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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攻城却给你摘了果子,会不会逼反他?” 拓跋珪重重地“哼”了一声:“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贺兰敏知道以前是如何背叛过我的,我上次就说过,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还得花点心思,多帮我盯着这个女人和她的儿子,不要让她们关键时候坏了事,这件事是只有我们兄弟才知道的秘密,不能让那些汉人知道。” 安同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你毕竟是草原大汗,如果公开这样欺负贺兰部,只怕会部众离心啊,贪一时小利,而失了首领最可贵的公平,我不赞成。” 拓跋珪咬了咬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燕军龟缩大城,如果上来就拿我们本部精锐去死磕,损失一大,就无法压制各部了,这回我故意给贺兰卢下这样的命令,逼他攻城,也说了如果他攻不下来,后果自负,不算欺负他。再说了,我没打算让贺兰部回草原。如果听话,以后就放在河北,如果不听话,干脆就找借口他们反叛,把他们除掉。这回那个丁建不就是个好借口吗?” 安同的脸色一变:“阿珪,万万不可啊,贺兰部跟你的关系太近,如果你容不下他们,只怕各部会离心啊。” 拓跋珪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贺兰敏早就跟我离心了,贺兰卢以前也多次害我,为了大业,我忍了他们兄妹这么多年,够意思了。阿同,你带着自己的部落在贺兰部后面督战,注意控制太行山道,万一贺兰部有撤回并州自立的心思,一定要果断出手断他们的归路,还有,并州那里现在交给了常山王拓跋遵,我的这个弟弟,能力有,但是野心也不小,还得多派人去监视才行。记住,千万不要让他跟姚羌和东晋有什么联系。” 安同微微一笑:“这点你放心吧,我安排了庾岳监视着呢,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姚羌现在收留了不少从河套叛逃的部落,看来,以后是要跟我们为敌了。” 拓跋珪的眼中冷芒一闪:“哼,这些账以后再跟他们算,现在我要去整顿兵马了,三天之后,出兵信都!”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 陈年旧恩后人报=== 中山城外,一处废弃的土地庙,四十余名戴着斗笠,穿着布衣的汉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庙外的一片空地上,一个个沉默无语,庙外的荒林之中,鸦鸣声声,间或有一些野狗豺狼的叫声,可是这些人却是置若罔闻。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妇人,驻着拐棍,拿着一个破碗,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可是,所有斗笠客们却是不约而同地长身而起,看向了来人,这个头发花白,脸皮如同枯树皮般的老妇缓缓地抬起了头,直视坐在山神庙门口的一个中年人,用那破锣般的嗓音说道:“何意百炼钢。” 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竟成绕指柔。”他脱下了斗笠,一张方正沧桑的脸,展开在了来人的面前,“兰公主,一路可好?” 那老妇轻轻地点了点头,一撩自己的脸,慕容兰那绝色的容颜,展现在了众人面前,她微微一笑:“想不到一别多年,卢兄风采依旧。幸会,幸会。” 这个中年人,正是时为幽州刺史,号令一方的范阳卢氏的嫡流家督,卢溥是也,他是在永嘉之乱中留在北方的卢湛的曾孙,也是当前卢氏的掌门人,他看着慕容兰,沉声道:“兰公主,你拿出先祖留下的半块义符,调我等前来,不知有何吩咐?”他说着,左右手各拿出了半块檀木令符,上面已经被岁月磨光了棱角与颜色,起码有近百年的经历了,合在一起,成了一块完整的木符,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有恩必报!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卢兄果然是信人,范阳卢氏,也真的是言出如山,想不到我们慕容氏先人当年的一念之仁,竟然会有今天的回报。只是卢兄身为大燕的刺史,在国难之时不报效大燕,却遵守这百年前的约定,这是我慕容兰所不能理解的。” 卢溥微微一笑:“因为这个幽州刺史,并不是大燕对我卢氏一族的恩德,而是我卢氏守卫乡梓多年,幽州范阳一带的百姓认我们卢家而已,不管这河北一带如何变换政权,我卢氏都可以做到保境安民,当年令兄起兵复国,我卢氏也是据州郡自立,并不偏向任何一方,苻丕和令兄同时给了幽州刺史的职务,而我们也是同时接收,这点,兰公主作为当年的使者,应该最是清楚不过。” 慕容兰微微一笑:“家兄当年遵守了约定,这么多年来没有在范阳一带征丁,收税也只是象征性的,可以说相比其他大燕治下,对卢兄和范阳可以网开一面了,这样的恩德,难道不足以让你们在大燕有难之时回报吗?” 卢溥淡然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按照约定交税,可是一石米也没有少过,这就是我们卢氏对于大燕的义务,至于征丁,当初就约定了不征我们范阳的汉人,现在也没什么变化。大燕有兰公主这样的英杰在,不至于就这么容易给那魏军消灭,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原来卢兄是以为不欠大燕的,也罢,你们汉人的河北高门世家,都是如此,只是这块忠义令,已经是百年前的东西了,你居然还肯认,这让我有点意外。” 卢溥摇了摇头:“那不一样,当年北方大乱,诸胡入侵,我家曾祖卢公讳湛,与大晋的并州刺史刘琨是刎颈之交,没有去南方,而是留在北方与其生死与共,后来刘琨兵败身死,曾祖无奈入了后赵,在后赵灭亡时,曾祖遇难,而先祖和先叔祖则分别带着各自的族人,部曲,一支南下投晋,一支北上辽东,出塞依附于你们慕容氏,我家的祖父讳偃,就是当年受你们慕容氏庇护的,这忠义令牌,便是为了回报你们慕容氏的恩德,传了下来,一半在你们手上,另一半则在我卢氏子孙手中,约定了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要助你慕容氏一次,以报旧恩,今天,就是我们来报恩的时候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想当年我家大哥起兵复燕,或者是前燕灭亡之时,都没有用这块令牌,可是想不到,今天却要用上,大哥驾崩之前,给我留下了密令,说是你们卢氏部曲,才是真正克制魏军的致命武器。” 卢溥勾了勾嘴角:“要说我们范阳卢氏,多年在这河北生活,部曲上万,保境安民,但毕竟不是正规军,更是远远比不上你们慕容氏的甲骑俱装,我很奇怪,这回我们能帮上你们什么忙?” 慕容兰微微一笑:“我大燕鲜卑人,便于弓马之道,战场驰骋,冲锋陷阵,是我们的所长,但这一次,我并不需要堂堂之阵,而是需要奇兵。” 卢溥的眉头一皱:“我这次带来了三千丁壮,还有两万石军粮,难道不是来守卫邺城的?你是要我们上阵去跟魏军搏杀?那不是驱羊喂虎么。”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邺城中自有兵将,要打仗不需要你们,但是,如果是奇袭魏军,那就非你们不可了。卢兄,我知道,你们范阳卢氏,除了在范阳有庞大的家业外,更是经营和控制了河北之地一半以上的行商贩运,所谓河北地区的贩夫走卒,多是你卢家的商号,对吧。” 卢溥点了点头:“不错,不过那是太平时期,现在是战乱之时,我们的大半商号都关了门,怎么,你是想让我们为大军运送军粮?只怕没这么容易,现在魏军到处横行,连我们这些人都是要扮成小商小贩,分批前来中山,更不用说直接为大燕提供军需了。” 慕容兰笑着摆了摆手:“现在拓跋珪已经撤了中山之围,转攻信都,而一旦他拿下信都,必然不肯就这么退兵,一定会再围中山,到时候,几十万大军的军粮供应就会成大问题,而这时,我就需要你们去给魏军提供军粮了。卢兄,你的两万石粮草,准备好了吧。”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 青龙神秘现北方=== 卢溥的眉头一皱,奇道:“兰公主,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这粮草你不用来给大燕的军队,却要给你们的敌人魏军,是何用意?” 慕容兰微微一笑:“因为我需要你们借着给魏军送粮草的机会,进入魏军大营啊。听说拓跋珪已经派人来拉拢你,给你官职了,你借着这个机会送粮给魏军,只怕不会引起怀疑的。” 卢溥勾了勾嘴角:“就算我们送粮入魏军大营,可是我的部下,手无寸铁,又不是百战锐士,入了大营,又能有什么作为?”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袖子一抖,一颗红色的药丸,翻在了她的玉掌之中,呈现在卢溥的面前:“卢兄,你只需要让你的兄弟们到时候提前服下此物,别的就不需要管了。” 卢溥的脸色一变:“这个,这个看起来象是南方的天师道所炼制的五石散啊,兰公主,你怎么会有这个?” 慕容兰淡然道:“卢兄好眼力,想必是当年你的族弟卢循来北方时,让你见识过这东西吧。” 卢溥咬了咬牙:“听说服用此物,会让人瞬间力量暴增,但会对人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可有此事?” 慕容兰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如此,当年卢循在洛阳曾经试用此药,弄出上万刀枪不入的长生人,但过了几个时辰后,就爆体而亡。但我这个新药,已经经过了改良,不会让人身亡,只会脱力月余。有此物在,足以让你的那些并未经过训练的贩夫走卒们,变成即使是魏军铁骑,也难以抵挡的药人!” 卢溥跟手下的十余名头目面面相觑,一个黄脸大汉嚷道:“你的话,我们凭什么相信?洛阳城之战我们听说过,上万的这个什么长生人都是死无全尸,我们卢家同意偿还百年前的恩情,可不是要为你们送命的。” 慕容兰正色道:“这样的药丸,我慕容兰同样会服下,不仅是我,我到时候带去的数百死士也都会服下,你们的任务就是挡住魏军,而我,则会亲自去刺杀拓跋珪,只要他一死,这场战争就能结束,你们卢氏族人,也能享有太平。不然的话,光冲着这次拒绝了拓跋珪的招募,投入大燕,以拓跋珪的残忍,也定不会放过你们。要么你们现在就放弃当年的誓言,回去范阳,如果要实现你们祖先的承诺,就照我说的做。” 卢溥咬了咬牙,沉声道:“兰公主,你确定这东西吃了不会死人吗?” 慕容兰点了点头:“这药丸我已经给许多部下试过,都没有问题,你们会是我以后长久的助力,我怎么会舍得让你们就此身亡呢?” 卢溥猛地一跺脚:“好吧,就当是祖先有灵,让我再信你一次,不过我有个条件,这次我帮了你们,那魏军所有的盔甲辎重,都归我们所有,而且事成之后,幽州范阳,完全由我们卢氏所拥有,连税也不会再交给大燕了。” 慕容兰微微一笑:“我来之前,已经征求了我皇侄的意见,他同意从此永远地封赐幽州之地给你们卢家,世袭罔替,还可以封你们为辽王,这个条件,应该让你满意了吧。” 卢溥咬了咬牙,伸出了手:“成交!” 当卢溥和他手下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密林之外后,慕容兰负手独立山神庙前,目光渐渐地变得黯然,一阵机关的响动之声从她身后响起,那庙中的山神象一转,地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一个全身包裹在斗蓬之中的身影,跃洞而出,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青龙面具,闪闪发光。 青龙走到了慕容兰的身边,笑道:“兰公主,这样的办法你都能想得出来,真有你的,靠这些全无武功的民夫混进魏营,然后服下五石神力散,等于突然就在拓跋珪的身边埋伏了十万雄兵,任他狡诈如狐,只怕这回也难逃一劫了。” 慕容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看青龙一眼:“你老家都成那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来北方找我,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青龙勾了勾嘴角:“有你夫君在对付妖贼,我在不在江南都没什么区别,来助你打退魏国,对我来说更重要一些。毕竟,现在大晋内乱,这场内战只怕几年内也无法结束,让燕国在北方继续苟活着,比让新兴的魏军占据北方,对我们有利。” 慕容兰冷笑道:“看来我夫君还要感谢你们组织的帮忙了,起码这回没再在后面捅刀子。不过,你这回若是再象上次骗王凝之用鬼兵那样使坏,我可就一点补救的办法也没有了。” 青龙微微一笑:“我当着你的面吃了这药丸,不也没事吗?那可是我给你的一万颗神力散中你随机挑的一颗,这还不能让你相信?” 慕容兰咬了咬牙:“实在是你们无法让我再相信,你说这回帮我是回报我离开刘裕,是为了让燕国继续存活,可我为什么这两个理由都信不过呢?” 青龙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你也好,刘裕也罢,都是我们的熟人啊,跟熟人合作,总比跟敌人相处要来的好。至少,跟你还有的谈,跟拓跋珪,我们拿什么去谈呢?” 慕容兰默然半晌,长叹一声:“至少,这回你的话,我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姑且就再信你一次吧,他现在怎么样了?” 青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勾了勾嘴角:“你是不是很希望刘裕现在在你身边?有了他,是不是你就可以有信心不用这神力丸,也能打退魏军了?”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们都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可能在这里的,现在的我,不能帮他什么,只能祝他一切安好了,只是刘牢之和刘毅不能容他,他几乎是要一个人面对整个天师道的大军,我,我真的有点放心不下。” 青龙微微一笑:“你对你夫君的本事还信不过吗?兰公主,你还是想想,接下来如何对付拓跋珪吧,即使有神力散,你也未必能稳操胜券。” 慕容兰一转身,带起一阵清风,出林而去:“这回,我会亲手取下这头草原狼的首级,终结北方百姓的苦难!”