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笑:“以前刘毅想自己出镇江北的时候,当然不会允许我搞乱江北,但现在江北已经是刘裕的禁脔,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刘裕威望扫地得,当年的黑手党大佬们,为了阻止同事们的建功立业,会使出一切的手段来阻止,甚至是通敌,借胡人的刀来杀自己的同伴,今天,只不过是黑手党换成了京八党,有刘毅在,我又有啥好担心的呢?” 刘婷云咬了咬牙:“刘裕跟黑手党斗了一辈子,知道了那么多的往事,你以为他不会防着这招吗?陶渊明,不要总是自以为是,搞得好像自己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要是真的有这么神,会害得我成这样吗?”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聪明的刘夫人,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让你吃下这脑蛊丸,让你在谢停云之事上暴露,本就是我们的计划吗?” ===第二千四百七十二章 天道邪灵终现世=== 刘婷云的脸上肌肉,在剧烈地跳动着,她握着剑的手,也是紧紧地扣住,以至于那柔若无骨的柔荑背面,竟然也是青筋在跳动,她的眼中一片血红,直视陶渊明:“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你们计划中的棋子!” 陶渊明点了点头:“有资格成为主公棋子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不瞒你说,我也跟你一样,是棋子的命运。” 刘婷云微微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难不成,你跟我一样,也是给逼着吃了这个脑蛊丸吗?”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一闪而没:“让你猜对了,七岁的时候,我就给逼着服下了此物,这几十年来,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觉得脑子里随时有个东西会吃光我的脑子,然后再飞出来,我整整做了八年的恶梦,才能渐渐地强迫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可怕的东西。刘夫人,你想跟我交流一下此物的经验吗?” 刘婷云默然无语,久久,才松开了握剑的手,喃喃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但是,理智告诉我,你这次没有必要,要控制你这样的厉害人物,恐怕,也只有用这样的手段了。”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我的主公逼我服下此丸,然后送我去师父那里,让他教我文韬武略,腹黑权谋,让我有了这一身的本事,可以为他们奔走天下,做那些他们无法去做的事,恭喜你,刘夫人,你也被他们选中,成为新的天使。” 刘婷云睁大了眼睛:“天使?这是什么鬼?!”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我的主公和师父,是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古老组织? 这个组织,从上古就存在了,追求的是世间永恒的太平,历代首脑? 均是接近神仙的人物? 未必名现于青史? 但是千百年来? 王朝更替? 天下兴亡,背后都有我们组织的暗中推动? 甚至是主动为之? 这个组织,叫做天道。” 刘婷云喃喃地自语道:“天道? 天道?我从没有听说过。” 陶渊明叹了口气:“我们的组织,永远隐藏在历史的背后,不会给任何人纪录? 因为我们所图的? 和黑手乾坤还不一样,当年黑手乾坤? 不过是创立时的几个老祖? 偶然间发现,或者是家族流传了一些墨家的技术,以及墨家的理念,那种不效力于任何君王,永远在暗中保持所谓的兼爱,非攻的传统。” “靠着机关术和藏粮与军械,靠着信徒们维持一支可以随时征战天下的大军,是为墨门,而黑手党的老祖觉得墨这个字,如黑暗势力已落尘土,并不吉利,所以,传承了墨家技术和精神的他们,转而以黑手党,或者是黑手乾坤而为名重建。你只道那黑手党是个世家联盟的秘密组织,实际上,不过是前代的墨家所变!” 刘婷云讶道:“居然是墨家所变?不是晋室南渡之后,开国重臣大将们组建起来的一个架空君权的组织吗?” 说到这里,她勾了勾嘴角:“呃,要是说不服从君权,保持自己作为臣子的独立性,那倒是象极了春秋时的诸候们。而那墨家,又是有山中诸候之称,看似没有成形的国家和军队,但是门徒数万,到处参与战争,收取回报,更兼以各种刺杀,下毒的手段,几百年来让天下没有一个君王可以实现统一,黑手党操纵大晋百年,也颇有墨家之风啊。” 陶渊明冷笑道:“现在的黑手党,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大晋开国时的那几个,虽然还算是厉害的角色,但跟建立黑手党时的那几个老祖比,还是有所差距的,至少,司马懿这样的角色,几百年来,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 刘婷云咬了咬牙:“我对这些陈年旧事没有兴趣,我现在只想知道,我怎么才可以活下来,这个什么天使,又是什么鬼玩意?!”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要提醒你的第一件事,就是有关天道的事情,你如果敢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我保证,两个时辰之内,你的脑子就会给这蛊虫吃光,你信不信?” 刘婷云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不可能,那个虫子外面包了蜡丸,至少要过个…………” 陶渊明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铁笛,塞进了嘴里,几声长短不一,格调怪异的调子,很快就从他的口中气流,变成音调,通过这铁笛小孔发出,而刘婷云顿时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头疼地要炸开一样,她尖叫着捂住了头,整个人都要蹲到了地上:“停下,快停下!” 怪调嘎然而止,可是刘婷云却是在地上直接瘫了下来,她的手,无力地扶着一部绣墩,口角鼻孔之中,尽是血沫,她无力地看着陶渊明:“你,你竟然有办法,用音乐让,让这鬼虫子…………” 陶渊明轻轻地摇了摇头:“既然是上古魔虫,早已经修炼得如同有了人的灵性一样,这小小虫子,可不知道吃了多少人脑,保留了多少精英智者的记忆,之所以给封在这个蜡丸里,是靠了历代天道祖师的法术与灵药,而这个魔笛八音,可以让它醒来,哪怕只动上几下,就会让你象刚才那样,这下,你知道了厉害吗?” 刘婷云大口地喘息着:“不,不可能,我,我明明能把胃里的东西,吐,吐光了,连胆汁我都,我都吐了,怎么,怎么这死虫子…………” 陶渊明看着刘婷云的目光,半是嘲讽,半是怜悯:“既然是脑蛊,那就只会往脑子里钻,我说刘夫人啊,你得发明个药,把你脑子也能吐出来,这样也许可以把这该死的虫子给弄出来。噢,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曹操以前得的头风,就是少年时给天道的祖师逼着吞下了这东西,老年之后因为越来越不听话,所以经常发作了。” “而那个要给他开脑袋取风涎得华佗,就是我们的天道祖师之一,最后两边谈崩了,曹操宁可不要命了也要杀我祖师,算个狠人!噢,好像你现在脑子里的这一条,就是吃了曹操脑子的那条,恭喜你,刘夫人!也许在你死前,可以跟曹孟德思想共通了,到时候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你,噢,不,请教曹孟德呢。” ===第二千四百七十三章 婷云终为天道奴=== 刘婷云哭了起来,一咬牙,抽出了那柄鱼肠短剑,横在了自己的粉颈之上,她的手在剧烈地抖动着,好几次咬着嘴唇,一闭眼,似乎想要用力一抹,可是那颤抖的手却是让这些动作全都归于无形,最后,她还是无力地放了下手中的剑,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我自尽?!” 陶渊明抱着臂,饶有兴致地在一边看着刘婷云,微笑道:“以前的我也跟你一样,想要自尽,避免这场恶梦,可是就是下不去这手哪,现在的你,就跟十岁时的我一样,怕那脑虫噬脑,又舍不得死。唉,你说,这天道的祖师们,是不是跟这些成了精的虫一样,有从远古到现在的智慧,一眼就能看出内心,若不是我们这些人内心深处的怕死想活,又怎么会让我们吞下这些脑蛊丸呢?” 刘婷云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抹干净了眼泪,沉声道:“好了,废话不说,我已经服下了,而且我不想死,告诉我,要我做什么,才能保命。我已经不奢望能把这鬼东西弄出来了,是不是我得一辈子给这个天道逼着去做什么天使,为他们做一切受指使的事,才能活下来?!” 陶渊明淡然道:“如果只是要找一些惟命是从的行尸走肉,又何必需要这东西。这脑蛊丸乃是极为稀有之物,我所知道的现在也就三到四颗此丸,一颗在我这里,一颗给了你,其他人想吃还没有这机会呢。主公想让我们自行其事,独当一面,不然事事请示? 会影响他们的大计。但是? 又不能让我们过于出格,坏了大事,就象你上次那种自作聪明的愚蠢之举,是绝对要禁止的,为了保证你我的忠诚,只有这个脑蛊丸了。” 刘婷云恨恨地说道:“上次的事情? 我明明是按你们的吩咐进行的,挑起刘裕和世家高门? 挑起刘裕和刘毅的争斗? 不是你传来的话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可是我还传了一句话? 可能你当时没留意? 从你现在的反应来看? 你现在也没留意。你知道是什么话吗?” 刘婷云恍然大悟:“你是说? 要保护好自己? 不能走漏风声?”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错,我们的组织的第一要务,就是要保护好自己? 不能留下破绽。我跟刘裕和刘毅? 还有桓玄他们斗了这么多年? 却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追查到的证据? 也成功地完成了我的任务。可是你呢?急于求成,四处拱火,收了这么多天师道的亡命之徒,却没有切断跟他们的关系,挑起姚二毛灭门谢停云没问题,但你是怎么处置的?” “居然让他们落到了刘裕的手中。在刘裕抓了姚二毛后,你居然不安排其他安插在世家中的姚二毛党羽逃跑或者除掉,给刘穆之留下了机会,更留下了证词,如果不是考虑到跟刘毅的关系,你早就会给刘穆之拿下,受那姚二毛他们受过的酷刑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到时候你的死前遭遇的痛苦与折磨,不会比这蛊虫嗜脑要来得少多少!” 刘婷云咬了咬牙:“我是想处置他们的,但我动作慢了点,姚二毛下手后连夜逃出城,这些是王愉下的令,我没想到王愉能狠到这种地步,连夜灭门,也没想到他蠢到这种地步,居然让骆冰去伏杀姚二毛,当时在我看来,谢停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冲突,我安排的世家和刘裕的冲突,还有十几起,可就是这小小的冲突,却坏了大事!” 陶渊明冷笑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刘裕,比起你的疏忽引发的错误,这点更可怕,对于斗了几十年,必欲杀你的死敌,你居然还这样不了解,谢停云是个普通的小军官,但他更是谢停风的弟弟,你难道不知道刘裕对于这个第一个给自己亲手害死的同袍的感情吗?一错再错,如果是换了我的主公来亲自处置,你已经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 刘婷云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搞了一辈子的情报,间谍,可是在你面前,却是漏洞百出,陶渊明,你这样一直在暗中偷窥,暗中使坏,不觉得自己太可怕了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如果我不可怕,那就对我的主公没有利用价值了,一旦没有利用价值的那天,我就会悄无声息地给除掉。这点,对你也是一样。主公让我们,而不是让刘毅这样的人吞食脑蛊丸,就在于我们本质上还是贪生怕死,真要豁出命来的时候,是下不了手的,就象刚才的你,就象当年的我。” 刘婷云咬了咬牙:“呆在这个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臭丘八身边,我没一天能睡得安稳的,我怕我跟你的暗中关系哪天给他知道,要知道,他可是可以一边笑着喝酒,一边把人大卸八块的屠夫。刚才他怎么对我的,你不是不知道。现在他跟你们的天道会有合作,但以他不甘居于人下的性格,以后一定会成为你们的敌人,你们最好把刘裕和刘毅一并消灭掉,永绝后患!”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天使丁,这是你现在的代号,明白吗?” 刘婷云的眉头一挑:“丁?这么说,我前面还有…………” 陶渊明摇了摇头:“我是天使乙,既然入了天道,就不要胡猜乱想,该你知道的,你会知道,不该你知道得,多半句嘴,当心让你脑袋里的神蛊起来活动活动。” 刘婷云吓得收住了嘴,连连点头。 陶渊明沉声道:“天道和黑手党的关系,只有主公和师父能决定,你我都只有照做执行,现在给你的命令是,进一步离间北府军诸将的矛盾,以及离间北府军和世家的矛盾,刘裕这阵子会防备严密,但可以对其他人下手,主公给你的任务是,三天之内,让殷仲文得罪何无忌,一个月内,要何无忌杀了他!做到这个任务,才有解药,不然的话,嘿嘿,你会很快头脑风暴的。” ===第二千四百七十四章 京八子弟入官学=== 建康城西,幕府山巅。 刘毅负手而立,看着从西北边由南向北,再折了一个拐弯,奔腾东流的大江,轻轻地叹了口气:“多少往事,如这滚滚大江,一去不复返。彦达,当年我带你第一次登这幕府山时,我记得你说过,不趁着少年时奋发有为,老了只怕连爬山看江的脸都没有了。那天,我就知道,你会是我这一辈子的伙伴。” 孟昶微微一笑,山头之上只有他们两人,最近的护卫都在山下百步之外驻守着,以确保他们的对话没人可以听到,他也看着这大江东去,喃喃道:“这山,是我们一步步这样爬上来的,不知有多少人成了我们登到这里的垫脚石,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上来了就不会再下去。站在这里看风景的感觉,真好。” 刘毅笑了起来:“以后若是我们把组织的会放在这里开,比那个地下又闷又透不过气的鬼地方,不是好了太多?你同意不同意?” 孟昶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有到可以光明正大的时候。