳坐这么多年,还是很有手段的啊。这么看来,你确实要回去一趟,光是这个质子旅,如果长期呆在我们这里,他们的父叔们,会心生疑虑的。” 鲁宗之正色道:“所以,我必须要回襄阳一趟,除了收粮之外,也要稳定人心,在雍州也一直有传闻,说是征西对雍州早就有想法,想要借机除掉我们父子,然后接手质子旅,以此来强迫雍州各处势力效忠。如果我在这里呆太久,质子旅也迟迟不在雍州出现的话,恐怕这种流言,会让越来越多的人相信。” 刘道规笑了起来:“那些流言不攻自破,如果我们想要雍州,那一纸调令,让老鲁你带兵赴任他处,比如去当豫州刺史便是,何必这么麻烦呢?” 鲁宗之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言之色,笑道:“我这个人比较恋家,不想动来动去的,雍州是我呆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对我来说,已经是故乡了,别说豫州,就是拿扬州刺史来换,我也不想动呢。” 刘道规的嘴角微微勾了勾,转而笑了起来:“老鲁啊,咱们都是朝廷的封疆大吏,手握重兵,镇守一方,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臣子,需要服从朝廷的调遣,就象我,也在这荆州有四五年了,我的家眷,亲卫们也在这里,他们的不少人都在这里成家立业了,但如果是朝廷需要我们去别处,比如说去巴蜀,去中原,或者到建康为官,那我也得随令而行,第二天就交印上路啊。” 鲁宗之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个道理,我鲁宗之当然明白,征西啊,你看这回妖贼起兵,荆州危急,不用朝廷的调令,甚至我都没接到你的求援信号,这不就自己带兵来援了嘛。老鲁自然清楚,我们鲁家的今天,是谁给的,是怎么得来的。如果是朝廷命令,大晋的要求,我自当肝脑涂地。” 说到这里,鲁宗之的双眼猛地圆睁,话锋也为之一转:“不过,因为这二十多年来,老鲁一直呆在雍州,所以很多雍州的豪杰,比较认我老鲁这个人,人家把儿子都送到我这里接受营伍之事的训练了,就能看出这种信任,要是突然换个人去当这雍州刺史,恐怕这种信任合作关系,都无法继续了吧。” 刘道规心下雪亮,明白这是鲁宗之不想离开雍州的说词,但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得顺着他的意思,不然把他逼急了,以为朝廷真的要夺他的权,收他的雍州,恐怕这鲁宗之回去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呢。 于是刘道规哈哈一笑:“老鲁,在雍州地界,只有你说话算数,这点,无论是我大哥,还是我,都很清楚,大晋不可一日无雍州,雍州不可一日无你鲁刺史啊。放心,我这里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在荆州一天,这雍州刺史,肯定是你老鲁的,就算你不想当了,象齿也会接替这个位置。” 鲁宗之的脸色一变,他也没有料到,刘道规居然会作出这种承诺,他上前一步,直视刘道规:“征西,此话当真?” 刘道规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这是军议,这里是帅府,军中无戏言,我身为荆雍军团的主帅,身为荆州刺史,说的话怎么可以不作数?老鲁,你放心,就算你这回立功升迁,进京为官,只要我刘道规还坐在这个位置上,雍州,仍然由你的公子接手,有违此言,人神共弃!” ===第四千四百七十三章 授受大州非权宜=== 刘道规右手举指向天,左手则按在胸口,这是京口人最隆重的发誓姿势,所有人都为之色变,就连刚才一刹那间想要劝谏刘道规的朱超石和檀道济,这会儿也只能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转而一声叹息。 鲁宗之的眼中泪光闪闪,沉声道:“既然征西都这样盟誓了,我还有何可说的?一言为定,我去雍州一趟,马上就会回来的,雍州上下,只要我鲁宗之还活着,就一定会全力供征西的驱使。” 鲁轨嘟囔了一句:“我们本来就是要听朝廷的号令的啊,父帅你…………” 鲁宗之打断了鲁轨的话,正色道:“不,象齿,你听好了,我们谁的话也不听,只认征西这位大哥的。朝廷今天姓谢明天姓桓再后来又可能姓刘,我们鲁家经常不知道听谁的好,但给了我们鲁家能一直镇守雍州的誓言,只有征西,所以,只要征西还在荆州当刺史,或者是以后到了朝中掌权,他的命令,你必须服从,明白了吗?” 鲁轨连忙点头道:“明白,父帅,孩儿誓死追随征西。” 众将们心中一阵感慨,鲁宗之这也是精明人,拿住刘道规的话头,连儿子未来的雍州刺史之职,也包括在内了,这算是一种另类的托以子侄吧,只要刘道规不倒,只要他还说话算话,那这雍州,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就一直姓鲁啦。 刘道规微微一笑:“这是应该的,我刚才就说过,大晋不可一日无雍州,雍州不可一日无你老鲁啊,即使老鲁不在位了,小鲁将军也一定能守好雍州的,等到北伐成功,雍州不再成为边境时,是去是留,到时候一定会尊重鲁家的意见,我还是这句话,只要我是荆州刺史,那雍州,就要麻烦鲁家的。” 鲁宗之笑了起来:“好了,那我们说什么也要帮你守住荆州,让你一直当这个刺史呢,多的不讲了,我们速去速回,安抚好了雍州的豪强们,我会带新的援军过来的,象齿,你也动作快点,当阳那里,还要你早点到位呢。” 这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先后走了出去,而雍州将佐们,也纷纷行礼退下,人满为患的殿中,顿时就少了一小半的人,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了。 刘道规神色平静,看着周围的荆州和北府将吏们,说道:“大家也各自去准备一下,有备用的荆州衣甲,现在就可以和雍州的将士们互换一下,免得到了当阳之后换装来不及,各部清点好人马粮草,随时准备出击。小石头,道济还有王长史留下,其他人退下。” 所有人依令而行,偌大的殿上,就只剩下了四个人,一身文官服的王镇之,在所有人都出去之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征西啊,你怎么能就这样把雍州给了鲁家?这种私相授受,可是违背朝廷法令的啊,要是给人弹劾,你自己都要丢官啊。” 刘道规淡然道:“鲁家父子的心思,你们还不明白吗?他们想跟桓氏一样,世袭雍州,哪儿都不去,就算有人入朝为官,也要有子侄继续留守雍州,如果我不答应他们,没确保他们的地位,那可能鲁宗之就会一去不回,或者是从此出工不出力,今天在军议上他突然提及秋收回州之事,其实就是在向我,向朝廷要条件,要待遇,以换取他的忠诚。” 朱超石的眉头一皱:“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点,他来荆州也大半年了,早不提晚不提,偏偏今天提,秋收也过去一大半了,明显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出了什么事情,让他要提这个条件呢?” 檀道济喃喃道:“也许,他也是要给自己留后路了,毕竟希乐哥战败,豫州军团全军覆没,建康那里打了这么久没有消息传来,至少说明妖贼还占了上风,还能封锁我们跟建康之间的联系,看来是凶多吉少。万一妖贼真的攻下建康,他也要想想未来怎么办啊。”