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到此戟的呢。” 沈庆之吐了吐舌头:“怪不得一向目空一切的三哥都对荣祖这小子如此看重,原来当年就输过他呀。” 沈田子点了点头:“心服口服,无话可说,那时的荣祖只是拳脚功夫了得,马术还不是太厉害,这回看来,已经是人马合一了,那匹座骑乃是西海天马,吐谷浑进贡的,神骏异常,也是去年的京口格斗大赛的魁首奖品,这小子参加两次大赛,神兵和宝马全有了,真是羡慕死个人哪。” 沈庆之咧嘴一笑:“这么说来,三哥前年的那次魁首,是因为荣祖没参加,你才拿到的啊。” 沈田子没好气地一拳打在沈庆之的胸口:“你小子就会乱讲,明明是我回去苦心练了一年,想到了破解这小子的招数,想要打败他呢,结果这小子正好给寄奴哥召进宫里当了宿卫,错过了那次大赛,要是他去的话,看我怎么报仇!” 沈庆之笑着摇头道:“那你拿了个魁首之后,去年为啥没去参赛?去年荣祖不是去了嘛。” 沈田子咧嘴一笑:“那是大哥跟我说,荣祖看上了那西海天马,这次志在必得,劝我别跟他抢,而且…………”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压低了声音:“王皇后和胖长史也是这个意思,说我反正骑术一般,主要是步战,这马对我来说无足轻重,可是荣祖却是骑将,要冲锋陷阵呢,去年的那格斗大赛也是最后四强之后比的是马战,我就没去参加啦。” 沈庆之点了点头:“你去了也是白搭啊,三哥,连那骑术一流的索邈和傅弘之这两大猛士都败在荣祖的手下,更别说你了。” 沈田子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两年时间,这小子的骑术能进步这么快,也不知道是谁教的,我看刚才他的骑术,已经不在阿寿哥之下了。今天荣祖出战,可谓是技惊天下,就是要借这些俱装骑士中著名勇士的人头,来成就他的武名啊。” 沈庆之的眉头一挑:“这么说来,荣祖马上要对尉迟三兄弟出手了吗?可是,他现在几乎手无寸铁,武器还在那石头里,弓箭也给他扔了,难不成真的就靠这把小锤,一人独战三大高手?” 沈田子的眼中冷芒一闪:“尉迟三兄弟拔戟不成,已经元气大减,我看,这早就是荣祖计划好的杀招,他应该现在就会发动啦!” 二人之间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刘荣祖的声音缓缓的响起,这回,没了之前的那种轻狂与傲慢,而是充满了杀气,一字一顿地响起:“尉迟三兄弟,你们折腾完了没?” 尉迟三兄弟同时脸色一变,全都站了起来,他们放弃了手中拔戟的举动,尉迟达指着刘荣祖骂道:“小子,你是想妨碍我们发力吗?” 刘荣祖摇了摇头:“你自己最清楚,这戟你们是不可能拔出来的了。我刚才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离开,是你们自己放弃了,现在,我要你们的命!” 尉迟达咬牙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的话刚刚出口,只觉得眼前一花,刘荣祖连人带马,几乎如同一道红色的旋风,瞬间就从刚才静止的状态,向前猛地一跃,就如同之前击杀格力高夫时的那一下,真真是叫,骐骥一跃,竟有十步。顿时就从八十步左右的距离,缩到七十步了,而这一跃后,整匹马都加速到最高速度,如同闪电一般,直奔三兄弟而来。 尉迟雄的反应最快,一把抽出靴子上的匕首,只一挥,就割断了系在戟身之上的套马牛筋索,他转头对着尉迟平吼道:“放箭,阻止这小子。” 而他自己则已经一个后跃,跳下了石堆,转身去抄自己落在二十步外的那把卷刃破狼戟了,他的声音顺风传来:“老三,抄家伙,守住那戟,别让这小子拔了!” ===第三千五百五十一章 生死时速单骑突=== 尉迟达这会儿也不敢开口再骂了,因为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刘荣祖又往前进了十步左右,他左手控着弦,右手则抄着那把圆锤,虽然不是长兵器,但是尉迟达非常清楚,以他这种可怕的速度冲过来,用这锤砸碎自己的脑袋,可比敲个西瓜还要容易,这个嘴欠的小子的功夫有多厉害,他现在已经没有半点怀疑了。 尉迟达回身一跳,跳到自己两股钢叉所扔的石堆下的位置,他的眼角余光扫过就在石堆后的尉迟平,这会儿已经搭箭上弦,直指身后。 尉迟达大吼道:“二哥,快放箭啊,别让这小子接近。” 可是他刚喊出来,却发现尉迟平的手,居然在微微地发抖,他睁大了眼睛,这大概是十余年来从未见过的事,尉迟平这个射雕手,哪怕手臂下挂个几百斤的石锁,都不可能让他的持弓之手有半点颤抖的,却没想到,现在的他,居然手抖了,对于一个顶尖射手来说,这几乎是致命的! 尉迟达急得一跺脚,他现在明白了过来,刚才尉迟平也是这只持弓手去拉索拔戟了,虽然是三人中出力最小的一個,但也是发了死力,对于弓箭手来说,手上的力量与发死力的那一下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这一拔戟让尉迟平的肌肉无法迅速地恢复过来,更因为刘荣祖的急速突袭给了他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一时竟然手抖了。 尉迟达吼道:“二哥,不慌,调整一下,我去挡这小子!” 他说着,一把抄起手边的,那根已经断掉中间叉头,只剩两边的叉尖的两股钢叉,一个反跃就跳上了石堆,站在戟边,大吼道:“小子,爷爷在…………” 尉迟平咬了咬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放下手中的大弓,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右臂的肌肉一阵晃动,这是他迅速地给自己调整的方式,平时里,他驰射十轮后也要这么放松抖动一下臂上肌肉,重新来过,可没想到今天,居然一箭未发,就要如此强行调整,他的心里在默念着:“该死,快点啊,还来得及吗,还来得及吗?” 只这一刹那的时间,刘荣祖已经飞驰到三十步左右的位置了,尉迟雄也已经抄着破狼戟,奔到离石堆不到十步的地方,他大吼道:“老三,撑住,老二,快放箭,放箭啊!” 尉迟达双手持叉,赤着上身,披头散发,浑身上下,遍布汗珠,而右肋之下,也早已经磨得鲜血淋漓,他身上的汗珠和血水,就这样遍布方天画戟的戟杆,染得一片殷红,而他就这样钢叉直指飞速奔来的刘荣祖,厉声道:“来啊,来啊!” 一缕阳光,从云层中透下,直照这块战地,所有四人的身上,汗珠子都如朝露一样,闪闪发光,大概老天也是很少见到这样的情况,一个晋军居然是骑马向着三个一向骑术无敌的俱装骑士进行突击,而这三个俱装甲骑,这会儿倒成了步兵!这造化弄人,步骑逆转,以至于此! 刘荣祖的呼啸之声顺风而来:“一向是你们这样以骑突步,铁蹄之下,不知有我多少汉家亡魂,今天,就是我刘荣祖在马上取你们性命之时,拿命来!” 尉迟达暴吼一声,钢叉前指,直冲刘荣祖:“有本事来拿命啊!” 他的身后,一声厉啸之声,不是来自于人,而是来自于尉迟达手中的大弓,经过了瞬间的调整之后,这位顶尖的射雕手,终于稳定住了手中的肌肉,开弓引箭,对着飞驰而至,不到三十步的刘荣祖,就是一箭射出。 这一箭,沧桑了岁月,破碎了时空,就连差着两三步的尉迟达的右臂之上的汗毛,似乎都要着起火来,因为谁都知道,尉迟平只有射出这一箭的机会,而这一箭,几乎会决定四个人的生死! 就在这一箭出手的瞬间,刘荣祖在马上,也闪电般地作出了回应,他右手的小锤,狠狠地抡出,直接脱手,划出一道银光弧线,在空中,与那枝破空狼牙箭相交而过,甚至明显可以看到,带出的气浪让箭杆都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而这把破空之锤,同样从尉迟达的身边闪过,二十多步的距离,几乎晃眼即至,他本能地想要举起钢叉格挡,可是心下雪亮,这记重锤,以如此快的速度脱手,那绝非自己的钢叉杆可以抵挡,他甚至可以想象到,下一瞬间,锤头砸到自己脸上,把自己的脑袋打成个碎西瓜时的形状,他心中暗暗地感叹道:该死,不能不打脸吗,我死后如何见我爷娘呢?想到这里,他闭上了眼睛,扭过了头。 只听“啪”地一声,锤子重重击中面门,继而如锤名一样,破空碎骨的声音,响彻四周,伴随着尉迟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兄弟!” 尉迟达心中在想:“我死了吗?死是这样的吗,没有疼痛,没有感觉,我真的死了吗?!” 他不由得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身后的飞云马上,端坐着一个无头骑士,他的手上拿着弓,甚至还在搭上一杆箭,可是脑袋,却已经无影无踪了,脖腔之上,鲜血如喷泉般地上涌,已经把整匹马身,染得一片腥红,十步之外,那个飞锤带着一个血肉模糊,早已经不成形状的圆球状东西,落在地上,那可不正是尉迟平给直接锤飞的脑袋吗? 尉迟达突然反应了过来,一转头,却只见一根弓箭,直接飞来,他甚至可以看到这一箭从自己两眼之间的眉心穿进,还能听到从自己后脑勺穿出的声音,这一箭之后,五步之外,迅速地掠过自己的刘荣祖的脸上,绿豆大小的红痣在跳动着,而这个少年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怜悯。 在尉迟达仰面倒下,世界开始变得黑暗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可以看到刘荣祖那孔武有力的手,一把抓上了那满是自己血汗的戟杆,雪亮的锋刃,伴随着格力高夫残留的一抹血色,从石中暴起,而刘荣祖最后的战吼之声从他的脑后响起:“尉迟兄弟,齐赴黄泉!” ===第三千五百五十二章 马革裹尸无须还=== 尘埃渐渐地落定,战场之上,一片寂静,城头那如雷的鼓声和为尉迟三兄弟助威的叫声,已经渐渐地平息下来,上千的燕军将士, 静静地站在城垛之后,看着在战场上躺着的三具尸体。 无头的尉迟平,缓缓地从飞云马的马背之上滑落倒地,而飞云马还在低头轻轻地舔着他的手,眉心之上插着一枝长杆狼牙箭,破脑而过的尉迟达, 仰面朝天地倒在那石中戟原来所插之处边上,原来插戟之处的石头已经给震得一片碎裂, 甚至有些硬逾钢铁的石块, 飞到了十余步之外,这拔戟时的可怕力量,如同火山暴发,山洪横流,以至于此! 尉迟达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可以看到他还想扭头看向身后,看看这一战的结局,但那根长箭把他的脑袋刺了个对穿,鲜血和脑浆早已经流满了他的整张脸,最后淌进了他那大张的嘴里,染得本来黄黄的板牙,已经一片血红雪白。 尉迟雄还有一口气在,他平躺在地上,破狼戟已经直接戟头飞出十余步远,精铁戟身则断成了三截,落在他的身周, 这是刚才刘荣祖骑马持戟狂突时, 二人交错硬拼一下后的结果,毫无悬念,破狼戟直接给打成了四截,戟杆三段,戟头飞出,这把尉迟部精心打造的上好兵器,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一如尉迟三兄弟在刘荣祖面前一样。 而破虏戟,则插在尉迟雄的小腹,在击碎了破狼戟之后,一戟穿身,把尉迟雄在地上足足地向前拉了十余步,透体之戟才连同那匹叫作赤云神驹的西海天马一起停下,十余步的距离,鲜血已经把地上的这道浅痕灌溉成了一条红色的沟渠,甚至连尉迟雄的内脏和碎肉,也是在这渠中浮沉可见。 刘荣祖的右手仍然留在槊杆之上,他的赤云神驹在尉迟雄的身边停下, 而另一边两步左右的地方,正好是尉迟平那已经不成形状的脑袋和碎骨飞锤所停留的位置, 刘荣祖看着还没完全断气的尉迟雄,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就说吧。我可以先不拔戟,让你说完。” 尉迟雄的嘴角流着血,眼中的神芒也渐渐地涣散,听到这话,他突然笑了起来,摇着头:“今天,今天能见识到,见识到如此完美的突袭,如此,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如此锋利沉重的神,神兵利,利器,我,我们尉迟兄弟死,死而无憾,哈哈哈,我们,我们征战一,一生,杀,杀人无数,这,这才是战,战士该有,有的结果,刘,刘荣祖,总,总有一天,你,你也会,会…………” 他说到这里,眼中的光芒终于黯淡了下来,头一歪,闭目长逝。 刘荣祖左手按胸,以鲜卑人的军礼向着尉迟雄一欠身,作为敌人,这也是一个崇高的敬意,他沉声道:“是的,战士的结局,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你们的今天,就是我刘荣祖的未来,我希望能有个比我更强,更厉害的战士,能这样硬碰硬地在战场上取我性命,那我也跟你们一样,死而无憾!” 说到这里,他右手一发力,戟尖从尉迟雄的体内直接拔出,带起碎骨残肉伴随着血泉一阵上喷,他顺势一抖破虏戟,戟面之上顿时就恢复了干净,大戟一荡一挑,那把碎骨飞锤从地上飞起,落回到了他的左手,顺势又架在了武器勾上,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当这一切完成时,所有的晋军都暴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荣祖,荣祖,荣祖!” 上万人的嗓子齐吼,形成的共振足以震天动地,这一刻,刘荣祖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他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在外人看来,他是毫不费力地连杀五将,但其实过程只有自己知道。 刘荣祖所杀的这五人都是实至名归的一流战将,若不是自己取巧,一对一甚至是一对三的跟他们打,恐怕都能打上不少个回合的,即使能胜,也绝不至于象刚才表现得这么轻松。 就算是现在击杀了尉迟三兄弟,刘荣祖心中回想起来,也是有些后怕,就象那尉迟平的这一箭,若不是手抖心慌,自己是不是能用手接下,都要打個大大的问号呢,刚才凭着少年人的意气直冲,但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后,才开始有些后怕,有时候,只差这一丝一毫,也许横尸当场的,就不是这三人,而是自己了! 不少晋军的呼喊声中,已经从“荣祖”二字,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枭”,“枭”,“枭”,很多人的眼中闪着兴奋与凶残的杀意,甚至舔着嘴唇,击杀敌军,斩下首级,枭于兵器之上,再在两军阵前来回奔驰,这大概才是他们心中认定的,耀武扬威的最高境界吧,更可以破胆吓贼,甚至不战而胜! 刘荣祖摇了摇头,一举左手,如雷的声浪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对着几十步外,沉默不语,眼中泪光泛现的慕容林沉声道:“慕容林,你这几个兄弟死得壮烈,也都是英雄好汉,我杀了他们,不想再让他们死无全尸,这首级,我就不枭了,连同之前两人的,你现在带回去吧,他们是勇士,应该马革裹尸而还,我可以不追击你们,退兵吧。” 