除非,你把寄奴也现在拉进来。”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眉头皱起:“不可能的事,你说了我不觉得是在开玩笑,因为这一点也不好笑,我们现在跟寄奴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孟昶勾了勾嘴角:“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就算他有些死脑筋,但也是为了北伐,在这个事上他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这次的事情,是刘婷云和陶渊明太过分,也别怪寄奴这样发狠。换了你在他的位置上,只怕连留刘婷云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刘毅阴沉着脸,说道:“我的女人只有我才能处理,这是底线,这回刘裕最让我无法容忍的,不是不给我江北或者是朝权上不让步,而是他居然企图逼我交出或者是处理掉刘婷云,去他奶奶的,我什么时候逼他这样对慕容兰过?” 孟昶叹了口气:“起码,慕容兰没有影响他的北伐大计,而刘婷云却是害死了谢停云这个小兄弟,希乐啊,我们毕竟是京八党? 同袍兄弟才是真正的自己人,给世家的人牵着鼻子走? 最后京八反目? 这对谁也没有好处。这些话,在黑手党内开会的时候? 当着庾悦和徐羡之我不好说,但现在,我必须跟你讲。” 刘毅的眉头微微一皱,转而笑了起来? 拉着孟昶的手:“现在也只有你敢跟我说这些话了? 没关系,我的老友,拉你进黑手党就是因为我不想给这些世家子弟们完全左右? 一定要有真正的兄弟? 你看,我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没拉? 却找了你?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是我真正的左右手和兄弟。也只有在你这里? 才能得到真话。不过,我奇怪的一点是? 当年刘牢之让我去杀刘裕时,我一时也下不了狠心,只找了你一个人商量,你是同意我下手的,这回为何要劝我收手?” 孟昶勾了勾嘴角:“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刘牢之自己忌惮刘裕的威名,又给黑手党中我的前任司马尚之所迷惑,所以才让你去杀刘裕,这不仅是命令,也是种试探,如果你拒绝的话,可能会给刘牢之先除掉,所以同意这场刺杀,是保命之举,就算刺杀不成,到时候也可以把责任推到刘牢之和司马尚之的身上,寄奴重情义,不忍北府兄弟真的手足相残,最后还是会放过你的,所以那时候的刺杀,成功则利益极大,失败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必须做。” “可是这次不一样,你和寄奴都已经是手握大权,各拥重兵,但北府军上下还是以寄奴为首领,这不是你这次西征胜利就能扭转的,我知道你想借江北移民的计划结交世家,但这会打乱寄奴北伐的计划,最后还是你退让一步的好。毕竟如果开始北伐,寄奴也不可能事事独立解决,他打南燕的时候,为了确保后方无事,会在很多事情上跟你作出让步,到了这个时候,才是跟他好好谈条件的时候。” 刘毅咬了咬牙:“可是他胜仗越打越多,势力就越来越大,我跟他的差距也会越来越打。这回西征,我的部下已经扩编到了五万兵马,足以控制两个大州,要是让我有北伐南燕的机会,只要取胜,那坐拥十万大军,是没有问题的。” 孟昶微微一笑:“南燕可不是好啃的骨头,甲骑俱装天下无敌几十年,就算是寄奴,也未必能一举破之。你如果占了江北,又不去真正地北伐拼命,那只会损失人望。而且,结交世家有很多种手段,不一定非要通过江北移民啊。” 刘毅的心中一动:“你有什么好办法?” 孟昶的眼中冷芒一闪:“世道已经变了,曾经的高门世家已经失了权力,更失了行军打仗的能力,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观察各大世家的子弟,发现他们大多数人已经服散服得如同废人一样,连正常的行走都不能持续一个时辰以上了。这样的人,可谓百无一用,最多只能在后方呆着,坐着不动,弄些寻章摘句,编缉史书之类的事。” 刘毅笑了起来:“听说最近寄奴把他们给练惨了,直接晕倒的都有几十人,为了怕出人命,也为了安抚世家子弟们,甚至都把谢晦,张邵和傅亮这几个得力帮手弄去带头军训了,其实,他们要是跟了我,也不需要吃这么多苦,我会分军功给他们,让他们满意的。” 孟昶摇了摇头:“你这招只是权宜之计,治不了本,而且我劝你少用这个办法。这点上寄奴比你看的更远,也更准,与其再下力气去结好世家高门,不如想着怎么让新一代的北府兵们满意。” 刘毅的眉头一皱:“可是治国总是需要文才的,北府兄弟,打仗没问题,但是论治国,理财这些…………” 孟昶叹了口气:“以后都得按规矩来,军功得爵,非爵不官,爵位代降,那大家都一样了,还要分什么文武吗?” ===第二千四百七十五章 意识形态儒玄争=== 说到这里,孟昶勾了勾嘴角:“连向靖这个粗胚都开始识字了,我们的那些老兄弟的子侄们,以后未必在文才上会小过世家子弟,你难道没听说吗,刘胖子提议,要开官学,吸纳功臣子侄去学文化,还准备挑大量儒生充任博士和祭酒呢,希乐啊,丘八有文化,世家也会怕!” 刘毅笑了起来:“我想这样的官学,世家子弟是不会去的,他们家里有藏书,有长辈,甚至连母亲和侍女都是饱读诗书的,教育家中的子侄完全没有问题。而且世家高门都崇尚清谈论玄,以往的儒学里,无论是今文经学还是古文经学,都是看不上眼了,要用儒生,行官学,只怕会落个笑话吧。” 孟昶叹了口气:“希乐啊希乐,你是真的看不出寄奴和胖子此举的用意吗?”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什么用意?我是一下子感觉不出来啊。” 孟昶摇了摇头:“清谈论玄这些是什么?那是世家天下,君权不振时的东西。自大晋南渡开国以来,都是皇权给架空,而世家大族掌控大权,所以崇尚由黄老之道演化而来的玄学。强调个性自由,返璞归真,而反对朝廷和皇帝的权力,因为只要是帝国,就要有统治,有管理,有对人的控制和驱使,这恰恰是世家大族们所不愿意的。” 说到这里,孟昶顿了顿:“我们的组织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早年的黑手党前辈为了反抗曹操的刑名杀戮,而秘密建立了这个组织,据说更早的起源,要上溯到春秋时的墨家了,同样是独立于现实的君王之外,追求无拘无束。所以,玄学是反对君王集中权力,统治百姓,建立功业的一门学说,也是天生要为虚君实权的世家天下所服务的。” 刘毅笑了起来:“这方面我还真没怎么研究过呢,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当年司马曜想要重振皇权,亲政的时候,曾经是招集了一帮儒生大家呢,我记得是以经学大师,也是他的帝师范宁为首,而殷仲堪当时也是著名的儒生。结果,随着司马曜的身死,范宁被白虎王珣通过司马道子上书,贬官外任,然后又告他私立儒学? 祭祀家庙? 有不轨之心,再次罢官为民。至于殷仲堪? 也被桓玄所杀,当年的儒学礼教之举? 也就是这样不了了之。” 孟昶微微一笑:“你真是聪明,一点就通,是啊,重振皇权就得用儒家经学? 因为儒家讲的就是忠孝仁义,尊王攘夷这套。而想要无所作为,世家天下,就是清谈论玄? 黄老之道? 表面上看? 这是学术之争,实际上,是涉及一个立国根本的问题。寄奴是要做大事,北伐建功的人,那就要集中全国的资源,以皇帝的名字调用一切的民力,资源,这种情况下,必然要大力提倡儒家经学,抑制玄学黄老之道。这次的建学校,表面上看,是为了笼络京八兄弟的功臣子弟,让他们有机会上学,有文化,但实际上,是给了儒生们一个出来做官做事的机会!” 刘毅的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寄奴是想要主导以后官家子弟的思想?让他们跟自己心往一处想?” 孟昶叹了口气:“陶渊明现在做的那些事情,到处拼命地散布流言,煽动民变,无非就是想离间百姓和国家的关系,让他们觉得国家的存在就是对他们的损害,这是黄老之道的思想本源,所谓大一统的有力君王,就是对民众的最大危害,最好是回到小国寡民,无君无军的那种地步,就可以天下太平,万民安乐。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哪怕连猴子和猪,都会有个头,要让人间没有统治者,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刘毅笑了起来:“所以,寄奴就是想搞这个官学,让我们这些京八兄弟的子弟们,接受那套忠君爱国,尊王攘夷的理念,然后渐渐地让天下人都接受这套,如此一来,人人都能接受家国一体,那套黄老之说的根本,也就不攻自破了?” 孟昶点了点头:“当年汉朝初年,文景之治时,就是用黄老之道,因为国家初立,民生凋敝,需要休养生息,无力对外大规模征战。可是经过几十年积累之后,国力昌盛,人丁兴旺,汉武帝是大有为之君,上台之后就是重用儒生,废弃百家,独尊儒术,把那黄老之道彻底地废除,然后就迅速地集中国力,征战四方,遂有卫霍之功,勒石燕然之举。” “而寄奴,显然是想走这步了,陶渊明要做的,就是操纵民意,搞乱江北,来反对他北伐之举,而他的反击,则是举办官学,重用儒生,重谈忠孝攘夷,如此一来,短期内可以压制世家,争取京八,长远来看,更是可以确立中央集权,忠君报国的这套规矩。” “也就是说,他要从意识形态上,彻底终结世家天下的土壤。希乐啊,你如果不反对寄奴的这套,那最好现在就要开始跟世家高门保持距离了。因为未来的掌权者,不会是现在的世家高门,而会是京八兄弟和新兴的儒家经学之门,就是谢家这样的家族,也许会再次地弃玄入经,重入儒门了!” 刘毅长叹一声:“今天幸亏找到了你聊了这些,要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寄奴的应对之策呢。我在这里为了一个刘婷云浪费时间的时候,人家已经办了这样的大事了。彦达,你得意思是要我跟寄奴放下纷争,暂时联手,一起打垮这些世家高门吗?” 孟昶勾了勾嘴角:“这就是此事我不能放在黑手党的会议,而是要在这里单独跟你说的原因。因为黑手乾坤,是维护世家天下的利益,但现在世道要变了,世家天下还能维持多久,真的不好说了,你我都是想要建功立业的人,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再登幕府山的原因,我认为,是时候向寄奴公开我们组织的存在,彻底坐下来谈判将来的时候了。” ===第二千四百七十六章 希乐竟有动情时=== 刘毅的眉头紧锁:“有这个必要吗?这意味着就得向寄奴彻底低头,而且别忘了,以前我们加入京八党时都立过誓,不得再加入其他组织,不然就会给视为对京八党的背叛。” 孟昶叹了口气:“这个事情瞒得住吗?徐羡之以前拉过刘穆之加入,这说明刘穆之早就知道我们组织的存在了,就是靠猜也大概能知道你肯定是其中的成员,我不知道为何刘穆之一直没有跟刘裕公开此事,但是以他的聪明,必是深有考虑,等到哪天由他向刘裕主动提及此事,我们就会很被动了。” 刘毅冷冷地说道:“这胖子跟世家间的关系不浅,其实我们所有人里,数他跟世家高门的关系最近,他的老婆,可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而江家现在也靠了他的权势而蒸蒸日上,大有成为一流世家的趋势,公开黑手党的存在,就是对所有世家高门的背叛,以后只有死抱京八了,但我看以他那骨子里的傲气,未必真的想世代成为军汉的。” 孟昶摇了摇头:“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这回他向刘裕提出了建立儒学,传经识字的建议,而且是针对所有的京八功臣的子弟,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不依靠那些世家子弟,尤其是崇尚玄学的世家子弟就能让大字不识的京八子弟有文化,摆脱了对玄学世家的依附关系,更是会借此重用儒生,宣扬经学,把一大批一直给玄学世家压制的中小士族推上高位。可以说,他恐怕要放弃跟世家高门的合作了。” “如果刘穆之有这个动向,那刘裕也会跟着下令的,这样一来,天下的格局会再次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世家高门也是需要权势才能保家族利益的,当年谢家本是经学世家,世代大儒,但到了江东后为了进入权力的中心,初代族长,大儒谢鲲毅然由经入玄,进入江左八达这个玄学圈子,这才有了谢家以后的崛起? 现在,只怕百年轮回,世道要反着来了。” 刘毅咬了咬牙:“这么说来? 儒家经学会取代清谈玄学,成为新的主流文化? 而以前守着玄学的高等世家? 就会给取代,淘汰?所以黑手党的日子? 也要到了头?” 孟昶点了点头:“以我对刘穆之的了解,他之所以没有公开我们的秘密? 是因为他还做不到跟世家高门彻底地决裂? 但如果世家高门本身就给取代和替换,那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作为执政者,允许一个在暗地里跟自己作对的强大组织? 也是不可能持续的。这是我建议你跟寄奴公开黑手党的第一个原因。” 刘毅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还有别的原因吗?” 孟昶沉声道:“另一个原因,就是徐羡之? 他让我害怕。希乐? 你能看透这个人吗?” 刘毅的眉头一皱:“我跟羡之交往十几年了,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就在半年前? 在江陵时? 见过陶渊明后,他向我公开了他的真实想法? 我也跟你交流过,这个人有点理想化,还抱着那套仁义安邦的观点。所以他没有选择跟着刘裕,而是加入了我们。” 孟昶叹了口气:“可这个脑蛊丸又是怎么回事?一个真正仁义的人,真正的君子,会弄出这种至邪至恶的玩意吗?” 刘毅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川”字,却是陷入了沉思。 孟昶沉声道:“徐羡之的背后,跟陶渊明一样,显然也有非常可怕的势力存在,甚至有可能,会是同一股势力。别看他们两个在你的面前一见面就掐得不可开交,也许,这反而是他们的刻意为之,以避免你的怀疑。这脑蛊丸摆明了就是控制地位高绝,才华横溢却又难以控制的高等人物。现在你让刘婷云吃了这东西,可以说刘婷云的命就控制在他的手中,以后他哪怕要刘婷云趁你熟睡时取你性命,刘婷云也一定不会推辞和拒绝的。” 刘毅咬了咬牙:“这点我想过,但是当时徐羡之说无法信任刘婷云,要我下手除掉这个女人,以绝后患,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接受了此物。至少,先过了眼前这关。以后再说。” 孟昶叹了口气:“你当时太急了点,其实在黑手党中,只要你跟我商量,我是会支持你的,剩下的徐羡之和庾悦未必能一条心,我们可以用别的办法管教刘婷云,甚至是给她服用别的慢性毒药,起码,解药是控制在我们的手中,不至于失控。