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我们早就商议过,不管建康是否失守,我们身为大晋的官员和将校,都要奋战到底,直到恢复大晋,但我们是北府军,而王长史他们则是食大晋多年俸禄的士人,我们这些人,尽忠报国,以死相拼是没问题的,可是普通的百姓,将士们,就未必会这样想了。” 朱超石点了点头:“是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象之前桓玄篡位,建立伪楚时,天下人也是顺从了,若不是寄奴哥奋起反抗,我们现在可能还是楚人呢。” 檀道济叹了口气:“也是因为桓玄倒行逆施,诛杀北府旧将,又不抚恤百姓,这才让天下人失望,但如果真的让妖贼得势,攻取建康,那我们就可能象之前的北府宿将,无终伯,袭叔,谦叔,素叔那样,被妖贼屠戮了,毕竟,跟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相互之间仇恨太深,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这些为将的。” 刘道规正色道:“我们这些将校和士族们,受了国恩,食了君禄,需要一死报国,就算大晋没了,我们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得战斗到底。可是鲁宗之他们不一样,他们跟妖贼没太深的仇,一向也只是盘踞雍州,如果变天,他们是有可能倒向妖贼的,就象桓楚灭亡后,身为桓楚州刺史的鲁宗之,也是归顺了大晋一样。在这种时候,我身为荆州刺史,有节制诸州,便宜行事的大权,为了稳住鲁宗之,确保雍州兵马在这种时候站在我们一边,不得不这样做。” 王镇之长舒了一口气:“征西的胸襟见识,真的不是凡人啊,当初你也是为了让鲁宗之心服,单骑入他大营,还把江陵托付给他,这才取得了鲁宗之的信任,今天的事,虽然于朝廷礼法不合,但也是无奈之举,我是会为你作这个见证的。” 刘道规微微一笑:“不,镇之,你理解错了,我这并不是权宜之计,或者说事后耍赖不认账,而是确实想起码让鲁家在雍州为官两代人,要想此地太平,安定,非如此不可!” (本章完) ===第四千四百七十四章 官员轮换控雍州=== 檀道济的眉头微微一皱:“可是,这样直接把整个雍州就姓了鲁,那不就是第二个桓氏荆州了吗?恐怕就连寄奴哥也不会答应的。道规哥,您虽然有便宜行事之权,可是这样裂土分疆,仍然是不妥吧。”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从程序和法令上来说,确实不妥,但是从实际角度考虑,未来的十年,二十年,雍州由鲁氏一族来控制,是必须的,换了其他人去那里,管理不好,甚至会引发内乱的。” 檀道济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可未必,他鲁宗之能镇守雍州,也不过是十几年前桓冲在北伐之后,把这南阳之地让给他这个出身关中流民的流民帅来管理罢了,到现在一直没有换人,换了别人,一样可以的。” 刘道规摇了摇头,叹道:“道济,你想的太简单了点,鲁宗之这个雍州刺史,能坐得稳,可不是随便派个人就行的,桓氏有那么多的部将官吏,就象小石头的父亲,为何不让他们来坐这个位置呢?小石头,你说说看。” 朱超石点了点头,说道:“先父在时,也曾经和我说起过这个问题,他说南阳之地,朝秦暮楚,从东汉开国时,就是豪强遍地,听调不听宣,连光武大帝也是亲征此地,才换取了邓氏为首的诸多豪强的表面臣服而已,这里北接中原,西北通向关中,南边与荆州相邻,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也形成了不少家族各据一方,如果碰到乱世,那就会有各路人马进占,互不统属,现在的雍州,就是这样。” “所以要能统治这雍州,就得象鲁宗之说的那样,以力称雄,这个力,不止是军力,实力,更多的是要让豪强大族,山贼马匪们服气的亲和力。鲁宗之自己是流民帅出身,从关中南下到此地,起码和关中南下的流民,有天然的认同感,再加上通过质子旅的这种方式,能互结信任,要知道,他可不止是收人家为质子,鲁轨作为他的儿子,一样是到这些山寨里当过质子的,相互间的信任,才是雍州这些年来平安的原因。” 王镇之点了点头:“是的,这种豪侠的性格和绿林盟主的作派,才是鲁宗之能镇得住雍州的原因,至于鲁轨,他从小就和这些山寨的关系不错,认这些寨主,堡主们为叔伯,所以在鲁轨的手中,也能稳定雍州。” 刘道规笑了起来:“还是镇之明白整理啊,我这个两代许他鲁氏镇守雍州,也不是心血来潮,不会让他管到第三代,因为鲁轨为人虽然强悍好战,是个难得的将才,但他并没有鲁宗之这样的格局和眼光,要他也学他爹那样,拿自己儿子去山寨当质子,他是做不到的。” 檀道济有些不服气地说道:“那鲁宗之怎么就能做得到?道规哥,你这样的断言,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刘道规摇了摇头:“因为鲁宗之是从关中南下的第一代流民帅,他一路亡命,历经艰险,也要被迫与那些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合作,为了生存,一切都好说。这就是他受了桓氏的收留庇护之恩,分疆裂土之情,但最后在桓楚灭亡时,也迅速地向我们投诚效忠的原因,因为,他要保全族的性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与之相比,什么忠义友情,都可以放一边。” “但是鲁轨不一样,他从出生起,就是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记事开始,就是将军公子,未来的雍州少主,所以心高气傲,让他去当质子的那些山寨,也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都是待若上宾,因为,如果鲁轨过得不好,那他们的质子,就性命堪忧。只要两边互相维持着忠诚和上下级关系,鲁轨就不会有危险。” 朱超石笑了起来:“所以,鲁公子的日子过得太好了,没有鲁宗之的那种艰难岁月,在他的手上,恐怕是做不到完全能控制住雍州的。” 刘道规点了点头:“现在的雍州,是边州,与后秦接壤,就象鲁宗之说的那样,他能靠自己的影响力和关系,引诱关中和中原的流民南下,也要阻止大晋国内的人,从雍州北上进入后秦叛逃,可谓任务艰巨,所以,在这个时候,不能打破雍州这十几年来好不容易形成的内部平衡,这个平衡,就是指鲁宗之和那些各地流民帅,豪强大族之间的关系。” 檀道济长叹一声:“这样说来,雍州确实现在离不开鲁宗之,可这样何时是个头呢?他们鲁家在雍州呆得越久,这种控制力越强,那雍州士民只知鲁氏,不知朝廷,这样不就变成第二个桓楚了吗?” 刘道规摇了摇头:“桓楚之所以能实际割据荆州,根本原因在于朝廷的无力,自大晋开国以来,就没有真正地控制过荆州,就算打内战,也不是对手,只能默认这种情况的出现,从另一方面说,荆州当时作为抗击胡虏的前线,也需要大将作镇,变成大藩镇独立抗击从中原和关中,甚至是巴蜀这三个方向的压力,起到拱卫建康的作用,桓氏坐大,也有其法理性。” “可是雍州不一样,等到我们北伐收复中原和关中之后,雍州就会成为内地,不再有这种专任专制的理由。就算这回消灭妖贼之后,我们也可以给鲁宗之上表请功,以其功劳,让其到朝中为官,而鲁轨则按我说的那样,提前升任刺史,然后,我们可以以北伐后秦的名义,向雍州派兵派官,就好比雍州的长史,司马这些官职,我可没说全给他鲁家,或者是由他家说了算啊。” 