他说着,转身就走,后方的赤军骑兵上迎,刘荣祖重归本阵,立于阵前,两军相隔百步左右,一如之前初遇。 慕容林突然大笑起来:“好,好,果然是仁勇俱全的刘荣祖,不愧是刘裕的侄子,真的是酷似令叔,尉迟三兄弟,还有马哈莫德,格力高夫能死在你的手上,也可以无憾了,作为他们的兄长,我得谢谢你,没有凌虐他们的尸体。给他们保留了战士的尊严!” 他一挥手,几骑空手而出,奔到了前方,把几具在地上的尸体抱上了战马,连同飞云驹等三人留下的坐骑,都牵回了阵中。 刘荣祖沉声道:“回去吧,今天我答应可以不追杀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活下去。” 慕容林的声音坚决如铁:“伱我都是军人,军人就当战死沙场,何须马革裹尸?刘荣祖,接下来,我们阵战,你死我活,血战到底!”尘埃渐渐地落定,战场之上,一片寂静,城头那如雷的鼓声和为尉迟三兄弟助威的叫声,已经渐渐地平息下来,上千的燕军将士, 静静地站在城垛之后,看着在战场上躺着的三具尸体。 无头的尉迟平,缓缓地从飞云马的马背之上滑落倒地,而飞云马还在低头轻轻地舔着他的手,眉心之上插着一枝长杆狼牙箭,破脑而过的尉迟达, 仰面朝天地倒在那石中戟原来所插之处边上,原来插戟之处的石头已经给震得一片碎裂, 甚至有些硬逾钢铁的石块, 飞到了十余步之外,这拔戟时的可怕力量,如同火山暴发,山洪横流,以至于此! 尉迟达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可以看到他还想扭头看向身后,看看这一战的结局,但那根长箭把他的脑袋刺了个对穿,鲜血和脑浆早已经流满了他的整张脸,最后淌进了他那大张的嘴里,染得本来黄黄的板牙,已经一片血红雪白。 尉迟雄还有一口气在,他平躺在地上,破狼戟已经直接戟头飞出十余步远,精铁戟身则断成了三截,落在他的身周, 这是刚才刘荣祖骑马持戟狂突时, 二人交错硬拼一下后的结果,毫无悬念,破狼戟直接给打成了四截,戟杆三段,戟头飞出,这把尉迟部精心打造的上好兵器,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一如尉迟三兄弟在刘荣祖面前一样。 而破虏戟,则插在尉迟雄的小腹,在击碎了破狼戟之后,一戟穿身,把尉迟雄在地上足足地向前拉了十余步,透体之戟才连同那匹叫作赤云神驹的西海天马一起停下,十余步的距离,鲜血已经把地上的这道浅痕灌溉成了一条红色的沟渠,甚至连尉迟雄的内脏和碎肉,也是在这渠中浮沉可见。 刘荣祖的右手仍然留在槊杆之上,他的赤云神驹在尉迟雄的身边停下, 而另一边两步左右的地方,正好是尉迟平那已经不成形状的脑袋和碎骨飞锤所停留的位置, 刘荣祖看着还没完全断气的尉迟雄,说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就说吧。我可以先不拔戟,让你说完。” 尉迟雄的嘴角流着血,眼中的神芒也渐渐地涣散,听到这话,他突然笑了起来,摇着头:“今天,今天能见识到,见识到如此完美的突袭,如此,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此,如此锋利沉重的神,神兵利,利器,我,我们尉迟兄弟死,死而无憾,哈哈哈,我们,我们征战一,一生,杀,杀人无数,这,这才是战,战士该有,有的结果,刘,刘荣祖,总,总有一天,你,你也会,会…………” 他说到这里,眼中的光芒终于黯淡了下来,头一歪,闭目长逝。 刘荣祖左手按胸,以鲜卑人的军礼向着尉迟雄一欠身,作为敌人,这也是一个崇高的敬意,他沉声道:“是的,战士的结局,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你们的今天,就是我刘荣祖的未来,我希望能有个比我更强,更厉害的战士,能这样硬碰硬地在战场上取我性命,那我也跟你们一样,死而无憾!” 说到这里,他右手一发力,戟尖从尉迟雄的体内直接拔出,带起碎骨残肉伴随着血泉一阵上喷,他顺势一抖破虏戟,戟面之上顿时就恢复了干净,大戟一荡一挑,那把碎骨飞锤从地上飞起,落回到了他的左手,顺势又架在了武器勾上,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当这一切完成时,所有的晋军都暴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荣祖,荣祖,荣祖!” 上万人的嗓子齐吼,形成的共振足以震天动地,这一刻,刘荣祖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他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在外人看来,他是毫不费力地连杀五将,但其实过程只有自己知道。 刘荣祖所杀的这五人都是实至名归的一流战将,若不是自己取巧,一对一甚至是一对三的跟他们打,恐怕都能打上不少个回合的,即使能胜,也绝不至于象刚才表现得这么轻松。 就算是现在击杀了尉迟三兄弟,刘荣祖心中回想起来,也是有些后怕,就象那尉迟平的这一箭,若不是手抖心慌,自己是不是能用手接下,都要打個大大的问号呢,刚才凭着少年人的意气直冲,但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后,才开始有些后怕,有时候,只差这一丝一毫,也许横尸当场的,就不是这三人,而是自己了! 不少晋军的呼喊声中,已经从“荣祖”二字,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枭”,“枭”,“枭”,很多人的眼中闪着兴奋与凶残的杀意,甚至舔着嘴唇,击杀敌军,斩下首级,枭于兵器之上,再在两军阵前来回奔驰,这大概才是他们心中认定的,耀武扬威的最高境界吧,更可以破胆吓贼,甚至不战而胜! 刘荣祖摇了摇头,一举左手,如雷的声浪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对着几十步外,沉默不语,眼中泪光泛现的慕容林沉声道:“慕容林,你这几个兄弟死得壮烈,也都是英雄好汉,我杀了他们,不想再让他们死无全尸,这首级,我就不枭了,连同之前两人的,你现在带回去吧,他们是勇士,应该马革裹尸而还,我可以不追击你们,退兵吧。” 他说着,转身就走,后方的赤军骑兵上迎,刘荣祖重归本阵,立于阵前,两军相隔百步左右,一如之前初遇。 慕容林突然大笑起来:“好,好,果然是仁勇俱全的刘荣祖,不愧是刘裕的侄子,真的是酷似令叔,尉迟三兄弟,还有马哈莫德,格力高夫能死在你的手上,也可以无憾了,作为他们的兄长,我得谢谢你,没有凌虐他们的尸体。给他们保留了战士的尊严!” 他一挥手,几骑空手而出,奔到了前方,把几具在地上的尸体抱上了战马,连同飞云驹等三人留下的坐骑,都牵回了阵中。 刘荣祖沉声道:“回去吧,今天我答应可以不追杀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活下去。” 慕容林的声音坚决如铁:“伱我都是军人,军人就当战死沙场,何须马革裹尸?刘荣祖,接下来,我们阵战,你死我活,血战到底!” ===第三千五百五十三章 战死沙场亦殊荣=== 刘荣祖的眉头微微一挑,一如他脸上的那颗红痣在跳动,他平静地说道:“慕容林,你连这几个将士的尸体也不管了吗,我送还给你,可不是为了一会儿让他们再弃尸城下的。要知道你们全军覆没了,可没人来收尸。” 慕容林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头对着城头喊道:“西城的守军兄弟,我是北海王世子慕容林,现在要求你们一件事情,还请帮忙。” 他故意没有呼唤父王的名字,就是为了掩饰自己这回来西城的真实意图。 城头出现了一个顶盔贯甲的将校,向着慕容林按胸行礼道:“末将乃是西城城头守将,同罗迷失,见过北海王世子。” 慕容林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奉国师之令,率铁骑出击,扫荡攻城的各处晋军,现在陷入这样的境地,大家也都看到了,大部分随我出击的兄弟,已经战死沙场,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而我现在,没有接到收兵回撤的命令,所以,我们的战斗,还要继续。” 同罗迷失咬了咬牙:“属下私以为,世子你已经尽力了,而且一路从北城杀到这里,可谓勇冠三军,横扫**,现在你已经给我们争取了足够的守城时间,任务已经完成得极好了,完全应该回去,国师,国师他可能有他的考虑,或者是一时无法顾及这边的战况,但你作为将校,应该,应该临机决断,不必拘泥于死板的命令才是。” 慕容林摇了摇头:“我遵守的,不止是军令,更是对兄弟们的承诺,是我带大家来西城的,要退的话,我们一早就可以在北城那里退回了,而我来西城,是相信了我必须信任的人,现在,我只有在这里奋战到底,才能给我战死的兄弟们,一個交代,同罗迷失将军,请你明白这点!” 同罗迷失的眼中泪光闪闪,嘴唇在轻轻地哆嗦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慕容林一挥手,刚才的几骑收尸的部下,牵着数匹已经失去了主人的战马,把用马革裹好的尸体置于马背之上,牵到了西城的城墙之下,并把几具尸体放下了马,城头缒下了数根绳索,捆牢了这些尸体,然后吊上了城墙,所有燕军的将士,无论是城头的守军还是城下的俱装甲骑,都以手按胸,以军礼的尊严目送这些尸体上城。 刘荣祖和沈田子等晋军各部也是勒军严守,并没有在这个时候上前攻击,毕竟,虽然立场不同,但同为军人,对于值得尊敬的对手,这是应该的。 当几具尸体吊回城中之后,慕容林高声道:“同罗迷失将军,请好好关照我们这些勇士的尸体,并转告城中主事的大帅,我慕容林,会为大燕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无愧北海王的荣誉,更无愧我的兄弟们。” 他说着,狠狠地拉下了面当,而身后的俱装甲骑们,也早已经列好了阵型。 慕容林转过头,突然笑了起来:“兄弟们,能此生与各位同生共死,一场兄弟,是我慕容林的福气,若有来生,我们继续当兄弟。” 所有俱装甲骑也都清楚明白,慕容林放弃了撤回,选择了堂堂阵战,在这种后方有精锐步兵,前方有刘荣祖带的铁骑拦截,侧翼还有晋军的弓弩手的情况下,还剩下的这三四百骑,已经是必死无疑的结果了,但是对于这些鲜卑骑士来说,在死亡的同时,他们也能收获作为战士最高的荣誉,一如刚才给吊上城的那几位已经战死的同伴,每个人都跟着哈哈大笑,齐声道:“若有来生,继续当兄弟!” 刘荣祖也已经拉下了面当,在他的身后,赤军骑兵也同样摆开了阵势,这回慕容林看得真切,没有了任何烟尘,疑兵,西城这里,一览无余,前方的赤军骑兵足有五百骑之多,无论人马全都是赤甲红袍,装备精良,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不少于三千人的步兵,长槊大盾,顶着数十辆四**车,在赤军骑兵之后百步左右的地方,即使是突破了赤军骑兵,也无法通过这个步阵。 步阵之后,则是有不下于两万的步兵,列阵于长围之前,百余部的云梯,两三百辆的两轮小车,一队队的轻装步兵和重装戟士列于云梯的两侧,显然,若不是本方这支俱装甲骑的突然出现,战斗至此,恐怕这些部队早已经投入攻城了。 刘荣祖沉声道:“慕容林,出于对你的尊敬,我们西城大军,特意推迟了攻城,为的就是给你们这最后一战,而我,不会要任何人帮忙,就是我这支赤军骑兵上阵,你想要阵战,那我就给伱阵战,大家当面枪对面鼓,明着来。” 慕容林哈哈一笑:“怎么了,刘荣祖,这回你不玩兵者诡道了吗?” 刘荣祖摇了摇头:“要是玩诡道,你们整个部队我也早就消灭了,我刘荣祖堂堂男儿,也想领教一下号称天下无敌的俱装甲骑,作为一支整体的军队打起来,是何模样,我身后的兄弟,天天就是为了打败俱装甲骑而训练,和我一样,每个人都是北府老兵的子侄,今天,就让我们北府军赤军骑兵,领教一下你们的威力吧!” 慕容林一提自己的马槊,高高地在身侧扬了扬,大声道:“俱装甲骑,为了荣誉,为了胜利,随我冲啊!” 他说着,一马当先,向着对面的刘荣祖,直接冲了过去。而在他的身后,三队已经排成楔字形骑阵的重装甲骑,也发出了恐怖的凄厉啸声,铁蹄之声,震天动地,卷起冲天烟尘,数十面的旗帜,高高地飘扬在烟尘的上空,直冲对面,如同蓝色的海水。 刘荣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张大了嘴,一舞方天画戟,向着这股战尘,迎面而去!而在他的身后,岩浆一样的红色洪流,如同燎原的烈火一般,也同样迎着这股黑色的沙尘暴而去,那面“荣耀归于先祖”的大旗,高高飘扬,冲在最前,烈火与黑水,正面相逢! ===第三千五百五十四章 将军可死不可降=== ,东晋北府一丘八 半个时辰之后,广固,西城,未时。 日头已经西斜,透过云层,阳光洒在战地之上,成群结队的乌鸦和秃鹫在天空中盘旋,这遍布城内外的尸体,将会成为它们未来几天乃至半个月以上的饕餮盛宴,哪怕是今天的夜色降临,两边鸣金收兵之时,就是它们进餐的时候,而现在,这城外新增添的数百人马的尸体,已经让这些食腐动物们眼冒绿光。 连人带马,千余具新增的尸体,遍布城下,十余匹身上已经插满了箭杆的俱装甲骑骑士们,还在徒劳地战斗着,与数倍于已的赤军骑兵进行着困兽之斗,六七名俱装骑士,被拖在网里,如同被捕捉的猎物一样,被两三匹赤军骑兵拖行于地,早已经血肉模湖,偶尔还会有些条件反射式地挣扎,却也只是垂死的反应。 整个战场之上,中央的位置,有一片大约两三百匹人马的尸体,叠成的一座尸丘,大约一尺多高,两军将士的尸体,红蓝相间,堆得到处都是,尸丘的顶端,三四个奄奄一息的俱装骑士,手里拿着残缺不全的马刀或者是侧剑,躺在身后的尸体上,以刀剑指敌。 而最顶端的慕容林,几乎成了个移动的箭靶,身上插着三十枝以上的羽箭,披头散发,鲜血早已经把他的一身蓝甲,染得跟对面的赤军骑兵们一样,而他则勉强地撑着那面北海王旗,维持着自己的身形不至于倒下。 刘荣祖带着一百余赤军骑兵,围着这堆尸丘,他的身上,同样是中了三四箭,两片臂甲和一片腿甲,也不翼而飞,这会儿的刘荣祖,喘着粗气,提着破虏戟,戟身之上,已经是血色满满,伴随着白花花的脑浆,只是与周围众人几乎全部都已经残破损坏的兵器相比,他的这把破虏戟,仍然完好如初,除了饱饮鲜血之外,与半个时辰前,并无大的区别。 刘荣祖环视了四周,俱装甲骑已经几乎全军覆没了,只剩下这尸堆之上的几人,无一人投降,全员战死,而本方的赤军骑兵,也是折损过半,这会儿只要是能走路的,能坐在马上的,全都集中到了这里,每个人的眼里,闪着血色的杀意,而报仇雪恨,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念想。 刘荣祖叹了口气,看着慕容林,摇了摇头:“俱装甲骑,果然厉害,经历了连场恶战,体力和兵器都损耗很多,仍然能跟我们打个有来有回,杀伤相当,看来,我们赤军骑兵要提高的地方还很多,慕容林,如果你我不是对手,我是愿意跟你好好痛饮一番,一醉方休的。” 