可是现在…………”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黑手党历来都是如此,四大镇守之间,也是相互争斗和防范,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势力,不用向着其他人公开,这回是刘婷云给人抓了把柄,我也没有办法,而且…………” 说到这里,刘毅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迷上这个女人的,这么多年,这种感觉也没有随着她的人老珠黄而减弱,我也知道,被徐羡之逼着让她服下此丸,是不理智的行为,这样不仅是把她的命,也是把我的命交在了徐羡之的手中,可是…………” 孟昶的眉头一皱:“希乐,你怎么也如此儿女情长?以前你可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事啊。” 刘毅咬了咬牙:“也许,是因为当年的刘婷云,是第一个真正让我着迷的世家贵女,是她真正点燃了我得野心,这些年来,她越是给桓玄霸占,我就越是强烈地想要夺回来。可真正到手之后,我却发现,那种坐拥大权与美女,让以前只能仰视的高门世家,拜倒在自己脚下的感觉,是多么地好!” 孟昶叹了口气:“谢混,郗僧施,甚至庾悦,他们这些顶级世家的公子,现在都只能对你俯首称臣,难道非要通过一个刘婷云?” 刘毅沉声道:“不一样,这些人表面上听我的话,实际上不过是屈服于我的权势,或者是如郗僧施这样被我药物所控制,他们内心深处,还是看不起我,但是刘婷云,我觉得经此一事后,她能真正地爱上我,死心踏地地成为我的女人,彦达,如果我连一个女人都无法征服,又如何征服天下呢?请你帮我,救她,征服她!” ===第二千四百七十七章 转扶仲文控朝局=== 孟昶叹了口气:“希乐,作为一辈子的兄弟,我还是得劝你一句,英雄豪杰用情不是问题,但要用对人才是。刘婷云,至少在我看来不是值得用心去爱的女人,你为了她可以误了大事,可是她能同样对你吗?” 刘毅咬了咬牙:“事在人为,也许,就是她那种骨子里的千金小姐的高傲,反而吸引了一直拼命想要往上爬,想要出人头地的我。现在的我,一半是为了跟寄奴斗,一半是想得到她的心。彦达,这回助我,可以吗?” 孟昶默然半晌,才点头道:“当年我初来京口,举目无亲,是你帮了我,给了我机会,虽然我知道你是也想需要一个有文才的帮手,但不管怎么说,这几十年来,风风雨雨我们一起过了,我们早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同体,所以哪怕我对加入黑手党并不是太感兴趣,只因为你的邀请,我也舍弃一切加入了。这次对刘婷云,我也会再帮你一次。” 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紧紧地握着孟昶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我也信不过徐羡之,所以,还要麻烦你多帮我查查他的底。” 孟昶叹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不过,我建议你对刘婷云还是要留个心眼,毕竟,现在实际上是徐羡之在控制她。如果她为了保命,绕开你去找徐羡之,那你就危险了,到了这步,只怕我也没有办法。” 刘毅咬了咬牙:“这点我会抓紧研究这些人鱼胶的配方,彦达,你手下有没有精通丹药,搞到人鱼胶的高人,我可以给你一颗人鱼胶丸,你帮我研究一下能不能复制解药。” 孟昶的眉头一皱:“这很难,也很危险,一个不留神? 会死人的。” 刘毅叹了口气:“徐羡之给了我配方,但我同样不能完全信任他,所以,我给你一颗药丸? 你去试一下,是否其中的成分跟这配方完全一致? 如果没有问题,那就按方子去找材料,不管是什么药材,我都会全力去取得。”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 外面包着一张纸,显然? 就是药方和一粒解药。 孟昶点了点头,接过了这个纸包着的药瓶:“我会尽力去查的,不过,你这里也别完全寄希望于我? 必要的时候? 也许我们还可以求助于刘穆之。” 刘毅的眉头皱了皱:“他凭什么要帮我们?” 孟昶微微一笑:“这取决于你? 如果你可以放弃对寄奴的继续攻击,也许此事有的谈,只给刘穆之这个药方? 不给他药,让他能找到这些材料,总是可以的。其实现在你准备攻击寄奴的地方,女史箴图上,他已经让步了,而陶渊明在江北的煽动,只怕随着儒家官学的出现,北府诸军只要拥戴刘裕,那基本上也是给瓦解,朝堂之中,若是针对王谧的攻击,还是适可而止吧。” 刘毅的眼中光芒闪闪:“我现在还不能马上答复你,让我好好想想。” 孟昶正色道:“早点决定吧,就算你不想向寄奴透露黑手党的秘密,起码也可以先讲和,到了我们这个位置,做事要理智,不能任性。既然你想争取江北的计划已经不可行,那何不跟寄奴各让一步?先要来豫州和兖州,再就势要来荆州,有这三个大州在手,也不吃亏。至于朝政,刘穆之这样重用儒生,以后只怕在朝中的代理人都会全面地换血,你就算这回把谢混推上了位,不用两年也恐怕会给人换掉,不如这时候去结交一些新的代言人。” 刘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有什么好的人选?” 孟昶微微一笑:“长远地看,是要找那些由玄入经,看准风向的高门世家,但近期嘛,有个人,很合适。” 刘毅轻轻地“哦”了一声:“是谁?” 孟昶正色道:“现任东阳太守,殷仲文。” 刘毅的脸色一变,继而眉头皱了起来:“他?这个墙头草,靠得住吗?” 孟昶微微一笑:“就是因为这人是个墙头草,所以才不会引起寄奴的疑心,你如果是换了谢混或者郗僧施接替王谧,那就是跟寄奴对着干,他肯定会寸步不让,但用本不是你手下的殷仲文担任副相,维持王谧的首相不变,这样就能在朝中达到一个平衡,殷仲文是文人,不可能最后亲近刘裕,而且,当初是陶渊明给他救出王皇后的机会,手上有他的老底,我们可以通过陶渊明来威胁他,逼他听命于我们。”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还没跟陶渊明好好算账呢,刘婷云就是给他一步步害成这样的,他和他背后的人,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孟昶叹道:“希乐,不要激动,这个时候我们连陶渊明的底细都没弄清楚,不宜跟他正面冲突。当然,你可以借刘婷云的事情逼他作些让步,比如说在这次的殷仲文之事上,让陶渊明逼殷仲文为我们效力。” 刘毅的眉头一皱:“如果陶渊明背后真的有人,那他难道不会逼殷仲文为自己效力吗?” 孟昶微微一笑:“陶渊明至少表面上没有实权,可是我们手上是有兵有权的,殷仲文其实没的选择。而且,我听说无忌对殷仲文这个文坛领袖很是崇拜,上次因为去晚了一步,没有接到殷仲文,还遗憾了好一阵,要是你力推殷仲文出任宰执,那无忌一定会同意的,以京八的规矩,两巨头同意的事情,寄奴也只能照办。再说,首相还是王谧,而副相换成殷仲文,他也不会极力反对。到时候两个副相,一个是我,一个是殷仲文,足以在朝堂上压制王谧的提案了,就算让他继续占着那个位置,又能如何?” 刘毅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这么办吧。只要寄奴在这次的事上不跟我为难,那我也放弃继续跟他作对。不过,陶渊明不是我指使的,他的事,与我无关,这点我要找机会跟寄奴说清楚。” ===第二千四百七十八章 陶公暗访殷仲文=== 孟昶叹了口气:“这是现在最麻烦的事,你为了意气之争,他为了独掌大权,斗成这样,其实想想有啥必要呢,再苦再难再委屈,能比得上当年桓玄为帝,日夜要担心给诛杀的时候吗?这么多年,枪林箭雨,刀山火海都一路扶持着闯过来了,现在都有了富贵,不需要成为仇人吧。寄奴要北伐,怕给人在后面黑了,所以需要牢牢把握权力,这点你也多少理解他一点,等他打完胡虏,这天下总要文治的,到时候,还是你我的江山啊。” 刘毅咬了咬牙:“哼,能打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大不了,他打他的南燕,我去打我的中原,到时候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孟昶笑着拍了拍刘毅的肩膀:“这才好嘛,跟寄奴好好聊聊,把荆州拿回来,别的事就随他去了,我也去跟刘穆之谈谈这药方的事,你看,以前我也是跟这死胖子一直斗来斗去的,现在也可以握手言和啊。天下这么大,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权力总是可以分享的。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北府兄弟,不要内斗让外人占了便宜。” 刘毅点了点头:“我去见陶渊明,安排殷仲文的事,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孟昶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那就祝你一切顺利。对了,最近不要让刘婷云再出来,她刚吃了那虫子,估计也是害怕得紧,出来也不太可能帮到你什么。” 刘毅笑了起来:“好了,出来跟你聊聊后,我也得回去哄哄她了。这些事情多麻烦你,希望接下来能一切顺利。不过,寄奴那里要是有诚意的话? 你可以给刘穆之带个话,让他把刘怀肃先调离荆州,征还回京? 我不希望他再把手伸到荆州。” 孟昶笑道:“交给我吧。” 殷仲文府,密室。 烛光摇动? 茶香四溢? 照得殷仲文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陶渊明,紧紧地咬着嘴唇:“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毅要对我下手?” 陶渊明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说道:“难道你不知道? 自从你救了王皇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跟刘婷云为敌了吗?” 殷仲文恨声道:“可当时你不是这样对我说的,你说只要救了王皇后? 那荣华富贵,自不待言,你还说…………” 陶渊明摇了摇头:“世事无常啊,当初你在桓楚朝中? 早就身居高位? 享尽富贵,那时的你,巴结刘婷云,投其所好,甚至为其专门写的马屁诗赋都有几十篇,我看了都恶心得要吐,但她倒是很受用,若不是如此,你又怎么能当上桓楚的宰相,风光了这么多年呢?!” 殷仲文咬了咬牙:“她跟王神爱的恩怨,我从不参与,这种女人争风吃醋的事,与我何干,我以前在桓楚时对刘婷云尽心尽力,就算我救了王神爱一次,她也不至于对我下手吧。” 陶渊明笑了起来:“殷公啊殷公,你是不是太高估了女人的心胸了?这次刘毅送给王神爱的画你不知道吗?那可是有冯婕妤当熊啊。如果说王神爱是冯婕妤,那傅昭训是谁?这种女人之间争个面子的仇恨,都能在三十多年后报仇,比我们十年报仇而不晚的君子,还要厉害。更何况,她们之间的那个仇,是简单的争风吃醋吗?这世上对女人来说,只有两种仇恨是不死不休的,一种是杀子之仇,一种是夺夫之恨,你自己想想吧!” 殷仲文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他的声音也变得哆嗦起来:“陶,陶公,你可得救救我啊,当初,当初在建康,是你救了刘夫人,求你,求你在她面前美言几句,就说我当时是走投无路,只能靠着救王神爱而自救,这绝不意味着我投向王神爱啊。我愿意,我愿意为她效忠,为她做事,再为她写一百首,不,一千首赞美她的诗赋!” 陶渊明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说殷公啊,这人呢,可以审时度势,顺应时局,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只会给世人所不齿,那刘牢之就是前车之鉴,本是当世虎将,但一人三叛,何以立于天地之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跟了他一辈子的部将说的,最后这些人全都弃他而去,而刘牢之也只能自挂东南枝,你算算看,你之前一叛殷仲堪归桓玄,现在二叛桓玄归王皇后,现在,难道想叛第三次?” 殷仲文整个人都一下子瘫住了,他的脸色惨白,喃喃道:“难道,难道我真的就没有活路了吗?”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你现在这情况,只有一条活路了,那就是以进为退,直接劝进刘裕!以此作为晋身之阶。” 殷仲文一下子瞪圆了眼睛:“陶公,你这是说什么啊,你,你这是要叫我谋反吗?劝进?这可是要灭九族的啊。刘裕可不是桓玄,他对这个,可是毫无兴趣的啊。” 陶渊明微微一笑:“所以我要拉你来这密室相商啊。有些事情,不可以放在明面上说,说了就要掉脑袋,比如,这刘裕跟王皇后那不得不说的旧事。” 殷仲文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起来:“哎呀,这个呀,刘裕的那些个风流情事,什么王谢贵女,什么燕国公主,那可是大晋上下,无人不知啊,我听了本来都想给这事写个评书段子什么的,后来想想这些丘八一个个蛮得很,还是算了。不过,自从刘裕公开地娶了那个慕容兰,王神爱也成了皇后,还当了两次,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了吧。” 陶渊明不动声色地喝了杯茶:“现在这样,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不过,王皇后现在仍是明艳动人,如同仙女,却要守着一个行尸走肉过这一生,你若是她,能忍得住吗?” 殷仲文张大了嘴巴,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渊明,你,你这是…………” ===第二千四百七十九章 劝进称帝为自保===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现在慕容兰已经回了南燕,而且以刘裕执意北伐的性子,两国必有一战,他们不会有未来了,这是王皇后的机会,只不过,大将和皇后,天然没有可能,除非…………” 殷仲文猛地一拍桌子:“除非刘裕学桓玄一样篡位代晋,然后学那些胡虏君王一样,继娶前朝皇后?!” 陶渊明满意地点着头:“这下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要来找你了吧。若不是我早看出刘裕有自立称帝之心,又为何要离开他呢?!” 殷仲文坐了下来,经过了刚才的震惊,他现在还有些迷糊,看着陶渊明的脸,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劝进从龙,而要我做这个事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因为我一向只是个性情散淡的人,并不热衷于权力,无论谁当皇帝,若是为了一已私欲,横征暴敛,荼毒百姓,我都不愿意为之效力,我可以现在无官一身轻,归于山野,可是殷公你可以吗?离了荣华富贵,跟我一样自耕自种,每天吃粗茶淡饭,穿平民布衣,这样的生活,你能接受?” 殷仲文勾了勾嘴角:“这个嘛,陶公你是久居山野,能受得了,我殷家累世豪贵,我这活了几十年,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这种苦,吃不得了啊。” 