朱超石双眼一亮:“高啊,这招,既不违背诺言,也可以向雍州派军派官,这样等于是掺沙子,慢慢地架空鲁氏一族在雍州的地位,是吗?”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也不叫架空,只是按国法可以在雍州进行官吏的轮换和调整,雍州那里立了功的可以到别处任官,其他地方的文武也可以到雍州任职,这样不出十年,雍州士民也会知道,鲁氏之外,还有朝堂!” ===第四千四百七十五章 大州并非一姓有=== 刘道规的话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听他话的三人,全都深受感染,表情也跟着激动与兴奋起来,朱超石猛地一击掌,说道:“道规哥说得太好了,雍州之人,不可能一直只认鲁氏一家,不认朝廷,只要我们能派官,派军进驻雍州,一切都好说呢。” 檀道济笑了起来:“道规哥啊,你这回让一万荆州人马换上雍州军的衣甲,去雍州,是不是就不准备把这支部队撤回来了呢?” 刘道规微微一笑:“还是道济反应快啊,一下子就看出了我的用意,现在雍州军团主力在外,州内的兵力不足,我以助守的名义,让荆州部队过去,后面还要跟妖贼大战,那雍州主力还是要出征在外,这支荆州部队,就可以趁机驻守各处,跟雍州的豪强们结好关系,到时候为了供应这支军队,我们还可以在雍州专门派驻相应的官员,负责后勤等一系列的事。” “甚至后面可以让这支驻军,和雍州豪强的地方部队混编,也让他们不用出质子,也有进入朝廷官军的机会,而不是要向鲁宗之的部队提供丁壮,这样驻守在家乡附近,不用去几百里外的地方,想必这些地方豪强也是愿意的。” 檀道济双眼一亮:“道规哥,你的意思,是这一万军队,不是只驻扎在大城的军营附近,而是深入到乡,村,坞堡吗?” 刘道规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可以呢?这回不是正好要借着保护秋收的名义出兵进入雍州嘛,那自然是得到最基层有田地的那些村庄去。这样一来,可以在里地头,让雍州百姓能感知到,朝廷就在身边,保护就在村外,这不比鲁刺史的保护,更加靠谱嘛。” 王镇之的眉头还是轻轻地皱着,他说道:“可是这些豪强地主欢迎我们进驻吗?军队如果进入了他们的地盘,说好听点是保护,说难听点也是能控制和管理到他们的地盘了啊。鲁宗之一直不派兵这样下基层控制,恐怕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 刘道规淡然道:“这次不是有理由嘛,短期内是为了保护秋收,粮食能收上来,长远来说,为了平定妖贼,大军长期在外,雍州空虚,而后秦已经与大晋为敌,跟以前不一样,随时可能打过来,不止是抢个粮,抢些人这么简单,所以,需要在雍州搞村镇联防,州郡兵和民团齐心协力,共保桑梓。” 朱超石笑道:“这个借口真不错,但是那些豪强地主会吃这套吗?” 刘道规的眼中冷芒一闪:“为首的可能是内心深处反感这种大军下乡,影响他们的统治,但明面上不敢反,而且我们只驻军保护乡村,不去干涉插手他们的日常生活,军粮供应这些也从荆州调拨,不吃他雍州的粮草,这样他就说不出反对的理由。至于百姓们,有人免费过来帮他们站岗保护,那是求之不得啊。” 朱超石点了点头:“这样确实好,驻军从以前的到州府和几个大城,变成了到县驻军,甚至是到村,庄这些的坞堡外建立军营,那以后的这些雍州百姓服役,也不用远赴几百里外,直接可以进这些家乡附近的军营进行训练了吧。” 刘道规满意地点了点头:“是的,可以走京口模式,让百姓们来这种村,乡卫所训练之后,五户一保,十家一什,一村百户编为一队,给他们相应的装备,存于村里的仓库之中,一遇战事,可以村里人就武装起来,抵御外敌。雍州之地,本就是民风强悍,但鲁宗之一向以来也是怕这些豪强难制约,所以不给他们发放武器装备,我们如果开了这个头,鲁家在雍州的权威和统治,会慢慢地消退。” 王镇之摸着自己的胡须,说道:“只是,我们的计划虽好,可是鲁家也不傻,这样派兵下基层,去结好豪强,直接管理百姓,那岂不是架空他鲁氏在雍州的地位了吗,等他们回过神来,是不是会极力反对甚至搞出对抗摩擦呢?”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不会,因为鲁宗之会带着雍州主力在外作战,我这万余人马,在雍州只是助守而已,他开始不会反应过来,等仗打完了,他才会发现,雍州的各地豪强和百姓,现在也知朝廷,不止是认他鲁氏了,这时候想再回头重树威信,已经晚了。而且,他也没有理由让我们撤军。” 朱超石笑道:“是啊,打完妖贼,还要北伐,雍州是前线,肯定是要驻军屯粮的,光靠他雍州一地的军队,哪可能完成呢?到那时候,去的就不是一万人马了,而是几万,甚至十万大军,他更不可能有理由拒绝。” 刘道规点了点头:“所以老鲁最聪明的做法,是看到这种情况后,主动地自己到朝廷为官,会给他非常高的官职就任,而鲁轨当几年刺史后,也可以借政绩或者是战功升迁,调任他处,比如,到豫州或者江州这样的大州去当刺史,那对他来说,是升官。主动地把雍州的管理权交给朝廷,服从调任,不搞割据分裂,这才是鲁氏一族长久的富贵来源啊。我们不是桓玄对刘牢之,不会搞调虎离山,卸磨杀驴这些,这样会寒了功臣们的心。” 王镇之笑了笑:“真的是无懈可击的高招,征西啊,这个计划,是你早就谋划好的,还是最近才开始施行的呢?” 刘道规淡然道:“早在我上任荆州之前,就和我大哥,还有胖子商量过这些,荆州之地,对于大晋极为重要,千万不能出差错,南边的广州,还有北边的雍州,都有生乱的可能,还好这回鲁宗之站在了我们大晋这边,没有追随妖贼,但如果这些州郡不是朝廷能控制,那早晚都会脱离,叛乱,所以,我们需要用各种阳谋,把这些风险,降到最低。好了,关于雍州的事情,就议到这里,接下来我们得好好讨论一下,如何只靠我们荆州兵马的力量,起兵东进。” ===第四千四百七十六章 妖贼陷阱险避过=== 朱超石和檀道济收起了笑容,对视一眼,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朱超石看着刘道规,说道:“怎么了,道规哥,之前我们一直不出兵,怎么现在雍州兵要回去了,我们反而要讨论东进的事了?”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因为之前我们江陵水战,虽然大破敌军,但是也有大量敌军的散兵游勇,溃散在荆州境内,包括之前桓谦的部下和苟林的残部,都有不少是在四处劫掠,所以各地都没有平定下来,尤其是苟林的余部,很多是骑兵,就成了马贼,跟熟悉本地地形的桓谦余党们勾结在一起,祸乱四方。” 檀道济点了点头:“是的,之所以在当阳那里留了万余兵马,让遵考带着去平叛,主要就是这些盗匪实在让人头疼,如果只是苟林的那些羌人骑兵,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也不难对付,但是他们跟桓谦的手下联合在一起,就能有一些以前桓楚残党留下的巢穴,山巢作为依托,变成了山贼土匪。” “这些山贼土匪们,也有自己的眼线情报,大军在时,不敢轻动,但等我们集中兵力,在江陵与妖贼的水师决战时,他们就四处出击,抢劫我们的官仓与军粮,杀害我们的地方乡吏,疯狂报复,这两个月,我们大军仍然留在这里,但遵考的这支兵马,就是去分别消灭这些盗匪了,只不过,我们真的因为这些盗匪马贼,就按兵不动吗?” 