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 慕容集兵欲反击=== 中山,皇宫,大殿。 往常人满为患的大殿,这会儿却是只剩下几个人,都是慕容氏的几个核心的皇亲国戚,或站或坐,目光却都集中在一人身上。 大殿正中,一身风尘,灰头土脸的慕容凤,满面都是汗水,大马金刀地端坐在胡床之上,牛饮着一大囊的烈酒,而在他的身边,披着白色大褂的慕容兰正拿着小刀,割开他身上几处刀箭所中的甲袍,然后挖开肉疮,取出皮肤中的箭镞与碎铁,大殿之上,人人都皱眉不语,只能听到小刀割开皮肉的声音,以及那些箭头落到铁盘之中时的响声,配合着慕容凤牛饮烈酒时喉咙的响动声,闻者无不动容。 当慕容兰把最后一处伤口撒上白色的行军散之后,长出了一口气,一边抹着额头的香汗,重新整理已经被汗水粘在额角上的秀发,一边叹道:“宜都王真乃钢铁战神也,如此治伤取箭,换了常人,只怕要痛得昏死过去,即使是手脚绑在木架之上也要拼命挣扎,你却可以跟没事人一样,小妹这辈子见过无数英雄好汉,你还是第一个这样的。” 慕容凤哈哈一笑:“那我们的金刀驸马,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慕容兰的粉脸微微一红,笑道:“他可没你伤得这样重过,除了邺城中了黑火那次,不过那次他整个人都晕过去了,不象你这样还在清醒中。” 坐在龙椅上的慕容宝长叹一声:“若是金刀驸马肯为大燕所用,区区拓跋珪,又何足为虑?只可惜,即使是以姑姑的绝世风姿,一片柔情,还是无法感化他的心。” 慕容麟冷冷地说道:“我们的驸马爷在南方过得也不太如意,屡立奇功,却给同僚猜忌,几次都险些送命,姑姑,你的心也真够大的,居然能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慕容兰淡然道:“我毕竟是大燕的长公主,我的血管里流着慕容家的血液,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国家有难,无论我人在何处,都要回来救国的。” 慕容农笑道:“姑姑真是我们慕容氏的优秀儿子,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和学习。对了,宜都王已经按照原计划,放弃了信都,而且他这回真的差一点就回不来了,想必拓跋珪也不会生疑。” 慕容凤叹了口气:“原来以为只是贺兰部前来攻城,可没想到,四天之后,拓跋珪的本部大军就来了,而且是不由分说地替下了贺兰部,踩着连日来攻城战死的那些贺兰部军士的尸体攻城,这回拓跋珪可是打红了眼,根本不顾部下的性命,我不是故意要丢信都,而真的是守不住了。要不是我连夜突围,只怕这条命,都要交代在信都啦。” 慕容宝的眉头一皱:“拓跋珪吃错药了吗?这么疯狂?!这可是他本部的精锐啊,他就不怕损失过大,以后镇压不住草原各部了?”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他是自信能强攻得手,才会这样攻打的,而且出兵河北以来,魏军连战连败,尤其是邺城一战,损失惨重,如果不能迅速地攻克一个大城,只怕部下都会生出异心。所以,先严令贺兰部强攻信都,消耗我军的实力,然后本部大军前来,挥师急攻,这也算是用兵之道了,不然的话,拖延时日一久,只怕损失会更大。”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慕容凤:“宜都王,这次你突围之前,如何处置城中粮草的?” 慕容凤笑道:“当然是一把火烧了。为了防城中的百姓阻止,我都驱使他们上城防守,然后看着粮库烧得差不多后,我才开城门突围的,六万百姓,也就这样丢给拓跋珪了,如果他狠心杀人,那就是结怨河北父老,如果他要养活这些百姓,那就得多喂六万张嘴,所以说这一仗,他看似得了个大城,可实际上是输大了。” 慕容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两国争战,百姓何苦,不管怎么说,为了战胜敌人,我们让苍生受苦,都是罪孽啊。所以,为了让百姓少受这种罪,我们得尽快战胜魏军才是。” 慕容宝点了点头,看着慕容兰:“姑姑,你的决胜力量,已经准备好了吗。趁着这些天宜都王在信都的坚守,我也集结了各处的兵马,包括邺城的范阳王守军,现在有步兵十二万,骑兵三万七千,有这个实力,足可以与魏军放手一战了。” 慕容凤哈哈一笑,长身而起,拱手道:“陛下,这回请让我当先锋,这新仇旧恨,我要亲手向拓跋珪讨还!” 慕容兰的秀眉微蹙:“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慕容宝微微一愣,转而眉头皱了起来:“还要等什么?难道,还要再看着我的子民受苦吗?” 慕容兰咬了咬牙:“现在魏军的粮草还没有完全枯竭,刚刚拿下信都,士气正旺,而且本来各有盘算的部落,也多少打消了别的心思,除了贺兰部明显受了委屈外,对拓跋珪现在都忠诚得很,我们现在出战,是硬碰硬,没有什么机会。即使正面决战打胜,也无法伤其根本,拓跋珪不可能再让本部主力打头阵,最多只能将之击退,消灭一些仆从部落的兵马,来年他要是再来,我们的情况就会比现在还要困难,所以,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打得拓跋珪回不了草原!” 慕容隆笑了起来:“还是姑姑有见识,那么,我们应该如何作战呢?”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现在要先示弱,撤回各地的兵马,故意遗弃一些甲仗辎重,作出一副信都失守,河北震动,各郡叛离的样子,甚至可以主动地安排一些州郡长官诈降魏军,让拓跋珪膨胀,误判,再次起大兵围攻我中山,他强攻是不可能拿下我们中山城的,一时强攻失利,改为围困,那不出两个月,军粮必然告急,赵王殿下,如果现在安排你率部离开中山,去易水一带截断魏军从塞北进河北的粮道,再暗中联络你的老朋友贺兰部,关键时候以为援手,你能办到吗?”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 崔卢首领投北魏=== 慕容麟的脸色一变:“兰姑姑,你不会真的想一战灭魏吧。这种事说着玩当口号还行,以父皇的本事都做不到的事,我们现在内忧外困,怎么可能做得到?现在河北多数州郡已经倒向了魏国,连卢溥崔逞这些汉人世家领袖都接受了魏国的官职,你这自信是不是太过了点?” 慕容兰微微一笑:“如果我告诉你,让卢溥诈降魏军,是这个计划中的关键一节,你还会这样想吗?” 慕容麟看着慕容兰,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中山城外,魏军主营,拓跋珪满面春风地看着站在帐中的两个峨冠博带,宽袍大袖,一副儒生打扮的汉人,笑道:“崔先生,卢先生,你们两位都是河北汉人世家的首领,在这个时候能来投奔我大魏,与我共襄大业,实在是天下苍生之幸,我的这些个兄弟,很多都是塞外汉子,性格质朴,不通汉家礼法,以后,还要请二位先生多多指教才是。” 站在左首的一个五十余岁,须发花白的矮胖老者,正是清河崔氏的首领崔逞,他对着拓跋珪行了个礼:“自永嘉丧乱以来,河北百姓受这兵灾战火久矣,大魏天子承天命于上天,不过数年时间,就能一统大漠,正应了天命之子拯救苍生的预言,我们这些汉人,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天下百姓能早日解倒悬之苦,应该早投明主才是,能为陛下效力,是我崔逞的幸运啊。” 在一边的卢溥哈哈一笑,也跟着说道:“范阳卢氏,早慕大魏天子之虎名,这次王师来定河北,我等自当来迎。之前苦于慕容氏的阻挠,不得归顺,现在终于能来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一边的人群中出现了一声重重的“哼”,拓跋珪的脸上笑容为之一滞,和所有人一起看向了这声音的来源之处,只见贺兰卢双手抱臂,满面尽是不屑之色。 拓跋珪勾了勾嘴角,转而又摆出了一副笑脸:“卢先生,崔先生,这位是贺兰部的大人贺兰卢,我这位兄弟,性格耿直,不太通礼仪,这是他们贺兰部欢迎朋友的方式,请不要见怪。” 卢溥正要笑着回应,只听到贺兰卢突然开口用汉语说道:“陛下说得对,我们塞外蛮夷,不懂你们汉人的礼法,只是心中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按我们贺兰部的规矩,要在一起喝酒共事的人,都是兄弟,即使是兄弟,那有话就得说开,有些事情就得请教一二,对吧。” 拓跋珪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贺兰大人,你这些天攻城辛苦,有点累了,今天有贵客来投,外面的防务工作,还请你督察一下。先去吧。” 贺兰卢咬了咬牙,沉声道:“陛下,在我出帐之前,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这两位汉人世家首领,不知道是否可以呢?” 拓跋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言不发,崔逞笑道:“原来是虎名在外的贺兰大人,请教二字不敢,您但有所疑,可以当场提出,我知无不答。” 贺兰卢哈哈一笑:“很好,那我想请问您一句,崔先生曾经先后出仕于后赵,冉魏,前燕,前秦,东晋,翟魏,后燕,现在又来投奔了我们大魏,我们草原上即使是奴隶,投过三个部落也会为人不耻,不再有人信任,您历经了这么多主君还能面不改色,高官厚禄,请问这点是如何做到的呢?” 此言一出,人人脸色生变,本来都挂着笑容的脸,都变得惊恐,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拓跋珪的身上,只见他面无表情,就这样坐在那里,可是谁都能看出,他握着权杖的手,已经紧紧地团在了一起,似乎不是在握着权杖,而是在掐着贺兰卢的脖子! 崔逞的面色变得很难看,转而打了个哈哈:“刚才我就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天下大乱,诸国混战,各占天下数年,我们汉人,承孔孟之道,以仁义待民,经世济民为已任,能坐天下的,都起码是在坐天下的那几年内受天的眷顾,而我们就应该尽力辅佐,上扶君王,下安百姓,这就是我们汉人士大夫的想法。你说过我出仕过的那些曾经的主君,我都是尽到了人臣之道,对得起他们给我的俸禄,即使他们身死国灭,我也没有出卖过,背叛过他们。有何不耻之说?” 贺兰卢没想到崔逞能这样回答,一时反而不知所措,无言以对了。 一边的卢溥冷冷地说道:“贺兰大人,咱们这里是中原,不是草原,你们草原的部落,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部落攻杀,甚至都不知道敌人是谁,也找不到仇家,可我们不一样,我们的祖祖辈辈就在这里,田地在这里,家业在这里,跑是跑不掉的,所以只要不是主君欺人太甚,让我们没的活,我们也就只能效忠而已,谁当国就给谁交税,只要他不残害黎民,涂炭生灵,我们就没有反抗的理由。至于这天下能不能坐得住,坐得稳,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有道则扶,无道则弃,有什么不可以理解的地方?”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至少,贺兰部在我的印象中,先投前燕,又与独孤部联合,后来还跟西燕结过盟,即使是按贺兰大人所说的一仆三主,只怕也不止了,而且,你们部落曾经公开地起兵攻击过陛下,若不是陛下心怀宽广,既往不咎,想必今天我们也不会一起站在这里了,何必上来就咄咄逼人呢?” 贺兰卢气得厉声道:“混蛋!你们两个汉人奴才,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这些跟随陛下征战多年的大将平起平坐?你们有本事攻城掠地,征伐四方吗?!” 崔逞冷冷地说道:“我们汉人,斗智不斗力,再说就算是打仗,贺兰大人你就很有本事吗?之前邺城大败,损失过半,后来信都也是久攻不下,是陛下一出手,不到一天就攻下坚城,打跑慕容凤,若是大魏只有你贺兰大人这般打仗的本事,我等今天也不会来投了。”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投效狼主见面礼=== 贺兰卢气得满脸通红,出气如牛喘,却是无一言以对。 拓跋珪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看向了贺兰卢:“舅舅,看到了没有,还是这些汉人文士会说话啊,早说了,不要跟他们作口舌之争,我们草原汉子,在这方面不是人家的对手啊,你看看你,偏偏不听,这下朕也没办法为你说话了吧。” 贺兰卢咬了咬牙:“既然陛下找到了新的好帮手,那看起来我这个连打仗本事也没有的舅舅,也对您没什么帮助了,我这就带兵去接应漠北的粮草,打通代县易京的粮道,这场招贤纳士的接风宴,我就此失陪!” 他说着,直接连礼都不行,转身就走,拓跋珪的脸上笑容渐渐地阴沉了下来,手里的权杖,握得更紧了。 崔逞勾了勾嘴角,行了个礼:“陛下,请恕微臣之罪,一时逞口舌之利,惹怒了贺兰大人,微臣这就去给他赔罪,任他处罚。” 拓跋珪冷冷地说道:“不必了,既然贺兰大人想去打通粮道,那就让他去,崔先生,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军虽然新胜,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四十万大军在河北已经打了快半年了,这时间一长,军粮就接济不上,我们在草原上的牛羊,很难直接运送进关内,尤其是河北的北方,现在不少州郡都还在后燕的手中,你们能现在来投,真的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起码,如果有河北的粮草,可以再支持我们一段时间了,就是不知道二位能运来多少军粮呢?” 卢溥勾了勾嘴角:“在幽州和范阳的坞堡中,有三十万石军粮,足够十万大军吃上四个月的,过了四个月后,差不多也要到了秋收时节,以幽燕之地的粮草,可以满足大军一年之需,只是这几个月,恐怕还是有点困难。” 拓跋珪的眉头一皱:“范阳卢氏的多年积累,才三十万石军粮?朕以为应该起码有百万石以上呢。” 卢溥摇了摇头:“我卢家子孙分枝散叶,遍布北方,这三十万石,只是我这一支的存粮,这次我来之前清点过,就是这么多,其他的卢氏族人,也许还有一些存粮,但不会超过我这个主家的多,毕竟,我们只是一家一族,比不得统治的官府,这些年河北战乱不断,冉魏时期更是无复耕者到了人相食的地步,中原的田地,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并不象草原上牛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拓跋珪咬了咬牙:“那还要请卢先生,哦,不,应该是卢刺史说服你的族人,早日倒向大魏,朕这里,荣华富贵,高官厚爵,都是虚位以待,在这时候助我大魏灭燕,都会是开国元勋,建国功臣!” 