陶渊明笑道:“所以嘛,你要求富贵,就只有走这条路,我是想当名士,隐士,所以只能暂时为民请命? 如果将来刘裕能认清自己的行为会苦了百姓? 放弃他那不切实际的梦想? 能真正地仁义对民? 那我是愿意为之效力的? 就象这回,我出使后秦? 为他要回南阳十二郡,成就了他的赫赫威名? 就是希望他能通过这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收回失地,而不是靠发动战争。” 殷仲文笑道:“这种好事? 可一不可再,若不是后秦要跟胡夏大战? 也不会答应你的这些条件。其实你自己最清楚,这回有多幸运? 要是让你去南燕要求割地,只怕那慕容超会先割了你脑袋。这天下,还是要靠兵马钱粮,一寸寸打下来的。” 陶渊明摆了摆手:“这道理我岂会不知,只是胡虏强悍,以前大晋立国百年? 多次北伐? 最后得到了什么?除非是胡虏内乱,我们有机可乘,才可以出动王师,吊民伐罪,如此能得到故国百姓的支持,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战果,可现在北方诸胡,内部都还算稳定,若是只靠着强力,与之争战,怕是会重演以前的失败,到时候外战失败,会引发内部的纷争,甚至内战,上次谢玄的北伐失败,最后不就演化成昌道内战,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 殷仲文点了点头:“我能理解陶公你的想法,这些个武夫想要通过打仗来立功,取得权力,其实又是何必呢,南北分离,长达百年,这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又没有定数,自己过好日子不就行了?只是现在从刘裕到刘毅,他们为了争权夺利,都想把北伐的主导权抢在自己手里,只怕也不好阻止啊。” 陶渊明微微一笑:“所以我需要你去向刘裕劝进,只有你以这个功劳,荣登宰辅之位,那说话才有份量,也只有这时候,才能让刘裕放弃对外征战的想法,能真正地安定内部,如此,则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殷仲文讶道:“这话又是怎么讲?” 陶渊明正色道:“刘裕成天嚷嚷着要北伐,不是他真的有多想北伐,要是他这么痛恨胡人,又怎么会娶了那个慕容兰呢?听说,以前他还在草原上和北魏国主拓跋珪结为阿干呢,也就是兄弟。可见,此人的北伐,也只是个口号,骨子里,还是和桓温等人一样,想要军功上位,一步步地掌握大权。” “现在的刘裕,已经有了大晋最高的权力,但还没到一家独大的地步,不说跟世家高门的微妙关系,就算是北府军内,也有刘毅,何无忌甚至刘敬宣等人与之势力相去不远,他之所以最近会和刘毅吵翻,就是不肯让出江北,说白了,就是不想把北伐的机会,让给对他威胁最大的刘毅。” 殷仲文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是想在江北占田圈地,然后高价卖给那些吴地世家,以牟取私利呢。” 陶渊明摇了摇头:“这些是以前世家高门的做法,但刘裕要的,比他们更多,他是真正地想大权在手,当一个实权皇帝,所以,必须要建立不世的功业,至少得灭掉一两个胡人国家,收复一州以上的失地,才能压服刘毅,若是他真的自己现在就登上皇位,那就不会去北伐了,而是会想着,如何巩固权力,那就要解除兄弟们的兵权,安抚百姓,让利世家。如此,天下才可安稳。所以,现在让刘裕当皇帝,是能平息战争,安定天下最好的办法了。” 殷仲文眨了眨眼睛:“你也说了,刘裕没有绝对的实力压过刘毅和何无忌他们,现在他还没有攻灭胡虏的大功,那怎么劝进?没人信服啊。我要是敢这样提,只怕会给刘毅直接当谋反诛杀全族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最想要刘裕当皇帝的,除了刘裕自己,就是王神爱王皇后了,这点,咱们刚才已经分析过。这回刘毅为了保刘婷云,向她出手,以女史箴图逼王皇后交出玉玺,退居后宫,但以她的个性,绝不可能就这样咽下这口气的,她会更加紧地让刘裕登上皇位,压过刘毅,到时候逼刘毅亲自杀了刘婷云。” “你既然已经卷入了这场斗争,就不可能抽身退出了,要不然你两边不是人,上次刘裕杀了王愉以威慑敢在土断移民上跟他作对的世家高门,接下来,嘿嘿,只凭你给刘婷云写过的那些马屁诗,王神爱就有理由杀你了,作为对所有不站在刘裕这边的世家高门的警告!” ===第二千四百八十章 礼乐征伐天子出=== 殷仲文哭丧着脸:“可是,可是现在就上表劝进,那八成是送死啊,就算是表明了态度,刘裕也不太可能现在就称帝,很可能是试探一下各方的反应之后,就先杀了我。” 陶渊明神秘一笑:“聪明人要斗智不斗力,别这么简单直接,殷公,可曾想起一句话,叫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呢?” 殷仲文的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陶渊明满意地抚起了自己的山羊胡子:“殷公,前几天南燕主慕容超,派尚书令韩范出使后秦,去商量接回慕容超的老母和妻子的事宜,你可知道,后秦提的是什么条件?” 殷仲文讶道:“不知道啊,咦,陶公,你都辞官了,怎么还知道这些事?” 陶渊明微微一笑:“当初为了出使后秦,我可是留下了一些眼线在秦国,现在他们也在向我回报一些秦国的军情,此事是秦国正式的朝议,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我们大晋,象刘裕和刘毅这些高层将相,也应该早就知道了,当然,殷公现在不在朝堂,因此不知这些外国之事,也不奇怪。” 殷仲文的脸上闪过一丝嫉妒之色,转而笑道:“那你快说,秦国开的什么条件,久不在朝中,我这耳目,也快不行了。” 陶渊明正色道:“后秦主姚兴,开的条件就是两个,一是南燕需要向后秦称臣,二是南燕要交出一直保有的前大晋皇家乐队。如此才肯放人。” 殷仲文睁圆了眼睛:“啊呀,你这一说我倒才反过来,原来自东汉以来就一直世代相传的皇家乐队,象征了王朝正溯,几乎与传国玉玺可以相提并论的皇家乐队,现在居然是在南燕。我还记得,当时慕容德入齐地时,靠了这个乐队,说自己才是正溯,还让不少本地大族放弃了抵抗,主动归附呢。” 陶渊明点了点头:“是啊? 音乐本身不代表什么? 但是自古以来?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这乐队,就代表了正溯,连后秦主姚兴这样的胡虏羌贼都知道这点? 其实,刘裕胸无点墨,是个大老粗? 他本人未必意识到这点,以前久在军中,除了军乐战鼓? 他也不知道其他的音乐。” “但你正好可以就这个机会? 向刘裕进谏? 就说自永嘉以来,神州沦丧,礼崩乐坏? 致使桓氏这样的大逆一度篡国,所以现在国家安定,需要重制礼乐? 而军旅征战,也需要高亢激昂的音乐来鼓舞和振奋人心。所以,请他下令,由你来负责这礼乐的制订,挑选乐工,找回前代的曲谱,修正雅音,重建大晋的乐队。” 殷仲文哈哈一笑:“这个我可最拿手了,上古的各种雅音风流,我这里的曲谱可是都有不少哪,就连那广陵散的曲谱,我这里还有呢,以前只是自娱而已,不过既然要重建皇家的乐队,那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现在王皇后正找不到机会反击,你去找刘裕,就说要重制礼乐,教化万民,就算刘裕想不明白,王皇后也一定能明白此中深意的,到时候,她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这事如果做得好,就等于是再次向王皇后效忠,取得了她的信任,而你也可以以这个功劳,名正言顺地登上相位了。到那时候,刘裕也好,王皇后也罢,一定会委托你去联络各大世家,为刘裕的登位站队劝进的。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摆脱刘婷云对你的威胁。” 殷仲文咬了咬牙,刚想要拿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可又想到了什么,眉头锁了起来:“不对啊,陶公,你刚才说,之前因为礼乐声教不振,导致桓玄篡逆,为了教化万民,这才要重制礼乐,可是这么做,刘裕他自己也是篡位啊,那这礼乐…………”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殷公啊殷公,你可要知道,这回是让王皇后促成此事,她可以每天要负责照顾陛下的饮食起居的,只要稍稍地…………”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嘴,嘴角边勾起了一丝邪邪的坏笑。 殷仲文咬了咬牙:“她,她真的有这么狠的手吗?” 陶渊明冷笑道:“这世上,向来最毒妇人心,那些女史箴图找的可是太好了,前朝的贾南风,为了保自己的权位,保贾家的富贵,操纵惠帝,毒杀太子,而我们先帝的那个张贵人,也是一句戏言就可以闷死皇帝,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在权力的游戏之中,一切人伦亲情,都是苍白无力的。王皇后和刘婷云仇深似海,想要自保,只有全力扶刘裕登上皇位,然后再除掉刘毅夫妇,如此才可永绝后患,你如果觉得提桓玄篡位不太好听,也可以不提啊。” 殷仲文不再犹豫,一仰头,把目前的这杯茶一饮而尽,一边擦着嘴,一边沉声道:“上次你帮了我大忙,最后我也没有为你求得官职,这次你这样帮我,想要什么回报?!” 陶渊明微微一笑:“上次我帮你,也是在帮我,后面我靠了这个功劳,向刘裕求来了入他幕府的机会,本想在他手下建功立业,结果却发现他跟我的理念不合,所以现在我不跟他合作,但是,如果你能靠此事助他登基,然后多多规劝他不要滥用民力,仁义治国,那我是愿意为之效力的,到了那天,你只要举荐我当个御史大夫,巡道天下,为民请命,就算了我平生夙愿啦。” 殷仲文笑着摇头道:“陶公之才,真的是宰辅栋梁,一个御史哪够呢。起码,起码也要当上六部尚书,才能不负你的才华!”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噢,对了,忘了提醒你一句了,这个进谏,你得当面向刘裕提,不能通过那个刘穆之。” 殷仲文微微一愣:“这又是为何?” 陶渊明叹了口气:“此人心胸狭窄,见不得有人才能和功劳在他之上,上次我出使后秦的前后,他就派人在我身边监视,搜集对我不利的证据,你若进言刘裕制定礼乐,他一定会明白其用意,会在你做成此事之前,找你的把柄致你于死地,所以,此事要悄悄地向刘裕秘报,万不可让刘穆之知晓,更不能让人知道是我给你出的点子,不然,只怕大祸就要临头,切记!” 殷仲文用力地点着头:“谨遵陶公教诲,明天我就去拜见刘镇军!” 陶渊明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举起了面前的茶杯:“预祝殷公马到功成!” ===第二千四百八十一章 陶公再赴后秦路=== 建康城南,新洲岛。 这是一座孤悬长江之中的小岛,由江中的泥沙堆积而成,由于长江在建康这里拐了个弯,流速放缓,因此被带着流了几千里的泥沙在此形成了这么一个江心洲,与那湓口的桑落州有异曲同功之妙。 一处无人的野渡上,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渔翁,不动如山,他的钓杆向前直伸而出,可是鱼钩之上,却是没有安装鱼饵,江水奔腾而过,偶尔还有一两条长江白鱼跃出江面,却是没有一条上钩。 陶渊明的声音在他的后方响起:“主公是在学姜子牙,愿者上勾吗?” 渔翁抬起了头,一张没有生气的人皮面具后,双眼炯炯发光,配合着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你这不就是上勾了吗?吾钓人,非鱼也!” 陶渊明微微一笑,行了个礼:“刘婷云和殷仲文那里都已经去过了,一切顺利。他们很快就会按我的计划行事,殷仲文先去刘裕那里进言制定礼乐,然后刘婷云会通过刘毅与何无忌弄死他,如此一来,刘毅和刘裕的矛盾会越来越深,再也不可能近期内和解。” 斗蓬客点了点头:“此事办得很好,徐羡之这次肯答应跟我们合作,也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不过,目前你不要跟他有什么联系,现在我们只是在刘婷云之事上合作一次而已,还不至于现在就把他收归于天道盟,而且,他也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陶渊明点了点头:“多谢主公对于属下的保护,此事上属下一定遵命行事,不跟徐羡之有任何您许可之外的接触。” 斗蓬客长舒了口气:“江北的事情就先这样,撤回你的直属弟子与门徒,刘毅和刘裕接下来应该会有一阵死掐,你如果在中间挑事,会给双方都调查的,而且现在很可能刘毅已经怀疑起你的背后,跟他说话和接触,一定要小心? 更是要注意安全? 必要的时候? 我会让明月协助你。” 陶渊明淡然道:“江北的事情我还没有完全布完局,南燕那里,可能还需要我师父的配合,毕竟我天天恐吓那些新移民,说胡虏要来了,一回两回也许还有效果,但要是这胡虏一直不来? 也就渐渐没人信了。” 斗蓬客的眉头一皱:“黑袍现在在西蜀,做什么你应该明白,他现在没法抽身去南燕。”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也是? 阻止刘敬宣建功是更重要的事,一旦让刘敬宣得到了西蜀? 而刘道规和刘怀肃以平定岭南的名义再控制荆州,那外部大藩镇,几乎都是刘裕的了? 刘毅在外无兵? 在朝无权,就会失了跟刘裕一争高下的资格? 对主公的大计? 是大为不利啊。” 斗蓬客冷笑道:“为了让巴蜀叛离? 不被刘裕的盟友毛氏所控制,我们当时可是下了大力气的,黑袍甚至为此放弃了对桓玄和桓振的扶持? 现在毛氏已灭,但刘敬宣是比毛家跟刘裕关系更好的死党,万万不能让刘敬宣这回成功,你师父去了西蜀,必要的时候,你要代我去一次后秦,当然,得是秘密的,包括你离开时的替身和行踪,要提前安排好。” 陶渊明微微一愣:“去后秦做什么?还要姚兴再割一块地吗?” 斗蓬客摇了摇头:“以西蜀的军力,蜀兵的战斗力,就算是有你师父相助,只怕也是挡不住刘敬宣的百战精锐,这回可不是上次的司马荣期了,那个杨承祖占了巴郡,部下的雍州老兵却是纷纷逃亡,现在给毛修之和冯迁打得节节败退,怕是顶不住多久了,若等到刘敬宣大军一到,必死无疑,他若败亡,西蜀门户洞开,也撑不了太久,你这几天安排一下手中的事情,三天内动身去后秦,先找鸠摩罗什,他会帮你的。” 陶渊明的眉头一皱:“这种军国大事,他一个和尚插得上话吗?再说,姚兴现在要跟胡夏开战,也抽不出兵马啊。” 斗蓬客微微一笑:“不需要后秦出兵援助,有一支现成的兵马,不用白不用。而鸠摩罗什不用从军国角度说话,只从什么止住战乱,拯救苍生的角度进言,你在背后再跟姚兴摆摆道理,他没有不听的理由。” 陶渊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主公说的是那仇池杨氏的兵马吗?可是这个杨氏一直是割据自立,名义上尊后秦为宗主罢了,姚兴也未必能调得动啊。” 斗蓬客摆了摆手:“人总是需要利益和好处的,让姚兴出点粮草,牛羊,作为出兵的军资,然后让西蜀的这些大族们放点血,作为谢礼,实在不行,再把剑门以北的几个郡县割让给仇池,这足够引诱杨氏出兵了。他们以前跟西秦连年作战,没捞到什么好处,有好处的机会,是不会错过的。” 