刘道规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因为刘希乐全军覆没,大败于桑落州,我肯定早就出击了,但因为他的失败,我们跟建康的所有联系断绝,那边的战况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荆州内部不稳,就要出兵,一旦失败,就会出大的乱子,就象无忌的江州,本来他是兵马充足的,妖贼起兵之时,如果不是他贪功冒进,而是调集各郡兵马,集结于豫章,再与希乐的豫州军团会合,和我们荆州军团取得联系,配合作战,妖贼又怎么可能得势呢?” 朱超石的面色凝重:“是的,包括道规哥您,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不集中主力,而是分兵追讨妖贼,以至于给打了个伏击,这些都是教训哪。” 刘道规正色道:“是的,我也一时冲动,想要迅速地平定妖贼,犯了和无忌同样的失误,若不是妖贼的主攻方向是江州,而不是我们荆州,只怕身死军灭的,就是我刘道规了,可以说,无忌是替我而死的,这个教训,我必须时时警惕,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胜利,就失去了冷静的判断。” 说到这里,刘道规环视四周,他的目光,从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说道:“我们在江陵的水战中虽然取胜,但那毕竟是因为有小石头在敌营中相助,有一定的偶然性,如果对方的主将换成徐道覆,那就很难说了。而且,现在我们也知道,这只水师战船队,只是敌军分兵的偏师而已,绝非主力,他们的大军在击败了希乐的豫州军团后,一路向东,现在动向不明。” “我们如果贸然追击,一来荆州内部不稳,桓谦和苟林的残部还在四处作乱,我们无法远征,不然万一中了伏击出师不利,或者是长期在外作战无法回师,那荆州内部可能就先乱起来。我们在江陵之战后,能拿出追击的部队,不超过两万,而且没有大量的水师可以水陆并进。这实力比希乐的豫州兵团都差了很多,追击的话,只怕是非但救不了建康,反而会把自己赔上。” 檀道济的眉头一挑:“可当时为何我们不渡江南下,攻打长沙,巴陵诸郡呢,这样能占领荆南诸郡,断妖贼的后路啊。” 刘道规摇了摇头:“因为长沙和巴陵,虽然看起来是妖贼的粮道和后路,但他们敢于全军东进,连后路都不管不顾,水师船队覆灭后也不回来争夺荆州,那就说明妖贼是铁了心要攻打建康,绝不可能因为长沙和巴陵而回头。” “反观长沙和巴陵的守军,一小半是妖贼从广州带出来的老贼,其他大部分是我们原来荆南和江州的部队,大军战败后,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投靠了妖贼,再加上这些地方原来就有的各种地方势力,豪强大族等武装,占据了这些地方,形同割据,我们如果进攻的话,他们必会拼命抵抗。那我们的军队,就要陷在这些跟地方势力自相残杀,无意义消耗的地步。” 檀道济点了点头:“确实,妖贼也够坏的,先是逼这些俘虏和新入伙的贼人们残杀不愿意降贼的将士和官员,让他们手上染了血,无法回头之后,再留他们守卫后方,然后允许他们掳掠和抢劫四周的乡里,人的贪婪和杀心一旦给这样刺激起来,就会从保家卫国的官军,变成那种彻底的贼寇,从此也走上了不归路,所以说寄奴哥一向教导我们的好啊,除山中之贼容易,除心中之贼,可就难了。” 刘道规正色道:“所以大哥一直教导我们,我们是国家的正规军人,不是贼寇,即使是打赢了仗,也是因功赏赐,不允许自己掳掠,只可惜,我们北府军中,不止有大哥,象希乐哥,无忌哥他们,就是一直沿用以前刘牢之的那套,为了招收精兵强将,允许他们事后掳掠,这些人一旦打了败仗,就可能变成敌人,或者是成为匪类,现在遵考他们打的那些散兵游勇,不也是以前的楚军和羌兵吗?失去了军纪的约束和上级,那就彻底成了盗匪,祸乱这个天下。” 朱超石沉声道:“所以道规哥你早早就看出,其实妖贼是希望用长沙和巴陵来拖住我们的大军,甚至有机会可以再次偷袭荆州的。对吧。” 刘道规点了点头:“是的,我不能上这个当,因为打下长沙也没有意义,妖贼有豫州和江州的存粮军械,足够支持很久了,断他们粮道无用,只有我们自己把荆州安稳了,才可能组军出击,现在,正当其时!” ===第四千四百七十七章 贼兵突进向长沙=== 檀道济微微一笑,说道:“可是现在,雍州军要撤回,我们的实力削弱了不少,为何要在此时出击呢?”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因为我们有别的兵马助力,刚才鲁宗之和我提回去之前,我就接到了线报,一直在江州一带游击的庾悦,终于主动和我们取得联系了。” 这下连王镇之都脸色一变,讶道:“庾悦?他居然联系我们了?之前我们几次派使者去找他,但他都以游击不定的理由跟我们主动断了联系,怎么这回他居然肯找上我们了?” 刘道规微微一笑:“因为庾悦得到了情报,妖贼围攻建康数月,久攻不克,现在已经在全面回师了,而先头部队,则是他的老熟人,身为卢循亲传弟子的英纠。已经开到了江州的境内呢。” 檀道济哈哈一笑:“原来是英纠这小子,嘿嘿,上次江陵之战的时候,这小子自己不来,却把座舰开过来,我还以为,江陵水战中取了他的狗头呢。” 刘道规摇了摇头:“英纠是卢循的亲传弟子,也是妖贼中难得的凶悍之余,兼通兵法的贼子,超石,你在贼中呆过一段时间,应该对此贼有所了解吧。” 朱超石点了点头:“跟他确实有过一些接触,平日里也会讨论一些兵法,此贼的打法凶悍奔放,和徐道覆很象,擅长用轻兵奔袭,但是,跟徐道覆还是差了不少,主要是此贼对于情报,侦察这些不是太看重,如果布置好战场,让他伏击,执行,那会很出色,但要是让他独当一面,率兵打通前路,那可能会因为其冲动毛燥的性格和不设斥候的用兵而吃亏,我有点奇怪,为何会让英纠来当先锋呢。” 檀道济笑道:“这说明妖贼真的是在建康战败了,现在慌不择路,要迅速地逃回来,所以派这个能冲能打的当先锋,直扑我们呢。道规哥,建康那边的战况,还有什么更多的消息吗?” 刘道规微微一笑:“具体的消息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说我大哥在最危急的时候赶回了建康,坐镇指挥,而妖贼听说大哥回京之后,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坐失了良机,征燕的部队是从海路返回的,一批批地坐海船到了吴地,然后再回建康,所以时间拖得越久,对大晋越有利,等到妖贼明白过来之后,开始强行水陆并进地攻城,但已经失去战机了。” 说到这里,刘道规的嘴角轻轻一勾:“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希乐哥也平安脱险,听说是走了大别山,从那些氐人部落和山贼马匪的据点中穿行,历经千辛万苦,才回了京城,原来在京城中,早已经有他埋伏的地下军团,平时看起来就象普通的百姓一样,各行各业的都有,但给他回去一发动,就是超过万人的军团,听起来如同玄幻,即使是当年司马宣王的三千死士,也不过如此吧。” 三人全都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久久,檀道济才长叹一声:“天意,真的是天意,老天还是眷顾我大晋啊,最危急的时候,两大主将回京坐镇,只要他们精诚团结,联手对敌,那天下又有谁是敌手?这么说来,妖贼攻城不克,损失惨重,这才要仓皇逃跑,是吧。” 刘道规摇了摇头:“建康城中的兵力毕竟不足,守住就很不容易了,无力造成太大的杀伤,再说妖贼也不是水土不服,疫病横生,听说损失的兵力不过三万左右,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他们攻城不克,就只能调头回来,要么是夺取荆州,要么是打通回广州的通道。英纠应该就是做这打通回撤通道的先头任务。” 