卢溥微微一笑:“这正是微臣来此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陛下赏罚分明,礼遇我河北士人,那自然会从者如云,老实说,现在不少河北士人,仍然对陛下心存疑虑,以为陛下出身塞外,并无入主中原之志,所以还在观望,陛下需要打消他们的疑虑,才能让他们真心归顺。” 说到这里,卢溥顿了顿,看向了张衮:“就好比微臣,若不是张尚书跟微臣多年交情,亲自前来说服了微臣,介绍了陛下的宏愿,只怕这会儿微臣还在范阳老家结坞自保呢。而且,这次微臣前来,只带了两万石军粮,若是要把老家的大量粮草取出,还需要更多人手才行。” 拓跋珪哈哈一笑:“这个容易,朕可以派一支军队去给你运送粮草,中山和邺城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攻下的,需要长期围困,我大军正好可以去四处征粮,你有现粮,当然是最好不过。” 卢溥点了点头:“这次来大营,见识到了陛下的英明神武,也了解了大魏的入主之心,我现在已经放下了一切的疑虑,愿意真心助大魏成功,在范阳老家,我们有上万的子侄,乡人,可以来投军,当然,跟兵强马壮的大魏铁骑相比,他们是只会耕作的普通汉人农夫,不习军事,不能打仗,但是,为大军运粮建营,修路造桥,这些事可是不在话下。” 拓跋珪满意地点了点头:“太好了,朕要建立的大魏,是包括了胡人战士和汉人百姓的大魏,不单是只有四十万步骑的国家,汉人农夫,如果运粮有功,朕一样会按有功将士的标准,加以封赏的,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你的乡人们,这次为大魏运粮的民夫,全家免税五年,不用再出徭役。” 卢溥大喜过望,连忙行礼道:“微臣代范阳父老,谢陛下大恩!” 拓跋珪转向了站在一边的崔逞:“崔郡守,你现在是清河郡守了,又准备如何来助朕,朕大魏灭燕呢?” 崔逞叹了口气,说道:“微臣抱歉,没有卢刺史的家大业大,在范阳经营多年,张先生知道,我们崔家多出文士,在朝中任官,很少人去经营乡梓,结坞自保,有大量存粮的。当年前秦灭亡,微臣甚至带着子侄去投奔东晋,如果不是中途给翟魏所截,只怕已经是在东晋安家落户了,又何来的积蓄呢?” 拓跋珪的眉头一皱,没有说话,一边的张衮说道:“崔太守所言,句句属实,他们这一支历来不置产业,不结坞堡,只是在朝中任官而已,微臣这回去找到崔太守时,他们家已经是家途四壁,甚至要靠邻人的接济,就连崔太守的夫人,也跟他的儿子一样,亲自下地劳作呢。” 拓跋珪轻轻地“哦”了一声:“不至于吧,清河崔氏毕竟是汉人名门,世家领袖,怎么混成这样了?” 一边的崔宏连忙站了出来,说道:“都是因为微臣投奔了大魏,成为陛下的谋士,那慕容氏一族才会生出恨意,迁怒于兄长,他们不敢直接杀害兄长,以绝河北士人之望,就罢了兄长的官,把他赶回清河老家,让他跟普通百姓一样种田交税,可怜我崔氏世代为官,竟然被如此羞辱,若不是王师来救,只怕家兄一家人,都无以为生了!”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不夺百姓活命粮=== 崔逞的眼中两行热泪流下:“陛下对我崔逞一家,确实是存亡继绝之恩,我崔逞无以为报,只有肝脑涂地,用这一腔热血,效忠于陛下了。” 拓跋珪叹了口气:“好吧,崔太守家里困难,拿不出军粮,朕可以理解,只是以崔先生之见,现在我军粮草不济,卢刺史的范阳粮草,只怕也要旬日之后才到,那有何良策,可以解我大军这半月的粮草问题呢?” 崔逞勾了勾嘴角,说道:“陛下这些时日里除了河北的几个大城无法攻克外,基本上整个后燕的州郡,都落在陛下的手中,可是陛下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何占了整个河北,却仍然会闹粮荒呢?” 拓跋珪没有作答,一边站着的一员勇将,正是有黑槊将军之称的于部大人于粟单,沉声道:“因为慕容氏燕贼可恶,他们不敢与我军正面交锋,却早早地退保各个大城,临走之前,把府库都搬了个底朝天,只扔下一堆没吃没喝的汉人百姓给我们。就象这信都城,慕容凤跑了,他的军队也溃散一空,可是城中六万百姓,却扔给了我们,这厮逃跑前还放了把火,把四十万石军粮都烧了个干净,老天真应该降个雷劈死这没天良的杂碎!” 于粟单说到恨处,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痰,然后重重地一脚踩上去,仿佛是要去踩慕容凤。 拓跋珪点了点头:“崔太守,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军看似攻陷了大量的地盘,但是粮草却是没有获得,非但如此,城中的百姓,还要我们发放军粮安抚,本来我们这次出兵河北,准备了四十万大军半年之粮,可是现在打下来,非但没有从敌军手中得到粮草,还要再喂养两百多万汉人百姓,这就是我军粮草急剧消耗的原因。崔先生,可有良策化解?” 崔逞平静地说道:“这些情况,微臣来之前就有所了解,之所以问陛下,就是想让陛下思考一下,河北之地,所有的粮草,难道都进了燕国的仓库吗?他们若是真有本事搜刮百姓的所有存粮,那为何不征丁暴兵,与大魏决一死战呢?” 拓跋珪的双眼一亮:“对啊,这个问题朕怎么没有想到?朕不相信河北的汉人百姓真的就家无余粮的,对,他们一定是把粮食全给藏起来了,你是要朕下令,让他们交出来吗?” 崔逞叹了口气:“城中的百姓,只怕是真的没有粮草了,因为进了城之后,所有的粮食都要充军,然后统一分配,这是基本的军事纪律和守城组织,陛下应该了解,臣说的,是那些在山野之中的百姓,他们大多数人没有进城逃避战火,而是散居在各处,但他们的粮食,也不会有陛下想象的多,乱世之中,往往也只剩下一些救命的口粮而已,陛下名义上说要养河北的百万生灵,可实际上,真正需要你发放军粮的,也只是你攻克的州郡大城中的那几十万人罢了,真正的十倍以上的百姓,是散布各地,自谋生路。” 拓跋珪咬了咬牙:“那就让他们把存粮交出来,这次助我大魏渡过难关,朕可以对范阳百姓一样,五年内不让他们交税。” 崔逞摇了摇头:“范阳那里,是有卢刺史这样的带头人,组织百姓结坞而守,他们的存粮,是存了很多年的,所以有积累,而即使是卢刺史,也不可能说是夺了百姓的活命口粮,捐献大军,他最多只是把卢氏一族仓库中的存粮交出,献给陛下和大魏。” 拓跋珪看向了卢溥:“是这样的吗?” 卢溥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卢氏一族对于族人和百姓,有不同的税赋收取制度,一般来说,耕作我卢氏的土地,需要交出五到六成的土地产出,余者可以自留,只是中原这些年来战乱不断,即使是不打仗时,也是经常有天灾,普通百姓交完这些粮赋之后,存粮已然不多,现在家里能剩下的,多半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救命口粮,若是夺去,只恐他们自己都难以存活了,必然会强烈反抗。” 拓跋珪的眉头紧锁:“这么说来,河北的汉人百姓,没有粮食来供应大军了?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真的要退回塞外吗?”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将,正是尔朱部落的酋长尔朱羽健,也是魏军中著名的勇将,吼了起来:“不能退啊大汗,咱们好不容易来这里,弟兄们都不想再回草原受风沙之苦啦。这次若退,下次恐怕再没有人肯跟随大汗伐燕啦。” 安同的眉头一皱:“尔朱大人,慎言!” 拓跋珪摆了摆手:“好了,不要再说了,崔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兄弟们现在的想法,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为大军提供一些军粮呢?朕知道,这时候也需要河北人心,不能直接派兵去抢粮,那能不能请你们这些士人出面,说服汉人百姓,让他们站在大魏一边,共创基业呢?” 崔逞叹了口气:“陛下,臣刚才说了,那些口粮,是汉人百姓最后一点活命粮,是不能交出来的,面对生死,讲再多道理也没用,臣也是家无余粮,到您这里投奔您,一是因为看清大势,二是也要找口饭吃,连臣这样的士人都落到这般光景了,何况普通的汉人农民呢?” 拓跋珪长叹一声:“想不到河北竟然残破如此,这么说来,除非我攻克邺城或者是中山,取得燕国的百万石存粮,不然就解决不了这生计问题了?” 安同摇了摇头:“以慕容氏在信都的做法,只怕即使攻克这些城池,也无法取得粮草,他们会在破城之前一把火烧了,反正如果慕容氏的国家灭亡,他们是愿意拖上整个世界陪葬的。” 拓跋珪咬了咬牙:“那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只有逼我分兵到各处征粮吗?可这样一来,失了河北人心,有违朕吊民伐罪,诛凶除暴的本意啊。” 崔逞微微一笑:“陛下勿虑,微臣敢身无一物,两袖空空地来投军,就是因为想好了如何解决陛下这燃眉之急,想当年慕容垂起兵之时,也曾经面临和陛下今天同样的境地,您可知道,他是如何解决的呢?”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采摘野果充军粮=== 拓跋珪的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慕容垂是如何解决的,崔太守快说。” 崔逞微微一笑:“其实也容易,就是让河北百姓,不交纳粮食为税赋,而是改交桑椹,以充军实。” 拓跋珪先是一愣,转而怒道:“这是什么话?桑椹不就是桑树结的果实吗?这东西人怎么可以吃?” 崔逞叹了口气:“因为根据中原的法制,民众除了要交粮赋外,还要交纳布匹作为税赋,所以一般百姓分到的田地,以平地为农田耕作,而那些农田,山地,则种植桑树,因为蚕食桑叶,而蚕是吐丝的来源,也是布匹的产出之物,可以说,有桑树才有蚕,才有布匹,这是天下基本的道理了。” 拓跋珪的怒气没有消,沉声道:“按你这个意思,慕容垂不收粮食,而是收这些百姓所种的桑树上的桑果子,让他的部下吃这些野果子充饥?” 崔逞点了点头:“不错,因为后燕建立之时,河北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无人耕作,但是这些桑树,不需要施肥除草,可以自己生长,结得满树满枝都是,甚至不需要人专门去采摘,一到秋天,就会自然掉落,满山遍野,遍地都是,只需要去捡就行。” “我们中原地区,几乎年年天灾,虽然说有时候有朝廷的救济,但是更多时候,朝廷不来收税就不错了,根本不会管百姓的死活,所以只能靠自己,没有米粮,就只能吃这些野果,撑过这种灾年。不仅是慕容垂,当年冉魏灭石赵,北方战乱,无复耕者时,就有无数的百姓,靠这些桑果活了下来。虽然野果子味道不算好,但是可以充饥果腹,总比饿死要强啊。要是再困难一点,连草根树皮都可以吃,比起这些,桑椹已经算是美味了。” 尔朱羽健咬了咬牙:“我们塞外的勇士,不远万里,浴血沙场,就是为了来中原吃野果子的?那跟猴子,松鼠有什么区别?” 崔逞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诗经有云,连猫头鹰吃了桑椹之后,声音也会改变,尔朱大人,你们是塞北男儿,但是陛下这次是要入主中原,以后你们也会跟着在中原定居,成为汉人一样的农耕民族,再抱着以前在草原上喝酒吃肉的那套习俗,恐怕是不行了,因为中原这里,没有那茫茫大草原给你们放牛牧羊,你们得学会吃五谷杂粮,现在,得先忍一忍,吃吃这些桑果子吧。” 拓跋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那崔太守的意思,我的将士们,这几个月还得靠吃这些野果子才能活了?” 崔逞点了点头:“如果陛下想灭燕,不退兵,那最好这样做。不但如此,您还最好是分派将士,搜索河北各地,尤其是山林之地,去搜集桑椹,现在已值夏季,果子大量落地,若是不及时采集,只怕没过几天就会腐烂了,烂果实是没法成为粮食的。” 拓跋珪的怒容满面,沉声道:“崔太守,请你明白一件事,现在朕的将士,都是要派上用场的,围城打援,守卫新占州县,一个也不能少,就连贺兰大人,都几个月没法分兵去打通粮道,要是我手中兵力充足,还会这样弄得大家没饭吃,得去收你的野果子充饥吗?” 崔逞的脸色一变,连忙跪了下来,连声道:“微臣一时失言,死罪,死罪,还请陛下降罪处罚。” 拓跋珪的怒色稍缓,站起身,走到崔逞的面前,将他扶起,沉声道:“崔太守,朕能体会你的一片忠心,可是,也请你理解我的将士们的感受,当兵吃粮,连粮都没的吃,还要去吃野果子,不仅要吃,还得自己去捡,那只怕一夜之间,朕的大半将士,都会弃朕而去,这里是中原,你们汉人的家乡,可并不是我们草原男儿现在的家,一旦觉得过得不如意,或者受到了侮辱,他们就会想回家,如果兵无战心,那我们还怎么灭燕呢?要是我们的大业不成,你们在这时候投靠了大魏,慕容氏燕国,难道就会放过你们吗?” 崔逞连声道:“是微臣思虑不周,对不起陛下。” 张衮也跟着说道:“陛下,崔太守一片忠心,只是他不理解草原风俗,不知道草原男儿喝酒吃肉,快意恩仇的性格,所以才会出言顶撞,还请您看在他效忠大魏的份上,饶过他这次吧。” 拓跋珪眼珠子一转,转而笑道:“崔太守一片忠心,何罪之有?你毕竟给大军出了点子,解决军粮的问题,不过,朕刚才说了,大军现在都有作战任务,不能分兵去摘取野果,朕看这样吧,现在朕授你度曹尚书一职,你去招募肯归顺我大魏的河北民众,不一定要你们卢家,崔家的乡邻,哪怕是没吃没喝的流民,也可以招纳,告诉他们,跟着我拓跋珪,有饭吃,有我们大魏将士的一口野果子,就有他们的一口。” 崔逞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有陛下的这句话,何愁大业不成,我这就去发动河北民众,一定会让大军能撑过这段的,如果汉人百姓都知道陛下宁可分出军粮也会管他们死活,那必然弃燕投魏,忠心效顺。” 拓跋珪满意地点了点头:“崔尚书,不要让我失望。还有卢刺史,你现在可以出发了,我这里分不出多少兵马,只能让我的私人卫队去助你一臂之力,毕竟燕贼实力还在,如果用骑兵突袭,你的汉人民夫,只怕难以抵挡。达奚将军何在?” 一个剽悍勇武的年轻将校,出列应诺:“达奚斤在此。”此人正是河套草原达奚部的勇士达奚斤,当年自投奔拓跋珪,击破铁弗匈奴以来,屡立战功,以至于拓跋珪把自己的宫廷卫队也交由他掌握,可谓禁军大将,托以性命了。 拓跋珪沉声道:“朕现在命令你,率朕的五百亲卫,跟随卢刺史去范阳运粮,记住,一定要保护好卢刺史的粮队,这笔军粮,对我军有多重要,你应该清楚。现在,跟朕来取虎符!”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 试探卢溥欲打援=== 当达奚斤跟在拓跋珪的身后,直入后帐时,拓跋珪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个持刀卫士说道:“守住前面帅帐的门,不允许任何人接近。”