慕容林咬了咬牙:“大燕有的是我们这样的战士,我们为家国,为部落,为妻儿而战,虽死无憾,这城里还有千千万万的将士,他们每个人都会跟我们一样,血战到底,你们要想拿下广固,就得拿出数倍于城中人的性命来换!” 刘荣祖勾了勾嘴角:“这是大帅和你们的那个国师黑袍要考虑的事情,我们都是军人,只知道服从命令,慕容林,其实你本可以不用这样白白牺牲的,就象广固城,也可以做到无血开城,为了一个人,几个人的野心,就让生灵涂炭,这样真的值得吗?” 慕容林哈哈一笑,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值得不值得,去问,去问你家刘裕啊,问你叔父啊,现在是他,是他要灭我们的国,不是,不是我们攻击晋,晋国!” 刘荣祖摇了摇头:“若不是你们犯我大晋在先,何至于此?!慕容林,你以为你是为自己的家国而战,其实不过是黑袍的棋子而已,真正祸国殃民的是这个野心家,你们明知他和他的天道盟的狼子野心,却要被他驱使,这是我最想不明白的一点!” 慕容林摇了摇头:“我们,我们不是效忠于黑袍,我们,我们是为大燕皇帝,为慕容氏而效力。黑袍,黑袍出兵晋国时,我,我父王以死进谏,给下了大狱,这就证明,证明我们绝不是黑袍的棋子。但现在,现在,你们兵临城下,要,要灭我大燕,长,长公主的和谈提议,你叔父,叔父又不接受,连,连兰公主都与自己,自己的丈夫为敌,我们,我们又怎么可能,可能投降呢?!” 刘荣祖长叹一声:“怪只怪,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只能为敌,慕容林,你已经尽力了,我现在可以放你回去,就算是保你一命,作为对你的尊敬吧。” 刘荣祖的身边响起一阵愤怒的喊声:“不能放了他,他杀了我们多少兄弟?!” “荣祖哥,我两个兄弟死在他手上,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要为他们报仇!” “荣祖哥,我愿意跟慕容林单打独斗,不占他便宜!” “荣祖哥,让我来,我跟他单挑,他们现在这几个一起上也行,不放他!” 刘荣祖厉声道:“够了,你们还是不是我刘荣祖的兄弟,还听不听我话?你们还是不是赤军骑兵的战士,还听不听赤军统领的军令?” 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下来,只听到刘荣祖沉声道:“战场之上,各为其主,两军将士,各为其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都不是什么私仇,我们死了很多兄弟,他们不也是死了大量亲朋手足?这一战打成这样,胜负既分,我不希望再多出什么伤亡,慕容林,回去吧,回到你父王的身边,告诉他,不要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了,我们要打,只打黑袍,叔父也早已经下令,会保全城中的每个人的,再打下去,真的会全城玉石俱焚,到时候黑袍可以逃掉,你们却要死光,值得吗?” 慕容林哈哈一笑:“刘荣祖,我谢谢你的好意,但你恐怕不会明白,一颗自由惯了的心,是绝不可能再让人征服和奴役的,如果只是为了活着,那我们慕容氏当年也不会起兵,如果只是保命,那兰公主早就跟你叔父谈成了,这么多兄弟为大燕战死,我又岂能独活?大燕只有站着死的将军,没有跪着生的奴隶!” 他说着,把剑一横,直接架上了自己的脖子,一抹血箭飚出,而他的尸体,仍然扶旗不倒,神色坚毅,栩栩如生! ===第三千五百五十五章 京观之上枭首旗=== 慕容林的脚下,几个俱装甲骑的伤兵,也全都举刀自尽,追随他们的少主而去,刘荣祖摇了摇头,对身后的一员身着黑甲的骑将说道:“这里就麻烦索将军处理一下了,一刻钟之后,我们要全线攻城。” 那黑甲骑将掀起了面当,正是索邈,他点了点头:“荣祖,又有长进啊,居然能正面硬碰硬地全灭俱装甲骑,大概是我晋军史上,第一次哪。” 刘荣祖摇了摇头,叹道:“惭愧,邈叔,就不要这样取笑我了。这一仗,我冲动了,白白折损了两百多赤军兄弟,有点意气用事啦。何况,这千余俱装甲骑,之前给田子哥他们的步兵就消耗过半,最后剩下的慕容林的这四百多骑,已经是残兵败将而已,锐气早失,体力也消耗很大,但就是这样也没在战斗中落了下风,还是我低估了他们哪。” 沈林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荣祖,你能从战争中学习战争,而不是沉迷于胜利之中,这点难能可贵,这也是你叔父最强的一点。” 刘荣祖看向了结伴而来的三骑,正是沈林子,沈田子和沈庆之,沈田子正骑着那匹飞云马,对着刘荣祖咧嘴一笑:“我说荣祖啊,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没马骑呢。” 刘荣祖叹了口气:“我应该早点请田子哥你出手,帮我解决掉慕容林他们的,最后我头脑发热,为了虚荣而斗气,此战下来,赤军骑兵损失二百多,这可都是北府老兵的子侄,组建这样的骑兵太不容易了,我现在还不知道如何跟叔父交代。” 沈林子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好交代的,至少,你是以骑对骑,全灭了精锐的俱装甲骑,而且这支敌骑,还是北海王的精骑,是俱装甲骑中的精锐,连同慕容林这个名将也死在你的手中,足够骄傲了。” 刘荣祖转头看着仍然尸体扶旗不倒,须发在空中飞扬,双眼圆睁着的慕容林,摇了摇头:“我原以为黑袍并不得人心,只要让守城的燕军将士知道他们给人利用,就能瓦解他们的军心,看来还是我太年轻,想简单了。如果连爱亲婶都无法让叔父和议退兵,那这些将士们只能死战到底了。仁义看来并不能解决此战,也许只有象田子哥那样的立威,才可以。” 沈田子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过,让敌军悲伤,愤怒,会比这种无用的惺惺相惜更有效,现在仗还没打完,你越是尊重敌军,越是会让他们士气高涨,更想找你报仇呢。” 刘荣祖叹了口气:“你说的对,这次我听田子哥你的。” 他说到这里,跳下了马,持着破虏戟,直上尸堆顶端,站在慕容林的面前,一戟挥过,就把他的首级给砍了下来,无头的尸身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地,而那面残破的北海王旗,也被刘荣祖抓在了手上,他把慕容林的首级,直接插在了旗杆的杆顶,就这样立旗于尸堆之上。 而在他的身下,已经有蚂蚁搬家般的民夫辅兵们纷纷上前,把红盔红甲的赤军骑兵的尸体运走,只留下蓝色的俱装甲骑尸体在这里,散乱在战场各处的俱装甲骑,也都给取下首级,枭首于木杆之顶后,再移到这堆小小的京观之上,堆成了一座真正的小丘,看起来血腥而恐怖。京观之顶,则是竖着那面枭了慕容林之首的北海王旗,残忍之余,显出一副讽刺。 刘荣祖骑回了战马,奔驰于城墙之前,大声道:“城上的燕军都看好,听好了,这就是与我军为敌,死战不降的结果,广固城是必破的,你们出城突击,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固守孤城,也挡不住今天的攻城,我刘荣祖说话算话,叔父的帅令一直说的清楚,只要肯放仗抽降,那就一定会保全性命,事后也会按大晋的军民,一视同仁,若你们再顽固不化,那城池一破,只有玉石俱焚,接下来我们不会再有任何的手软和怜悯,这些俱装甲骑,就是下场!” 他的话说得掷地有声,杀气十足,而在他的身后,成千上万的晋军将士齐声怒吼:“灭胡,灭胡,灭胡!” 同罗迷失的声音从城头响起,透出无名的悲愤与坚决:“刘荣祖,你终于扯下了这假面具,露出凶残的本性了,没关系,北海王世子不肯撤退,就表明了他的决心,这也是他的选择。而且我告诉你,这城中的每个战士,都会作同样的选择,你别指望我们会投降,有本事你就攻进广固,而且,你今天的血债,一定会用你的命来偿还的!” 刘荣祖哈哈一笑:“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说着,拨马回转,来到了本方的阵线之后,百余面高大的盾墙,前挡上遮,把墙内的一切,都掩护得严严实实,沈田子和沈庆之,也已经弃马步行,抄着家伙,换了全身的重甲,站在几部云梯之后,梯首的十余人皆是沈田子这样的重甲顶盔的甲士,而后面的则多是轻装利刃,动作迅捷的吴地轻兵,显然,已经进入了准备云梯攻城的最后阶段。 刘荣祖看着沈田子,微微一笑:“怎么了,田子哥,苍耳哥,准备亲自上阵了啊,林子哥呢?” 沈田子一指阵后:“老四他要准备后续的接应,而且张纲张尚书也来了,他要找你,怎么,攻城你也要打头阵?” 刘荣祖咧嘴一笑:“那可是事先约定好的,攻城我冲第一个,田子哥,我劝你还是换轻装的好,大概是不需要你顶在前面攻城啦。” 沈田子的眉头一皱:“我说,荣祖,虽说艺高人胆大,但什么时候也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可是在城头守军的眼皮底下全歼了俱装甲骑,还又是堆京观又是枭首的,现在城里人恨死你了,你要是带头攻城,万一刀箭无眼,他们的弩机,利箭射中你怎么办?” 刘荣祖笑着摆了摆手:“这些都是在我的计划之内,田子哥,兵者,诡道也!” ===第三千五百五十六章 木甲出阵攻城器=== 沈田子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荣祖,你又不是王镇恶那家伙,成天兵法,军机这些地挂嘴上,咱们可是要身先士卒,拿命去搏的真汉子啊,大力出奇迹,爱拼才会赢才是我们应该说的,那些成天拿兵法说事的,只不过是给自己的贪生怕死找借口罢了,你可不要跟着学坏啊。” 刘荣祖摇了摇头:“田子哥啊,就连我叔也成天说,作为军人,尤其是作为将帅,得在学会用剑之前,就得用脑子,不然一辈子不会有啥出息的,这话,我想他也跟你说过吧。” 沈田子微微一愣,转而喉结动了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呃,这个嘛,寄奴哥的意思,是说要我们打仗时用用脑子,不要白白送了性命,不过,他自己不也是亲自冲锋才打出来的基业嘛,要是跟那些号称儒帅的家伙一样,就躲在后面,连人都见不到,反正,反正我是不会服他的。” 刘荣祖笑着拍了拍沈田子的肩膀:“这就是了,兵法就是为了尽量保住自己的命,减少自己的损失,尽量多地杀伤敌军,一句话,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这个概念总没错的啊。打起仗来,我们自己的命可以不要,但是兄弟们的命呢,我们现在也是为将之人了,总不能让兄弟们白白牺牲吧。” 沈田子不高兴地勾了勾嘴角:“荣祖,那你刚才也没按你的兵法来打啊,要是按你说的兵法,就不应该跟那俱装甲骑硬碰硬,这样多死了几百将士,对不对?” 刘荣祖点了点头:“从这一战看,确实如此,但是我此战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消灭这几百俱装甲骑,而是要攻下这西城,这一切,其实还是在我的计划之中,虽然损失比我预料的大了点,但仍然符合兵法。” 沈田子睁大了眼睛:“这是哪门子的兵法?跟攻城有啥关系?” 刘荣祖哈哈一笑:“这叫诱敌,激敌之法,田子哥,你想想看,现在城中敌军经历了这一战,会相信我因为部下的损失而气急败坏,又是堆小京观,又是枭首的,那我和我的赤军兄弟们若是突然杀上城去,他们会是惊慌,还是会恐惧?还是会拼尽全力报仇呢?” 沈田子张着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一边的沈庆之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是面对自己觉得可以消灭,可以战胜,又恨之入骨的敌人,那会尽全力去报仇,如果是面对自己觉得无法战胜,一定会让自己惨死的仇家,那就会丧胆而逃,这才是基本人性,城头的燕军也大抵如此。” 沈田子沉声道:“对,就是这样,在我们攻上城头之前,他们的强弓硬弩一定会冲着你荣祖老弟,还有你的兄弟们招呼的,你们这身盔甲太显眼了,真要攻城的话,得马上换一套才行,我还有套备用的,咱们身形差不多,就先借你好了,或者你想穿我身上这件也行。” 他说着,就准备去解盔甲的扣带。 刘荣祖笑着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说道:“田子哥,你的好意,我心领啦,不过,我说过,这些就是兵法,在我的计划之内,如果跟你一样,扛着云梯,冲上两三百步的距离才接近城墙,那肯定是会给敌军弓弩招呼啊,怕是没到城下就会死一半人。” “不过,要是我有办法,直接冲上城墙,那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 沈田子一愣之下,摇头道:“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荣祖啊,要是有本事不用架着云梯冲击,直接就冲上城墙,我们早就攻上去了,还用等到现在,费这么多事吗?咱们的时间不多,没空这样…………” 刘荣祖摆了摆手:“田子哥,军中无戏言,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马上你就能看到,我和我的兄弟们会直接攻上城墙了,到时候全城墙上的燕军恐怕都会跟苍耳说的那样,拼命来攻击我们,这时候就是需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跟进啦,不要让我孤军作战哦,因为,我可不会给你留太多军功的!” 他说着,笑着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头顶的盾牌在迅速地收起,红盔红甲的赤军战士们已经在远处的一个方阵列阵,而一身皮甲轻装,被几个猛士壮男围在中间,显得格外突出的张纲的身形,在那个盾阵中一闪而没。 沈庆之喃喃地说道:“我差点都忘了,原来有张纲在啊,难道他有什么机关巧术,可以直接攻上城墙?” 沈田子咬了咬牙:“有这家伙在,那荣祖还真的不是在吹牛了,看来我们得抓紧啦。”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身上的盔甲。 沈庆之讶道:“三哥,你怎么现在就开始卸甲了呀,不要命了吗?” 沈田子恨恨地说道:“要是荣祖这小子真的能飞上城去,那你以为城头的那些个弓手和弩炮还能应付得了我们吗,这身装备只会让我们跑得慢,换皮甲就行,苍耳,这小子真不会给咱们留啥剩下的军功,那边阿韶哥的部队还有上万人呢,他们可是早就准备好要攻城了,咱们还得动作快点!” 沈庆之看着刘荣祖走的方向,那个盾阵,可是正对着城墙下的那个京观,一圈尸体和枭下的尸级,就在城墙之下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他喃喃道:“有这么个尸堆,还有遍及地上的战马死尸,怎么可能攻上城墙呢?” 