朱超石的眉头一皱:“我明白了,这一定是徐道覆要亲自断后,抵挡寄奴哥和希乐哥的追杀,抽不开身,另一方面,英纠虽然鲁莽,但正好可以利用他这种猛打猛冲的个性,先行试探一下前方是否有强敌或者是埋伏。” 檀道济点了点头:“我同意小石头的意见,英纠应该就是来探路的,再一个,他们可能也没把庾悦放在眼里,觉得英纠一来,就能吓得庾悦逃跑。不过庾悦这几个月在江州打得不错,听说把妖贼的粮道兵站搅得一团糟,这个公子哥儿啥时候长本事了?” 刘道规微微一笑:“他若是真的长本事,也不至于对付一个英纠都信心不足,还要向我们求救了。之前他打的不过是妖贼的留守部队,很多甚至是新附的山贼草寇,还有那些奸滑之徒,趁乱加入想要打劫的,可是英纠所部,却是妖贼起兵的精锐,部分是三吴老贼,其他也是广州一带附逆的蛮人,战斗力很凶悍,所以庾悦请求我们派兵接应他。” 王镇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可现在我们兵力不足,哪能去接应庾悦呢?我看,不如让庾悦撤回江陵,与我们会合,或者是我们派一支人马,渡江南下,攻打长沙,让庾悦来长沙跟我们会师也行。” 刘道规摇了摇头:“庾悦这几个月在江州一带抢了不少粮草军械,也把队伍发展到六七千人马了,这个时候要他放弃江州的根基,抛弃粮草军械,我怕他是不肯干的。他向我们是求援,而不是要我们庇护接纳他。” 朱超石点了点头:“不错,如果离了江州,那之前的战斗就前功尽弃了,留在江州孤军奋战,可以让他在战后得到很高的评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派兵去帮他打败英纠吗?英纠所部有多少兵马,实力如何?”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从庾悦所说的情况来看,英纠所部应该是三千人左右,但这三千人的战斗力很凶悍,而且英纠很自信,所过之处,几乎不设营寨,也不带走沿途的守军,看样子,就是想用这三千人马孤军突进,一路打通到长沙的通道呢。” 檀道济的眼中冷芒一闪:“那这块送上门的肥肉,可不能放弃了,道规哥,给我三千人马,我定教这小子,有来无回!” ===第四千四百七十八章 妖贼诡计欲击庾=== 刘道规的眉头微微一皱,陷入了沉思之中,没有说话。 朱超石和檀道济对视一眼,说道:“难道道规哥还有什么顾虑吗?” 刘道规叹了口气:“你们真的觉得,英纠才会是先锋?徐道覆不会在这个时候突袭庾悦吗?” 二将的脸色同时一变,朱超石若有所思地说道:“听道规哥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这种可能呢。兵法是虚实结合,不太可能完全是以真实的目的示人,那庾悦的塘报是怎么说的,他是如何知道英纠为先锋?”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这个他也没细说,只讲他有情报,能确定英纠是先锋,而且英纠一路前来,大张旗鼓,说就是来收拾他的,速度也很快,两天时间,就已经进入江州境内了。” 檀道济的眉头一皱:“这样细细想来,确实好像是有问题的,一般军事行动,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真要是想突击庾悦,将之消灭,应该是偃旗息鼓才是,不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地进军,再说,声势搞得太大,也影响进军的速度啊。” 说到这里,檀道济突然摆了摆手:“不过,我若是徐道覆,这个时候也不敢自己带兵前驱,毕竟撤离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寄奴哥又是天下无敌的战神,一旦没有精兵强将断后,给寄奴哥趁机突击,那可能大军直接就崩了啊。” 刘道规点了点头:“按兵法常理,确实应该是这样,不过,徐道覆此贼极为狡诈,也是胆子大得很,这种时候,兵行险招,明着让英纠上,但自己却是在暗中跟随,一旦庾悦的主力伏击或者是围攻英纠,他这支真正的伏兵就会出现,消灭庾悦。” 朱超石还是有些不信地摇头道:“妖贼应该没有这么疯狂,现在他们还有十几万大军,兵力上是有优势的,就是这样一路大张旗鼓地撤回,庾悦也只能让路,不敢伏击,如果是为了消灭一个庾悦而放弃徐道覆的断后,对他们来说,是得不偿失之举吧。” 刘道规叹了口气:“要是让卢循来选择,肯定是这样,但是徐道覆此贼,向来是出其不意的,你觉得他败退的时候他会伏击,你觉得他会断后的时候,也许他是打前锋,当然,这也是建立在此贼有充分的情报基础上,知道我军的行动,他才会随机应变。” 檀道济神色凝重,点头道:“是的,上次希乐哥的战败,包括之前无忌哥的失败,都是因为我们的动向完全在妖贼的掌握之中,他们天道盟的贼人会给这些妖贼通风报信的。而这点,我们一直没有解决。” 朱超石笑了起来:“我倒没这么悲观,要是天道盟或者是妖贼的眼线有这么厉害,怎么没拿下建康呢?起码说明寄奴哥和希乐哥这回,是破解了他们的眼线的,所以妖贼东进不成,现在是想撤回来了。不过…………” 说到这里,朱超石的眉头一皱:“妖贼有没有可能不走江州,而是从豫州撤离,攻打江夏,然后直奔我们荆州来呢?” 刘道规笑道:“你说的这个可能,我也考虑到了,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豫州过来,也需要穿越大别山区,那边的氐人部落虽然名义上归附了妖贼,但是现在妖贼攻击失败,也许他们会转变立场,持中立甚至是再次反正帮助朝廷,所以,徐道覆走这一路,是有风险的。” 说到这里,刘道规顿了顿:“至于另一个选择,就是不走豫西陆路,而是走水路前往江夏一带,徐道覆如果亲自领兵,那必是大军,我在江夏到乌林的这一带,立了不少烽火台,一旦敌军水师大量前出,必会察觉,只要他们没有战术的突然性,那我们可以从容应对,所以,徐道覆从水陆两路攻击荆州,可能性不大,我想,他如果真的亲自出马,那还是会对付江州的庾悦才是。” 檀道济点了点头:“只是消灭庾悦,又能有何用呢?我就是想不明白这点。庾悦肯定是不敢跟妖贼的大军交锋的,要么撤,要么逃,江州的通道,会让给妖贼,甚至直到现在,庾悦还没有攻下一个妖贼的大城,只是打个游击罢了。英纠这样大张旗鼓地过来,我还是不明白用意。” 王镇之突然说道:“其实,他们的用意并不难猜,无非就是两条,一是泄愤,二是立威。” 檀道济笑道:“请王长史说得更明白一点。” 王镇之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妖贼进犯建康不成,惨败之余,虽然兵力折损不多,但是士气受了很大的打击,之前妖贼一路胜利,势如破竹,这才有大批的乌合之众加入他们,就连我大晋被俘的将士,也有很多以为他们能夺取天下,进而同流合污,朱将军,我这个说法,没错吧。” 朱超石面色凝重,点了点头:“王长史说得不错,虽然有不少将士是忠义之士,宁死不降,但大多数人还是怕死的,在威逼之下,开始可能还是想着暂时屈身事贼,但眼见官军一败再败,妖贼兵临建康,而这一路上又允许他们奸淫掳掠,这激发了不少人内心深处的欲望与邪恶,毕竟,比起当官军时受到军纪制约,这样可以为所欲为,也能让一些本性奸邪之徒痛快。” 