随即,他便直入帐中,达奚斤如影随形,等到两人在帐中站定时,达奚斤恭声道:“陛下,有何需要特别吩咐属下的?” 拓跋珪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跟随我这些年来,也有不小的长进了,取虎符不过是个借口,朕真正需要你做的,是监视那卢溥。” 达奚斤讶道:“监视卢溥?难道陛下对他还有所怀疑?那崔逞要不要也让属下派人监视呢?” 拓跋珪冷笑道:“崔逞是真的家徒四壁,在张衮推荐前我就派人秘密查访过了,他是真心来投,只不过言语之间狂妄自大,虽然来做我们的臣子,但骨子里仍然看不起我们鲜卑男儿,认为我们不过是蛮夷罢了。今天说什么猫头鹰吃了桑椹也会变声,无非就是嘲讽我们这些草原男儿,要来中原就得改变生活习惯,跟他们一起吃野果子罢了。” 达奚斤咬了咬牙:“这点属下也听出来了,这人确实太狂,以后迟早会生出事端,反正他的建议也给了,要不就把他打发走吧。” 拓跋珪摇了摇头:“如果他是主动来投的,我确实现在就想赶走他,只是此人是张尚书推荐的人,因为一句话就赶走,只怕张尚书会寒心,以后不再出力,加上要安抚河北士人,就先忍他一阵吧,汉人有句话,叫千金买马骨,意思是说给那些才能一般,或者明显有缺陷的人重赏,会吸引真正有本事的人来投奔,我现在对崔逞和卢溥,就是这样的态度。” 达奚斤点了点头:“那卢溥好像对陛下恭顺得多,为何反而陛下要监视他呢?” 拓跋珪的鼻翼抽了抽,说道:“这姓崔的和姓卢的都是河北汉人的世家领袖,连统治这里的各异族皇帝都可以不听调令,为何突然就会对我们大魏效忠?崔逞是因为受了崔宏的牵连,给罢官赶回家,穷得快要饿死了才来投奔,即使如此,也保持着那汉人高门的狂妄与骄傲,这才是汉人世家应该有的样子。虽然我很不喜欢他的话,但必须要承认他没有作伪。” “可是卢溥呢?他的实力和条件比崔逞强了很多,起码,他手下有数千甚至上万的人可以听他调遣,有几十万石的存粮在手,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接受我的官职,因为现在胜负未分,按这些汉人世家的德性,除非是象崔逞这样快要饿死了需要找口饭吃,不然一定会中立到燕魏之争决了胜负,才会投向胜利的一方,你不觉得卢溥显得过于热情了?” 达奚斤笑道:“也许,是因为慕容氏燕国没有重用他,让他觉得跟着陛下更有前途呢?” 拓跋珪冷笑道:“卢家当年可是受过慕容氏燕的恩惠,在他们几乎无法在河北立足的情况下,是慕容俊收留了他们,带他们打回了河北,按说人皆有报恩之心,即使没有这个报恩之心也得意思一下,做做样子,不然以后无法约束自己的手下,可是卢溥到现在也只是遥领燕国的州郡刺史一职,我开的条件,不比燕国更高,也不过是一个刺史的虚名而已,可他却是主动来投,甚至肯为我们提供军粮,你不觉得这中间挺奇怪?” 达奚斤的脸色一变:“陛下的意思,是这卢溥可能是诈降?” 拓跋珪勾了勾嘴角:“这正是朕现在也拿不准的地方,本来,谍报一途,朕最得力的助手是贺兰王妃,其次是崔宏,但贺兰卢因为信都之战,一直心有怨气,今天更是负气出走,贺兰王妃是不能指望了,至于崔宏,他毕竟是汉人,而且崔家卢家,多有姻亲世交,只怕也不会全力为朕摸清卢溥的底,朕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你为人精明能干,洞察力一流,多次在战场上能看清危险所在,救朕于危难之中,所以,我需要你这回睁大眼睛,看清楚卢溥这回的运粮民夫,究竟是不是他说的那些全无战斗经验的民夫。” 达奚斤点了点头:“从范阳到这里,来回数千里,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是农夫还是精锐,一看便知,即使是老兵伪装成民夫,那行军运粮,走路的动作和一举一动,也是藏不住的,属下一定会仔细观察,不会走眼。” 拓跋珪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那些军粮,你也要仔细看清楚,可以暗中找些牛羊或者是死囚,让他们吃这些米粮,看看这卢溥会不会在粮草中做手脚。如果他带的真是民夫,粮食也没有问题,那朕才会相信,这姓卢的是真正地转投了我们大魏,会按照这次的援粮之功,给他加官晋爵的。” 达奚斤正色道:“如果卢溥真的忠于大魏,那这几十万石军粮,可是我们大军的存亡关键,只我这五百宿卫兵马,如果遇到敌军大股偷袭,怕是难以抵挡啊。” 拓跋珪笑道:“这是朕安排你的另一着妙棋所在了,如果卢溥真的是我们的人,那燕军绝对不会坐视他运粮来我大营,中山的燕军,必然会出城袭击运粮队,如果我派大军护送,只怕燕军不敢大举来战,但若是知道只有五百兵马护送,就会至少出动上万铁骑来袭,朕将计就计,可以在野外,一举将这燕军野战主力消灭,一旦燕军野战骑兵损失,那就再无出城作战的可能,我军可以慢慢地围城,反正有粮在手,天下我有,可以慢慢耗。” 达奚斤笑道:“陛下英明,料敌于先。那属下这就点兵出动了,只是如果真的燕军来袭,不知我如何去联系援军呢?” 拓跋珪微微一笑:“老规矩,三色狼烟,我的苍鹰会在空中掌握你们运粮大队的行踪,而打援的兵马,会由朕亲自带领,一旦燕军出城,定教他片甲不还!”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勇武手足终成军=== 范阳,城西二十里,一处破败的山神庙,慕容兰黑巾蒙面,站在庙前的一座黄土高台上,二百余名黄巾包头的卢氏族人,驻着木棍,推着小车,站在台下,密密麻麻地,把这片不大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更是有些人干脆就爬上了两侧的柏树之上,争先恐后地要一睹这位闻名燕赵大地的慕容氏谍者女王的风采。 一个精干的慕容家护卫,从十余名怀抱弯刀的侍卫中走出,对着台下沉声道:“卢氏族人,请你们暂停喧嚣,这位是我们大燕的长公主慕容兰,也是你们听说过的兰公主,今天,就由她来跟大家讲一下出发后要做的事。” 台下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有一个嗓子嚷道:“兰公主,我等都是卢氏一族,来自这范阳周边几百里,三十多个村子,说是要来报当年慕容氏接纳我卢氏之恩,只是,溥公说了,要我们全权听你的指挥,有什么吩咐你就交代吧,不过,我们这些人都是民夫,不是战斗人员,只怕,没办法帮着冲锋陷阵啊。” 此言一出,台下不少声音跟着响起:“是啊,兰公主,我们都是庄稼汉,只会种地,有把子力气,可不会打仗啊,帮大燕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可是不要让我们白白送命。” “俺媳妇刚怀上,兰公主可不能让俺婆娘就这样没了男人啊。” 慕容兰神色平静,秀目流转,清澈的目光,从台下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上扫过,吐气如兰,妙音宛转,如同一曲绝世清丽的琴音,把大家本来燥动的内心给平抚了下来:“各位兄弟,今天我们在这里一起共襄大业,是要拯救我们大燕,不仅仅是为了报你们祖先被我们慕容氏所救的恩情,更是为了各位的子孙后代,决定着你们的妻子,孩子,以后是不是还能继续跟你们这几十年一样,过上平安稳定的生活。” 台下的声音渐渐地平息,所有人都看着慕容兰,慕容兰解下了自己的黑巾,绝色的容颜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那美得让人无法呼吸的秀丽姿容,让这些多半一辈子没怎么出过村,只见过一些村妇乡媪的庄稼汉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慕容兰微微一笑,正色道:“今天我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高下之分,这是我慕容兰的本貌,几十年来,都不轻易示人,除了我的慕容氏亲人外,只有我的夫君刘裕见过,此外就是在南朝东晋,因为极特殊的原因,展现过一次,各位,今天我慕容兰以本来面目与各位相见,就是要告诉大家,我的话跟我的脸一样,没有半点虚言。” 台下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溥公信得过兰公主,我们有啥信不过的呢?兰公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都跟着喊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各位,这回要各位相助,并不需要大家上阵搏杀,就象我们大燕建立,从来不需要直接征大家的税,抽大家的丁,这是我们慕容氏一族祖先与你们卢氏祖先的约定,这个约定,一直保持到现在,现在大燕危难之时,我们仍然遵守这个约定,即使是我鲜卑族人尽户出丁,每个男子都要编入军队,也没有征你卢氏一个男丁上阵。” “因为,大燕是我们所有人的大燕,不止是鲜卑人的大燕,也是你们汉人的,汉人种地,纺布,出产粮食和布匹,而我们鲜卑人从军作战,保护大家,我们各司其职,虽然因为大燕复建,这些年困难了点,跟大家收的税也重了点,但这些只是暂时的,陛下已经下令,只要这次打退了燕军,范阳一地,包括所有这次助大燕的各位,全家免税免役十年,不仅如此,还会视我们战斗的结果,按战斗人员的标准,给各位同样的赏赐。” 台下传来一阵惊喜的声音:“真的吗,十年免税?天哪,那这十年的产出,足够我们购房置地,过上好日子了啊。” 也有些人不信地说道:“没这样的好事吧,我们运个粮,难不成就能有大功?再说了,不是还要给魏军运粮吗?这,这岂不是资敌?” 慕容兰微微一笑:“各位,请静听我解释,这次魏军势大,四十余万步骑入中原,他们都是残忍野蛮的塞外胡人,嗜血好杀,想必你们很多人都听过亲朋好友,别的乡邻的遭遇了,如果不是你们的溥公主动投降拓跋珪,只怕范阳也会跟别的州郡一样,给这些蛮子无情屠戮,洗劫一空了。如果大燕没了,以这些蛮子的凶残,一定会祸害你们的,这点我最清楚不过,因为,杀和抢,才是这些蛮子的本性,这百年来,你们应该最有体会了。” 一个中年汉子点头道:“不错,兰公主说得对,这么多年来,匈奴人,羯人,氐人,都没少让咱遭罪,即使是号称仁君的前秦天王苻坚,也征发我们南征打仗,多少后生一去不回,也只有慕容家让咱们过了几年舒服日子,魏国胡人听说比羯贼更野蛮凶残,咱们要是给他们统治了,以后可真的就要成奴隶啦。” 慕容兰点了点头:“不错,这位大哥说得好,不过大家放心,我们不会让你们上阵作战的,这次魏军虽然势大,但我们大燕也不是吃素的,再怎么说,二十多万铁骑,我们还是有的,就象前一阵邺城之战,我们就大败敌军,斩首数万,之所以没有全面出击,就是因为魏军多骑兵,打败之后,无法消灭,让他们继续流蹿河北各地,最后苦的还是百姓,所以,我们这回定下计划,擒贼先擒王,一战干掉拓跋珪,一劳永逸地解决外患,开永世太平!” 那个中年汉子脸色一变:“不是吧,直接杀了拓跋珪?听说他是给重重护卫啊,可能吗?” 慕容兰自信地笑道:“有了各位的相助,就是要给我们的精兵锐士创造突击刺杀拓跋珪的机会,这次的行动,代号参合陂,各位的军号,叫作勇武,我们之间的互称,是为手足!”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 分药易容扮民夫=== 这些卢氏族人们面面相觑,一脸的迷茫之色,刚才发话的那个中年汉子说道:“兰公主,请问,我们并不是战斗人员,更不是将士,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呢?勇武勇武,和我们没啥关系吧。” 慕容兰笑着摆了摆手:“你们的任务是带着军粮入魏军营,然后要弄清楚拓跋珪的主营所在,入夜之后,悄悄地打开营门,我们的伏兵会突袭拓跋珪的帅帐,不过,到时候兵荒马乱,只怕乱军中之刀枪无情,所以,起个勇武之名,图个吉利。” 那中年汉子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放心了,不过,真要打起来,我们这些人没有武器,没有盔甲,岂不是很危险?” 慕容兰正色道:“这点也不用担心,这次我来,给大家准备了灵丹妙药,我们慕容氏训练骑兵和死士时,往往是要求极高,很多人撑不住这种严格的体验训练,所以,我们取了塞外灵药,炼制了这些行军速力丸,可以让大家身轻如燕,来去如飞,到时候真要打起来,你们只消往没人的地方逃跑即可。” 中年汉子长舒了一口气,叹道:“久围慕容氏有各种灵丹妙药,能增强人的力量和速度,想不到今天亲眼见到了。” 慕容兰微微一笑,一挥手,身后的几个护卫们回头奔入了山神庙内,两人一组,抬出十余口大包,打开封口,只见一大堆红色的,如猫眼大小的药丸,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慕容兰走到一个袋子前,说道:“各位,这次的任务,我会跟大家一起执行,我和我的护卫们,跟你们一样,也需要更强更快,需要更好的体力,你们吃的这些东西,我们也一样要吃。” 她说着,伸手就向着袋子里一抓,随机拿出一颗药丸,直接就塞进了嘴里,玉喉一动,直接咽下,而她身后的护卫们,也都跟着她的动作,上前服下了药丸。 原本还有些迟疑不前的这些民夫们,全都上前开始领起药丸,慕容兰笑着后退,看着台下的民夫们服药,她大声道:“大家看看我是谁?”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她的素手迅速地往脸上一挥一抹,刚才还绝色的容颜,顿时就变成了一个面如枯树皮般的老妇,看起来足有七十岁,而挺拔玉立的身形,也变得佝偻不已,几乎是一瞬间,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人群之中暴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惊呼声,没有人见过如此厉害的易容术,更没见过这样迅速的转变之法,大家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几个少年傻乎乎地在叫道:“咦,兰公主呢?” 慕容兰身边的一个三旬护卫大声道:“大家看清楚了,这就是兰公主的易容之法,她可以迅速地戴上面具,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只要她愿意,谁也捕捉不到她。” 慕容兰再次地把手往脸上一抹,顺便袖中一颗烟雾弹甩出,一阵轻烟腾起,散烟之时,原地的那个驼背老妇已经消失不见,站在当场的,是一个跟台下众多民夫几乎同样打扮,青衫短袖,黄巾包头,甚至,跟那个刚才一直发话的中年汉子,几乎是长得一模一样。 那汉子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看着台上那另一个自己,讶道:“你是,你是…………” 他的分身开了口,却是慕容兰的声音:“卢奇兄弟,我是慕容兰,借你的样子让大家看看,我可以迅速地成为你们中任何一个同伴,和我的手下们一起,混在你们当中。