他的话音还未落,只听到五龙口那里,响起了一阵沉重的鼓角之声,三面红色的大旗,同时竖起,上千面战鼓,同时擂响,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那正是全面进攻的信号! 赤军的战旗之下,盾阵迅速地打开,这下所有人都看得真切,三百步的距离之上,五十步足有两丈高的巨型木甲机关人,身上挂着三部以上的八石奔牛弩,而背上则顶着一部三丈多高的铁制云梯,梯顶装着爪勾,足以搭住城墙的碟口,正缓步起身,向着城墙,步步而行! ===第三千五百五十七章 戴孝出战为复仇=== ,东晋北府一丘八 沈田子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些可以直立行走的木甲机关人,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上回临朐大战时,他可是一直在中军后军作战,没有象前军的刘敬宣等人亲眼见过这种自行机关木甲,更别说临朐之战时的木甲机关人还只能做得比平常人的高度,一丈不到,而这些新出现的怪物,则足有两丈高,都快要赶上普通的城墙了,即使是高达三丈的广固城墙,在它们面前,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啦。 沈田子喃喃道:“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木甲机关人吗?太厉害了呀,居然,居然还能自己行走?!” 沈庆之叹了口气:“三哥,早就跟你说过当时的临朐之战,镇恶哥还详细了描述了当时前军的战况,你却根本不信,说什么不过是用大车推进的移动攻具而已,飞过来的时候也不过是用投石车发出,里面放个小矮人操作木臂罢了,现在你亲眼见到了吧。” 沈田子咬了咬牙:“谁让是王镇恶这小子说的呢,换了别人说,我也不至于因为斗气而不信。唉,其实,当年寄奴哥他们在戏马台大战时,曾经碰到过一个铁制的机关人,比这个还厉害,只是那铁玩意的推进,可是得靠黑色妖水燃烧而提供向前的力量,这個木甲机关人,又是靠什么操作的?” 张纲的声音平静地在沈田子的身后响起:“我没有黑色妖水,所以只能用人力和机关术来行动了。” 沈田子的脸色一变,转头向后看去,只见张纲身着一身民夫的布衣,头上扎着一头布巾,混在十余个民夫中间,正向自己点头示意呢。当然,他穿的一身是黑衣,头上的布带和腰带都是白色,和后面的民夫们黑衣黄带的打扮还是有所不同,显然,这证明了这位新近丧母的机关术大师,这回是戴孝上阵,为复仇而来! 沈田子再一看远处刘荣祖身边的那个“张纲”,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我说张先生,你可真能装啊,用个替身在荣祖身边装模作样,自己却躲在这里,可是我这里却没有你的机关啊,你恐怕是来错了地方!” 张纲摇了摇头:“不,我没来错,我就是要冲着伱沈三将军来的,荣祖将军那里的布置,我已经安排好了,但世事无绝对,谁也不知道这些木甲机关人,是不是真的能顺利让荣祖攻上城墙,所以,我还得布置第二道攻城之法,这就需要你沈三将军的帮忙了。” 沈田子的眉头一皱:“我能帮你什么?我能做的只有在荣祖上城之后,跟着以最快速度云梯攻城,这可不需要什么机关术。” 张纲冷冷地说道:“沈三将军此言差矣,你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攻城如果用云梯战法,最怕的是什么呢?” 沈田子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云梯攻城,一怕攻击距离太长,城头有强弓硬弩,让你还没接近城墙就要给射死了,死人一多,挡住冲击的路线,后续兵力再多也会影响冲击的速度,就象现在荣祖他们正面有个尸堆,那边就无法攻城。还有这一地的死马,也会影响云梯攻击的速度,你的这些木甲机关人,可以跟城头对射,部分地压制城头的弓箭打击,但同样不能彻底解决这个冲击的问题。” 张纲点了点头:“沈三将军所言极是,这是冲击会受到远程杀伤的问题,还有别的麻烦吗?” 一边的沈庆之说道:“就算能冲到城墙下,把云梯架上城垛,再爬梯上城,仍然是艰苦而麻烦的事,城头有守军,可以用滚石擂木顺梯子砸下来,我们攻城的战士就算有重甲在身,头顶大盾,也不容易爬上去,因为他们还有推杆可以直接把云梯推离城墙,这广固城墙有三丈多高,爬上去都需要小半刻时间,之前攻城很多勇士都是多次给打落到梯底,身着重甲,摔下来都直接会没命。”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了沈田子:“这就是三将军要去掉重甲,换轻甲的原因,虽然减少了防护,但能增加速度,而且也不至于落下云梯时受到太多的摔伤。” 张纲正色道:“苍耳兄说的好啊,除此之外,云梯攻城还怕敌军用火攻,只要火油甚至是黑水浇上去,再点火,那整部梯子就完蛋了。现在这城下有不少给焚毁的攻具,就是这样损失的,之前的攻城战,我一直在观察,就是为了给这回的机关术出阵,作最后的修正和调整。” 沈田子的双眼一亮:“你有办法攻下这广固城了?” 张纲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现在我已经成竹在胸,这回攻城对各位来说是军功,对我来说却是报杀母大仇,来不得半点失误。荣祖那里虽然我觉得不会有问题,但就象临朐之战一样,再周密的布置也可能有失误,所以,我这里得安排第二道方案,而能执行此方案的,只有沈将军你,还有你这些精锐无敌的吴地轻兵兄弟了。” 沈田子的眉头一皱:“为什么会找上我?这一战我可只是偏师,不要说不象荣祖这样当先锋打主攻,就是阿韶哥的檀家军,也是攻击顺序在我之前,你如果要找第二道方案的兵马,也应该找阿韶哥才是。” 张纲叹了口气:“韶帅的兵马训练有素,很多是北府老兵,战斗能力不在话下,但是,我的这个打法,需要的是习惯了轻甲作战的人,需要能够身陷重围,靠短兵器杀出血路的人,而不是那种习惯了大盾长枪,结阵而战的传统北府军士。沈三将军,你敢这样直上城头,陷入重围,孤军奋战吗?” 沈田子的一字眉一挑:“张纲,请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在用激将法吗?我们北府军所有的将士没有怕死的,就是阿韶哥的部下,要他们出生入死也绝不会皱下眉头。你绕过阿韶哥跑来找我,究竟为的是什么?” 张纲淡然道:“无他,我这个计划,需要能轻甲甚至赤膊上阵的人,因为,我要他们在空中飞行,越轻越好!” ===第三千五百五十八章 木甲攻城箭石飞=== 沈田子睁大了眼睛,正要说话,却只听到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正是那五十部高大的,可以自已行动的木甲机关人,已经缓缓地推进到了离城墙大约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城头响起了一阵紧锣密鼓的声音,无数的弓箭手突然从城头探出了身子,他们的手中,已经全部拉开了弓,引上了箭,所不同于以前的是,这些弓箭可不是普通的用于杀伤步兵的弓箭,而是箭头燃着熊熊火苗的火矢。 就在刚才这些木甲机关推进的同时,城头的守军们也紧急地行动了起来,他们大概也是早早地作好了晋军可能会出动木甲机关的准备,虽然这些木甲机关的个头远比他们所见过的要大,但是以火箭攻击,总是不会错的! 这些木甲机关人身上架着的弓弩,也开始了射击,两臂之上,装了不下六部的连弩,而双肩之上,则是安放着两部小型抛石机,力臂则是垂在了背后,十余个辅兵飞快地上前,在这些投石机的巢穴之中放上碎石,而与此同时,力臂之上的连弩开始了射击,直奔城墙之上的弓箭手。 “嗖”“噗”之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惨叫的声音,燕军城头的弓箭手们,不停地中箭坠城,毕竟这回跟前两次攻城不一样,木甲机关足有两丈多高,比这城墙也只矮了一点,再不用象之前那样需要调高弧线,几乎要用到极限的角度才可能以吊射的方式把箭射上城墙,强劲的连弩连续击发,劲矢甚至可以直接打穿打坏一些城墙的垛口,把垛口后的密集弓箭手,给生生射得从另一边摔下城墙,而那落城时恐怖而拉长的惨叫声,在战场上响彻。 随着这些连弩的击发,木甲机关人们身后的投石力臂也开始了动作,一根根的力臂抬起又下落,而一筐筐的碎飞,飞天而起,象雨点一样地洒在城墙之上,以现在的角度,几乎是一阵阵的石雨在清洗着城墙,若说刚才的弩箭攻击还只是一个两个的人不停地坠城,这波子石雨则是让三四个人,甚至五六個人都跟着这些碎石一起落下,甚至连不少刚刚给推出隐蔽位置,准备射击的弩机,都被石头砸坏了。 可是,城头的燕军弓箭手们仍然没有退却,也没有四散逃跑,训练有素的他们,甚至没有什么人去躲避这阵弩风石雨,带队的军官们发出阵阵低吼,而他们也开始把手中的火箭,准确无误地,集中射向了对面的木甲机关人。 “噗”“嗖”,成百上千的火箭,如同成群结队,遮天蔽日的火乌鸦群,飞向了对面的木甲机关人们,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高度差,几乎这些箭枝都是例无虚发,全都击中了木甲机关人的表面。 可是,想象中的火焰却没有腾起,因为这些木甲机关人的身上,全都抹了一层湿厚的淤泥,虽然让它们看起来全无美感,但却是对付火攻的神器,火箭射进这些泥层,顿时就发出“滋”地一声,然后迅速地熄灭了,只半刻不到的功夫,就可以看到,几乎每个木甲机关人的身上,都插着上百枝的箭,没有一部木甲机关着火焚烧,而这些远远看去,就象是插在了泥地之中一样,更象是击中了一个个巨大的箭靶。 城头响起一阵阵的鼓角之声,火箭手们纷纷退下,在刚才的打击中,起码有三四百人直接给箭石风暴打下了城头,不下两百人则带伤而战,可是战果却让他们很失望,木甲机关人强大的防护力,还有强大的攻击力几乎是清洗了一遍城头,现在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不改变战法,不行了! “呜”“轰”之声不绝于耳,却是从城墙之后,飞出了阵阵石块,这些石头,都有西瓜般地大小,势大力沉,直接对着这离城墙百步左右的木甲机关人,就是一顿猛砸,虽然这样的攻击,远远谈不上精确打击,也控制不了弹道,但就算是粗粗设定距离轰击的这些飞石,仍然起到了奇效! “啪”地一声,一架木甲骑头的右臂给狠狠地砸中,插在右臂的淤泥层中的箭枝,齐齐折断,而右臂之上架着的两部正在发射的连弩,也顿时给打飞,整条右臂,几乎是齐肘而断,断掉的那条前端的小臂之上,一部剩下的连弩仍然是在连连地击发,可是方向却从刚才正对着城墙,变成了指向后方不断地补充着箭矢与石块的辅兵们,一阵弓弦响动,三个辅兵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辅兵群中发出一阵叫骂之声,而骂声未落,又一个石块狠狠地砸中了这个木甲机关人的脑袋,“啪嗒”一声,木甲机关的脑袋连同这颗西瓜大小的石头,同时落下,正好滚落在后方的力臂之上。 十余个辅兵正在往里面填着碎石,却不意头顶一阵响动,再一看,两个圆圆的,硬硬的家伙,正好砸在了那放置碎石的巢穴之中,把这个巢穴砸得四分五裂,连同结实的力臂,也瞬间折断,一大堆石块四处纷飞,把五六个跑得慢的辅兵军士,都给生生地砸倒在地,死者脑浆迸裂,活着的人也是吐血不止,再难起身。 这具已经给打残的木甲机关人,也因为右臂的折断,脑袋与后面抛石杆的断裂,失去了平衡,就象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一样,摇摇晃晃,它仍然在举着的左臂,仍然在对着城头不停地射击,但每射一下,那箭矢击发时的后座力,也是让它不断地后退,打转,身后的辅兵们尖叫着开始远离它,而木甲机关人的后舱开始打开,两个身形矮小的操作手从里面跳出,一个还回头对着舱内叫道:“张十四,快跑啊,快。” 可是张十四的声音却从舱内传来:“要走你们走,我还要继续战斗,我还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枚石块,狠狠地从正面砸中了这部木甲机关人。 ===第三千五百五十九章 远程打击步兵出=== 这个被几轮飞石打击的木甲机关人,胸口的箭杆四散横飞,一个大洞浮现,直接可以看到里面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可不正是张十四?而他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几根杠杆力臂,控制着左臂的射击和脚下的双腿平衡呢,甚至连一只手给这一石生生砸断,跟机关人的右臂一样和躯干分了家,也还牢牢地抓着那木杆呢。 而随着这一石破胸,无头断臂的这部木甲,终于轰然倒地,连带着把不及逃跑的那两个操作士给压在身上,一股血色尘埃,冲天而起! 晋军的阵后,也响起一阵尖厉的锣鼓之声,原本沉寂许久的上百部投石车,又开始了匆忙的运转,按着那些城中飞石的来处,投石兵们迅速地估计着这些投石车距离城墙的距离和方位,相应地把力臂的高度和射程进行调整,然后,在这些投石机的巢穴之中,放上一块块数斤乃至十余斤重的大石,狠狠地,向着对面的城墙之后进行抛射。 天空之中,飞石漫天,你来我往,远远看去,似乎是在下着流星雨,尤其是晋军这边发射的石块,有些干脆在石头上浇了桐油,或者是裹了硝石硫黄包,然后点燃,再发射出去,如此一看,更象是火流星或者是陨石坠地,数十枚这样的石头狠狠地砸向了城墙之后,有几声击中木块的声音传来,很快,从城墙中发出的石头的速度和频率,也开始降低了。 三四架木甲机关在之前的飞石攻击中给打倒打坏,失去战斗力,还有些受了轻伤,给砸中了弩臂之类,但仍然可以用其他的部位进行攻击,在这些木甲机关人的身后,大约三百步左右的地方,大批的北府军步兵,重甲在身,扛着云梯,吼叫着就向着城墙发起了冲锋。 沈田子的身上也换了重甲,他站在一架大秤之上,另一边的几个民夫辅兵,正匆忙地在另一边的秤身之上加减着秤砣,以确定他的具体重量,沈田子皱着眉头,看着一边拿着一个小册薄,右手拿着根碳条在迅速地比划着的张纲,说道:“我说张大匠,你在搞什么啊,我是来打仗的,可不是来称重的!” 张纲没有理会沈田子的抱怨,对着一边的一個助手说道:“给卡环加一斤力,三将军这身甲略重了点。” 沈田子没好气地说道:“你是在称肉卖猪吗,加一斤加两斤的,是啥意思?” 张纲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那个已经向后走的助手,说道:“等一下,还有一个东西没加,别急。” 他说完后转向了沈田子,咧嘴一笑:“三将军,有没有试过在天上飞的感觉呢?” 沈田子睁大了眼睛:“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张大匠,我现在要去打仗,可没空跟你开玩笑,那边阿韶哥的部队都已经开始要冲锋了,我在这里还在跟你称重,要是你不助我直接登城,我可没奉陪了啊!” 张纲笑着摆了摆手:“别急啊三将军,你先看看荣祖的进攻吧。”