王镇之叹了口气:“如此伤天害理的禽兽之举,在正常的时候,是不能做的,因为有国法军纪的约束,可是妖贼本就是叛军反贼,就是要摧毁秩序推翻官府朝廷,所以起兵的过程中,为了吸纳这些乌合之众,同时也让站在朝廷这方的忠义军民们屈服,害怕,就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做这些事的人,是被裹胁了,他们以为,妖贼会取得天下,这样才不用担心以后失败后受到清算。” “但现在妖贼攻打建康不成,必会引发军中的士气低落,那反过来就是这些妖贼要受到清算了,老贼也许不怕,但新附之贼,必然心生恐惧,既而溃散,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要打几个胜仗,安定人心!” ===第四千四百七十九章 江州土豪两不帮=== 刘道规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妖贼的势力能迅速扩大,是建立在他们能取得一系列的胜利,让人以为他们可以夺取天下的基础之上,如果离了这个认知,那是不会有什么人去投靠极端,残暴的妖贼,毕竟,他们的那套做法,没几个正常人能受得了。” “在妖贼攻打建康之前,他们是几乎战无不胜,也只有我们在江陵一战打败了他们的水师而已,但那并不是决定性的胜利,反观我们荆州,江州,豫州三大主力军团,都是损兵折将,就算是我们荆州到现在,也是失掉了江南的整个湘州部分,只能说是保住了江陵以北的地盘而已。” “所以妖贼的兵力能在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从出五岭时的四五万人,迅速地扩张到三州之地,二十余万贼众,这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打胜仗的结果。” “可是建康一战,是对妖贼巨大的打击,兵马的损失倒在其次,关键是他们营造出来的那种战无不胜,攻无不可,天下唾手可得的印象,已经完全颠覆了,那些附逆作乱的乌合之众,看到妖贼也会失败,无法夺取大哥镇守的建康,那就会心生去意,这一路撤退,可能半数以上的兵力都会溃散。” 檀道济笑道:“所以,他们一定需要打个胜仗,证明自己还是很厉害的,而建康的寄奴哥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回来的路上,硬骨头也只有我们,多半也是不想主动去碰,那思前想后,也就是在江州还在打游击的庾悦,最容易拿来出这口恶气,一旦消灭了庾悦的游击部队,也无异于是给这些乌合之众,吃个定心丸,是这个道理吧,道规哥。” 朱超石微微一笑:“正是如此,庾悦一直是在打游击,没有坚固的城池可以据守,兵力也不过万人,是很容易就消灭的,只不过,他们如果真的想灭庾悦,应该是悄悄地进攻,以最快的速度偷袭庾悦驻扎的地点,而不是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地进军,那只会吓得庾悦不战而逃。”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我并不这样认为,庾悦好不容易在江州这样孤军奋战了半年,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离开江州,跑来投奔我们,你们说,一向胆小怕事的庾公,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呢?” 王镇之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其实也一直奇怪这个问题,庾悦并非将才,在江州又无根基,他怎么就敢在刘希乐战败,豫州军团全军覆没,几乎所有的后军将领全部撤退,连孟怀玉这样的名将也不敢前进接应败军的情况下,就留在江州了呢,就算他本人不要命了,那军需粮草从何而来?” 刘道规点了点头:“问得好,原来我也以为,他是有办法去劫掠妖贼的粮道,但后来的战况和情报表明,妖贼根本就是顾头不顾尾的打法,大军一路东进,完全不要后方粮道,这几个月来,长沙和巴陵的驻军完全是闭城自守,不往东边运粮,大江之上的妖贼战船,也只是来回巡逻,监视我们的动向,完全不是向前方输送兵员与补给。” 朱超石冷笑道:“所以说,庾悦根本断不了粮道,因为妖贼直接就没有粮道,那他取得补给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在江州去劫掠各种官仓和私仓,以战养战。” 檀道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他没这个本事,更没这个情报能力,要知道,在江州这里,庾家没有根基,可能连路都认不熟,更不用说到处游击作战了,他敢这么做,除非是在江州有熟悉地理和内情的人,作他的内应。小石头啊,是不是江州本地有官吏或者是将官在帮他?” 朱超石摇了摇头:“不,江州的官员,大多数是建康这里过来的世家子弟,如王弘这样的,还有象张裕这样的,江州之战,无忌哥败得太快,自己也战死了,整个江州,群龙无首,大部分的官员直接弃城而逃,如王弘,也有少量的官员没有跑掉,给妖贼俘虏后转而为妖贼效力,如张裕,至于本地豪强出身的各州郡的长史,司马等,或者是县丞,县尉这些官吏,则早早地逃回了自己的老家,结坞自保,以观天下大势,不敢轻易地加入任何一方。” “甚至是江州本地的民团,也多半是这种情况,溃散后占山为王,两不相帮,这种人,妖贼一开始是威逼利诱,甚至想要消灭,但后来发现,这些独立势力实在是太多,没时间一一派兵围剿,而且攻破的几个山寨,也早早地得到情报后再次转移了人马和粮草,妖贼拿下的,不过是一些空营而已,所以后来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默认这种现状,转而开出一些诱人的条件,封官许愿,让这些地方实力派主动来投效。” 檀道济笑道:“可是即使这样,也没几个出山的,除非是那些觉得妖贼可以得天下的乌合之众,这么说来,这些地方势力是处于观望状态,既不助妖贼,也不可能助官军,助庾悦,是吧。” 朱超石点了点头:“我认为是这样的。江州那边的土豪大族,一向是不太服朝廷约束的,历来也是处于荆扬之间,避免站队,因为一旦失败,就会受到清算,虽然我大哥当初通过赦免了胡藩而让江州士族们安心,但他们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赌上全族来帮助朝廷,尤其是在官军大败,失掉江州的情况下。” 刘道规正色道:“这么说来,庾悦在江州,是另有他的办法搞到粮草和军械啊,既不是劫掠妖贼的粮道,也没有获得江州土豪们的帮助,那他是靠什么撑下来的呢?” 王镇之微微一笑:“那恐怕只有一个可能了,当初刘毅战败时,大营里存了大量的军械和粮草,用于与妖贼决战的,刘毅战败后,大营中的守军是不战而溃,消失不见,连同这样粮草军械的下落也不为人知,当时我们以为是给妖贼取得,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我们的庾公,得了豫州军团的这批辎重啊。” ===第四千四百八十章 出兵江州夺庾部=== 檀道济若有所思地说道:“近半年来,一直有这样的传言,但始终无法证实,可是,从庾悦的表现来看,既不敢回建康,也不愿意和我们汇合一处,确实是太可疑了。我认为,王长史的推测,是正确的。” 朱超石叹了口气:“庾悦一向志大才疏,又想立功得爵,恢复庾氏的荣耀,又没那个本事,加上以前得罪了希乐哥,所以只能靠着跟寄奴哥混,而作为自保之道。” “可是他跟了寄奴哥,又不甘心,总觉得自己堂堂的大世家之子弟,怎么可以屈服于一个武夫丘八呢,所以他遇到机会,还是想要立功自赎的,即使是跟希乐哥不合,也会找机会想办法示好,合作,缓和他们之间紧张的关系。” “广固之战后,庾悦跑回了国内,但却是想尽办法又要跟希乐搞好关系,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其实,他折腾了这么多,目的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不甘心永远当京八兄弟们的管家,他想要自立,这次肯拼了命,甚至是黑了希乐哥的这些粮草,也要在江州扎根,同样也是为了自立。” 