陶渊明还是眉头紧锁:“可是,可是就算仇池出兵,也不会是刘敬宣的对手,他虽然只有五千兵马,但是百战精锐,不是蜀兵和仇池兵马可以抵挡的。除非是后秦亲自出动两万以上的关中精锐,但现在他们要打胡夏,连南阳都放弃了,断不可能直接出兵援助。” 斗蓬客微微一笑:“这点你到时候跟你的师父商量,我想,他亲自去了,一定是有办法让刘敬宣止步不前的,而你要做的,就是让仇池发兵,配合几万蜀军,先让刘敬宣停下来,对了,这回记得继续宣扬,就说毛修之这回要尽屠蜀中大族,为毛家一族报仇,我相信,以你得口舌之能,一定可以让素不习战的蜀中大族拼尽全力抵抗的,只要能凑出个五六万兵马,加上仇池的援军,就算是几万头猪,刘敬宣的五千兵马也要抓上十天半个月,只要能让他扎营驻军,黑袍就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去吧。” 陶渊明转身欲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似要开口,斗蓬客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冷冷响起:“我这里没你的解药,去找你师父要。对了,记得提醒他,事成之后,让他早点回来,南燕那里,我还需要他走一趟。” ===第二千四百八十二章 微服私访彭湖村=== 江北,广陵城北,彭湖村。 两百多个身着布衣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集中在村前的一棵大榆树下,交头结耳,窃窃私语,而一个五大三粗,三十上下的络腮胡壮汉子,看起来是这些人的头儿,正拿着一根木棍,沉声道:“全都站好了,今天可是镇军府刘大长史来我们村里听听大家伙儿的意见,你们这些天说的那些个怪话,牢骚,今天就给老子全都痛快地倒出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在人群里说道:“沈丘魁,这个什么刘大长史,是多大的官儿啊,比你还大吗?” 人群中暴发出一阵哄笑之声,沈木风没好气地说道:“陆老三,你平时不告诉你家婆娘的吗?这大晋的官职高低上下?” 一个四十多岁,缺了一颗大门牙的矮瘦汉子咧嘴一笑:“我自己也没弄太明白啊,只知道,管着村里这些人的,都是大官。沈丘魁,你就是我们眼里的大官,这回,我们这两百多口子,也就是跟你这个大官来的。” 沈木风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我这个丘魁嘛,可是上战场的战功得的,当年讨伐妖贼,我可是跟过现在的镇军大将军呢,嘿嘿,要不是这条腿给妖贼射了一箭,残了,现在我起码在军中会是个幢主,噢,不,起码会是个军主,管一千五百人哪!”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有人在说话:“哇,一千五百人哪,这可是,这可是咱们五个? 噢? 不,七个村子哪。沈丘魁,你好厉害啊!” 沈木风满意地点着头:“不厉害能给派来管你们吗?你看,有我的威名在,原来在吴郡的时候,隔壁几个村子都不敢来跟我们抢水抢肥。现在虽然来到了新的地方? 但我还会继续护着你们的,刘大帅给咱们分了这么多地? 还让咱十年不交税? 你们还有什么不高兴的?成天在背后叽叽咕咕? 尽说些怪话? 今天都给我听好了? 刘大长史来就是要听你们的心声的? 要是有人再…………” 刘穆之的声音在一边乐呵呵的响起:“木风? 看来你气色不错啊。” 沈木风的脸色一变,看向了声音的来处,只见从村子一边的官道之上? 几骑翩翩而来? 为首一人? 身着便服? 戴着幞头,胯下的一匹马儿,几乎要给压弯了背,这会儿好不容易停下,正贪婪地在喘着粗气,而骑在它上面的这个人,可不是那圆滚滚,几乎说话的时候脂肪都在流动的刘穆之? 沈木风连忙要行礼:“拜见刘长史,您还记得小…………” 可是他的余光扫过刘穆之的身后,那几个剽悍精干的护卫,其中一人,身似龙虎,面似岩石,虽是护卫打扮,但根本无法掩盖那股英雄之气,可不正是刘裕?! 沈木风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扔掉了手中的这根拐棍,准备要单膝下跪行军礼,却听到刘穆之哈哈一笑:“哎呀,木风啊,这不是在军中,不必行此大礼,刘镇军说了,他还记得当年打妖贼时的句章之战,你可是砍翻了十七个妖贼呢,立下大功,有机会一定要来看看你的,也要听听大家的意见,当年我们一起打妖贼,平天下,不就是为了大家伙儿有地种,有好日子过嘛。” 沈木风看着刘裕,他正微笑地看着自己,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眼中有些湿润,声音也有些哽咽:“小人回乡这些年,天天就盼此生能再见大帅一回,刘长史,请您转告大帅,只要他老人家一声令下,我就是拖着这条残腿,也愿重回军中,为他征战胡虏,平定天下!” 刘穆之笑着跳下了马,地上顿时就出现了两个深达寸余的坑,让这条官道边的水沟之中,水面也起了阵小小的晃动,他笑道:“我一定会转告刘大帅,还有,今天乡亲们所有说的话,我保证,他都能听得到。” 刘裕也跟着几个护卫跳下了马,一个军士牵走了所有的马匹,拴到了一边的大树之下,而刘穆之则带着其他几人走到了这树前的广场上,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因为他们从没有见过有人能胖成这样,刘穆之看着那陆老三的老婆,笑道:“陆家娘子,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啊。” 那陆三娘子连忙摆着手:“不不不,大长史,民女,民女没有话说,民女,民女坚决拥护朝廷的诏令,在这里为朝廷种地织布,为…………” 沈木风骂了起来:“我说,平时在我这里牢骚一大堆,怎么今天胖长史真的来了,你却这样吞吞吐吐了?!你们怕是不知道我们胖长史的官有多大吧,我告诉我们,就是这广陵城…………”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阻止了沈木风的继续责难:“好了,木风,你越是这样,她越是给吓得不敢说了。这样吧,三娘子,我原来在军中的时候,是这位沈丘魁的战友,我会点医术,以前他腿中箭的时候,还是我帮他治的,只可惜那妖贼的箭上有毒,最后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这才让他解甲回乡当了丘魁,这次让你们从吴地庄园来这里落户的大官,我也能帮他治治病,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话,跟我说就是,我会转达给大官的。就算你们不想在这里呆了,想回吴地,我也一定会转告。” 陆三娘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真得吗?你,你真的不是什么大官?” 刘穆之哈哈一笑:“你们难道没见过大官吗,以前在吴地的时候,郡守啊,刺史啊这些大官要是来你们庄里视察,恐怕都要几十上百人的队伍吧,前面鸣锣开道,还要有人举着牌子让百姓回避,大官都要坐着轿了。你们看看我,官服也没有,随从才几个,还得自己骑马,其实我就是一个医官,听木风说乡亲们有些话想说,又没有官员能听到,所以我才过来听听大家有啥想说的,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给大官看病,有机会转告他的。” 陆老三笑了起来:“原来你是个医官啊,怪不得没有官服在身,木风哥,你这是骗我们来了大官啊。” ===第二千四百八十三章 谣言惑众正视听=== 沈木风急得胀红了脸,正要开口,刘裕微微一笑:“沈丘魁,你可能有所不知,打仗的时候,刘长史是管军中后勤的大长史,可是仗打完了,都要裁军回乡了,你看,你当了丘魁,他也回家当了医官。你送到原来大军的信,就给转到了刘长史这里,我们几个,就是这回大帅派来护卫刘长史的。噢,现在应该叫他刘医生了。” 沈木风激动地点着头,说道:“大,大兄弟,你说的实在是太好了,胖,刘医生,还是感谢你来了这一趟,乡亲们,你们都听到了吗,刘医生不仅会治病,还可以和现在的大官说上话,你们有啥委屈,跟他说就行啦。” 陆老三咬了咬牙:“那我可就说了啊,胖医生,既然咱们沈大哥信你,那我们都信你,你觉得说的好的,就跟大官反映反映,要是觉得不能提的,就不用说了。哪怕让咱有个出气的机会,也是好的。” 刘穆之笑着走到了大树伙儿的意见的,你们有什么委屈,但说无妨。” 沈木风连忙跑上来,企图要扶起刘穆之:“哎呀,胖长,胖医生,这地上脏,你怎么能…………”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木风啊,以前我们行军打仗的时候,睡烂泥地都是常事? 这算什么。你不会真以为我当了医生,就成了个讲究人,一尘也不能染了吧。” 沈木风不好意思地站在了一边,而一群人很快都围了过来? 刘穆之的举动,天生让他们觉得非常有亲和力? 他们也真相信了,这个胖子并不是什么大官,而是象个兄长一样,愿意倾听他们说话的。 一个黑脸瘦子,名叫李启之? 高声道:“胖医生,朝廷让我们来这里种地? 真的会保护我们吗?”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转而笑了起来:“这位兄弟,为何要这样问啊?难道,现在朝廷没有派兵保护你们吗?无论是广陵城还是江北的其他地方? 朝廷都有兵马保护你们。” 他说着? 一指沈木风:“象沈丘魁? 以前也是当过兵,打过仗的,些许小毛贼? 要是敢来,他带上村里十几个壮汉子就能打退。对吧,木风。” 沈木风哈哈一笑:“十几个小毛贼我一个人就能打跑,不用其他后生。不过,这些年,我可是一直按军中的那套练法,来训练村里的后生呢,二狗,四麻子,李大,李二,都出来给胖医生看看你们的本事。” 六七个年轻人准备站出来,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相信木风你的训练,既然村里有年轻人们练过,我记得这次移民江北时,也给每个村发了十套皮甲,五把刀,三根矛,六张弓箭,两面盾牌。有这个装备,小贼来了,根本不是对手,那你们担心什么呢?” 那个叫二狗的年轻人,眉头有一块绿豆大小的黑痣,一边抓着脑袋,一边问道:“可是,可是要来攻打我们的,不是什么小贼,而是胡虏啊,听说,那个什么慕容氏的南燕,可是有上百万的兵马,光骑兵就有四十万呢。整个江北,好像还没这么多人呢。” 刘穆之笑了起来:“是谁跟你说这些的啊,二狗兄弟。” 二狗眉飞色舞地说道:“起码有三个人都这么说了啊,有从北边回南边的其他村民户,还有说书的,还有个是卖针线的小贩子。”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与刘裕对视一眼,说道:“有没有一个四十多岁,个子中等,肤色比较黑,留个山羊胡子的士人,跟你们说这些?” 二狗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与其他的几个村民互相看了看,还是摇头道:“没有,你说的这个人,从没有见到过。跟我们说这些的,都是些普通的贩夫走卒,不是读书人。” 刘穆之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既然是普通的百姓,那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南燕是慕容氏所建立的,确实有个十几万兵马,但要说拥兵百万,骑兵几十万,那就是吹牛了啊。那南燕占的不过是齐鲁之地,一个青州而已,地方也就跟江北六郡差不多,哪来这么多兵啊?” 那个叫四麻子的,是个红脸壮汉子,年约三十多,胳膊上纹着两头熊,看起来愣头愣脑的,他左脸上,有四颗麻子,看起来格外地醒目,嚷道:“可是,可是这慕容家的骑兵,听说天下无敌,连以前的桓温大将军,带了我们大晋的十万大军北伐,都给打败了,还有以前的殷相公,褚相公,也是给这些姓慕容的打得很惨。对啦,我们在吴地的时候就知道,就连谢安谢大相公,还有谢玄谢大将军,还有横扫天下的北府大军,他们也给这些姓慕容的打败了。沈大哥,这回我没吹牛吧。” 沈木风气急败坏地说道:“那些,那些不完全是你说的这样,是慕容氏使诈,布下陷阱,用火攻,这个不算,打仗,就是得…………” 刘穆之摆了摆手,阻止了沈木风继续说下去,他平静地说道:“四麻子兄弟,你说的没有问题,慕容氏的骑兵,确实是天下精兵,我们大晋多次北伐,也是败在他们手中,这点上,不是谎言。” 四麻子哈哈一笑:“这就是了嘛,要是连北府军都输给他们了,那我们…………” 刘穆之微微一笑:“可是沈丘魁说的也是事实啊,那次北府军的邺城之败,不是正面战场上输的,是给他们设了埋伏,放火烧了我军,这才输的,这说明他们已经没有正面跟我们对抗的实力了。” 说到这里,刘穆之顿了顿,说道:“十几年前,邺城之败后,慕容氏的西燕铁骑,想要犯我中原,夺我洛阳。我们现任的刘裕刘镇军将军,带了几千老兵,奔赴洛阳防守,几万西燕铁骑,几乎被我们一战而全歼,从此慕容氏再不敢打两淮江北的主意,不然的话,你们现在耕作的这地方,又怎么会安全呢?” 说到这里,他一指身后的刘裕:“这个刘大刘护卫,就是参加过当年这仗的,他最清楚慕容家骑兵的实力!” ===第二千四百八十四章 苦难往事浮眼前===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投到了刘裕的身上,刘裕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彭湖村的乡亲们,在下刘大,这厢有礼了。”他说着,对着众人抱了个拳。 四麻子嚷道:“刘大,你真的和慕容家的骑兵打过吗?” 刘裕点了点头:“我从淝水之战就从军了,跟北方诸胡的各路骑兵都打过,其中跟慕容家的骑兵,就正面交手过三次之多。” 那二狗笑了起来:“打过三次慕容家的骑兵还能活下来啊,你也真的挺有本事的。不过,慕容家的骑兵没有传说中的厉害吧,要不然你是怎么活的?” 刘裕微微一笑:“慕容家的骑兵跟别的胡骑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有一支骑兵,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披着重甲,冲锋的时候,地动山摇,无坚不摧,这支骑兵,就叫甲骑俱装。” 二狗睁大了眼睛:“甲骑俱装啊,我都听过,听说,那些骑士都是半人半兽的怪物,一个甲骑俱装,就能把咱们广陵城的城墙给冲垮,以前连北方的战神冉闵,也是死在这些甲骑俱装的手上,是不是真的?” 刘裕点了点头:“冉闵确实是输在慕容家的甲骑手中,但他是主动进攻慕容家的中军骑兵,给人用铁甲连环马合围,而不是正面被甲骑俱装冲垮,还是有所区别的。至于大晋其他几次北伐失败,也不是正面打不过慕容家的甲骑俱装,而往往是中了敌军的埋伏,实际上,以我跟慕容家甲骑俱装交手的经历,我觉得他们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也是跟我们一样的人,不是什么半人半兽的怪物,只要能想办法遏制这些铁甲骑兵的冲击力,不让他们在平地上来回突击,那就赢了一大半。现在大晋有北府兵,有刘裕刘大帅,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定可以克制甲骑俱装的。” 四麻子不信地摇着头:“也许守城躲起来可以避免甲骑俱装的冲击力,但是这外面的乡村怎么办?