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到那城下尸堆正前方,一部一直在射击的木甲机关,突然发出了一阵响动,因为这部木甲机关,停在这个离城二三十步的尸堆之前,看起来根本无法越过它而攻城,所以城上的弓箭与飞石,都没怎么向着这里招呼,攻击力度跟别的方向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只有大概六七十名弓箭手,还在对着这个木甲机关不停地放箭,只是,有点奇怪的是,与之前别的木甲机关人那些插满了箭枝的外表相比,这个木甲机关人给箭击中之后,箭枝却是纷纷地落下,几乎没有两根箭盯在这木甲机关表面的。 城头响起一声叫骂之声,紧接着是几根鞭子抽人的声音,一个军校打扮,穿着锁甲,后面跟着三四个护卫的人,正是同罗迷失的副将,也是他的兄弟同罗不花,奔了过来,离着这队弓箭手还有四五步远,就对着正在向他行礼的队正阿里哈大骂道:“阿里哈,你和你的手下早晨的羊肉串白吃了吗?” 阿里哈的心中一凛,刚要抬起头解释,只见一道鞭子扑面而来,顿时就在他的鼻梁上开了花,而血印子则清清楚楚,紧接着,身上手上也是挨了四五鞭,他不敢反抗,只能拱手道:“同罗不花将军,我这弓箭十一队的兄弟们可没有丝毫松懈,仗打到现在,三十多个兄弟都战死了,你看,还有这么多兄弟,中箭受伤仍然在奋战哪。” 同罗不花看着这些弓箭手们,不停地拉弓放箭,有些身上,手上中箭的军士,身上还带着箭杆,虽然拉不了弓,仍然是咬着牙,或是在点火堆,或是在给前方的同伴们搬运箭枝,甚至有人已经站不起身,一边在地上爬行,一边也在搜集地上的碎石块,往城垛那里扒拉,显然,已经要为接下来的晋军爬城作战做准备了。 同罗不花勾了勾嘴角,收起了鞭子,但仍然是气哼哼地说道:“扒拉些石头有屁用啊,这里前方是我们战死将士的尸堆,北海王旗上面还插着小林将军的脑袋呢,晋军失了智也不可能从这里进攻,你们要准备石头做什么,别的地方才需要,给我搬到那里去。” 阿里哈转头对着身后的军士说了两句,四五个人马上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拿起几个空筐,往里装起石头,准备奔向他处了。 同罗不花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砸向了一个拾石头的军士,大骂道:“他娘的不射箭了想趁机跑掉?是怕我没办法处置逃兵吗?快点给我回去射击,那个该死的木甲机关人,才是伱们的目标!” 几个捡石头的军士不知所措地看着阿里哈,阿里哈咬了咬牙:“这个东西邪性得很,我们的弓箭根本无法穿透它的木甲,也是怪事啊,同罗将军,其他地方的晋军快要攻上来了,我看要不要分出我们这里的一些兵力,去支援他处呢。” ===第三千五百六十章 教习箭术现演练=== 同罗不花本能地又想举起鞭子,抬到一半,还是放下了,他没好气地说道:“大帅早就有令,这西城之上,分段防守,各司其职,不允许各部未经允许就随意换防转岗,你难道都忘了吗?” 阿里哈摇了摇头:“军令如山,不敢或忘,可是,这回敌军全线攻击了,你看他们这回是真的全线出动,还有木甲机关人也出动掩护,是要拼老命了,哪里要是防守薄弱,兵力不足,给一点突破了,别的地方也不去救?” 说到这里,他一指一百多步外的一段城墙,那里只剩下三四十个弓箭手还在勉强还击,两部弩机已经给砸烂在地上,遍地都是受伤在打滚,呻吟着的军士们,可是连个把重伤断腿的伤兵抬下城墙的辅兵都没有。 仅有的几个平民打扮的民夫,这会儿也是抄起地上的弓箭,对着城外的两个巨大的木甲机关人,拉弓放箭呢。 阿里哈沉声道:“将军,你看,第七队那里快顶不住了。我这里正好派些人手顶上,城下的支援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啊。”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城墙以内,除了二十多部投石机还在不停地抛射石块外,几乎数里方圆的地方,都是空空如也。 一个阿里哈身后的小军官恨恨地说道:“这人全都上了城了,后面连甲士都没有,真要靠我们这二十几個弓箭队就硬顶人家几万兵马的冲击吗?” 同罗不花恶狠狠地瞪了这个小军官一眼,吓得他连忙闭上了嘴,只听同罗不花沉声道:“这调兵遣将是国师的安排,轮得到你小子置疑吗?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如是而已,你当刚才城外的慕容林他们不想撤吗?战斗死于敌手,撤退死于军法,你就算逃回去了,也难逃国师的大刀!” 说到这里,同罗不花对着阿里哈说道:“这城上救援,调兵的事,我大哥会把握的,不用你自行决定,你若是真的想支援别处,起码也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这当面的木甲机关还在,谁知道能有什么名堂?万一突然掩护敌军从这里进攻,攻破城墙,那你就算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国师砍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还有,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早晨起来的时候吃羊肉可是最多的,现在怎么一个个跟个娘们一样,射个木头人连箭都站不住呢?” 阿里哈摇了摇头:“我们可都是尽了力的,而且将军你也知道,在西城这二十多个弓箭队里,我们可一直是射术前三,可今天这样,我也想不明白啊…………” 同罗不花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该不会是这个尸堆就在城下,让伱们心里害怕,所以弓箭都射不好了吧,来,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神射!” 他说到这里,把马鞭往腰带上一系,身后的一个随从递上了一把四石多的复合硬弓,弓弦也是两股兽筋所绞,明显比城上的普通弓箭手们的兵器要强了一大块,而几个护卫们也跟着嚷道:“都别浪费箭了,反正也射不中,看看我家将军是怎么射箭的?!” 阿里哈也转身对着军士们高声道:“不花将军乃是我军著名的射雕手,你们都好好学着点!” 所有的弓箭手们都退后了几步,把前方的空间让给了同罗不花,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同罗不花大步流星地走到前方,一个军士转身要去拿火把,同罗不花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这些木甲机关人身上都抹了泥,就象对面这穿上,火怕是点不着啦,再说,我只是教你们一下,如何拉弓放箭。” 他说到这里,举起大弓,也不见他怎么发力,甚至没有拉开弓步,这张四石多的大弓,一下子就给他拉了个满弦,弓如满月,弦直接拉到他右脸颊的位置,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看他这一下拉弓,所有弓箭手们全都喝起彩来,心下也感叹这同罗不花果然是弓术达人,嚣张狂妄不是没道理的。 同罗不花拉开了弓箭,甚至没有把弓弦贴脸,他的右手扣着箭的尾翎,气定神闲地甚至可以转头对着后面那些一脸佩服的弓箭手们说道:“这拉弓,就是得一下发力,越是拉不开想续力,这弦就越拉不上,你们害怕敌军的箭枝,发力不充分,弓不拉满就放,自然射不透敌军的木甲防护,得象我这样…………” 他刚才说话的时候,手指紧紧地扣着弦,而大姆指则拉着箭尾压在弦上,虽然一直在说话,但是这一弓一弦,纹丝不动,即使是头顶直飞的弩箭,也没让他的动作有半点偏差,说到这里,他手一松,只听到“嗖”地一声,羽箭离弦,直奔二十多步外,那庞大如同巨人一样的木甲机关人而去。 所有人都跟着要喝起彩来,甚至准备好了大燕版的喝彩声“哦豁”的起口势,只等着这一箭钉上木甲机关人的那一下,就跟着拍手叫好。 只听到“啪”地一声,这一箭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这个木甲机关人的前胸,心脏那里的位置,可是,紧接着的,意料中的“笃”声没有来,而箭,也没有如意料中的那样钉在胸口,而是跟着前面这些弓箭手们射中的那些箭一样,直挺挺地下落,掉到了地上。 所有人张大的嘴都没有合上,欢呼声没有发出,反而变成了惊讶时定格的表情,大家都没有想到,连同罗不花的这一箭,也跟自己一样,没有钉上这个木甲机关人,这才只有二十多步的距离啊,正常情况下,以刚才同罗不花的这一箭起手,就是一面寸余厚的大木盾,也都能给它射穿喽! 同罗不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头说道:“看到没有,刚才你们就是这样射箭的,所以你们的箭,根本钉不上这些木头家伙,下次记得了,可不能那样再射啦!来人,换鸣镝!” 一边的护卫马上抽出一根长约二尺半,比其他箭更粗更长的大箭上来,递给了同罗不花,低声道:“将军威武!” ===第三千五百六十一章 铁甲机关露真容=== 同罗不花接过箭,咬了咬牙,心中也开始犹豫起来,虽然刚才表面上装的很淡定,但他很清楚,刚才的这一箭自己也是用了心尽了力的,即使是大木盾也可以射穿,却是连钉到木甲机关人身上都没有完成,着实诡异。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扫过了那个木甲机关人前方的尸堆,几百具无头尸体堆成了小丘,而二百多个神态各异,或双眼圆睁,或一脸惊惧,或龇牙咧嘴的首级,插在尸堆周围,而尸堆之上,那已经残破不堪,尽是碎洞的北海王旗之上,旗杆顶上插着的那慕容林死不瞑目的脑袋,似乎越看越有一股邪性。 同罗不花心中一阵冷气上冒,暗道:“难道真的是有这些怨魂不散,让我们的箭也受了影响吗?” 可这个念头转眼就给他自己否定掉了,他摇了摇头,自语道:“不对啊,这些死尸可是我方的将士们哪,就算成了鬼,也是应该助我们杀晋军吴儿,为自己报仇才是,怎么会阻止我们的箭杀敌呢?” 他这样心思重重地搭箭上弦,却是一直没有拉弓,对面的木甲机关人似乎也受了什么超神秘力量的影响,射出的弩箭多是有气无力,连身后投石臂也很少再掀起了,从同罗不花走到这里开始,已经有近半刻的时间没有一块石头上城,比起其他城段那种箭石如雨,坠城者络绎不绝的惨烈景象相比,这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片停战之地了。 同罗不花咬了咬牙,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让自己从胡思乱想中摆脱了出来,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集中精力,因为拉弓放箭远不止是做机械的动作这样简单,这中间要包括了运气,发力,心思一杂,那可能连开弓都做不到。 同罗不花的心中默念道:“小林将军,你们城外奋战至死可不是我们见死不救,刚才你要我们收尸的几个兄弟,我还亲自背了一个下去呢,这会儿已经好好安葬,现在我要击中这个在你们尸体之前攻城的晋军木甲机关人,也是为你们报仇雪恨,请助我一臂之力,让这一箭,能击中这个怪物吧!” 他说着,拉开弓箭步,深吸一口气,右手的姆指扣着鸣镝的箭尾,无名指和中指夹着箭杆,稳稳地拉开了弓箭,弓弦拉开时那种“格格”作响的声音,听起来就是劲道感十足,而这样缓缓开弓,则能让前方的弓身也扭曲到最大的程度,随着弓弦这回紧紧地贴在他的右脸之上,甚至把右眼也绑得紧紧地眯了起来,这一下真真的是叫弓如满月,把这张复合大弓的力量,用到极至了! 身后的弓箭手们,这回全都屏息凝神,双眼死死地盯着同罗不花的手,这一弓已经拉到了极致,而是不是能一箭破甲,就要看瞬间暴发松弦的这一下了。 同罗不花的右嘴腮帮子,在紧紧地鼓起,拉弓的过程中,他的喘息越来越粗,也显示出他运气的变化,直到弓弦贴脸的这一下,才完全屏住了呼吸,他的左眼,死死地盯着刚才那一箭所射中的位置,就在木甲机关人的左胸心脏那里,随着刚才那一箭落地的同时,几块板结的泥巴也跟着落下,露出里面白花花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木头,才能有如此地形状。 同罗不花那鼓得如同河豚一样的腮帮子,猛地扁了下去,一嘴乃至一胸腔的气,如春雷般地暴发,伴随着手指猛地松弦,剧烈弹出的兽筋,甚至可以看到在他的脸上拉开了一片红色的印子,而鸣镝猛地以罗旋的形式飞出,镂空的箭头发出恐怖而怪异的响声,如流星一般,混合着同罗不花那一声怒吼“走”!直奔着木甲机关人的左胸白甲而去! 这一箭,威力是如此之大,速度是如此之快,让众多弓箭手们几乎都忘记了叫好,大家张大了嘴,这一回,不是因为要喝彩叫好,而是惊叹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可怕的一箭,甚至那鸣镝的响声,盖过了身后投石机齐射轰鸣时的巨大响声。 “呜”地一箭,鸣镝的箭头,狠狠地击中了左胸的白甲位置,肉眼可见,这白甲迅速地产生了形变,向下狠狠地陷进去起码一拳的厚度,而鸣镝的箭头,连同那百年柏木所打靠的坚硬无比的箭杆,也同时“啪”地断为三截,狠狠地落了下来,甚至那箭头直接就碎成了一堆精钢细铁片,碎得满地都是。 阿里哈的惊呼声几乎是同时响起:“见鬼,这不是木甲机关人,这是精钢铁甲啊!” 随着他的叫声,对面的那个“铁甲”机关人,突然晃了几下,身子歪歪扭扭起来,甚至在它的身后,还传出了一些响动,几股子浓烟,在它的身后冒起,或者是从它的两侧肩头逸出,从城头的这个角度看去,似乎它内部是给点燃了,甚至是着火! 同罗不花身后几个护卫猛地齐声叫好:“将军威武,将军神力,这铁制的机关怪物,也给您一箭击毙了呀!” 不少弓箭手们也跟着叫道:“就是就是,难怪我们的弓箭射不中,原来这家伙是个铁皮机关哪。” “同罗不花将军可真的是神力,就是这铁怪物,也给射坏了,哈哈哈!” “大家看哪,它快要倒下了,啊呀,它真的倒了呀!” 随着众人的言语声,这个铁甲机关人,仰天向着前方,一个俯冲状地倒地,直直地砸在了这个尸堆之上,插着慕容林脑袋的蓝色王旗跟着向前倾倒,慕容林的脑袋,就象个西瓜一样,从旗顶落地,滚到了城墙根儿,而所有人的笑容在脸上凝固,因为他们分明地看到,这倒下的铁甲机关人的背后,居然是一部巨大的云梯,梯身不是木头,而是铁打,梯子上早已经布满了浑身铁甲,头顶钢盔之人,顶端一人则大笑道:“燕人休走,荣祖来也!” ===第三千五百六十二章 飞梯登城神兵上=== 刘荣祖一身红甲,背上插着两根靠旗,上面跟之前的那面大旗一样,都书写着:“荣誉归于先祖”这句话,甚至这两面靠旗之上,还用鲜卑语在汉字不同的是,刘荣祖的脑袋上,顶着的可不是之前的头盔,而是一顶足有十几斤重的行军大铁锅! 这面大铁锅,正是标准的十人一队时的行军大釜,换言之就是一个铜铁混合打造的锅,锅底抹着一层黑黑的泥,显然也是为了防火攻,而刘荣祖一身红甲,却把这口大锅顶在头上,显然,是已经作好了排头兵的准备。 同罗不花瞪大了眼睛,他的身后,不少的弓箭手已经起了小小的骚动与混乱,刚才刘荣祖在城下如杀神一样的表现,已经让很多人胆寒,眼看这个家伙已经站到了梯子上,又是在离城墙二十步左右的地方,不少弓箭手们已经开始腿肚子发软,甚至左顾右盼地要找退路了。 