王镇之点了点头:“是啊,只要他还在江州,那这次打败妖贼后,江州方面的首功之臣就是他,甚至有可能让他去当江州刺史,这样何无忌的旧部就可以给他堂而皇之地收编已有了,就连朱将军你,可能也要到他那里为将。” 朱超石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也是我们北府历来的规矩,不过我是不愿意为他效力的,庾公的本事和气度我非常清楚,他不是无忌哥,不值得我为他效力,但如果他真的一直留在江州,那这事还真的说不准呢。” 刘道规微微一笑:“你们难道就没考虑另一件事吗,庾悦有什么本事,或者说有什么情报,能知道希乐军战败呢,能在战败之后这么短时间内,能拿到这批军粮和器械呢?要说这些事是他一个人干的,打死我也不信。” 朱超石的脸色一变:“你的意思,他有别的合作者?” 刘道规冷冷地说道:“我这里的情报不全,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这些希乐的军械粮草,一大半是刘婷云后来从历阳那里押运过来的,战事结束后,刘婷云也失踪了,而且从建康地里传来的最新消息,刘婷云是天道盟的奸细,甚至还杀害了孟昶孟彦达!” 这下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檀道济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什么,彦达哥他…………” 朱超石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彦达哥他可是当朝宰相啊,居然也会给刘婷云算计?这怎么可能呢?” 刘道规咬了咬牙:“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庾悦那里转达的消息,我想,庾悦可能也是吓坏了,不知道刘婷云居然敢这样做,所以现在要跟她撇清楚关系,庾悦的本事和性格我们都知道,要说他是天道盟的人,或者是妖贼的大内奸,不太可能,但要说一时利益上头,跟某些人合作,还是非常可能的。我以为,此事我们也不宜声张,先想办法跟庾悦合兵,让他离开江州的好。” 檀道济抹干净了眼泪,沉声道:“伱刚才还说过,他不可能离开江州的,难道我们要以消灭叛军的名义,直接攻打他吗?” 刘道规摇了摇头:“不,不攻击他,但要跟他合兵一处,然后,夺过他的军事指挥权,兼并他的部队,现在不管怎么说,妖贼是首要的敌人,需要先对付,不管妖贼是不是后续有伏兵,但英纠起码是送上门来的,就算他们有埋伏,我们也要坚决地,彻底地打掉这支部队,震慑妖贼的气势。” 朱超石沉声道:“这是必须的,妖贼攻打建康不成,回师想要消灭庾悦,我们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英纠是先头部队,我相信他们有后手,但不管怎么说,先灭了英纠,如果没有敌军追击,我们再寻求战机,如果有敌军的伏兵出现,我们就扔下军粮和辎重,迅速地撤离江州,甚至是向荆南转进。” 刘道规满意地点了点头:“小石头,这件事,你做得到吗?” 朱超石哈哈一笑:“江州可是我的主场,那里的情况,我熟悉,就算妖贼大军突然出现,我也有办法撤离的,这一战,只要我能来指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刘道规正色道:“很好,庾悦在进江州游击之前,他的身份是希乐的中兵参军,带兵不过三千,无论是官阶还是军职,都居于我之下,现在我身为征西将军,荆州刺史,都督荆,雍,江,广诸军事,是现在整个大晋西部的主帅,总指挥,庾悦既然在江州作战,那也是受我节制。” 王镇之点了点头:“名份上确实如此,如果征西你派朱将军带兵,去接替庾悦的位置,让庾悦所部听他指挥,也是名正言顺的事,这个诏令,我可以现在就起草。” 刘道规看着朱超石,沉声道:“我给你五千精兵,你即刻渡江,到豫章一带与庾悦会合,我也会给他命令,让他到此处与你会合,你有三天的时间,接掌庾悦所部,重新编组,然后,算上时间,英纠应该差不多也到了,你能按你说的那样,全歼此贼吗?” 朱超石哈哈一笑:“英纠有几斤几两,我最是清楚不过。就他的这三千人马,我本部的五千人马足够将之消灭了。不过,我需要留意他是否是诱饵部队,后面是不是跟进了妖贼的主力,一旦发现情况不对,我会马上扔下庾悦所部的粮草辎重,迅速地撤离到南康一带。道规哥,你不用接应我或者是派兵救我,守好江陵,方是上策。我自然有办法脱身,大不了,去武陵与檀祗会合。” 刘道规点了点头:“很好,我要的就是这一点,还有,就是务必要确保庾悦的安全,不可以让他被灭口,有些事情,在战后大哥需要问个清楚呢。” (本章完) ===第四千四百八十一章 桑落滩头再相逢=== 一天之后,江州,桑落州。 庾悦一身皮甲,普通军士的装束,与一身黑色劲装,水靠在身,船夫水兵打扮的朱超石并肩而立,二人站在滩头,看着滚滚东去的江水,几百步外的滩头礁石之上,依稀可见一些船只的碎片,几个浪头打来,偶尔还有些碎木与浮桶若隐若现,提醒着人们,这里在不久之前,还是战场。 朱超石轻轻地叹了口气:“庾公,两年多不见,你黑了,瘦了不少,想必这一年的军旅生涯,是你之前这么多年也没有经历过的。” 庾悦点了点头:“要换了两年多前,有人要是跟我说这两年来会一直不停地从军打仗,从建康打到广固,再从广固打到江州,我一定会以为他疯了。不过,这些战争也历练了我,现在,我终于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了。而且,这半年多,我是作为主帅,亲提一军,在敌后打了半年的游击,可谓出生入死,这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庾悦看向了朱超石:“曾经有一度,我甚至以为,你我会不共戴天,可没想到,你却是身在贼营心在晋,是我误会朱将军你了。” 朱超石平静地说道:“我是受伤被俘,本来应该一死了之,以明心迹,但其他的同袍和战友用性命掩护了我,他们死在我的手里,为的就是让我活下去,留得有用之身,能灭贼报国。那段日子,也是我人生最无法回首的一段,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所幸,最后我没辜负他们的期望。” 庾悦的嘴角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转瞬换了副笑脸:“这还是得归切于小朱将军你意志坚定,又是能隐忍,没让妖贼看出破绽来,而且,你的用兵之能,高过所有的敌军将领,他们不会不用你的,这就给了你机会。能在江陵之战中,一战全灭妖贼船队。” 朱超石淡然道:“那主要是道规哥的指挥有力,三军将士用命,我这里没做太多的事,做得太多太明显,敌军也能看出破绽,所以,我当时也只不过是见机行事罢了。对了,庾公,你现在的兵马和粮草有多少,所存何处?” 庾悦微微一愣,转而笑道:“现在江州听命于我的军队,足有五万之多。分散在江州各地,呃,我是指接受了大晋的官爵和号令,效忠于大晋的,当然,有些为形势所迫,现在还打着妖贼的旗号,不过,请相信我,他们已经看出了妖贼的败势,正等着时机,彻底易帜呢,就象…………” 朱超石眉头一皱,摆了摆手,阻止了庾悦的吹嘘:“我问的是,庾公现在身边亲自带的,能控制和作战的军队,能有多少?” 