而这,就是我给称为千面女王的原因。” 卢奇咬了咬牙:“兰公主,你是要扮成我们中人的模样,混在我们之中,进入魏军军营吗?您可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也太折辱你了?” 慕容兰笑着长身而起,揭下了脸上的面具,眼中光芒闪闪:“放心吧,我们现在是同吃同住,一路同生共死的手足了,记住,我们是勇武,是手足,我一定会让你们,带着富贵,去见你们妻儿的。” 二十天后,中山城外,卢溥一身皮甲,在他的儿子卢焕,侄子卢奇的陪同下,骑马巡视于来回的车队之间,黄土大道之上,一眼望不到头的独轮小车上,粮袋子堆得满满的,无数青色短衫,黄巾包头的卢氏族人部曲,推着小车,搭着车绳,健步如飞,而两侧之外的原野之上,三三两两的北魏骑兵,散在四处,天空之中鹰隼当空,时不时地会发出一声长啸,凌空而落,降到那些北魏骑士们的肩头,鸣叫几句,随即再次一飞冲天。 卢溥的嘴角勾了勾,看着一只大鹰降落在远处的达奚斤的肩头,对着主人一阵摇头摆尾,而达奚斤则面带微笑,连连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取出两片肉干,塞进大鹰口飞,一声长啸,雄鹰展翅高飞,直向着南边而去。 一边的卢焕不可思议地摇头道:“这些胡人,当真是通禽兽之语,可以跟这些飞鹰说话吗?” 卢溥沉声道:“塞外蛮夷,形同兽人,跟鸟兽还真的有可能会有沟通方式,这也是他们侦察的优势所在,一路之上,这些魏军中军骑士,都是靠这种方式侦察,还有,有时候我看到达奚斤会从鹰脚上取下小纸条,只怕是拓跋珪传来的书信。” 卢焕咬了咬牙:“那魏主嘴上说信任我们,实际上仍然是防着我们,父帅,咱们真的要为他们效力吗?” 卢奇的声音突然一变,变成一个柔美而低沉的女声:“公子,令尊没有告诉你我们的真正目的吗?” 卢焕这一下惊得几乎要落下马来,引得一边的魏骑都看了过来,卢溥的眉头一皱,连挥马鞭,抽打起几个附近的车夫:“叫你们快点就差点撞到公子的马,今天晚上没饭吃!” 他一边抽,一边低声道:“焕儿,这位是易了容的大燕长公主慕容兰,也是我们真正的朋友,这回我们的目的,就是跟大燕合作,报当年收留我卢氏一族的恩,从现在开始,你全权听命于她!”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 黑夜降临杀机伏=== 卢焕定了定神,看着在一边的马上,神色自若,可是一双眸子里却神光闪闪的卢奇,低声道:“早就听说大燕的兰公主是千面女王,谍者之神,今天幸得一见,请恕刚才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敬。” 慕容兰微微一笑,假装着继续指挥着路上的车辆通行,却用细如蚊蚋的声音低语道:“卢公子,你的勇名,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当年令尊被同乡祖氏所迫,几至绝境,是你亲自攻入祖氏的坞堡,手杀祖氏父子十余人,这才打下了卢家在范阳的根基,这次的行动,你可是重要一环啊。” 卢焕面露得色,转而摆了摆手:“那是过去的旧事了,不过,在下对于自己的斤两还是清楚的,论武勇,在下虽然可以横行范阳,但跟大燕的诸多勇士,尤其是大将慕容凤相比,还是差了很多,请问为何兰公主放着你们燕军的猛士们不用,反而看上我这个普通的汉人呢?” 卢溥低声道:“看到那达奚斤了没,这一路上他就不停地在观察我们的人,如果真的是大燕的精锐军士,即使是穿着民夫的衣服,举手投足间也会显现出来,只有真正的没有受过训练,上过战阵的民夫,才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卢焕的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只听慕容兰低声道:“公子勿虑,我已经计划周全,只等进入拓跋珪的大营之中,夜间按我信号行事,举火攻营,我军的伏兵也会里应外合,一并杀出,直取拓跋珪本人。” 卢溥笑道:“兰公主一向是算无遗策,我准备…………”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达奚斤带了几个骑士,向着自己而来,他连忙收住了嘴,对着慕容兰和卢焕使了个眼色:“达奚将军,有何指教?” 达奚斤策马上前,看了一眼卢焕:“卢公子,你的骑术很高,为何刚才…………” 卢焕眼珠子一转,笑道:“说来丢人哪,在催着车子前进时,那车夫一歪,车子差点砸到马,所以马儿受惊了,这些天来,成天担心敌军来犯,有点紧张,人也疲劳,差点就落了马,还让达奚将军见笑了。” 达奚斤轻轻地“哦”了一声,看着一边的卢奇,眉头微蹙,卢溥连忙道:“这是族侄卢奇,前日里带着清河一带的粮队来与我们会合的,就是他,也会骑马,舞弄些枪棒,所以这两天我都带在身边巡察。” 慕容兰微微一笑,对达奚斤拱手道:“见过达奚将军。” 达奚斤点了点头,看向了卢溥:“卢刺史,刚才接到了紧急军报,说是陛下围攻中山一月多,强攻旬日,不能突破外城,燕军的实力,恐怕比想象中的要强大,而北边贺兰大人接应塞北军粮之事,也并不顺利,听说,遭遇了之前出城的燕将慕容麟的伏击,损失不小,现在陛下有令,暂时放弃对中山的围攻,转而北上去接应贺兰大人,打通粮道,大军已经开拔,今天,就会到达滹沱河,我们的粮队,需要直接进入大营,而卢刺史,也要随我一起去见陛下一趟。” 卢溥微微一愣:“陛下,陛下到了滹沱河了?” 达奚斤笑道:“正是,这次陛下对卢刺史的运粮非常满意,所以要特地召见您,因为大军行军机密,陛下这回是直接带了中军,打了别的部队的旗号过来,这可是无上的殊荣啊,请你现在就准备一下,随我去见陛下吧。” 卢溥点了点头,转而对一边的慕容兰说道:“阿奇,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安顿诸家兄弟,不要让他们挨饿受冻,准备好的干粮,早点吃。” 慕容兰行礼恭声道:“恭送溥公,这里我会安排好,大人勿念。”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暗,滹沱河边,一座临时搭设的巨大营地里,数不清的火堆都在燃烧着,围着火堆,坐着三五一群的军士们,鲜卑族的魏军,和扎着发髻的汉人民夫们,混杂而坐,喝酒吃肉,行着酒令,一片欢快之声。 慕容兰仍然戴着卢奇的面具,一个人靠在一座哨楼的岗哨之上,楼下三十步内,空无一人,几个隐藏在草丛中的黑影,一闪而没,这些暗哨密探,在这临时大营之中,如同黑夜的暗影,不为任何人所知。 衣袂破空之声响过,一个大鸟般的黑色夜行人,站在了慕容兰的身边,青龙面具在火光之下闪着淡淡的回光,而他的声音则冰冷严酷:“都准备好了?”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沉声道:“北边的事情,你参与了多少?慕容麟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青龙微微一笑:“也没做什么,只是让你的好侄子,跟贺兰部的老情人再次见上了一面罢了,说起来还要托你的福,若不是你找来的卢溥和崔逞把贺兰卢给气跑了,只怕贺兰敏这回也不会站在拓跋珪的对立面。” 慕容兰咬了咬牙:“可你这样一来,等于提前暴露了贺兰部,拓跋珪舍了中山之围,恐怕是想这次解决掉贺兰卢了,如果我们这次刺杀他不成,那以后贺兰部就再也不可能成为助力,做这种事之前,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你以为在中山城外突袭才有把握?我告诉你吧,你的那个宝宝侄子,连出城的勇气都没有,这次是魏军撤围,我又通过某种方式告诉他魏军是要北上消灭慕容麟和贺兰卢,他才如梦初醒,亲自率军出城,拓跋珪这么急着北上,是想先干掉贺兰卢和慕容麟,打通去塞外的通道,前两天,别部大人没根曾经率部下刺杀过他一回,可惜没成功,所以现在的拓跋珪,成了惊弓之鸟,你今天的行动,可要找好定位才行。” 慕容兰微微一笑:“天助我大燕,拓跋珪跟卢溥见面,赐宴,一定是他本人,等宴会结束,他回帐之后,我就发动药性,让卢氏族人成为神鬼战士,足以拖住拓跋珪的大军!而我本人,会亲自取下拓跋珪首级的!” 青龙笑着转身就跳下了岗楼:“祝你成功!”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青龙鬼影现荒丘=== 半个时辰之后,滹沱河北,五十里处,一处隐密的山谷,谷口一座荒丘,形如卧虎,丘上三匹战马之上,骑着两男一女,并肩而立,六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着远方几十里外,那星罗棋布般的灯火,如果仔细一看,会发现这三人,正是贺兰卢,慕容麟和贺兰敏,任谁初见,都会大吃一惊,这敌对的三人,又是如何能在一起呢? 贺兰卢勾了勾嘴角,喃喃道:“想不到拓跋珪会撤了中山之围向着我们过来,看来,他已经对我们起了杀心了,慕容麟,你真的认为以我们两军之力,联手可以打败拓跋珪的大军吗?” 慕容麟勾了勾嘴角:“如果那龙城的两万甲骑俱装给我,那我就有这个信心,可惜,慕容宝还是信不过我,还有我那个该死的姑姑,仍然象防贼一样地防着我,上次漠南之败,我的部众损失过半,现在手下虽然有三万之众,但半数以上是新征的杂胡,战斗力很一般,关键时候拼命,是指望不上的。” 贺兰卢咬了咬牙:“可恨我部本来兵强马装,铁骑六万有余,却被拓跋珪所害,邺城一战损失两万多精锐,强攻信都又是折损上万,现在可战之士不到三万,士气也一般,如果连你都没信心,那我们就算合力,也没法对抗拓跋珪了,惟今之计,也许只有暂避锋芒,走为上了。只是我们留在漠南的部众,只怕要遭难啦,阿敏,你有没有办法通知他们,让他们赶快逃跑,哪怕是到漠北柔然部落,也比留下来给拓跋珪杀戮和兼并的好。” 贺兰敏那张美丽的脸上,神色平静如常,淡然道:“我们这次出来之前,拓跋珪就早就让拔拔部和乙弗部跟我们贺兰部共用几个牧场了,还安排了尔朱部和处月部卡住了后面阴山的山口,可以说你想的北逃漠北,联合柔然的可能,早就给人家掐灭了,这次就是一锤子买卖,要么干掉拓跋珪,要么就是孤身逃亡,没有第三条路。” 贺兰卢沉默不语,慕容麟微微一笑:“你要是现在改变主意,转而攻击我军,咱们大战一场,你无论胜负,对拓跋珪也有个交代了。还来得及。” 贺兰卢恨恨地一拳击在马鞍上,打得马儿一阵嘶鸣:“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经联合了,还谈这个做什么?拓跋珪是怎么对我们贺兰部的,你最清楚不过,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以前在辽西的时候没有早点宰了这个白眼狼,这次南征,他第一个要消灭的是你们慕容燕国,第二个要消灭的就是我们贺兰部,贺兰部只要存在一天,他的大漠王权就不稳固。” 慕容麟微微一笑:“贺兰大人总算看明白这点了,不晚。不过,贺兰王妃,你好像不需要承担这贺兰部的兴衰之责啊,不管怎么说,你跟拓跋珪也有个儿子了,他上次还原谅了你的背叛,为何这次还要再站在我们一边?”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因为,我太清楚拓跋珪是什么样的人了,上次他放过我,不是因为原谅我,而是因为贺兰部实力强大,他没有证据就要讨伐,且不说胜负如何,即使消灭我们贺兰部,也会引得人人自危,人心离散,加上慕容垂尚在,他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清洗草原的。如果连自己的母亲娘家部落都不放过,那就会给看成是铁弗匈奴一样的凶残霸主,不得长久。” “可这一回不一样了,南征后燕,旗开得胜,各部都得了不少好处,只有贺兰部损失惨重,正如我二哥说的,这次他就算消灭不了后燕,也要灭我贺兰,贺兰一灭,我们娘儿两就成了无根浮萍,给铲除是必然的事了。” 慕容麟满意地点了点头:“阿敏,你终于看明白这点了,很好。以前我父皇和你的大哥都看走了眼,没意识到拓跋珪的凶狠和残忍。以至于今天成了最可怕的敌人。这次,我们再也不能抱有任何幻想了。消灭拓跋珪,我们才有未来。所幸的是,这次我们并不孤独,还有别的朋友。”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你是说你的好姑姑吗?只怕这会儿她是自身难保吧,中山之战,拓跋部日夜轮番攻城,攻守双方都损失惨重,现在魏军撤军,只怕慕容宝都不知道拓跋珪是来消灭我们的,还会以为是出来分兵征粮,未必敢出动。你的好姑姑并非战场帅才,搞情报还可以,但这些情报,现在帮不上我们的忙。” 一个清冷的声音顺风而来,配合着凌空破空的衣袂之声:“一切顺利的话,她说不定今夜就能取下拓跋珪的人头,贺兰王妃,你对你这个好姐妹的本事,看来还是估计不足啊。” 贺兰敏的脸色一变,贺兰卢更是抽刀出鞘,横于身前,直指御风而来,轻飘飘地落在自己马头前不到十步,全身包裹在一袭黑色夜行装之中,只是脸上戴着一个青龙面具的来者,沉声道:“你是何人?” 慕容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青龙大人,你果然出现了。不枉我在这里等你到现在。” 贺兰敏的脸色一变:“你是东晋黑手党的青龙?他不是郗超,死了吗?” 青龙淡然道:“郗超是过青龙,但已经退出组织,自己也死在刘裕的刀下了,正如从前训练过你的朱雀王凝之一样,现在的青龙和朱雀,已经换了人,但我们维护黑手乾坤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贺兰敏咬了咬牙:“慕容麟,原来你要我们在这里等的贵人,就是这位新任青龙啊,不过,在这个时候,孤身一人的青龙大人,能帮我们什么?” 青龙微微一笑:“我确实没有一兵一卒能助你们,但是,我有一万颗长生神力散,已经给卢溥这回带去拓跋珪大营的一万民夫服下,半个时辰内,药性催动,这些民夫就会成为不畏死亡,不知痛苦,力大无穷可以手撕活人的怪物,在拓跋珪的大营中连夜发动,即使是他的精骑武士,也无法抵挡,而慕容兰,会带着她的死士手下,直接突袭拓跋珪的汗帐,运气好的话,可以一举取下拓跋珪的首级!”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赵王不忘燕帝位=== 贺兰卢倒吸一口冷气:“就象洛阳之战,消灭慕容永的几千甲骑的那些个长生怪物?我的天,世上竟然有如此凶物?” 青龙点了点头:“如果是战场之上,这东西打不过还可以跑,可是黑夜在大营之中,只怕连跑都不太可能了,但拓跋珪多次逃出生天,也不排除他本人根本就不在大营中的可能,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趁势掩杀,杀死每个从营中逃出的魏军将士,只有死了的拓跋珪,才是好的拓跋珪!” 慕容麟的嘴角勾了勾:“你的这个计划很好,但是为什么要我们出动呢,按你这个计划,这些怪物加上慕容兰的突袭,而且后面还应该有中山出击的兵马,足以消灭拓跋珪了吧。