同罗不花咬了咬牙,大吼道:“众军莫慌,这小子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我们这一箭是射倒了这个该死的铁皮机关,正好这小子扛着梯子冲过来罢了,啊哈,就是这样,他们想用这些死鬼机关来掩护自己的冲击,现在失败啦,大家不要怕,狠狠地射死他们,不让他们靠近城墙!” 同罗不花身边的一个护卫,一把抓下了自己的头盔,此人是個光头大汉,一脸的凶悍,大吼道:“这个刘荣祖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大家看好了,他若是真的英雄,应该是站在梯顶才是,冲在最前面,可是这小子却是拖在最后,头顶还顶了个大锅,哼,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子罢了,他要是敢上城墙,我塔里木会亲手捏碎他的卵子!” 刘荣祖的大笑声突然从二十多步外传来:“哎呦,有人想捏碎我的卵子,那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啊,塔里木,小爷来了哦!” 塔里木的脸色一变,正要开骂,却只听到一声“呜”的巨响,破风之声撕破长空,一根飞槊,瞬发而至,狠狠地钻进了塔里木的胸口。 塔里木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飞了起来,当他感觉到内脏的碎裂和骨骼的折断时,整个人已经给“咚”地一声,重重地钉到了后面的城楼之上。 尽管这个城楼早已经在之前的飞石袭击中给打成了半拆迁状态,但几根残柱还立在那里,而塔里木整个人,就是给钉在了一根粗壮的梁柱之上。 而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这根飞槊大约三尺长,末端却是连着一根长长的皮索,而把塔里木连人带甲打穿的这根飞槊头,甚至是一根三股倒勾,这才能把塔里木给钉在墙上,如此之牢固,甚至连动都难动一下! 众人张大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只听到另一声“呜”的巨响,又是一支飞槊几乎同时飞出,这回,是同罗不花右边站着的一个弓箭手,脑袋给这一槊击中,三股倒刺直接把他的这颗首级砸成了烂西瓜,就在脖子上四分五裂,鲜血和脑浆溅得到处都是,而半颗脑仁,则给插在倒勾顶上,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另一边的梁柱,那画面之血腥恐怖,甚至无法用语言和文字形容。 两根梁柱上钉着飞槊的同时,一股劲风直接迎面扑来,众人的前两波震惊还没来得及过去,却只看到刚才还搭在地上的那部铁制云梯,几乎是从空中飞了过来,原来站在梯尾,最末的刘荣祖,这会儿却因为这铁梯几乎是竖着腾空立起,一下子成了梯顶的排头兵,原来的最顶端的人,则变成了梯末的军士,而这梯末,却是紧紧地连在铁甲机关人的背部,两根又粗又大的铰链,成为了末端的铁轴,撑起了整部云梯! 这会儿众人才算真正看清楚,整个梯子,居然还是折叠几层的,原来在地上看起来不过三丈多的高度,离城墙的距离不到一半,所以众人开始没有人会想到这部云梯能直接登城,而现在,当两根飞槊拉着皮筋铁索,把整个铁梯给腾起时,所有人才发现这梯子居然足足有三十步之长,而那距离,正好能让梯头牢牢地搭在城垛之上,甚至梯头的两截精钢虎爪,也是扒住了垛口本身,站在梯头的刘荣祖,甚至离城墙垛口,已经不到五步啦。 同罗不花这会儿算是完全明白过来了,他疯狂地从身后那个还在发呆的护卫手中,抽出了自己的大刀,吼叫着砍向了插在塔里木身上的那枝飞槊,背后所连着那根直接有十根兽筋绞合而成的皮索。 “绷”地一声,两根兽筋应刀而断,但剩下的绞着的几股则是晃了晃,皮索勒得格格作响,可以明显地看到这筋索的拉伸与搅动,连带着城头的那架铁梯也微微晃了晃,刘荣祖的声音似乎是从城墙外传来:“抓紧砍哪,爷爷要上来了,上来了你们可就晚喽!” 阿里哈的吼声也在周围响起:“还等什么?都是死人吗,快上去砸石头啊,快,砸死他们!” 随着阿里哈的吼声,发呆的军士们如梦初醒,几乎所有人都是本能地扔掉了手中的弓箭,同时去寻找自己身边离得最近的石头,但毕竟是石头少人多,有些人甚至在同时抢一块石头的时候,撞到了一起,双双倒地,同时摔倒的身子又绊倒了身边的同伴们,刚才还秩序井然的城头,顿时变得人仰石翻,一片混乱。 但就是在这种混乱中,身手最灵活的十几人还是抱着石头,冲到了城墙边,甚至都不用把身子探出城墙外,就顺着那搭在城头的梯子,把石头扔了出去,所有人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砸死刘荣祖,千万不能让他上来!”这千万般的念想,最后都汇成了冲到城边的阿里哈吼出来的一句话,伴随着他高高举起,狠狠砸下的那块石头:“刘荣祖,去见你先祖,荣你老母!” ===第三千五百六十三章 荣祖登城杀神出=== 只是这一石头下去,却只听到了“咣当”一声,似乎是石头砸中了什么铁器,又象是家里的大锅给一下子砸翻时的那种声音,阿里哈的双眼瞪大了,回头对着身边的军士们大吼道:“快给我石头,快!” 身后的一个正想上前的军士马上就把怀里抱着的一个西瓜大小的石头递向了阿里哈,阿里哈一把从他的手上抢过,再次把石头高高举过了头顶,一边举一边叫骂道:“都象你们这样直接扔出去还砸个鬼的人啊,得象我这样举!!”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一花,一样东西从城墙下飞了上来,速度快如流星,不,应该说,这就是一团流星,还是带刺的一大块铁流星,可不正是之前刘荣祖使过,砸暴尉迟平脑袋的那把碎骨流星锤吗? 碎骨流星锤不停不倚地,正中了阿里哈的面门,这一下,从后面看去,阿里哈的脑袋连同他的头盔,直接就跟一个爆炸的西瓜一样,瞬间碎裂,方圆十步之内,所有人的身上,都同时溅满了红白相间的血浆与脑花,满脸须眉皆是,咸腥的味道,弥漫在城头,而阿里哈的无头尸身,还那样直直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同罗不花的大刀再一次伴随着他的吼叫声斩下,这一下,终于把这根粗装的复合兽筋,给生生斩断了,如同一根绷紧的橡皮筋,被迅速地拉开,弹出,而筋末端所连结的铁索,也顿时从空中拉紧的状态,变得落地了,同罗不花驻着刀,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指着那搭在城头,摇晃不已的梯首,大叫道:“快,快推倒,推倒这梯子。” 几个手里没有抱着石头的弓箭手们反应了过来,手里抄起离自己最近的枪棒,甚至是木棍,冲向了梯顶,而另一边的梁柱之上,那個穿透了某个倒霉弓箭手脑花子的飞槊,也给三个弓箭手齐齐地拔出,他们甚至来不及去清理叉头勾着的那个脑瓜子,就这样大喊着冲向了梯顶,这下子,起码有十余个人在争先恐后地上扑,所有人都明白,要是让刘荣祖这个杀神冲上来,那所有人恐怕都会是阿里哈的结局啦。 一个离得最近的家伙,飞起一脚,把阿里哈那还站着的无头尸身给踹倒,这尸身软软地搭在了梯头,这人再一脚横踹,才让这无头尸身离开了梯头,他拿着手中的一把短矛,这是他防身的近战兵器,对着梯头的倒勾就是几下猛刺,而这梯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在摇晃不已。 “呜”地一声,从城墙垛口外,突然飞上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梯头的这个军士正高高举起短矛,越过头顶,准备向着梯子发起下一轮的猛刺呢,他只觉得日光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却是那口之前顶在刘荣祖脑袋上的大铁锅,直奔自己而来。 这个举矛的军士,连同身后五六个正在前冲的军士,猝不及防,都给这个大铁锅砸中,摔得满地都是,而随着铁锅砸开了最靠近梯子的这几人,一阵呼啸的风声闪过,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全身上下,红盔红甲,如同一团烈火般的刘荣祖,已经站在了城头。 那枚还沾满了血液与脑浆,红白相间的碎骨流星锤,索链缠在他的左手,锤头在他那粗壮的胳膊之下,轻轻地摇晃着,而他的右手,则拿着那把方天画戟,这会儿的戟杆,已经缩到只有一尺半左右,甚至还不如戟头的长度,而刘荣祖则笑眯眯地用左手拉着戟杆,只见精钢的杆子正一寸寸地向外拉伸,原来,这把大戟,竟然是一把暗藏机关,连戟杆都可以伸缩的神兵呢。 同罗不花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尽管他的身前,还有起码十余个手拿兵器的军士挡在身前,但在他的眼里,刘荣祖的那把可怕的大戟,却象已经是顶在了他的胸膛一样,而刘荣祖的声音,则带着笑意,清楚地传到每个城头军士的耳中:“谁想第一个死?” 同罗不花猛地一脚踢中了挡在自己身前,正在微微地向后退的一个护卫,踢得这个人向前四五步跌出,直接冲到了刘荣祖的面前,刘荣祖的眼中杀气一现,已经拉到了两尺左右的戟杆一挥,一尺半的戟头,如同切豆腐一样,把这个跌到自己身前两尺左右的家伙,直接前胸的皮甲连同骨肉都划开。 这个护卫的的脖子处,闪开了一条红线,瞬间扩大,继而向着两边分裂,随着他的身子扑向刘荣祖的同时,整个身体迅速地向着两边裂开,居然就这样在三步之内,给一戟开了膛,成了两个半人,越过刘荣祖的身边一步左右,才撞在城垛之上,轰然倒地。 一片内脏的残片,砸得刘荣祖满身都是,而他这一身大红的盔甲,刚才看起来象是燃烧的火焰,现在给这一整个人血染,多了一份可怕而血腥的味道,在他的身后,不断有红盔红甲的赤军战士登城,而刘荣祖的三尺手戟这会儿直指仍然瘫坐地上,脸色惨白的同罗不花:“你想怎么个死法?同罗不花?!” 同罗不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这下弹起的同时,他顺手也抄起了自己刚才那斩断筋索的刀,吼道:“并肩子上,宰了这小子,为了活命,为了荣誉,杀啊!” 随着他的吼声,周围的二十多个弓箭手们,都拔出了,抄起了自己的近战兵器,怪叫着扑向了刘荣祖,而同罗不花则一边挥刀狂吼,一边悄悄地往后退去,在一片兵刃相交,利刃破甲碎体,伤者垂死前的怒吼声中,同罗不花直接转过了身子,开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后方的城墙另一侧跑去,在上城之前,他就观察好了,右边五步的地方,是一处下城的楼梯,只要能跳过去,就有活路!唯一的问题就是,身后的这帮家伙,能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脱身吗? ===第三千五百六十四章 碎骨飞锤西城破=== 同罗不花的脑子里正想着这些事情,可是脚下却是加快了速度,整个人飞身鱼跃向前扑出,前面不过是城下不过三尺多宽的一条上城通道,如果没站住,那就得掉下三丈多高的城墙,不死也得送半条命,换了平时,他根本不敢作这样的尝试,甚至刚才上城,他都是找的一条五尺宽的大道上来的呢。 但是现在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尽管没有回头,但从身后的惨叫声就知道后方的战况,刘荣祖这个杀神对那些弓箭手来说,只能用砍瓜切菜来形容,也许慢了一秒,自己的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毕竟,现在自己的整个后心都交给了对手,若不是看清楚了刘荣祖的手中没有弓弩无法远程攻击,他也根本不会选择这样的逃命方式呢。 三步,两步,一步,同罗不花的身子在空中飞着,他甚至可以看到了那个城墙之外的上城通道,这会儿的通道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军士奔行上城,若是在一刻之前,他会破口大骂,怪没有人迅速在敌军攻城时上来支援,可是现在,他却会很高兴没有人会挡了自己的逃生通道,他甚至可以想象出自己在空中扭腰,站定,再迅速地奔下城楼时的后续动作了。 突然,同罗不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自己的后背,就如同城外的五龙口那座大山,顿时把自己压在了身上,他张大了嘴,却是透不过气,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骨骼在碎裂的同时,跟着一起碎裂的内脏残片,在从自己的嘴里喷出,红红的肉块,还在跳动着的,那可能是自己的心脏,暗红色如同猪肝一样,细布着纹理的,恐怕是自己的肺叶,而一个大大的,似乎在蠕动的东西,恐怕是自己的胃了,到底是何等力量的打击,才能让自己直接把脏器都给吐出来呢? 同罗不花带着这個疑问,只感觉到人轻飘飘的,直上九霄,在这灵魂出窍的一瞬间,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圆乎乎,带着倒刺的碎骨流星锤,正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自己的后背,整个背部已经变形,甚至可以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大血洞,白色的碎骨渣子,玄色的锁甲碎片,黄色的脂肪,红色的血肉和内脏残片,都在这个血洞之中显现,而自己的躯体,也在这一锤之下,变得如同一架断了线的风筝,远远地飞出了城墙,向着城下飞去。 城墙之上,刘荣祖潇洒地一拉左臂之上缠着的索链,那个碎骨流星槌给拉回了他的手中,上面还粘着同罗不花背后的血肉残片,而他刚才落城的地止,只剩下了一滩鲜血,惯性作用让他吐出的内脏残片都跟着他的尸体一样,落出城墙之外,就算十条命,也只会是个魂飞魄散的结果了。 而在刘荣祖的身前,已经尸横遍地,那些弓箭手们残缺不全的尸体,在他身边二十步的范围内,满地都是,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是倒向前方,证明着他们是在面对面的厮杀中阵亡的,更多的人,则是背对着刘荣祖和他的部下们,但仍然是逃不过死亡的结局,还有十余人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勇气,跪在地上,扔掉手中的兵器,磕头求饶,可是仍然是给杀红了眼的军士们,刀劈剑刺,几乎全部是格杀当场,这段一百多步宽的城墙上,已成修罗屠场,血腥的味道,弥漫四处,让人不忍卒睹。 刘荣祖的眼中冷芒一闪,碎骨流星槌再次飞出,这回不偏不倚,直接击中了那给一槊钉在左边梁柱之上的那塔里木的尸体下身,只听到“啪”的一声,这具本来已经很惨的尸体,更是两腿之间给一锤砸得,连肉带骨,碎成了一个肉饼,而且这个肉饼还生生地塞进了大锤砸出的梁柱上的一个木洞之中,完全看不出这具尸体的形状了。 