看来那些说书人说得不错啊,真的胡虏南下? 那些当官的,当兵的就会躲进大城,只留下我们这些村民倒霉。” 人群中一阵议论纷纷? 沈木风沉声道:“大家听好了,我沈木风既然当了这个丘魁? 就会和大家同生共死? 绝不会一个人逃。再说了,刚才这位刘大? 大兄弟说得好啊,我们大晋的北府军? 可是所向无敌? 并不怕那胡骑,他们是完全可以保护我们的。”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不屑的歪了歪嘴:“哼,我又不是没见过北府军是啥样? 当年妖贼作乱的时候? 我们都指望着北府军的什么刘大帅来救我们,结果盼星星盼月亮? 却盼来了一群强盗恶贼。” 沈木风的脸色一变? 沉声道:“祥云嫂,话可不能乱说啊? 你这条命还是北府军救的呢。” 这个叫祥云嫂的妇人恨恨地说道:“杀了我的男人? 抢走了我的儿子? 然后把我卖成娼妓,这也叫救了我?就是妖贼? 也没有这样欺负我们吧。”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祥云嫂,你记得是什么人害了你?确定是北府军吗?” 祥云嫂咬了咬牙:“千真万确,还是什么刘大帅的兵马,他们一来,城里的妖贼就跑了,有些百姓跟着妖贼走,但更多的人却是怀着希望留了下来,可没想到,这个刘大帅一来,就硬说我们是妖贼的附逆,逼我们交钱赎罪,交不出钱的,我男人就给砍了!我们村的,有七家都是有类似的经历,胖医生,你去问问是不是这样!” 刘穆之看了一眼沈木风,他也低下了头,而人群之中响起了几声愤怒的附和之声,显然,这就是那七家的回应。 刘穆之叹了口气,站起身:“祥云嫂,对于你们在战争中经历的苦难,我个人表示深切的哀悼,当时兵荒马乱,妖贼起事来得太快,几乎是几天时间,吴地八郡全部给攻陷,而这中间有不少妖贼的信众里应外合,甚至官军之中,也有不少内奸,而刘牢之大帅率军平叛,部下有些将校是在妖贼之乱中失了亲人的世家子弟,他们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把被妖贼占据的城池中的百姓,都当成了妖贼的同党处理,象你们家,应该就是类似的情况,这不是北府军故意要为祸百姓,而是一时的误会使然。” 祥云嫂哭道:“误会?你们这个误会,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这辈子全毁了,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是一句误会就能解释的吗?” 祥云嫂的情绪暴发了起来,放声大哭,也引得人群中的其他几个有相似经历的家庭,也是哭成一片,现场的气氛,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刘裕站了出来,沉声道:“这位大嫂,对于你的遭遇,作为以前的军人,我深表同情,当时兵荒马乱,朝廷的兵马也经常会在内奸和妖贼的内外攻击下,受到惨重的损失。就连谢家的大将谢琰,也是因为被身边得妖贼内奸偷袭,为国捐躯了。这些惨案,我们应该找清楚仇恨的对象,那就是掀起叛乱的天师道妖贼。祥云嫂,难道在这一场战乱中,只有刘大帅的兵马害过你们吗?难道妖贼就没有祸害过你们?!” 祥云嫂的哭声渐止,她摇了摇头:“这个,这个当然是妖贼更坏,但是,但是他们本就是贼,你们可是官军啊,怎么可以…………” 刘裕正色道:“官军有官军的纪律,至少当年我在从军的时候,就在现在的镇军将军刘裕的手下效力,刘将军当时就有令,有敢为祸百姓,私掠妇孺者,不管居何军职,都定斩不赦!光是吴地一带,就有数万户百姓最后听到他的名声,主动出来投奔,活了下来。后面妖贼被北府将士击败,远遁入海,吴地才得到平定,这个过程中,有数万北府军将士为国捐躯,难道,他们的牺牲不是为了保护大家吗?” ===第二千四百八十五章 军民一心保家国=== 祥云嫂停止了哭泣,陷入了深思,刘裕的声音慷慨激昂,在这大树周围的小小广场上回荡着:“当时妖贼初起,残杀吴地世家子弟,所以被群妖贼所占的地方鱼龙混杂,大军征伐之处,也难免有过分之举,但是,因为某些人的行为,就说整个北府军都是无力杀贼,只会害民的残暴之军,那我坚决不答应。你们的苦难,归根到底是因为妖贼作乱而造成的,而不能归之于北府军。” 祥云嫂咬了咬牙:“可是杀我丈夫,掳我儿子,卖我为娼妓的,不是妖贼,而是…………” 刘裕沉声道:“这是当时鱼龙混杂,而领兵之人又趁机报复的原因。孙恩作乱之时,杀了很多人,但留下了你们,只因为你们当时归顺了他,而官军打回来时,又因为你们曾经归顺过妖贼,所以不问青红皂白就是这样屠掠,虽然这只是少数人的行为,但也是军法所不容,如果这样的人在刘裕刘镇军的军中,刘镇军早就斩了他,我当时也曾在北府军中平叛,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没有接到这种屠杀百姓,掠夺妇孺的命令。大晋的军人,是为了保护国家和百姓而存在,而不是为祸百姓!如果北府军不来,难道你们在妖贼的治下,就能过得好?” “妖贼当时强迫百姓去吃被杀官员与将士的肉,还强迫妇人与他们行那天人交合之仪式,而男子也会给征发从贼,小孩则会因为给拖慢行军速度而被扔进水中,还说是早日登仙。这些都是我们一路之上亲眼所见,如果官军不来,只怕你们家过不了多久也会遭遇这种悲剧,如果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问问这江北各地人,有不少是曾经跟随过妖贼军队,后来被赦免的,你问问他们,是不是经历过这些事?!” 沈木风叹了口气:“不用问了? 隔壁的李村就有十几户这样的人,每个人都经历了刘大兄弟刚才说的这些事。祥云嫂? 你就算当时留在城中? 过几天妖贼要是开拔,你的命运? 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祥云嫂长叹一声:“唉,这些该死的东西,打来打去,却苦了我们升斗小民!” 刘裕沉声道:“现在妖贼已经给我们平定了? 打跑了? 不会再来祸害你们,可是这江北之地,就是你们以后的家乡? 以后不会有妖贼来祸害你们? 但是,胡虏却是可能南下的? 这点? 不是谣言。” 人群中开始了一阵骚动,不少人惊呼道:“什么? 胡虏会来,真的吗?” 沈木风也睁大了眼睛:“大? 刘大护卫,你,你没说错吧,胡虏,胡虏真的能来,真的能打到这里吗?” 刘裕正色道:“如果我们自己内部都不团结,自己都不信任朝廷和将士们,那胡虏就有可能长驱直入,打到长江边上。这个国家,这个天下,不是那些帝王将相们的,也有我们所有平民百姓的一份,大家移民来这里,离开了自己世代生活的故乡,在这里分到了地,也得到了朝廷的免税免役政策,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在这里安居乐业,好好生活的,而保证你们这个生活的,乃是驻扎在江北的将士,如果你们成天只认为这些将士一遇外敌,就只会逃命躲进大城,扔下你们,或者是趁着战乱抢劫,祸害你们,那军民离心,又怎么可能打得了胜仗?” 祥云嫂咬了咬牙,嚷道:“我们这些百姓能帮得了军队什么?我们这里除了十几个后生外,都打不了仗。” 刘裕大声道:“情报,后勤,这些就是百姓的支持,民间的力量。你们也许打不了仗,但壮丁可以随军队行动,妇孺可以撤回江南或者是退入大城,不留给胡虏任何粮食,补给,胡虏如果开始势大,我们的江北驻军可能会出于军事需要暂时退守几个大城,但是,他们绝不会扔下你们,刘镇军之前下过军令了,有见民不救,遇敌则逃的,军法从事!大晋的军人,绝不会扔下自己的百姓,也希望你们能支持他们!保家卫国。”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激动的声音:“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刘裕看向了祥云嫂:“祥云嫂,我知道,这些话你一时还难以认同,之前的战乱,给你造成了太大的伤害,但我和沈木风兄弟都可以保证,如果再有胡虏来犯,我们大晋的将士,会全力保护你们,不再让以前的惨剧重演。也希望大家能到时候服从沈兄弟的安排,按指令行事,只要军民一心,三军用命,就算是南燕的慕容氏,我们也一定可以打败!” 祥云嫂咬了咬牙:“你说的那个刘镇军,确实救过我们,我信他。可是,他若是真的会保护我们,为何不来江北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因为刘镇军现在要保护京城的安全,桓玄作乱,刚刚被他起兵消灭,而他的大营,就设在离广陵一江之隔的京口那里,就是为了如果一旦有胡虏入侵,他随时可以调兵来援,当然,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胡虏的骑兵跑的快,可能会绕过彭城,三阿这些城池,攻到广陵这一带,所以,需要大家先保护好自己,服从朝廷的命令,因为,这种时候的命令,一定是刘镇军下达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就连祥云嫂也激动地占着头:“胖医生,我信你和刘大护卫的话,我们一定会按朝廷的安排,全力配合的。”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至于你们这阵子听到的那些个传闻,三分真,七分假,只怕跟你们说这些话的人,也是胡虏派来的奸细,就是要在江北这里散布恐慌,大家只需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何时,朝廷,刘镇军都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一定会保护各位。只要军民齐心,那胡虏也不是问题。你们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我都会向着朝中的大官反应,而且,刘镇军也能听到诸位的心声!” ===第二千四百八十六章 分徐南北和希乐=== 半天之后,广陵城外,北府军江北大营。 刘裕站在一片岗楼之上,与刘穆之并肩而立,他的眉头紧锁,双肘撑着栏杆,目光却是看向了北方。 刘穆之这回手里没有抓任何食物,一向乐呵呵的他,神色也变得格外地严肃,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少算了以前刘牢之的部下在吴地胡作非为,给那些百姓留下的心理阴影。这谣言扩散得如此之快,也跟新移民们缺乏对朝廷的信任有关啊。” 刘裕叹了口气:“如果连沈木风这样的老兵带队,又是在广陵这里,六郡最南,靠近大江,也算是江北最安全的地方,还会让乡民人心惶惶,若是再往北去,还会多出跟原来的军户们的冲突和矛盾,情况只会更糟糕。看来,我们还是对江北的困难估计不足啊。”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就是我要你亲自来这里看一看的原因,有些事情,只看公文是看不出来的。小谢,小傅他们的工作非常努力,田地,农具也能按时分配完毕,但就是缺了这种亲自走一走的扎实。毕竟,民心这东西,不是靠着在官署里办公文就能掌握的。” 刘裕点了点头:“这话对我一样有用,这几年来,我天天坐守帅府,却很少象以前一样去普通士兵的营帐里嘘寒问暖了,也许,我还可以了解跟过我的那些老兄弟们的心思,但是新兵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却未必清楚,今天的这次考察,对我来说也是个警示啊。”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以为,以现在江北的情况,不具备我们以前设想大规模移民,全面屯垦,为北伐军提供足够的人力和粮草的可能。就算你增派几万大军去防守彭城以北的一线,也无法打消新移民的顾虑,而且,你刚才也意识到,越往北? 那新旧居民的冲突就会越严重,我这里已经有一百多起这种冲突了,甚至有些,是出了人命。” 刘裕的眉头紧锁:“确实是当时想得太简单? 太理想了一些,以为只要有地? 以利诱世家高门,就能把吴地的庄园整体搬过来,只要免税几年,就会迅速地开始生产,就是没有算到这些具体的情况? 不过,移民江北的计划已经执行了一半多? 要想再恢复以前也不可能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现在我们的精力要主要放在朝中,要尽早解决跟希乐的冲突,只有你们之间重新修复关系? 北府军和京八党上层团结? 才有力量去解决外部的事。我建议? 这江北移民的计划,可以让他部分地参与。” 刘裕没有说话,却是眼中光芒闪闪? 显然,已经开始盘算起得失了。 刘穆之正色道:“江北移民和屯兵存粮的主动权,当然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但也不代表,一点也不给希乐,其实,就算是表明一个姿态,也可以暂时缓和你们之间的矛盾。南边的广陵郡,不妨给他,反正他也是主要靠着江北移民去结交世家高门,那就让他结交去,你的目的如果是北伐,就不要在意这些。” 刘裕抬起了头,看着刘穆之:“这样一来,等于把整个江北的后方交给了希乐,一旦他找借口卡死北上的粮草和兵马,不就是坏了大事吗?我们之所以要把六郡全部抓在手上,就是不想重蹈以前历次北伐给自己人在后面捅刀子的复辙。” 刘穆之叹了口气:“如果真要捅你刀子,又岂止一个广陵郡呢?你也说过,要么能一次击倒刘毅,彻底不给他翻盘的机会,要么只能暂时让出一部分的利益,与之合作。这次江北造谣的,应该是陶渊明,当然,也可能是刘毅,或者,是他们联手,但越是这样,我们越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他们逼到一起。陶渊明现在已经不在江北,只派他的手下和门徒们继续煽动人心,我料他会和刘婷云,或者是别的世家高门有什么私下的来往,我们现在不能动他,只有先跟希乐缓和关系,不然的话,就算刘毅没有广陵郡,就算他给调离外任,也会有人在后面捣乱的。” 刘裕点了点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这样吧,回去之后,我找希乐好好谈一下,必要的时候,把江北一分为二,广陵和下邳作为南徐州,而北边的彭城,东海,琅玡,临淮四个郡,则作为北徐州,南徐州相对安全,土地也肥沃,是世家高门想要的地方,就让给希乐。而北边四郡条件艰苦,危险大,就交给我来镇守好了,只要跟希乐谈妥,我就亲自出镇彭城。三年之内,我一定会把北边的四郡建设好。”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要是去了彭城,就不怕南燕不敢来了?再说,离朝廷太远,若是有什么变故,你怎么反应?” 刘裕正色道:“朝中的事,就交给你了,今天在那彭湖村,那些村民的话也让我惭愧,我们为了这些军国之事做各种谋划,甚至要引南燕南侵,以寻找一个战争的借口,这已经违背了我的初心,如果北伐是要以牺牲百姓的幸福和生命为代价,那又有何意义呢?”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可是,这种大事不能有妇人之仁啊,只要…………” 刘裕摆了摆手:“不,任何人的生命和幸福,都不是给我们随意牺牲的理由,哪怕为了再高尚得目的也不行。这不是战争,我们不能拿百姓去诱敌。如果慕容超真的作死,那不管我在不在彭城,他都会来犯,但起码我在彭城,能保护江北的百姓,不至于让他们受到苦难。