在这些怪物还到处都是的时候,我们出击,可能会反过来给怪物所伤,洛阳城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这些怪物是没有意识,没有人性,不分敌我地杀戮,黑夜之中,本就是敌我难辩,该不会把我们的兵马也给伤了吧。” 青龙微微一笑:“有这个可能,但是不大,你们的出击,不是为了消灭拓跋珪的大军,只是为了截杀拓跋珪,因为现在卢溥的民夫是给安置在河边,拓跋珪的帅帐是在靠北一点,真要是给突袭,拓跋珪往南很难跑的掉,一定是向北逃亡,所以你们这支兵马,也许就是最后要他命的一支军队。” 贺兰敏的眼中冷芒一闪:“你快要说服我们了,但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青龙大人,在这个时候,你来帮我们杀掉拓跋珪,打退北魏这回的入侵中原,对你有什么好处?黑手党是向来无利不起早的,所图者大,之前朱雀训练我,利用我,是为了有可能利用草原的力量,不让你的前任青龙独大,你这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青龙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不瞒各位,现在我们组织在大晋的日子很难过,我的前任和前任朱雀们,为了争权夺利,斗了几十年,从中原斗到草原,从江南掐到塞北,最后双双同归于尽,霸业尽归尘土,不仅自己死了,还弄出来几个极为棘手的祸根,比如天师道,比如桓玄,甚至还有刘裕,现在我们黑手党的百年根基,有给这些新兴力量毁于一旦的风险,南方已经陷入了全面内战,这个时候,我们再也经不起北方胡人国家的趁火打劫了。” 慕容麟冷笑道:“所以,你要助我们这回击杀拓跋珪,打败北魏,这样大燕就算胜利,也是元气大伤,短期内无力南下攻打晋国,你们才有时间腾出手来解决自己的麻烦?” 青龙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们组织信奉强弱无定数,力量的平衡才是让大家相安无事的最好办法。如果这次能击杀拓跋珪,让贺兰部回到草原夺取霸主之位,那草原会战乱多年,燕国要休养生息,而现在后秦和后凉在关西打得是不可开交,我们大晋才能得到喘息之机,解决当前的危机。至于以后的事,那就各安天命了,其实整个大晋,也只有刘裕一个人真心想要北伐,但是他要北伐,就得集中举国之力,要占我世家高门的人力,物力,这是我们现在还不想给他的,所以你们放心,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也会阻止刘裕这样的人跟你们起了冲突。” “如果拓跋珪占了中原,那违背了当年和刘裕的誓言,以刘裕的性格,必会提兵北伐,所以,我这回得帮着你们,先把这个草原野心狼给解决了,因为即使从我们黑手党的角度来看,也不希望北方出现一个野心勃勃的狼主,他今天可以灭后燕,灭贺兰,明天就可以学着苻坚一样灭我大晋。所以,现在的拓跋珪,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有这些理由,值得我出手助你们灭他吗?我所需要投入的,不过是一万颗长生大力散罢了。” 慕容麟咬了咬牙:“那你跟我的承诺呢?你说过会助我登上大位的!” 青龙微微一笑:“我可不是你的先父皇,没这个本事,不过,你如果能击杀拓跋珪,立下不世之功,那你的地位,可就会进一步提高了,这次的大战,你们后燕诸王,除了慕容德在邺城打得不错外,其他从慕容宝到慕容农和慕容隆,无不是龟缩中山,不敢出战,在国人心中地位一落千丈,而你赵王殿下,如果能立下大功,那不仅可以缴获大量的魏军辎重,俘虏大量魏军为自己的属下,也可以收得燕国人心,一旦你拥兵十万,又给视为战神,那就象你当年的父皇灭慕容永一样,夺取自己的皇位,也不会有人指责的,毕竟,这是你们慕容家的传统了。” 慕容麟冷笑道:“有我的好姑姑,好叔叔在,只怕没这个可能。” 青龙笑道:“他们是聪明人,知道如何站队,之前帮着慕容宝,不过是因为你父皇执意要立这个太子,可是这回的大战,让他们清楚,慕容宝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真正能救大燕的,是你赵王,到时候你拥兵出藩,如果慕容宝再出手害你,想夺你兵权或者是行刺暗杀,就是错在慕容宝,他们也会转而对慕容宝绝望,转而助你的,所以,只有这回杀了拓跋珪,立下大功,才有未来!” 慕容麟咬了咬牙:“好吧,我就信你一次,不过我有个条件,你那个药丸,我要一万颗,关键时候,我需要能拼一下的实力。” 青龙的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神色:“没有问题!” 半个时辰之后,还是那处荒丘之上,青龙浑身包裹在黑色的斗蓬中,青铜面具闪闪发光,看着长龙也似的骑兵,一眼看不到尽头,从里余之外的山谷中急速而出,人嘴衔枚,马蹄包毡,向着远处那万点灯火的魏军大营方向,急驰而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青龙的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书生,与青龙并肩而立,长须飘飘:“真有你的,青龙大人。魏燕终有决战,河北即将变天,我们多年的计划,终于要成功了,此时此刻,你感觉如何?” ===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 河北卧龙名崔浩=== 青龙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久闻崔宏先生一代人杰,他的公子更是不世出的奇才,有河北卧龙之称,没想到你二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倒象是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我可以想象你用了多少功,吃了多少苦。” 这个少年老成的书生微微一笑:“永嘉以来,衣冠南渡,我汉人之名士,多居江南,河北早就是人才凋零了,比起江南的风流才子们,我们这些河北人士的家学,藏书是差了很多,只有笨鸟先飞,多花点功夫了,不过我这个人,从小就面相显老,不瞒您说,现在我的已经开始脱发了,也许再过几年,就可以去当和尚啦。” 青龙微微一笑:“想不到浩公子还这么风趣,江南的世家子弟,要是有你一半的用功,也不至于大晋混成现在这副模样。好了,长话短说,这回你父亲随侍拓跋珪,走不开,这才让你这位青年才俊有和我见上一面的机会。那边的情况,现在准备得如何了?” 这位青年正是崔宏的儿子崔浩,小小年纪就博览群书,即使是在河北青年才俊之中,也有当世卧龙的美誉,却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跟青龙秘密在此会面,他平静地说道:“这回在主营之中的,确实是拓跋珪,不过,他也不会完全对卢溥放心,这会儿的宴席已经散了,拓跋珪回帐睡觉,可是却是用了三个替身,谁也不知道他本人回了哪里。”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这才是拓跋珪,只怕,那宴会之上的,也是个替身武士吧。” 崔浩点了点头:“正是,慕容兰也看出了这点,所以没有动手,直接就准备起兵攻打主营,主营一旦给攻击,必有信使去密报拓跋珪,慕容兰已经盯上了几个信使,希望通过他们,找到拓跋珪的下落。” 青龙微微一笑:“你爹有什么打算,是想借机杀了拓跋珪自立,还是借拓跋珪灭燕呢?” 崔浩笑道:“青龙大人,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试探我们崔家的底线吗?虽然说南北两大黑手集团互不合作已经有几十年之多,但是这次的合作,我希望还是能有起码的态度。你们南方黑手党多年来一直互斗不止,勾心斗角,而我们北方黑手,却是艰难渡日,团结才是活下去唯一的办法。” 青龙勾了勾嘴角:“看来崔家父子还是耿耿于怀当年作为玄武大人的刘琨,那北方玄武之职没有传给你们啊。可这不能怪我们啊,卢湛当年没有南下,反而是转投了石赵羯胡,所以刘琨只能把玄武之职转给温峤,让温峤南下,继续他的职责。至于其他的三大镇守,一开始就南渡扶晋了。你们不肯来南方,是想保你们的家业,但总不能说另立黑手乾坤吧。” 崔浩冷冷地说道:“温峤是一个人孤身南下,刘琨在北方多年的经营和资源,他可没带走。后来谢家取得了玄武一职,也是靠了他们家族在南方的经营,才让玄武一职有了起色,更是因为谢安为相二十年,又建立了北府军,才算是复兴了玄武。但是当年刘琨兵败晋阳,危在旦夕之时,可没有明确地传位于温峤,严格地说,他是只给了温峤一枚玄武令,让他持此令去东晋向其他三大镇守求救,世人皆知温峤最后官至一州刺史,却不知道,他真正的使命,是找黑手同党。” 青龙微微一笑:“黑手党可没坐视刘琨不管,祖逖不就出兵北伐接应了吗?而东晋初建,南方立足不稳,扫荡吴地土著,平定荆州的奚蛮和流民,才是首要之事,总不可能说自己活不下去还要反攻中原吧。刘琨所托非人,最后给手下的鲜卑段氏所出卖,也让我们组织失掉了黄河以北所有的力量,难道这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吗?” 崔浩叹了口气:“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出罢,不过我想提醒一下青龙大人的是,刘琨当年可是手握数万精兵的,更是有大量的军械粮草,虽然兵败,但他把这些资源给秘密地藏了起来,这些资源,后来给我们崔家,卢家所用,成为我们能称霸一方,保持坞堡武装的资本,所以,我们现在坚持认为,玄武一职的正统,不在你们南方自立的黑手党玄武,而在我们北方世家一脉。” 青龙笑道:“这个玄武的正统之争,以后你们可以跟现在的玄武大人慢慢去辩,我对此现在不持立场,这回我们的合作,只是因为你们北方世家和我们这边的那位大人,多年前就定下的约定。我们助你们赶走北方胡虏,你们自己在河北自立,即使是大晋皇帝,或者是谢家,也不能管到你们。” 崔浩微微一笑:“上次合作得不错,你们没让谢家北伐成功,这个人情,我们记着,所以这回你来河北,插手燕魏之战,我们也是尽最大可能地提供方便,当然,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河北沦于异族之手已经太久,这次,也到了应该由我们汉人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崔浩的眼中冷芒一闪:“按我们的约定,一旦击杀了拓跋珪,那北魏几十万军队会群龙无首,不战自乱,我们汉人世家的部曲可以趁机取得军械辎重,燕国慕容氏这一次也给打得元气大伤,更重要的是,面对强敌,他们连一战的勇气也没有,几乎是把除了三大城之外所有的地方都拱手让人,整个河北的民众都看出了他们的虚弱与无力,再不会在心理上畏惧慕容氏,只要我们有了自己的武装,就完全可以与之一战。” 青龙微微一笑:“我已经成功地挑起了那慕容麟的野心,这小子永远不会熄灭他的夺位之心,就算慕容氏打退了北魏,也会面临自己的内战,这就是你们崔家,卢家的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了,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处理好那拓跋珪的身后之事,引导好慕容兰干掉他,不要再失手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七章 青龙之后有大佬=== 崔浩微微一笑,转身下岗而去,他跨上了一匹骏马,斗蓬一掀,露出了里面一身贺兰部部众的衣甲,与前面的大批贺兰部骑兵,一无二致,一声唿哨,战马奋蹄而飞,这位河北士人的骑术,竟然毫不逊色于马背上的那些游牧骑兵,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了。 青龙看着崔浩远去的身影,嘴角边的笑容,渐渐地平复,一边的草丛之中,轻轻地晃了晃,一个鬼魅般的黑影,如同幽灵一样,钻了出来,走到了青龙的身后,浓重的痰音在这北方荒丘的夜风之中,若隐若现:“想不到,清河崔氏,还有此等人才。看来这些北方世家,这些年在胡虏的强压之下,反而是能出人才,比起我们南方不成器的世家子弟们,倒也映证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青龙幽幽地叹了口气:“大晋就是把这些世家子们保护得太好了,让他们没有生存危机,也没有进取的动力,不过,我倒是不同意前辈的看法,即使是在大晋,也有陶潜,刘穆之,孟昶这些起于微末的士人,很有本事,更不用说刘裕他们北府军的后生了,就算是桓玄,也未必比这崔浩差到哪里去。” 黑影一阵剧烈的咳嗽:“在南方呆久了,来北方给这夜风一吹,这身子就受不了啦,青龙,你没有让老夫失望,看起来,你比你的前任做得更好,希望郗超完不成的事情,你能做好。” 青龙微微一笑:“若不是前辈相助,我也不会今天站在这里,接受您的指教了。这一局大棋,您布得可真是高明,崔氏父子精明过人又如何,还不是给您玩弄玩股掌之间,他们万万也不会想到,只要稍稍改变一味药物的成份,就能让一刻之前还所向无敌的长生人,真的就全部往生极乐。” 黑影“嘿嘿”一笑:“北方这些蛮子和汉人世家,还没见识过神药的威力,不过,这东西也只能用个一两次,后面他们会发现长生人行动缓慢,又有药效时性,时间一长,就会自毙而亡,只要躲开就行了。所以,这回拓跋珪是死是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青龙的眉头一皱:“前辈,我始终不能理解你的做法,为什么这次不干掉拓跋珪,让北方陷入混乱呢?蛮夷毕竟是蛮夷,崔家卢家可是我们的汉人同族啊。如果拓跋珪这次不死,让他在北方站住脚,只怕即使是刘裕,也未必能克制了。” 黑影冷笑道:“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一件事,仍然局限在可笑的汉胡之分上,这只会让你跟刘裕一样,失掉本来的判断力。你所代表的,是世家高门的利益,而不是汉人或者是胡人的利益,谁有助于世家高门,有利于你的家族,谁就是我们的朋友。崔家和卢家能在北方隐忍多年,跟那么多胡人政权合作,为的就是今天能一朝翻身,真要让他们得逞,那就会成为尾大不掉的割据势力,无法消灭了。” 青龙咬了咬牙:“可那也比拓跋珪好啊。” 黑影摇了摇头:“未必,慕容氏燕国没这么容易完蛋的,慕容宝虽然废物,但慕容德,慕容农,慕容隆,包括慕容麟,都不是易与之辈,无论是联合贺兰部,回归辽西老家,还是南渡黄河,去齐鲁割据,都会成为拓跋珪挥之不去的恶梦,想想当年吧,一个翟魏,一个西燕,恶心了慕容垂多少年?河北这地方,不会这么容易就让蛮子征服的,让他们连年征战,压制一下姓崔的姓卢的姓郑的,等到我们在南方结束了内部的事,腾出手来,不就是可以一举而定了嘛。” 青龙叹了口气:“前辈的意识,我总是差了半分,还是要跟您多多学习,不过,慕容兰可是万里无一的谍者,即使不靠长生人,也未必不能杀了拓跋珪,您的计划对此就没有应变之道吗?” 