而随着这一锤砸中那不可描述的地方,巨大的冲力,把塔里木的尸体上,左腿的骨肉也生生砸碎,整条左腿,就象是一个给切下的香肠一般,掉到了地上,飞槊插中的塔里木尸体,只剩下了一个残躯而已,甚至整个残存的建筑,也在剧烈地晃动着,让人随时都会怀疑,这个只剩下两三根柱子撑着几根木块的塔楼,会随时倒塌呢。 刘荣祖摇了摇头,再次收回了流星锤,看着塔里木的尸体冷笑道:“我说过,要锤暴你的卵子,说到做到。下次投胎后记得别成天说大话了。”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下身后和身边,只见这会儿的功夫,这段城墙已经完全是红衣赤甲的赤军战士们所控制,源源不断的军士,顺着那架巨大的折叠铁梯而上城,更多的战士,则是扛着云梯,搭在城头,然后通过这些云梯而登城,红色的赤军战士们,如同一道道的血流,又似一团团的火焰,从自己的这个方向,迅速地向着两边蔓延,所到之处,在迅速的解决城头的敌军,以掩护越来越多的晋军将士登城。 刘荣祖得意地长舒一口气:“今天,这先登之功,总算是我刘荣祖拿下了,兄弟们,再加把劲,拿下西城,我们还要继续向内突击呢。”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了城外,三十步外,正有人迅速地往地上摆放一些铁圈圈,圈顶还放着木板,有几个人试着跳到木板上,一下子就给弹起一丈多高,而全副武装,身披重甲的沈田子则急不可耐地在这些弹板之后走来走去,对着仍然趴在地上,扒拉着这些铁圈圈的张纲说道:“什么时候才让我飞?” 刘荣祖哈哈一笑,对着沈田子说道:“田子哥,你这回怕是来晚了啊,我看你也别飞啦,跟着苍耳哥他们的云梯上城,你看,他们都快要爬上来啦。” 沈田子气得一声怪叫,一把抽出了背上的大斧,就要向前奔:“不飞了,老子爬城,荣祖,你小子别跑太快,我…………” 他的话音未落,城中却传来了一声冷笑,一个苍老的声音透出一股杀气:“刘荣祖,拿命来!” ===第三千五百六十五章 北海大王铁骑出=== 刘荣祖的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到了另一侧的城墙那里,这一下,他看得真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城头的黑烟散去,而城内的烟尘也随之落定,就在一刻钟之前,还空空荡荡的城内那一大片空地广场,这会儿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俱装甲骑。 每个骑士,都在脱下自己的披风,露出满身的闪亮盔甲,蓝色的,红色的,绿色的,玄色的,苍色的,大概是每千人一队,连人带马,颜色各不相同,却又是一色的甲骑,编成一起。 从这里看去,这数量不少于一万的俱装甲骑,就象是五颜六色的海洋,没有人说话,甚至连马儿都没有大口喘气,但是眼神之中,却是透出一股子坚定的杀意,一股无可阻挡,摧毁一切的气势,油然而生。 这上万甲骑所编成的大军,最前方的一骑,一身蓝衣蓝甲,是一个白须白眉的老将,年约五十左右,红面鹰目,目光深邃,手持一把龙尾骑槊,而他所戴的蓝盔之上,则缠着一道白色的布带,身上的腰带上,系着一条黑色的布带,显然,以鲜卑人的礼仪,此人乃是黑白之人,家中刚有亲人逝世呢。 在此人的身后,一面蓝色的大旗,迎风飘扬,用鲜卑字和汉字同时书写的“北海”二字,以及一条腾空欲起的巨龙,张牙舞爪,龙睛之中,杀气四溢,一如这员老将的眼睛,此人可不正是南燕的头号战神,北海王慕容镇吗? 刘荣祖咬了咬牙,对着慕容镇沉声道:“来将可是南燕的北海王慕容镇?” 慕容镇的面沉如水,点了点头,龙尾骑槊直指刘荣祖:“本帅正是慕容镇,刘荣祖,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刘荣祖哈哈一笑:“这话听得好耳熟啊,噢,我想起来了,半个时辰前在城外的时候,你儿子也向我说过这话,不过结果想必你也知道了,现在你的这些丧带,就是为你的儿子所戴的吧。” 慕容镇咬着嘴唇:“杀子之仇,痛彻肝肠,不共戴天,刘荣祖,虽然我很欣赏你的狂劲,看着你,就象看到当年的刘裕,而兰公主也曾经拜托过我,要我战场上遇到你的时候,手下留情保你性命,但是今天,无论是为了大燕的国仇,还是为了我北海王府的家恨,我都必须要杀你。” 刘荣祖点了点头:“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我可以不当回事,但要是你北海王慕容镇说的,那我可以看成是一种荣耀,慕容镇,刚才我也不想杀慕容林,给了他几次逃命求生的机会,同样也是因为爱亲婶,也就是你说的兰公主,她跟我说过,说伱是忠肝义胆,护国忠良。虽然你我立场相对,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但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希望我能跟你都活下来。”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只可惜,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换了我是你,我也不会饶过你性命的。好了,北海王,你来晚一步,骑兵在这里,无法作战,如果你真的想大战一场,可以出城,我就象跟你儿子一样,率部与你痛快大战一场,无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死,都无遗憾!” 慕容镇轻轻地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还是缺乏观察力,刘荣祖,你怎么会以为,我是刚刚到这里的呢?” 刘荣祖本来挂在脸上的那股自信的微笑,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与微微的惊讶,他左右地扫视着城下的军阵,这些骑兵包括战马,个個气定神闲,远处并没有扬起的尘土,他喃喃自语道:“还真的是早就在这里,不是刚刚杀到呢。”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沉声道:“慕容镇,你若是早就到这里,为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城外送死?”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一挑,沉声道:“我想起来了,慕容林在冲锋前,城头曾经响起鸣金之声,同罗将军,你当时是让慕容林退兵,难道是慕容镇的意思?” 一身盔甲的同罗将军正要开口,一边的慕容镇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应答,他的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现,咬着牙,说道:“我不能暴露我们的位置和军机,所以只能在城头鸣金,不过,林儿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是大燕的好战士,这是他的选择,一往无前,有死而已。这才是我慕容镇的世子,才是我们鲜卑的勇士!” 刘荣祖咬了咬牙:“你更厉害,居然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送死,不过,就算你引我们攻上了城墙,难道又能拿我们怎么样?你们可是骑兵,在这里伏击不了在城头的我们,难不成,你现在能让这城墙平空消失吗?” 慕容镇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若不是如此,若不是用铁骑突击让你们觉得攻城的机会难得,若不是让你们把所有机关战术全使出来,我们又如何能反击呢?我慕容镇死个儿子算什么,只要能把你们晋军打败,消灭,只要能保住我大燕的家国,守住广固,那我就算断子绝孙,也没有遗憾!” 刘荣祖哈哈大笑:“好,北海王的气势,我是见识到了,确实不愧是大燕的头号战将,只是,你不要以为能赢,现在我们占了城墙,也是占了高处,优势在我,你的骑兵再厉害,也不可能飞上城墙。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看在你是名将的份上,我可以现在允许你退兵,或者是来城外与我们正面对决一回,免得有人说我上万兵马打你不足一千的俱装甲骑,胜之不武!” 一个赤军的副将脸色一变,对刘荣祖说道:“荣祖哥,不可意气用事,我们的任务是攻城,不可…………” 刘荣祖举起了手,沉声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过,不正面硬碰硬地摧毁南燕最强的俱装甲骑,就算我们胜了这仗,别人也会嘲笑我们不过是用诈占了便宜。他们就算给打败征服,也不会心服的。慕容镇,来吧,是出城野战还是你退兵,让我们下城列阵,随便选一样吧!” 慕容镇的眼中冷芒一闪,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年轻人,我送你句话,兵者,诡道也!” ===第三千五百六十六章 地动山摇天崩裂=== ,东晋北府一丘八 刘荣祖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反驳,却只听到慕容镇沉声道:“给我断!” 随着慕容镇的话狠狠地说出口,刘荣祖只觉得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刚才还平稳的城墙,突然间就象是被地震袭击一样,开始剧烈地晃动,而紧跟着,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在迅速地下落,连同已经登上城头的两三千晋军将士们一起,随着这整片塌陷的城墙,一直落了下去。 刘荣祖的身边,正是那个一槊扎着塔里木残躯的柱子,他匆忙中,拿着手中的那半截大戟,狠狠地扎向了那根柱子,而与此同时,城头腾起了一阵巨大的烟尘,三四百步宽的城墙,几乎是瞬间变成了碎裂的石块,谁也没有想到,这坚不可摧的广固城墙,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几乎是一瞬间就完全地崩溃,城头之上,正在厮杀的数千两军将士,连同正在向城墙冲击,近墙十步以内的两千多名正在登城的晋军士卒,就这样埋没在了大片的烟尘之中,不知所踪。 沉田子仍然站在微微晃动着的那块弹板之前,他的身后的数百名军士一样,全都愣在当场,彷佛石化一样,张纲仍然趴在地上,可这回他的两眼不再是盯着那铁圈弹黄进行调整,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塌陷的城墙,在一片碎石之中,彷佛可以看到上百根已经燃烧得一片焦黑,生生折断的木头,他喃喃道:“竟然,竟然在夹壁墙里,燃木断柱!” 沉田子勐地回过了神,转头对着地上的张纲大吼道:“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整面城墙,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倒了?!” 张纲从地上一跃而起,咬着牙,他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着,直指前方那片瓦砾堆,吼道:“原来燕军早就在这西城城墙内挖空了上百个夹壁墙,然后用木柱子撑在里面,刚才我军攻城之时,他们,他们就在燃烧着这些木柱,最后控制时间,让柱子几乎同时而断,城上有数千重装军士,连同他们的守军,一下子就压垮了城墙,而这,就是那慕容镇说的,兵不厌诈!” 从前方的烟尘中,跑回了三十多个灰头土脸的军士,他们浑身是血,很多人的身上和腿上尽是给石头划破的伤痕,显然,这些人是刚才在城墙塌陷之时,因为离得稍远,勉强逃得一命之人,只是,跟几乎刚才蚂蚁般爬城的上万军士相比,这些人也只是极少数的幸运儿了。 沉庆之就是这些幸运儿中的一员,刚才还得意洋洋,冲向城墙的他,这会儿几乎是泪流满面,大叫道:“田子哥,死了,全都死了,我们的几百兄弟,他们可全都…………”他一边说,一边回头发疯似地在那大片的碎石堆里开始刨起来,似乎是想找到几个幸存的同伴。 沉田子突然大吼起来,上去一脚就踢中了沉庆之的屁股,然后一把把他从地上纠住,他的大嘴里呼出的热浪,伴随着他满嘴的臭气喷在沉庆之的脸上:“混蛋,苍耳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救人的时候,逃啊,快回去组队列阵啊!” 沉庆之如梦初醒,因为他听到几百步外,已经响起了阵阵胡茄之声,伴随着低沉的鼓角,显然,那是俱装甲骑们突击前的规定动作,一如之前慕容林在突击前所做的事情,只是,这回要全面突击的,可不是区区几百骑,而是慕容镇所率的,起码九个千人骑队以上的,上万俱装甲骑,而他们所要冲击的,则是两三万名,刚刚被重创过,也无险可守的西城晋军! 沉庆之从地上弹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着本方后面奔去,而张纲已经先他们一步,向后逃命了,他一边跑,一边对着身边的护卫们吼道:“快,快下令所有的木甲机关人,准备迎接敌军冲击,铁索,铁索给我拦起来,快啊!” 沉田子几个大步,已经冲过了气喘吁吁的张纲的身边,他一把拉着张纲的手,几乎是向前拖着奔向,张纲痛得一边跑一边惨嚎道:“放手,我的膀子,我的膀子要断啦!” 沉田子干脆一把把张纲背到了背上,就这样驮着他向前跑,边跑边问:“你的这些个机关,有什么办法能挡住俱装甲骑的冲击,能挡多久?” 张纲咬着牙:“让它们结阵连索,把所有的弓弩给我打出去,起码,起码要挡住敌骑半刻钟以上哪。等我们,等我们冲进长围以内列阵,这才,这才安全。” 沉田子怒道:“混蛋,要是上万大军全这样逃了,就靠这几十部木甲机关,怎么可能挡住上万敌军的冲击,还是俱装甲骑?!” 张纲无奈地摇着头,环顾左右,只见几里宽的正面,刚才还扛着云梯,兴冲冲地向上冲击的晋军,这会儿都在丢盔卸甲,没命也似地向着后方逃跑。 整座高不可攀的城墙,在瞬间崩塌,上万名最精锐的将士,一眨眼就全数葬身于乱石瓦砾之中,即使是再坚强的战士,也难免心理崩溃,更何况对面的上万俱装甲骑,已经做好了向本方冲击的准备,这让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了逃命二字。除了不能动的那三四十步木甲机关,几乎所有晋军,都在兵败如山倒! 沉庆之一边跑,一边咬牙道:“三哥,这样可不是办法,敌军骑兵这时候全面冲击,只怕我们跑不到长围就要全数给追杀而死,必须要有人留下来抵挡才行。” 沉田子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他把张纲往地上一掀,张纲摔倒在了烟尘之中,一边捂着屁股一边打滚惨叫,而沉田子咬了咬牙,对着身边两个灰头土脸的护卫们说道:“你们两个,送张大匠回去,其他的人,跟我回去列阵抵挡!” 