庾悦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呃,直接由我指挥的,有一万五千人左右,他们可都是…………” 朱超石的面色一沉:“可是这回庾公带来会师的人马,加起来只有三千八百七十三人,全在岸上的军营里,这又如何解释呢?” 庾悦微微一笑:“我总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马全部带在身边嘛,攻占的县城总要派人驻守,还有我的一些军械粮草,也要藏在秘密的山中基地里,也需要分兵看守,此外,我还派出三路人马去攻掠几个州县,这些人加起来,可是有三四千人呢。” 朱超石冷冷的说道:“就算按你这个说法,也不过加起来七千余人,和你说的一万五千大军,可差了不少呢。” 庾悦叹了口气:“小朱将军,你也别这么较真嘛,打仗总是要号称的,要让自己的兵力显得多多的,敌人的显得少少的,当年你师父京口建康的时候,手下明明只有一千多人,不到两千,不也号称有五万精兵嘛,我这也是跟他学的。” 朱超石哭笑不得:“我师父那是对敌人号称五万,可没把自己人也给骗了,庾公啊,我这里要知道你的真实兵力,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你对我也来个号称,这是会影响我的军事选择,甚至作出错误的决断呢。” 庾悦的脸色微微一变:“下一步的打算?难道你不是来辅助我的吗?听我的号令和安排就行了,不需要小朱将军你自己决断什么吧。” 朱超石平静地从怀里摸出一面令牌,递向了庾悦:“庾公可识得此令牌?” 庾悦接过了这面令牌,他的脸上肌肉轻轻地抽了抽,把令牌交还给了朱超石:“这是征西将军刘道规的令牌,我认得,见此令牌,如见刘征西本人。小朱将军,恭喜你啊,有这块令牌,你可以在荆州范围内任意行事了。不过,这好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我是豫州刺史刘毅军团的中兵参军,我的上司,是刘毅。” 朱超石微微一笑:“庾公啊,你可能在刘毅将军部下时,不知道征西已经得到了建康方向的授权,许他都督荆,雍,江,广四州诸军事,节制四州各军,有便宜行事之权。现在咱们所站的地方,是何处?” 庾悦的头上开始冒出冷汗:“你的意思,刘征西,刘荆州他是要我听他的号令行事,甚至,甚至是让你来接替我的?” 朱超石点了点头:“现在咱们是在江州,江州境内的大晋所有军队,都要归刘征西管辖,他可以自己任免或者是掌握任何一支军队。庾公啊,恭喜你,你招来的五万人马,如果是在江州,那都要听刘征西的号令了,他绝对不会忘了你这大功的。” 庾悦咬了咬牙:“可是刘征西给我的命令里,可没提到这条,没说要我归你指挥,要是早知道…………” 朱超石笑道:“要是早知道我来接替指挥,你就不会来会师了,就象前面这半年,刘征西多次召唤你,你却是推三阻四地不来,对吧。庾公。” 庾悦恨恨地鼻孔里出了一口粗气,嘟囔道:“都说刘征西重信守诺,言出如山,可没想到…………” ===第四千四百八十二章 公子哥儿将士弃=== 朱超石笑道:“怎么,庾公是不是对刘征西有意见啊?” 庾悦本能地摆手道:“我,我哪敢对刘征西有意见啊,你们这些将校们,对我庾悦这个世家子弟行军打仗的本事看不上,我也能理解,只不过…………” 朱超石点了点头:“只不过,庾公觉得自己这半年游击苦战,在兵败之余,还能拉起上万人的队伍,还能反攻占下三五个县城,能切断妖贼的粮道,这样的辛苦,也有战果,就算不升官加爵,也起码应该保留你的这支队伍,不应该这样夺了兵权,是不是?” 庾悦咬了咬牙,沉声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朱超石叹了口气:“如果庾公这么有本事,有自信可以在敌军回师的时候也能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来,又何必会向刘征西告急求援呢?” 这话说得庾悦脸色一变,无法回答。 朱超石冷笑道:“这不就结了吗?你之前游击战,对付那些妖贼的留守部队和散兵游勇,以及前线退下来的那些残兵伤员,可以威风八面,但现在妖贼攻打建康不成,撤军回师了,以英纠所部的三吴老贼作为先锋,还扬言放话就是来收拾你的,你怕了,就向刘征西求援了,现在我来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来辅助你的吧。” 庾悦的嘴角抽了抽,恨恨地说道:“我是想刘征西能派一支战斗力强的劲旅,和我联合作战,打败英纠的,这样,起码能给我们撤到荆州,争取时间。小朱将军,你既然想兼并我的部众,夺我的兵马,那就不好意思,我留在江州各地的军械粮草,我可没有义务供应给你。” 朱超石微微一笑:“我说过要用这些粮草军械吗?庾公啊,你若是这样总是判断失误,又怎么可能打仗胜利呢,兵法上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庾悦的脸色一变:“你,你怎么可能不要这些军械存粮了,难道,你不打算在江州作战了?” 朱超石淡然道:“这些是军机,我现在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不过,庾公,你可以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也会保全这支军队的,我知道,你现在的部下,多半是你从吴地带来的庾氏部曲和各家的子侄,这也是大晋的军队,我不会让你这支军队白白损失的,把他们平安地带回安全之地,也是我作为将帅的任务。” 庾悦咬了咬牙:“这么说,你是要逃回荆州,不敢与英纠一战了?” 朱超石笑着摇头道:“庾公,你不必激我,激我也没用。我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改变作战策略。实际上,英纠的放话已经影响到你的判断了,未见贼军,就一路从庐山逃到这里,向刘征西求救,你说,似你这样既不去侦察敌情,又对老贼兵马有所畏惧,刘征西如何放心让你独当一面呢?” 庾悦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道:“难道,妖贼是故意虚言吓唬我的,实际上,他们没有多少兵马?” 朱超石沉声道:“庾公,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之前在江州打游击这半年,对于敌军虚实,动向,了如指掌,这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是现在英纠要来,就因为他是从前线归来,你就对他的兵力,动向一无所知,这中间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庾悦尴尬地勾了勾嘴角:“这个,这个嘛,因为之前我对江州各处还是有些情报眼线的,江州这里各地妖贼或者是投靠妖贼的豪强势力们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但英纠所部皆三吴老贼,或者是岭南蛮夷,我并无眼线在他军中,所以…………” 朱超石哈哈一笑:“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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