黑影笑着转身而去,他的身形没入了草丛之中,话语却是随风而来:“要是拓跋珪连慕容兰都防不住,给这女人杀了,那这样的蠢才,也不配呆在北方实现我的计划,死就死吧,接下来就让北方混战大乱,我们助慕容麟夺取帝位,然后反过来攻击崔家卢家,记住,绝不能让北方的汉人世家在这次的大战中取得权力,借燕魏之战消灭和削弱北方汉人世家,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青龙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晃动的草丛欠身一行礼:“晚辈明白。” 当草丛不再晃动时,青龙站直了身子,转头望向了灯火通明的南方,月正当空,一道隐隐的黑龙之样的尘土之气,腾于半空,仔细观察,可以看到这气焰之下,长龙也似的贺兰部与燕国骑兵,从两个方向,奔向了那滹沱河边的魏军大营,青龙勾了勾嘴角,看向了半空的月亮,喃喃道:“一战定北方,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之时,这片大地,谁主沉浮!” 拓跋珪穿了一身小兵的衣甲,走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偏帐之中,安同一身奴仆的打扮,早早地侍立于帐内,看到拓跋珪掀帐而入,微微一笑:“回来了?” 拓跋珪从脸上撕下了几处粘着的假胡子,一张人皮面具,也应手而落,自语道:“这玩意贴脸上实在是太难受了,又不透气,真不知道这些易容的探子每天是怎么过下来的。要不是今天实在是舍不得要看一下卢溥和崔逞他们的表现,我本是不想扮成一个小兵的。” 安同点了点头:“小心使得万年船,那个神秘人的示警,我想不会无的放矢,毕竟,密报卢溥有问题的,他是第一个。” 拓跋珪一边洗脸,一边淡然道:“张衮来投的第一天,你就说这个人不太可信,但这些年来,此人助我成就了霸业,这时候背叛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安同冷冷地说道:“他是汉人,河北是汉人的祖居之地,非我们草原男儿的地盘,这就足够了,也许,张衮,崔逞,卢溥他们,只是想借我们的力量打击慕容氏燕国,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也到了对你下手的时候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 示警魏主大逃亡=== 拓跋珪摇了摇头:“我听你的话,早早地把崔逞调去了并州拓跋遵那里,哼,姚兴现在不敢找我们麻烦,却出兵中原去攻洛阳,东晋的雍州刺史杨佺期写信向我们大魏求援,要我们出兵助守洛阳,我现在跟燕国打仗还来不及,哪有力量救他?” “而且此人傲慢之极,居然给拓跋遵写信说我是贤兄虎步中原,一个小小的刺史,居然跟我平起平坐,他也配!等我消灭了燕国,第一个要教训的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杨佺期!” 拓跋珪越说越来气,一把把面前的铜盆打翻在地:“可是崔逞呢,他身为拓跋遵的长史,对这种无礼来信不仅不驳斥,反而回信称晋国那个白痴皇帝是贵主,我大魏的脸都给他丢光了,看来这些个汉人,一个个都是心向晋国,身为大魏臣子,却是吃里扒外,该杀!” 安同平静地站在那里,摇了摇头:“虽然我一直不赞同你重用汉人,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得宠络着他们,毕竟这河北之地,是他们的天下,现在我们跟燕国胜负未分,如果他们倒向燕国,我们就未必能胜了。你连贺兰部都能忍,几个狂妄的河北汉人世家,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拓跋珪勾了勾嘴角,把地上的铜盆捡起,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不断地提醒我应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什么事,只怕以我这冲动的性格,早就会犯下大错了。世人皆以为拔拔嵩,张衮是我所看重的,实际上,我真正所倚仗的,还是你阿同啊。” 安同微微一笑:“咱们之间就别这么客气了,能助你成就大业,是我安同一生的梦想,至于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没那么重要。” 一阵桀桀的怪笑声,从他们的头顶响起,伴随着一个沙哑深沉的嗓音:“大难临头了都不知道,还在这里来个君臣和谐,兄弟情深,拓跋珪,安同,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拓跋珪的脸色一变,闪电般地抽出了手边的佩刀,护在身前,厉声道:“什么人,快快现身,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安同也一个箭步冲到了帐蓬门口处,抽刀护着这条通道,无论来人从何袭击,起码能保持一个逃亡的路陉。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缓缓地落在了拓跋珪面前四五步远的地方,他的全身上下,包裹在黑色的斗蓬里,只有两个眼洞,把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露在外面,透出无比的诡异,那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道:“不要紧张,我就是前日里警告过你的人,那封放在安大人帐内的书信,就是我留下的,卢溥暗结慕容兰的事,是我告诉你们的。” 拓跋珪的神色稍缓,仍然横刀于胸前,保持着随时攻击和逃离的姿态:“你是何人,这些消息你如何得知?为什么要帮我?” 安同咬了咬牙:“你的消息怕是假情报吧,我们反复地检查过卢溥的手下,确实是根本不会武艺,没练过战阵的民夫,就算他有反心,靠这些人,怎么可能成事?你挑拨我们跟卢,崔二大汉人世家的关系,有何居心?” 黑袍微微一笑:“想不到号称北魏第一智囊的安同,居然也只有这等水平。让人大失所望。难道你就不知道,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还有荥阳郑氏这些汉人北方高门世家,骨子里是不愿意接受胡人的统治吗?无论是石羯赵国还是慕容氏燕国,他们都是保持着坞堡独立,遥领个虚官而已,你们北魏不过是新崛起于草原的蛮夷,他们又怎么可能真心效顺?” 拓跋珪冷冷地说道:“因为我们大魏,比赵国,燕国都要强,而且我们对汉人最客气,他们在我们这里得到的,会远远超过在燕国和赵国所得,有什么理由不归顺?” 黑袍笑道:“难道魏主你是因为慕容垂强大就真心归顺他的人吗?你在一无所有,寄人篱下时尚不忘复兴代国的初心,这些汉人高门世家就不如你吗?我实话告诉你吧,他们要的就是魏燕大战,两败俱伤,你战死河北,慕容氏元气大伤,重陷内战,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一举击破两大胡虏的可能,才有真正自立的可能。而今晚,就是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你这样又是易容又是替身又是扮小兵换军帐,但如果是整个大营都被攻破,那你无论扮成什么,都活不了!” 拓跋珪哈哈一笑:“你当我大魏铁骑,当我可汗卫队是什么?不要说这区区万名汉人农夫,就算是燕军十万,也别想一夜灭我!” 黑袍平静地摇了摇头:“想必洛阳之战,魏主你听过吧,就是刘裕大破慕容永的那次,这战里出现过一支可怕的军队,准确地说,是一万长生人,生生咬死几千西燕的甲骑俱装,你后来俘虏了不少前西燕军士,想必听说过这些怪物有多可怕。” 拓跋珪双眼圆睁:“你是说,长生人怪物?这不是天师道弄出来的东西吗?难道…………” 安同突然猛地一跺脚:“哎呀,阿珪,这人说得不错,上次那洛阳之战,就是天师道卢循弄出来的药物,让上万洛阳周边的百姓成了这种怪物,这么说来,这些卢溥的民夫…………” 话音未落,帐外的大营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哨声,两长一短,瞬发瞬停,而一阵恐怖的怪声,则在外响起,上万个嗓子,突然发出了类似天狗哮日般的声音,震荡着帐内三人的耳膜。 拓跋珪咬了咬牙,沉声道:“多谢你示警,这里危险,你先离开吧,我要马上集结卫队反击,无论如何,大营不能丢!” 黑袍哈哈一笑:“看来魏主还没弄清楚这长生怪物的威力啊,连甲骑俱装这种人马俱甲的铁皮人,都能给这些东西活活咬死,你以为现在组织抵抗,还来得及吗?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逃,以最快的速度逃!” ===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 长生怪物反戈击=== 安同大声道:“阿珪,他说得对,大营弃了就弃了,只要您还在,随时就可以反击,那长生人最多两个时辰的药力,撑过这段,咱们再反回来杀!” 黑袍点了点头:“还是安大人经验丰富,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贺兰卢已经跟慕容麟勾结在一起,他们的五万骑兵,也已经向着这里来了,逃的时候记得往南逃,过滹沱河,去找你们后续的兵马,可千万别往北自投罗网啊!” 拓跋珪二话不说,脱下了自己的靴子,往床边一扔,又把自己的头盔和铠甲扔得满地都是,转身就往帐外跑,安同紧随其后,很快,帐内就只剩下黑袍一人了,当帐外的马蹄声消失在越来越大的喊杀声,刀剑入体的砍杀声和可怕的啃咬声时,黑袍突然大吼道:“拓跋珪在此,休要走了他!” 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帐门之外,随着一阵风起,帐内的那座火盆应风而倒,很快,熊熊的火焰,伴随着阵阵浓烟,就在帐内燃起。 大约五六分钟后,帐门再次掀起,慕容兰一身魏军兵士的衣甲,黑巾蒙面,满头的小辫子扎成了一个冲天马尾,配合着她那美到极致的身形,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地英气逼人,而在她的身后,则是五十余名手持利刃的精干杀手,为首一人,正是银甲持槊的慕容凤。 慕容兰的目光落到了帐内,那张行军床边,散落一地的盔甲与军靴,她的眉头一皱,身后的几名杀手直上而前,从怀中掏出一把黄色的粉末,往这火焰之上一扔,刚才还热浪袭人的帐内,顿时变得一片清凉,一片白色的气雾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慕容兰走上前去,看着那地上的盔甲上,拓跋部的图腾兽符号,又看着那一双已经给烧焦的靴子,叹道:“这确实是拓跋珪的随身之物,看起来,他刚才真的就是在这帐中,不过,他的反应也太快了,一听到营中有变,马上就起身逃跑,连靴子和衣甲都不及穿。” 慕容凤恨恨地一脚跺在地上:“不错,在信都城外,他就是穿着这一身,这副盔甲,我就是烧成了灰也认得,一个小兵的帐中哪可能有这些东西,而且这个军士营帐之中只有一张床,定是拓跋珪的隐身之处,我现在就去追他!” 慕容兰的嘴角勾了勾:“只怕追不上了,拓跋珪如此警觉,一定是早早地设计好了逃跑的路线,他绝不会是孤身逃亡,而应该是去中军和后军营地,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利用营中的长生力士,赶着营中的魏军,一起去冲乱魏军后续的大军,拓跋珪逃命之余,怕是难以组织有效的抵抗,只要我们趁胜而击,一定可以将他的军队一举击溃。即使杀不了他本人,也可以打垮几十万的魏军!” 慕容凤哈哈一笑:“不用这么麻烦,这回我奉了陛下的命令,先行率一万铁骑来杀拓跋珪,只要杀了他,那魏军就算有百万之众,也会不攻自破,而如果反过来杀不掉拓跋珪,那他逃回草原,仍然可以重整大军再来,这一战唯一的目标,就是拓跋珪的首级!”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宜都王,不可冲动,长生药人服药之后不分敌我,会攻击所有喘气的人,现在魏营大乱,我们不能再在这里久留,一定要早点离开才行。” 慕容凤冷笑道:“拓跋珪一定不会逃远,我的部队已经包围了整个大营,接下来搜查大营就行了,至于那些长生药人,你不是说这个药不会象在洛阳一样让他们爆体而亡,而是会脱力吗?那让他们停下来就是了。” 慕容兰急得一跺脚:“这药又不是我自己配的,是别人给的,药力有多强我也不知道,宜都王,赶快让你的部队散开,千万不要接近大营,不然的话…………” 话音未落,营地之外突然响起了几声诡异的哨声,跟刚刚发动时的声音极为接近,只不过从两长一短,变成了三长两短,而且尖锐凄厉,透出一股异样的诡异。 慕容兰脸色一变,慕容凤盯着她,讶道:“这哨子你丢了吗?刚才见你还在吹的呀。” 慕容兰探手入怀,摸出了一枚金色的哨子,杏眼圆睁:“不对,这东西明明在我这里,怎么会…………” 一阵惨叫声从外面传来,伴随着大量战马狂嘶的声音,慕容凤的身子晃了晃,眼睛几乎都要瞪出血来:“这,这是我带来的铁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慕容兰一个箭步,钻出了营帐,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形如恶鬼般的长生人们,个个肢体不全,有的身上插着几十枝箭枝,有的身上给刀剑洞穿,却浑然不觉,向着营地外,密集的骑兵们奔去,而在地上有几百具已经给斩成两截的长生人残躯,还在向着营外爬动着,营中尸横遍野,多是魏军的尸体,而还在动着的,则是这些可怕的怪物了。 而从另一个方向,几千魏军的军士,一个个盔歪甲裂,在达奚斤的带领下,飞快地从营地的侧门逃出,一边逃,一边把身上的盔甲脱掉,经历了刚才与这些地狱恶鬼的战斗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草原勇士,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逃命,逃命,还是逃命,离这些怪物越远越好! 慕容凤急得一顿槊杆,大吼道:“快跑,快跑啊!” 可是他的话,不可能越过近万长生药人,传到营地外的甲骑们的耳中,潮水般的长生药人们,转眼间就冲出了营门之外,钻进了列阵的甲骑之中,惨叫声与砍杀之声,从另一个方向响起! 慕容凤二话不说,翻身就跳上了帐外的战马,慕容兰一把拉住马缰,厉声道:“不要去送死!” 慕容凤大吼一声:“就算是死,我也得跟我的兄弟们在一起,陛下的大军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兰公主,把这里的事告诉陛下,让他千万别靠近这里,我能挡住这些怪物一会儿是一会儿,拜托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章 百战狼王欲反杀=== 他的双腿一夹战马之腹,飞奔而出,大吼道:“宜都王慕容凤在此,怪物拿命来!”