他们是被我们安排移民江北的,我们必须要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已经这样决定了,那我就去安排,一切等你跟希乐这次谈完再决定。噢,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阿寿和道规已经成功地与毛修之合兵一处,攻克巴郡,斩杀杨承祖,巴蜀的大门,向我们打开了!” ===第二千四百八十七章 降军回荆方解散=== 刘裕微微一愣,转而面露喜色:“这还真的是一个好消息呢,杨承祖这个叛徒,坏了我们收复巴蜀最好的机会,该千刀万剐,我军的损失如何?” 刘穆之笑道:“没太大损失,之前毛修之在城外有过两次野战,打败了杨承祖,逼他退守城池,毛修之本来想要强攻,给冯迁劝住了,等到了阿寿和道规的三千兵马到来。对方一看是北府军,就气短三分,毕竟荆州这一年多来的讨伐战,北府军的威名已经震动荆湘。” “而且道规还使了个心眼,扎营之后,每天夜里让军队悄悄地开出营地,第二天一早再打着另一支部队的旗号大张旗鼓地回来,守巴郡城的叛军还以为我军有万人以上,第三天夜里就哗变,斩杀杨承祖后投降。” 刘裕点了点头:“道规的兵法用的很好,这种疑兵之计,可以摧毁敌军的意志,尤其是他们在劣势的情况下,不过毛修之可以用本部兵马打败三千雍州军,其战力也不弱,看来跟着西征军的这一年多,他无论是用兵还是部下的战斗力,都有所增加,这次是为了报仇而战,会非常勇悍,不过,我会下令给阿寿,把修之调往后军。” 刘穆之微微一愣:“不是要选勇锐之人当先锋吗?小毛将军应该比较合适吧。” 刘裕摆了摆手:“不,他报仇心切,不等大军到位,就跟杨承祖开战,虽然取胜,但并不稳。一来雍州军是叛军,杨承祖又是带部下背井离乡,杀长官自立,这会大大打击雍州军的士气。二来巴郡不是蜀中,地方小,回旋的空间不大,毛修之部本就是在前方,回攻巴郡城不过百余里? 朝发夕至? 叛军无法用兵法转挪? 只能背城一战? 输了也可以退进城中,所以战意不高。毛修之急攻之下,把敌军打回了城,却是冲动地要攻城,这是以已之短攻敌所长,如果攻城不克? 死伤较高? 那就有给敌军反冲击? 一举输掉的可能。还好给冯迁劝住了。” “但是,如果以后征蜀的时候,面对敌军可能的诱敌之计,这样的打法会吃大亏? 蜀军虽然不堪战? 但谯道福,谯明子这些人还是颇会用兵,加上修之前一阵就是尽斩战俘? 我曾下令斥责过他? 虽然有所收敛,但打进蜀地后,看到仇人分外眼红,一定会大开杀戒,所以,他不合适作为先锋。到时候让道规先行,阿寿带大军跟进,让修之和冯迁在后军扫荡,保证大军的后方安全。”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稍后就去起草文书,把你的安排告知阿寿。这一战结束后,杨佺期的旧部俘虏还有两千左右,如何安置?” 刘裕的眉头轻轻一皱:“先进行甄别,杨承祖的亲信和参与杀害司马荣期的凶手,全部斩杀,祭奠司马荣期。而没有参与此事的普通将士,带回荆州,全部解散,愿意继续从军的则留给兔子编入荆州军,打乱入各营。”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为何不在巴郡就地解散呢?这还要带回荆州,要消耗几百兵马。” 刘裕叹了口气:“这些人反叛过一次,并不可靠,如果留在巴郡,万一前线战事不利,有再次哗变的可能,这次平叛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而西蜀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稳定,谯氏的统治已经巩固,想要突袭的可能性不大,不如稳扎稳打,把雍州俘虏送回荆州再解散,这样白帝城一带暂时可保平安,通知沿途的时延祖,温祚,文处茂等将领,做好押解这支降军回途的工作,不得凌虐折辱,也要暗中加以防范,尤其是避免外人与他们接触,以免生乱。” 刘穆之笑道:“也许,让毛修之把他们就地全解决了更容易。” 刘裕摇了摇头:“不可如此,虽然他们是叛军,按理说全部诛杀也不为过,但是毕竟首恶只是杨承祖及其党羽,普通士卒不知者不罪,而且在这个时候屠杀几千俘虏,那蜀人知道后,一定会拼死抵抗,对我们日后的征服会造成上百倍的麻烦。我不用毛修之为前锋,也是这个原因。” 刘穆之正色道:“刚才是开个玩笑,不是当真。你一向是仁义治军,不屠杀战俘,对妖贼尚且如此,不用说是杨承祖的部下了,雍州兵的战斗力还是挺强的,如果以后肯真心效顺,会是一支劲旅。” 刘裕叹了口气:“若不是杨承祖叛变,我还本来有意好好用这支军队,拨给道规作为强援,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等平定了蜀地再说吧。”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彭湖村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刚才我在想,刘该的部下也好,杨承祖的雍州军也罢,本是训练充沛,装备精良,可以为国立功的强军,可为什么却是自我毁灭,走上叛国的不归路呢?”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是啊,刘该的叛军,这一年多来也是有不少举家叛逃入南燕和北魏,我们北方边境的不少情况,就是给他们出卖给俘虏,你赦免了他们,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也难怪你这回信不过雍州降军了。” 刘裕摇了摇头:“就象彭湖村的村民,只知小家,不知国家,他们眼里,没有忠义为本的观念,没有有国才有家的意识,受恩于国不知感激,遇敌入侵不知卫国,胖子,你觉得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刘穆之有些意外,看着刘裕:“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小民的目光短浅,而普通的士卒从民众中征发,有时候还是强制征发,自然没有家国天下的眼光和意识。这并不奇怪啊。” 刘裕叹了口气:“其实我有时候也在反思,我要北伐,是因为我从小就耳闻目见北方流民受胡虏祸害,水深火热的情况,想要去解救同族,而京口人人盼望北伐,是因为百年来多次北伐战争中,京口几乎家家都有人死在胡虏手中,加上本身是流民后代,对失去故土有切肤之恨,所以战意高昂。但并非人人如此,就象彭湖村这些世代居于江南的庄客和佃户,他们想要的,不是北伐大业,而是有个安稳的生活。” ===第二千四百八十八章 教育缺失谁之过===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是人之常情,作为普通的百姓,从国家分到地,只需要交粮食赋税,征丁抽役就行了,在他们看来,这些甚至是国家在强行地压榨他们。” 刘裕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其实从以前孙恩卢循这些妖贼作乱时,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妖贼不过用些五斗米之类的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人心?让百姓们可以不顾国恩,而跟着他们与官军朝廷为敌?又象这次陶渊明回来汇报的那样,后秦的百姓宁可去相信一个只会念经的和尚,而不去相信自己的皇帝?” 刘穆之微微一笑:“寄奴,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思考起这些天道之类的事情了呢,难道你也想清谈论玄,跟世家好拉近关系?” 刘裕叹了口气:“胖子,这事上我不开玩笑,因为我突然发现,陶渊明也不完全是在造谣,那些在民众中,将士中散布的言论,有我们以前忽视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的目标是北伐,我自以为北伐不仅是为了让我青史留名,更是为了解救北方受胡人统治,遭受着苦难的汉人百姓,也是解救那些给本族的统治者驱使进入战场,死于非命的胡人百姓,可是我突然发现,可能我们自己的百姓,会觉得我的事业伤害到了他们,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当年司马元显的悲剧,有重演的可能。”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其实,这个事情,我也一直想跟你谈谈,只是你一心一意要北伐建功,而且攻灭南燕也能助你迎回慕容兰,所以我不太方便开口,只能让事实让你清醒,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新移民到了江北? 充满了恐惧与迷茫,他们并不愿意成为你北伐计划的一部分,这次能来? 也是给那些世家高门所逼迫而已,而那些世家肯这次跟你合作? 一半是因为你灭了王愉满门? 有所畏惧? 二来,也是因为觉得在江北以屯田的名义占地圈田? 有利可图。和你北伐的初心并不符合。你如果真的想要北伐,他们恐怕会站到你的反对面。” “到时候就不止是一个陶渊明来散布谣言了,可能世家本身都会用各种理由拒绝合作。你现在就得考虑到这样的情况,就算南燕来袭? 要不要以此为借口大举出兵攻灭南燕,你还得想清楚才是。” 刘裕正色道:“我没想着马上要北伐,只是要抓紧时间经营江北? 为未来的北伐作准备,其实,灭国之战,如果不是敌国内部出了问题? 想要强攻? 一来师出无名,二来敌国上下一心,也难以取胜。战争,尤其是对外战争,是需要非常慎重的事,我也不会轻易出兵。不过,在出兵之前,我们要做的,恐怕是想办法让大晋的百姓,至少是江北的百姓,不要对北伐有什么抗拒之情。至少,我希望所有江北的百姓,能和我们京口人一样,对北伐充满热情和激动,而不是抵制和怨恨。”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刚才也说过,京口人是因为家家都跟胡人有仇恨,做梦都想打回老家,所以闻战则喜,可是普通百姓没这个仇恨,你怎么…………” 刘裕沉声道:“这就需要让百姓明白,北伐是举国齐心,上下一致的行动,而不是为了满足某个皇帝或者是权臣的野心,不是驱使他们去受苦牺牲,而是为了解救北方的汉人同族,也是为了保卫自己今天的生活与安全。”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些大道理,你跟村夫们是解释不通的,他们关注的,只是今天的庄稼长势如何,明天吃什么,秋收时要交多少税,今年要为朝廷服役多少天,还有,就是可以分多少地,丰收了能存多少粮,灾荒了如何撑过去。” 刘裕点了点头:“普通农人确实就是这样想的,以前谢停风,包括铁牛他们这些外地的农夫来投军时,我跟他们聊过,确实都是在想这些。所以,首先要让他们明白的一点,就是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地,有地才有粮食产出,才能让自己活下去,这,就是所谓的国恩。” 刘穆之笑道:“所以读书才能明理啊,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夫,是不明白这些道理的,这就象两三岁的孺子,你要教他们各种成人的规则是行不通的,只有到了三四岁时,开始读三字经,弟子规这些,才会明白做人的基本道理,现在只有世家子弟们才能接受到这样的教育,连我们京八兄弟的子侄,很多都是十几岁也不识字呢,又怎么会明白这些?” 刘裕微微一笑:“那你说,为何教育这些事情,只能让这极少部分的世家子弟,或者是士人来享受。不要说他们了,就说你我,为什么你从小就有书读,为什么我从小就没学上,没字识,以至于只能靠一身蛮力横行乡里,后来要不是认识了你,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识字呢。” 刘穆之苦笑道:“提这个干嘛,我还记得我是出来晒书时,你莫名其妙就把我打了一顿,我说我读个书碍你啥事了?” 刘裕哈哈一笑:“这事你还记得啊。我不早跟你道过歉了嘛。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为啥当时我突然就火上心头,那就是我愤怒,因为你有书读,我没有,这让我一下子就火了,同样是京口人,为何会如此?”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抖了抖:“我还羡慕为啥你这么能打,而我从小就胖成这样,走路都要喘呢,寄奴,这世上充满了各种不公平,不是人力所能解决的。”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能不能打,那是天生的体格和后天的锻炼,你可以说是老天的安排,可是这读书,却是可以在后天做到人人有书读的,就象你,虽然身体不那么好,但国家仍然给你安排了训练的机会,京口打架大赛也逼着你总得练几下子,那你告诉我,造成天下绝大多数人不能学文读书,是何原因?” ===第二千四百八十九章 庠序就读需蒙学===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寄奴,要学文,是需要读书的,但这个读书,就是最难的事,我自幼读书是靠了我们家家传的藏书,你也见过,都是些竹简,我娘在我小时候就教我三字经,弟子规这些最简单最基本的蒙学,稍稍年长,则是学习诗,书,礼,乐这些经学典籍,后面有了一定的基础后,入了州郡中的庠序,开始学习诸子百家的思想,也是这时候,才算真正地成为士人。”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庠序?” 刘穆之点了点头:“嗯,就是让士人子弟们读书学习的地方,在都城的是国子监和太学,那个学出来后直接就可以当官了,至于在各地州郡,则是叫庠序,商朝的时候,称读书明理的地方为序,而周朝的时候,则称为庠,加起来,就是庠序,汉朝时的大儒董仲舒,就是上书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那位,说过一句名言,立大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从此,太学和国子监在京城供权贵和高官子弟读书,而地方州郡则设庠序教育州郡士人的子侄。” 说到这里,刘穆之神秘兮兮地咧嘴一笑:“寄奴,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谁也别去说吧,其实,当年我进了南兖州的庠序读书,而我家娘子,也是女扮男装地混在里面学习,同学两年? 我竟然不知道她是个女的。” 刘裕这下睁圆了眼睛:“什么? 还有这事?!我只听你说进城去读书了? 却没想到,居然去讨了老婆啊。” 刘穆之没好气地说道:“呸呸呸? 那时我才十岁? 她才九岁? 哪有这么早就娶媳妇讨老婆的? 只是? 后来我才知道? 那个时候? 她就对我芳心暗许了。” 说到这里? 刘穆之摇了摇头:“其实江家本是中等世家? 但卸任之后迁到了京口,所以我才有跟倩文一起读书习字的机会,那个时候,我在庠序之中是鹤立鸡群,而她自然也对我自幼倾心仰慕,及至年长,便要要求岳父大人招我为婿。” 刘裕笑道:“我记得江长史也在州里做过几年的祭酒,难不成,就是专门为了考察你这个未来女婿的?” 