他说着,从地上抄起了一面盾牌,转而咬牙道:“尽量用盾牌和长兵器,四处找掩护,能拖多久是多久,就算我们全死了,也得掩护兄弟们撤回去重整!” ===第三千五百六十七章 兵败山倒逆流阻=== 沈庆之咬了咬牙,拍了拍身上那已经残破不堪,肩甲臂甲都掉了两大片,而身上的一整块皮革也到处是裂痕,他沉声道:“我等刚才为了攻城,大多数爬云梯的战士都是换了轻装皮甲,也没有用大盾,这身装备去打俱装甲骑,那跟自杀也没区别啊。” 沈田子厉声道:“起码我们这里还有几十个重甲的军士,这地上散落的盾牌也不少,只要我们冲到那些木甲机关人的边上,借着这些攻城机械的掩护,还是能挡一下的,就算我们这批人全部战死,只要能掩护尽可能多的同袍撤回长围,也是值得的。战况有利之时,人人都想向前冲,但现在是逆境不利之时,就得有人断后掩护,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我们平时受寄奴哥大恩,受大晋国恩,现在就是舍身报国之时,苍耳,你要是不想上,我不强迫你,不怕死的,跟我来!” 沈田子说着,抄起背上插着的两把大斧,大步流星地就向着离他最近,一百步左右的一部木甲机关人奔去。 而三十多个同样身着重甲的军士,也紧跟在沈田子的身后,向前奔行,一百多个身着残破皮甲,手执短兵的军士们则直勾勾地看着沈庆之,这些人都是苍耳的部下,刚才攻城前还有足足五百人,可就是一瞬间的事,也只剩这点人马了,超过一半的人身上脚上都带着伤,甚至还在流着血都来不及包扎,而沈庆之的命令,会决定他们的生死。 沈庆之咬了咬牙:“三哥说得对,这时候人人都想逃跑,最后就是谁也逃不掉,从城墙到长围有三里的距离,两三万人这样挤在一起逃,只会通通给铁骑踩死,就算我们牺牲了,也能给其他的战友争取时间,在冲起来的铁骑面前,有甲无甲,重甲还是皮甲的区别都不大,只要我们利用好木甲机关人的掩护,未必不能活下来,我不勉强大家跟我一起回去战斗,想打的跟我来,不想打的,回去,打完后给我们收尸!” 他说着,从地上捡起了一把三尺多的短槊,一边叫着:“三哥,苍耳来也。”一边向着前方奔去,而他身后的所有军士也都跟着他杀了回去,没有一个向着长围的方向奔行。战场上出现了奇特的一幕,两三万的晋军溃兵在潮水般地向后奔跑,只有这两三百人,如同大海中的一朵浪花,却是与他们逆向而行,转而向着前方的那三十多部,如同惊涛中的礁石一般的木甲机关,拼命地接近。 五龙口上,檀韶的脸上肌肉都在轻轻地跳动着,他的身边,十余个军校全都脸色惨白,而五個之前一直在奋笔疾书,笔走龙蛇的文吏,握着笔的手都在发抖,毕竟,从攻上城头,几乎要胜利,瞬间就变成了城崩地裂,上万最精锐的士卒埋在了一片废墟之下,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和心理上的震撼,甚至让身经百战,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檀韶,也是久久都说不出话来了。 檀和之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坚不可摧的城墙,为什么会瞬间塌陷?我们之前试了多少次挖地道燃木陷墙之术都没有成功,这些燕军是怎么做到的?” 檀韶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他们不是从地道里埋柱子燃断,而是用夹壁墙里陷柱,看到那些焦木了吗,原来燕军早就在城墙根里挖了上百个夹壁墙洞,然后支上木柱,用燃柱之法,上百根木柱同时燃断,瞬间就让整个城墙塌陷,甚至,他们还故意控制了时间,要等我军的主力攻上或者是接近城墙才出手,二十步内的攻城部队,几乎全部给压在乱石之下!” 檀和之咬着牙:“早知道,应该用冲车来攻他们的城墙根儿,这些夹壁墙就能直接给它砸通!” 檀韶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之前试过地道战法,完全挖不动,谁会想到他们是从城墙根开始挖墙陷城呢,黑袍也好,慕容镇也罢,真的是狠人,不仅我军的上万将士,他们自己在城头的两三千守军,也全部送掉了,这一次,我确实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檀韶咬了咬牙:“可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现在我军兵败如山倒,敌军的铁骑现在就要冲杀出来,而现在的我军是全无组织的溃散,几乎都要成为人家的鱼肉,无论如何,得尽可能地阻挡敌军的铁骑冲锋!” 说到这里,他厉声道:“传令,阿寿派来支援的骑兵,索邈所部的一千人现在列队准备与敌骑对冲。” 檀和之急道:“不行啊,韶帅,现在我军溃散,已经冲散了索将军他们的骑阵,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哪,而且,而且他们人数也不够,才千余人,无法挡住敌军的上万铁骑啊。” 檀韶咬着牙:“中军卫队,随我来,帅旗前移,我这里起码没给冲乱,现在如果没有别人能阻止敌军反击,就只有我们自己上了。” 一个军吏突然叫了起来:“韶帅,你看,我们有一小队人马正在冲向前方,好像是要利用木甲机关人防守呢。领头的,领头的似乎是沈田子,沈将军哪。” 檀韶睁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冲到了前方,定睛看去,喃喃自语道:“是田子,是田子,这个时候,还是田子这个家伙能救命啊。” 檀和之的声音在颤抖:“可是,可是他们才两百人都不到啊,没有盾牌,没有战车,没有拒马,甚至没有弓弩,拿什么去挡敌军的千军万马?!” 檀韶咬着牙,一把从身后夺过了写着“檀”字的大旗,大吼道:“我们绝不能让兄弟们白白牺牲,孤军奋战,所有能拿得动武器的人,跟我来,擂鼓,下山,向敌军反冲击!” 檀和之一把抽出了腰刀,也跟在檀韶的后面准备向下跑,檀韶的左臂一伸,挡住了他,沉声道:“和之,你带着文吏留在这里,我在前面能拖就拖,你迅速地整理好溃兵,重组,一旦列好阵,有一队是一队给我重新投入战场,绝不能让敌军铁骑突破西城!” ===第三千五百六十八章 迭次冲锋各有谋=== 广固,西城内。 看着眼前一里之外,潮水般地向后溃退,一路上丢盔弃甲,慌不择路的晋军,还有那一面面之前还象征着荣誉与骄傲,这会儿却如同破布一样给抛之地上,然后被千万只脚踏过的各个部队的军旗,慕容镇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冷笑。 四周的胡笳与骑号,手鼓之声,响彻天地,左翼的大将仆骨修罗策马而至,他一身土黄色的盔甲,一如他部下的这一千名仆骨部的战士,上回的临朐之战,仆骨部力战右翼,大部分骑兵战死,但因为其悍不畏死的表现,自仆骨修罗以下,几乎给整体编入了新的俱装甲骑之中,他看着溃退的晋军,眼中泪光闪闪,喃喃道:“大王,下令吧,今天,就是给我们仆骨部兄弟们报仇的时候,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年多啦。” 慕容镇摆了摆手:“还不要太急,晋军狡诈,也许还有有力部队断后甚至是伏兵,我们这时候不能急于求成。” 仆骨修罗点了点头:“大王说得好,上次临朐之战时,我们就是中了计,以为晋军已经在车阵后逃散,没有反击之力,结果直到冲到车阵前十步,才给他们用弩机和箭雨袭击,而我们的骑兵无法冲出速度,顿时就死伤惨重。” 右翼传来一阵马蹄声,瞬间而至,却是右翼的骑兵大将悦寿,悦氏部落乃是辽西的大部落,其先祖悦绾乃是随当年前燕入关的名将,还曾经在战场上大败过冉闵,差点将之生擒,可谓立下了从龙之功,百年以来,悦氏一族也一直是作为俱装甲骑的精锐部队,世袭其副指挥之职,临朐之战时,悦寿带五千俱装甲骑留守广固,以防备北边的魏国,这次大战,终于赶上了。 悦寿是个四十多岁的黄须白面大汉,一看其就是典型的白狄人种,他提起了面当,说道:“大王,现在那几十部木甲机关还留在前方,我们是绕过这些机关,迂回攻击后面的晋军,还是出城后直接先冲毁这些木甲机关人呢?” 慕容镇平静地说道:“这些木甲机关人,虽然威力强大,但毕竟是为了攻城,攻击城墙之上的守军和弓箭手而设计的,刚才那直接以重型弩枪射击城楼,接引铁梯上城的铁甲机关人,也不过三四部而已,而且射梯上城后那几个铁甲机关人就伏地了,不再具有攻防能力。越过即可,只是这二十多个木甲机关人…………” 他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一边的仆骨修罗沉声道:“不过是些大点的木头机械而已,当成攻城塔或者投石车,上前将之焚毁即可,要换了平时这些攻城器材之后会有大队的步骑防守,我军不好突破,但现在晋军已经溃逃,这些攻具不过是些摆设而已,根本形不成什么威胁,我愿率本部兵马先行出击,将这些木甲机关人全部烧毁,为大军开路。” 慕容镇的马鞭直指前方,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吗,晋军这一路奔溃,连军旗都扔了,他们在后面押阵的上千骑兵,也给自己的步兵冲散了阵形,想要反击都无法列阵,这回,是真的败了,而不是诈败,现在正是全线出击的好机会,要做的,就是这万余铁骑尽出,在晋军奔回长围前,把它们全部消灭,然后,转攻其他城门,横击攻城的晋军部队,今天,我要一战尽灭北府军!” 身后的数百骑都听得真切,齐声欢呼:“呜啦,呜啦,呜啦!” 而仆骨修罗和悦寿也面露喜色,对视一眼,满脸尽是兴奋的战意。 慕容镇拉下了面当,青铜的马面之后,两眼之中杀气闪闪,沉声道:“仆骨修罗,你当先出击,给我用铁索横马冲击,击倒这些木甲机关人,记住,我只给你小半刻的时间,小半刻之后,不管你做得如何,大军都要全线出击!” 仆骨修罗微微一愣:“不是焚毁这些木甲机关人吗?就算它们的表面涂了泥,但只要淋上油和硫黄,还是可以烧掉的。” 慕容镇摇了摇头:“等你淋了油,砸了硫黄包,再点燃这些木甲机关人,晋军恐怕早就逃回长围了,那我们还杀什么杀?何况焚烧时尽是烟雾,岂不是挡住我军的视线,掩护敌军撤退吗?” “我现在要的是速度,速度,速度,明白吗?只要你能放倒这些木甲机关,就算有零星的反抗,也不要管,继续往前冲击敌军阵列就行。” 仆骨修罗面容严肃,一下子按胸行礼道:“遵令,末将现在就去冲击!” 慕容镇点了点头:“记住,不要跟小股晋军纠缠,零星发射的木甲机关人也不要管,只要确保我军冲击的路线畅通就行,一通鼓之后,你就出击,此战,不许斩首,不许停留,以杀敌歼敌为唯一目的!” 仆骨修罗行礼策马而去,慕容镇转头看向了右边的悦寿,说道:“悦将军,当年令先祖悦公讳绾,在邺城之战,大败冉闵的时候,是怎么打的,你还记得吗?” 悦寿哈哈一笑:“这事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就算全天下人不记得了,我悦家子孙也会记得的。当时是先公率了三万铁骑赶到战场,而冉闵军有十万步骑,敌强我弱,为了虚张声势,先公命令所有的骑兵在战马后拖了树枝,攻击前先策马狂奔,扬尘冲天,冉军不知我军虚实,加上我军铁蹄动地,鼓号喧天,他们前有坚城,后遇铁骑,一下子就崩溃了。剩下的,就是放手大杀啦。” 说到这里,悦寿的双眼一亮:“您这回要我们都马尾拖上树枝,每个骑兵都要带上手鼓和骑号,难道…………” 慕容镇点了点头:“不错,晋军现在的崩溃,是因为城塌时的心惊丧胆,一旦让他们缓过神来,还是会组织抵抗的,只有让他们不知道我军有多少铁骑,再一路冲杀,才能打成彻底的崩溃,甚至让他们自己冲倒长围,踩平营寨,仆骨修罗的先锋出城后,你给我率本部两千人马出城,分别散向左右两翼,不求冲击,只要你扬尘吹号,声势越大越好,我要所有晋军闻风丧胆,再无战意!” ===第三千五百六十九章 木甲重起防线结=== 沈田子终于冲到了离城墙最近的一部木甲机关人那里,这会儿的他,才回头张望,沈庆之那张满是汗水的笑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两只狐皮护耳,仍然在他的眼睛里晃荡着,沈田子咧嘴一笑:“苍耳啊,你果然还是来了。” 沈庆之点了点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四哥和老索他们的骑兵在后面现在上不来,能帮到你的,也只有我了,怎么可能看着你独自回来呢?!” 沈田子看了一眼远处,叹了口气:“兵败如山倒,原来留在阵后防备的步骑也给溃兵冲乱,无法列阵,当然,我相信这些只是暂时的,一旦我们的战士撤退到安全地带,重新整兵列阵,仍然是可以发起有效反击的。但是,这一切需要时间,而现在,诸军皆溃,只有我们这两百多兄弟还在前方抵抗,这时间,也只有我们来争取了。” 沈庆之的神色严肃,正色道:“哪怕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也要拖住敌军的骑兵奔袭,现在他们的一支全身土黄色衣甲的骑兵已经转到了前方,应该是第一波冲击的部队,我们要怎么办?” 沈田子正要开口,只听到“叭嗒”一声,面前的这个木甲机关人,身后的背面裂开了一窗小门,两个六尺多高,只着短裤,赤着上身的军士,从里面跳了出来,正要向后方跑去。 沈庆之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为首的一人,定睛一看,说道:“你不是张大匠身边的那个学徒吗,我见过你。” 那个学徒是個十六七岁的少年,嘴上刚刚长出细细的绒毛,说道:“小的孔四羊,见过沈三将军。” 沈田子看了一眼面前的木甲机关人,说道:“这木甲机关人,都是你们操纵和控制的吗?” 孔四羊点了点头:“不错,我等两百多名学生,都是张大匠的弟子,现在也都是为大晋效力,一部木甲机关人里,有四名弟子操作,我们这一部里,两个同伴已经战死了,只有我们二人,现在大军溃败,我们也只有离开这部机关退回去了。沈三将军还有何吩咐?” 沈庆之沉声道:“张大匠,也是你们的师父已经撤离了,现在这些木甲机关人由我来指挥,孔四羊,现在你们的这部木甲机关人,还可以战斗吗?” 孔四羊面露难色,说道:“这,恐怕很难了,刚才城塌之时,我们的这部木甲机关就给乱石砸倒,两个兄弟,也是那时候给砸死的,我们的弓箭和弩矢,在前面攻城战的时候大多数已经用光了,现在只有两把防身用的长槊可用,面对敌军这么多铁骑的冲击,根本使不上劲啊。” 沈田子沉声道:“如果人人都想着自己力量薄弱,那只能不战而逃,如果人人只顾着自己逃跑,最后也只会给敌军追上杀掉,这就是我们这些人来这里的原因,我们必须在这里构成第一道的防线,尽可能地挡住敌军骑兵的冲击!” 孔四羊咬了咬牙:“沈三将军,这个道理我们也明白,要不然也不会现在才撤离了,但是,就靠我们这一部木甲机关人,也无力扭转大局啊。” 沈庆之看着孔四羊:“你有什么办法去联系其他的木甲机关人,让他们听从你的命令呢?” 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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