刘穆之笑了笑:“让你猜中了,其实我的岳父大人眼光非常出色,比起京城的很多醉生梦死的世家子弟,要强了太多,他看出了世家的腐朽和没落,所以早早地辞官,到了京口这个出产骄兵悍将的地方,本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些草莽之间的英雄豪杰,举荐为国效力,却没有料到,先发现了我。” 刘裕点了点头:“后面羡之也得到过你岳父的赞赏,包括刘毅的小舅郑鲜之也是如此,你们算是我们京口土生土长的几个才学之士了。只是江长史后来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要来这京口找才学之士呢,按说去别的地方,尤其是文风繁盛的地方,更有人才啊。” 刘穆之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因为这里是京口,京口人性格刚强,豪勇好斗,极重乡邻之谊,如果从别的地方,甚至是建康的世家子弟里找人,到军中当参军,文吏,跟京口人的习性相差太远,一个不小心,就会弄成当年谢万那样,身为主帅,却是一副京城高门的架子,看不起京口武夫,如此则文武离心,谈不上战斗力。所以,我的岳父大人是想从京口本地人中找有文才之士,不一定需要才高八斗,吟诗作赋,只需要具备管理乡村,写军书的能力即可。”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明白了,因为乡里乡亲,知根知底,本身就有信任,而且你也不可能看不起我们这些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们。江长史这招,实在是高啊。不过,要是能让我们当年也都能跟你一样上学读书,就更好了。”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个是真没办法,蒙学这些你们没上过,基本的字也不认识,是没法进庠序的,不然就算让你们来听,你们也听不懂啊。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教你的吗?那可是拿着小树枝一个个字地在地上写,你一个字要认几天,我多少次都想要放弃了,要不是你给我吃的,还威逼我不教就打,我恐怕是真的没法教你认这些字。” 刘裕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说来,不让我们上学读书认字的,并不是朝廷的刻意为之,而是没有这个条件?因为没有竹简,没有藏书,无法做到让人有认字的基础?” 刘穆之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啊,所以自古以来,士人可能会很穷,家徒四壁,但只要有几卷蒙学和四书五级这些入门的读物,就能识文断字,认了上千个字之后,就可以去真正地上学了。我很幸运,我家有这些藏书,而你家没有,这是你的不幸。” 刘裕叹了口气:“我娘生我时早死,后娘接我回家,她一介女流,嫁过来的时候没有藏书,只有一些嫁妆,也因为要扶持我们三个兄弟,早早地变卖了,我六岁时就要去捡树枝和稻穗卖钱,或者是帮人看牛做佣补贴家用。如果不是认识了你,识了几百个字,只怕我现在也会和铁牛一样,大字不认一个。不过,我相信这种现象不应该存在,是必须要解决的,如果天下的百姓绝大多数不识字,那知识和文化就永远会给世家高门所掌握,以前我没明白这个道理,以为他们只是靠了占据田地产业才控制了天下,现在我才明白,他们真正的力量,是知识,是文化,因为,如果要治天下,教化万民,是不能用刀,只能用笔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现在你终于明白这点了,寄奴,不过也无能为力,书籍和文化保存历来是最难的事,殷商的史料之所以难觅,就是因为他们是刻在龟甲之上,而周朝以后,则是用了竹简,还为了保存的长久,需要烤制竹简成册,非常地麻烦。历代文学大家,往往要组织弟子门生抄写经典,这样才能代代相传。寄奴,我理解你的好心,但你不是神,没法做到天下人人一本书。” 刘裕微微一笑:“那么,印刷和拓本如何?” ===第二千四百九十章 拓片进化印刷术=== 刘穆之有些意外,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睁了开来:“拓本我知道,现在不少人学书法都在用这个,可是印刷,是什么东西?” 刘裕微微一笑:“咱们还是先说拓本吧,自古以来,要想把这些文字大量地复制,一般是靠人抄书,这样既要浪费人力物力,又容易出错,越是以前的古书,越是保存不易,就在于其流传的成本极高,作为国家和朝廷,也往往不可能持续性地在这方面投入人力和物力。”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所以古籍的保管,很多是一些文化世家的祖传藏书,他们不肯把这些藏书外流的原因,最主要的也是怕损坏,让子侄们学习这些书的时候,就是让他们把这些书给抄写,复制一遍,但很多人看到一些古代的言论,自己也有些想法,抄着抄着有时候会把自己的话代入,或者是加以注解,这样时间久了,同一本古书,往往会有不少不同的版本,自前汉以来,所谓的今文经学,还有古文经学的差异,就在于此。” 刘裕正色道:“是的,这种给后人抄录,流传后世的,是今文经学,而从一些古墓里找出的古文的原本,就是古文经学。就算是孔夫子,可能对上古的经书也会有些修改,这就造成了持续两汉数百年的今文与古文经学之争。不得不说? 最后儒家经学的衰落,道家玄学的兴起,跟今文? 古文经学的两个学派这种内斗有很大的关系。” 刘穆之笑道:“是的,这种学术的门派之争? 开始只是对于学术本身? 后面就会攻击对方造假,继而运用政治权力加以打击。就象儒家经学? 以前有谷梁派,左派? 公羊派等多个派别? 自汉武帝设太学以来,以儒家经学为立国理论,设了定数量的博士? 每个学派分到一定的名额? 而且这些名额会分给一些固定的家族,可以说? 这种家族掌握了太学博士的名额? 就掌握了国家主要意识和思想的定义和解释权,王朝有更替? 但是这个治国理论? 却是可以流传万世的? 因此,这方面的争夺? 会格外地激烈。” 刘裕叹了口气:“其实,本是这种权势之争,对于这些经学大师来说,获得了国家认可的太学博士地位,就意味着可以广收门徒,开枝散叶,反过来,如果门生弟子一多,尤其是当官掌权的弟子一多,就更能巩固门派的地位,这些才是根本哪。所以,争来争去,最后就是争现实的好处。为了打击对手,手段也是层出不穷,最拿手的一条,就是驳斥对方的那些典籍,是假的。” 刘穆之哈哈一笑:“寄奴啊寄奴,可真有你的,想不到现在连文人千年来内斗的这套,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啊。不错,就本身的经学的教义,一条条地解释,辩驳,哪有直接说对方是伪书来的痛快!古文和今文,相隔千年,甚至更久,就算是一代代的传抄,也肯定会大有不同,就象咱们军中的这种传口令,一百个人从头传到尾,一句话十个字至少会有三到四个字不一样。这个真伪,已经根本不可能辩考了。” 刘裕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今文学派说古文派的那些古墓中的古书是伪造的,而古文学派说今文学派的那些典籍是后人私改的。谁是谁非,已经不可能查证了,但他们要争的,无非就是那些太学博士的名额而已,最后两边斗了几百年,结果却是经学式微,玄学兴起,算是同归于尽了。” 刘穆之看着刘裕,眨了眨眼睛:“寄奴啊,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说,只有用这种拓片的技术,才能让这些文章,典籍,可以一字不差,原汁原味地保留?” 刘裕微微一笑:“是啊,古人们为了能让自己的思想,文化永远地保留下来,很多会把这些文字刻在鼎上,或者是刻在石头上,比如勒石燕然,这样就可以比竹简更久远,更好地流传下来了。毕竟竹简过了几十几百年就会磨损,而石头可以经历千百年的风霜。就算是给祖宗刻的墓志铭和碑文,也是如此。” 刘穆之笑道:“是啊,谁都希望祖先的功绩与美德能永远流传,书法之所以流行,尤其是行书,草书这些的出现,很多不是为了写公文,而是为了写碑文,因为在石头上笔走龙蛇,显得更有气势。而著名的大书法家,他们也希望自己的绝世名字能永久流传下去。” “对了,琅玡王氏的书圣王羲之,当年在兰亭的书法大赛上,写下了神作,兰亭集序,那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结果,他自己都说,让他再写一遍是绝不可能写出来了,象这种绝世神作,无法刻在石碑之上,实在是非常的遗憾啊,所以那兰亭集序的真本,乃是当世无价之宝,就算拿出一个县,甚至一个郡,也未必能换得到呢。” 刘裕微微一笑:“所以,要把这些书法精华,或者是上古典籍给保存下来,拓片技术就出现了,在这些石碑之上,蒙上一张湿纸,因为刻的字会陷进去,所以湿纸也会跟着陷入这些地方,不再平整,这时候若是拿印泥或者是墨汁涂在纸的背面,就会让有字的这些陷处变得和周边的颜色不一样,等纸干了之后,就会显示原来的那些字了。这就是拓片技术,是不是?” 刘牢之笑了起来:“看来,你对这个居然也有研究啊,我还以为只有那些想要学书法的人才会钻研此道呢。不过,这种拓片技术,虽然可以最大程度地保留原来的文字,但要复制,也不是易事,一张湿纸贴于表面,让那些陷入之处也把纸陷进去,外面还要再敷一层干宣纸以吸水,然后再在干纸之上小心涂墨,这才会让湿纸显示出黑白两种颜色,陷入之处为白,而其他正常面为黑,后面还要再除墨,风干,要拓一幅字,可是需要几天时间,还不如去直接抄写来得快呢。”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可以大量生产,就象当年在辎重营造甲片那样,翻砂法的妙用,你还记得否?而这个,就叫印刷术!” ===第二千四百九十一章 雕板印刷传文化=== 刘穆之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印刷术?这个,这个我以前没有听说过啊,寄奴,难道,难道这是你新想出来的东西?” 刘裕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印章,说道:“这也是我突然想到的,你看看这枚印章。它不过两根手指的粗细,玉石所制,而在上面刻有字,跟那碑文一样,可以在上面涂抹油墨,然后用纸覆盖其上,就可以把这上面刻的字给印到纸上了。” 刘穆之笑了起来:“可是,这印章所用的印泥,可是很昂贵的啊,而且一枚印章这么大,要想把很多字都给印到纸上,只怕是不容易。”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那就跟这碑文结合起来,弄一整块的平面,不必用玉石,可以用上等的枣木或者是檀香木,一块有三尺见方,上面可以刻上几百个字,让字面向外鼓出,然后,在字面之上抹上油墨,这油墨之中还可以加上染料,变成不同的颜色,具体的可以让工匠们在油墨之中试探这个比例,如此一来,染了油墨的整块板面,只要盖一张纸上去,用力一压,就能把这些字全都印到纸上,然后只要再加点油墨,就可以去印下一张纸了。” 说到这里,刘裕弯下腰,拿起一根树枝? 在地上比划起来:“我们农家在耙地的时候? 有这种耙子? 你看,一面装了一个木质滚轮,象个碾子一样,只要往地里一放,一滚,这地就平了。” 刘穆之点着头,摸着自己的胡子:“妙啊? 这纸只要覆盖在刻了字的平板之上,四周给他绷紧,只需要用这个滚轮一滚? 就能把这些油墨印到纸上了,不用象印章时那样要用力按压? 造成一张纸上的字深浅,颜色不一。天才的想法,寄奴? 你是怎么能想到这个的?” 刘裕心中暗道:我会告诉你在我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 这个很普遍吗?但他还是笑了起来:“因为,我一直在想? 自古以来? 世家大族们? 把知识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宁可刻字于竹简之上,或者是找弟子门生抄书? 既费时费力,又不易流传,是真的技术上达不到呢,还是有意为之?” 刘穆之的眉头轻轻一皱:“你说的这个,我以前也想过,至少这几百年来,有了碑文石刻,也有了拓片之术,按说整碑地拓下文字,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拓片之法也会损害石碑,毕竟油墨浸润,长年累月下来,是会对石碑有所损害的。而且,要找人刻石碑,从来不是容易的事,以前能刻碑的,不说帝王将相吧,至少也得是大户人家,象你我的父祖,也算是士人了,死后哪有什么石碑,也就是木头刻个牌子放在那里罢了。” 刘裕点了点头:“可是现在我们有了足够的人手,以前的历代统治者,往往是用民力给自己造宫殿,建园林,满足自己的玩乐之需,不仅于国于民没有好处,反而会让民怨沸腾。这种事,我这辈子也不会做。” 刘穆之点了点头:“掌天下之权,而不忘初心,寄奴你真的让人佩服。很多古代豪杰之所以被权力所腐化,堕落,迷失,就是因为一朝富贵之后,就会迷失自己,安于享乐。” 刘裕正色道:“是的,一个国家的堕落,是从统治者的堕落开始,而一个族群的堕落,是从上层士人们的堕落开始,看看大晋,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世家高门只知道享受,那全国上下就是文恬武嬉,民心思变,即使没有桓玄篡逆,即使没有黑手党的阴谋,不要说北伐,就是亡国,也是早晚的事,我既然掌了这个权,就要对天下万民负责,绝不能走他们的老路。” 说到这里,刘裕咬了咬牙:“世家高门之所以能掌握权力,说白了,是因为他们掌握知识,是因为他们有世代家传的这些书籍,知道以往的典故,因此治国理政,非他们不可。我们京八兄弟,虽然可以用武力打天下,但无法靠着刀枪来治天下,这就是世家高门仍然可以拿住我们的死穴,要破这个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家都识字,起码先让京八兄弟们的家人识字,让为国立功,为国尽力的人识字,掌握了文化,就拥有了治国的能力,我就可以不被那些世家高门所控制,所胁迫。就不必对他们被迫作出各种让步。” 刘穆之微微一笑,看着地上画的那个耙子:“所以,你就想到用这个什么印,印刷术,大量地复制书籍,这样就可以迅速地让大量的人识文断字?然后,这些识了字,掌握了文化,有了治国理政能力的人,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为你所用?于是,就象掌握了北府军,就控制了大晋的刀子一样,用这些新接受教育的人,就能控制大晋的笔杆子?” 刘裕点了点头:“我不是要他们对我感恩戴德,我是要他们对国家,对我们的朝廷感恩戴德,我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国家给我的权力,而我们的国家,是由每一个人所组成,所有的钱粮,人力,物力,都是百姓们所贡献的,他们应该有权力接受这些回报。象现在江北移民这种不知国为何物的情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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