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满营的火光映着她的脸,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二话不说,转身上马,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震天的杀声与啃咬之声在她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响! 一个时辰后,四更,滹沱河边,柏肆。 拓跋珪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马失前蹄,扑倒于地,马上的拓跋珪凌空而起,在马背上一踩,可是这姿势已经远远不如平日里的潇洒自如,甚至在他落地的那一下,赤着的双脚踩着河边尖锐的鹅卵石,把脚上的皮肤划出了十余条血口子,淋漓的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脚面,流得周围尺余范围内,到处都是。 身后的安同连忙顿马下鞍,连同着跟在后面的二十余名亲卫,这些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这会儿一个个汗透重甲,失魂落魄,安同撕下了自己腰间的一块毡皮,蹲下身子,给拓跋珪包扎起脚上的伤口,而披头散发的拓跋珪怔怔地盯着在一边四蹄挣扎着,口吐白沫的战马,喃喃道:“追风,你从牛川跟我跟到今天,难道,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安同咬了咬牙,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说道:“陛下,一时的挫折不代表什么,起码,起码我们逃出来了,只要活着,就有机会,长生人的药力不会太持久,我们一定可以…………” 拓跋珪突然回过了神,厉声道:“接应的兵马在哪里?尔朱羽健在哪里?于粟单在哪里?” 一道火光从远处的河弯那里腾起,紧接着,是长龙也似的战马,向着这里疾驰而来,安同的脸色大变,连忙道:“陛下,你快走,我在这里抵挡。” 拓跋珪的嘴角勾了勾,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安同,伏身于地,侧着耳朵,听着震动,他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喜色,从地上一跃而起,又看着那火把上方,一条黑气,笑道:“无妨,是我们的兵马,于栗单,他们于部落的战马,蹄铁都与别部不同,是我去年特赐给他们的,不会有错!” 安同的神色稍缓,仍然说道:“陛下,这时候我们刚刚逃出来,于栗单是于部大人,并非拓跋氏的近亲族人,平时也许会忠于您,可是这个时候…………” 拓跋珪冷冷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安同的话:“安同,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个时候,作为君王,是万万不能避开别人的,草原之上,以力为王,如果你连自己的部下都不敢面对,怕他们趁乱反叛,那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大营有难,于部是第一支前来救援的兵马,这说明他们的忠诚,超过了别的部落,于栗单勇冠三军,但不至于蠢到以为在这个时候,杀了我他就可以自立为王了,我相信,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杀我,而是要抢这勤王之功!” 安同的讶色仍然写在脸上,却只见拓跋珪转过了身,骑上了他的坐骑,直接向着那条长龙也似的骑队奔去,他叹了口气,骑上了一名士兵跳下后的坐骑,一挥手,带着其余的护卫们,紧随在拓跋珪之后而去,奔出里余,只见拓跋珪一人立于前方,而对面几百名骑兵,人人手持两枝火把,迎面而至,为首一员壮如熊罴也似的大将,全身重甲,手持黑槊,正是草原上著名的勇士,有黑槊将军之称的于栗单。 拓跋珪看着于粟单,面无表情,身不着甲,就这样远远地喝道:“于将军,你辛苦了。” 于栗单眼大了眼睛,一声“吁”,收住了疾驰的奔马,他亲手打起了火把,照向了面前十余步处的拓跋珪,连忙滚鞍下马,纳头就磕:“末将于栗单,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跟着他的动作,这几百名先头骑兵全都滚鞍下马,跪伏于地,山呼万岁。 拓跋珪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帝王霸主气度,尽显无余:“于将军,你是第一个来救朕的,你的忠心,朕很感动,贼人狡诈,内外勾结,在朕的大营之中趁夜用药物控制民夫,变成可怕的药人,朕一时出奔,就是要集结各路兵马反击,尔等不必急于前往大营,那些药人的药力一过,即不足为虑,现在正是黑夜,我军的兵马与敌军混杂在一起,最好不要过去误伤,我们只需在此收拾兵力,集结其他勤王诸军来会,即可反击。” 于栗单抬起了头,沉声道:“陛下,末将这于部的五千勇士,都是跟随末将从漠北一路杀到河北的精锐战士,虽然装备不及陛下的本部禁军,但末将敢说,仍然是天下一流的马上精兵,现在他们都是陛下的战士,陛下可以直接对他们下任何命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拓跋珪笑着跳下了马,走到了于栗单的面前,扶起了这条巨汉:“于将军,这回你的忠勇,朕会永远记得的,现在,让军士们在前方列阵,骑士下马列栅立盾,以防敌军骑兵的追击。” 于栗单讶道:“敌军还有骑兵?不是只有那些什么吃了药的怪物吗?” 拓跋珪冷笑道:“贼人这回设了连环杀着,先是让卢溥诈降,骗取了朕的信任,再让卢溥部下的运粮民夫服药成为怪物,在大营中作乱,他们的杀招绝不会止有这些,一定还会安排骑兵出击追杀朕,现在朕逃了出来,但不排除仍然有有力的贼骑来袭,所以,我们必须在这里牢牢地守住,于将军,现在去放狼烟,安大人会告诉你如何施放的,要附近我军的所有军队,全部前来接应。” 安同摇了摇头:“陛下,这时候放狼烟,不仅我军,敌军也会来袭,现在这个情况,只怕是…………” 拓跋珪哈哈一笑:“朕要的就是这样,慕容宝趁着这次的机会,一定会倾中山城的兵马来犯,而北边的贺兰部叛军和慕容麟,也会过来,他们如果是想抢攻朕,就一定会路过大营,那里还有上万敌我不分的药人怪物,足够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等他们打得精疲力尽了,我军的各路兵马齐集,就可以反过来,把燕国的这些野战精兵,一战尽灭!” 说到这里,拓跋珪的眼中冷芒一闪:“朕要让这柏肆,和参合陂一样,成为燕国的恶梦!” ===第一千八百六十一章 宝宝亲至欲夺功=== 慕容宝满面春风,疾驰如飞,这种感觉多年未曾有过了,也就是当年跟在父皇身边南征北战时,才有这种风驰电掣般的体验,才会有那种天下我有,主宰一切的豪情壮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近三万骑兵,以及拖得远远的,落在后面足有四五十里的十余万步兵,也很难不让他产生这样的体验。 只是这四万余骑兵,人衔枚,马裹蹄,甚至连火把也没有打出来,若不是燕军多年的精锐,又怎么能做到在黑夜中这样疾驰而不出现混乱呢?这会儿慕容宝所处的中军骑兵,有一万余骑,百骑一队,展开在七八里宽的正面,狂飚突进,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前方四十多里处,河边的那座灯火通明,浓烟四起的魏军帅营。 慕容宝哈哈一笑,大声道:“诸位儿郎,大家可看好了,魏狗的大营,已经起火冒烟,看来宜都王和兰公主的攻击,已经得手了,我们只需要趁机掩杀过去,就可得全胜,随我来啊!” 一直跟在慕容宝身边的慕容德,眉头微微一皱:“陛下,不可轻动,如果他们真的得手,应该按计划约定升起五色狼烟,请求我们的支援才是。可现在只听杀声,却不见狼烟,只怕有些问题啊。” 慕容宝的嘴角勾了勾,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之色:“也许,这只是他们的攻击顺利,来不及放狼烟吧,毕竟放狼烟是要求援,要我们大军跟进,如果他们能自己立下大功,那还用放什么烟啊,再说了,兰公主手下的那些个什么勇武,手足啥的,都是些好勇斗狠的河北汉人,这会儿说不定正顾着放手大杀呢,就是宜都王手下,也多是跟他一起从信都突围的哀兵,多有兄弟同袍死于魏军之手,这次有机会报复,那更是求之不得,不想假借他人之力呢。” 慕容德沉声道:“宜都王是一员猛将,打起来容易上头不假,但兰公主是智计无双的女中英杰,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她都会向我们报告的,可是就连她也没有发出信号过来,我觉得,这其中必有问题。这回我们全军从中山秘密出击,绕开了魏军中军和后卫的大队人马,沿着这滹沱河一夜狂奔百里,已经是非常疲劳了,这会儿敌军大营已经在眼前,最好是让大军休息,然后派人前去打探情况,跟兰公主和宜都王取得联系,再作定夺。” 慕容宝咬了咬牙:“你可别忘了,阿麟和贺兰部也已经联手,而且很可能也会这次出手,与我们联手夹击魏军,哼,要是让阿麟真的杀了拓跋珪,那这仗我可就是虽胜犹败了,就算除掉了魏国这头草原狼,也会让阿麟这头狡猾的狐狸再次有夺我皇位的机会,这点难道德叔没有考虑过吗?” 慕容德朗声道:“不管阿麟在这战立下什么样的功劳,您都是我们大燕的正式君王,没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当年您的皇伯父慕容俊,在军功上也不如慕容恪和你父皇这两大战神,可是你皇伯父的位置,仍然是稳如泰山,我慕容氏大燕入主中原之后,已经不是在草原,在辽东时那种立贤的规矩了,几代君王,都是象汉人这样立嫡立长,就是要避免我们慕容氏多少年来手足相残的悲剧,即使是你父皇,为之作了多少的努力,你也是最清楚不过,何必要担心此事呢?” 慕容宝叹了口气:“朕根本不会担心阿农,阿隆他们,但是阿麟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一旦让他立了大功,他一定会野心膨胀,再生事端,我们这回无论是否打败魏军,都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慕容德微微一笑:“放心,有老叔我在,他不敢造次,再说了,你兰姑姑也是对阿麟极为警惕,这次她之所以主动请命出战,也有监视慕容麟的意思,这击杀拓跋珪的大功,她是不会这么容易让慕容麟取得的,你且放心,让我带这回随我从邺城来援的一万精骑先行,为陛下探路,一旦有事,你也可以迅速折回,跟后队带着步兵大队的阿农和阿隆一起,退保中山。” 慕容宝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德皇叔辛苦一趟了。” 他们正说着,却只听到前方出现了一阵骚动,黑夜之中,一骑绝尘而来,直奔前队而去,这一人一马,来得如同闪电一般,速度之快,若离弦之箭,甚至让人除了看到来人一身黑色的夜行劲装外,连来者是何人,是哪方势力都无法判断。 前军先锋大将,乃是鲜卑勇士段宏,作为段部鲜卑中出名的勇者,也是勇名直追慕容凤的年轻一代燕国大将,这次被慕容宝留在身边,统领左卫禁军,和右卫将军慕容精一起,分掌五千甲骑,眼见一骑前来,段宏弯弓搭箭,厉声吼道:“来者何人,停马报名,不然的话,休怪我这一箭无情!” 慕容兰的声音急切地响起,马却一点也没有停下,直冲过来:“段将军,是我,兰公主,有紧急军情报告给陛下,请借过!” 段宏微微一愣,夜光之中,他神目如电,就这一会儿,也看清楚了来人确实就是慕容兰,但他的弓箭仍然没有放下,沉声道:“乌里马哈拔。” 这一句是今天的燕军中军口号,慕容兰曾经给这些军将们演示过易容术的神奇,作为前军大将和禁军统领,段宏仍然要用军令来确定来者是不是真的就是慕容兰本人。 慕容兰的声音随风而来:“马力巴扎儿!”段宏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大弓,正要向着慕容兰行礼,却只闻得一阵香风飘过,一人一骑,如同流星火箭一般,从他的身前飞驰而过,顺着后续兵士们让开的一条通道,直奔后面几百步的慕容宝大旗之下。 慕容宝哈哈一笑,策马上前:“姑姑辛苦了,你来这里是要亲自报告胜利的好消息吗?” 慕容兰人马合一,在慕容宝的面前不到十步之处,勒马扬蹄,马嘶之中,传来她急切的声音:“长生药人失控,反过来攻击宜都王所部,陛下速退!” ===第一千八百六十二章 银甲战神定军心=== 慕容宝睁大了眼睛,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边的慕容德策马上前,沉声道:“怎么回事?长生药人怎么可能失控?不是你精心准备的决胜力量吗?”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事情不对,拓跋珪显然有人给了他预警,让他跑了,我和宜都王赶到他的军帐时,他的靴子和衣甲还在,显然是匆匆逃掉的,以拓跋珪的个性,他以前没有见过那些药人,第一反应定会是穿上衣甲组织抵抗,可是这样直接就逃,必然是有人给他预警了,而且告诉了他这药人的可怕。” 慕容德的眉头一皱:“也不一定吧,当年西燕军可以是在洛阳亲自领教过长生药人的威力的,也许拓跋珪部下有不少当年的西燕余孽,跟他说过这个,所以他直接就逃了。” 慕容宝的声音有些发抖:“兰公主,你的意思是,这些长生药人,他们,他们会反过来攻击我们吗?” 慕容兰叹了口气:“这正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按说药人一旦发作,就会失去理智,不觉痛苦,杀戮所有接近他们的非同类,可是我亲眼见到,这些药人发动之后,本是攻击魏军,我军将士则在营外驻守,可是有几声哨响之后,所有的药人都弃了正在战斗的魏军,转而向宜都王留在外面的步骑攻击了,结合之前拓跋珪逃跑时的样子,我敢肯定,有人背叛了我们!” 慕容德咬了咬牙:“你是说,给你那些长生药丸的人,有问题?”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不知道,我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这件事,我以后一定会查清楚,但是现在,这里非常危险,宜都王是拼了性命留下来断后,就是要保护陛下,保护我们的这些将士,你们一定要迅速撤离才是。” 慕容宝眨了眨眼睛:“可是这一战我是忍气吞声了大半年,让整个河北给魏军摧残,死了无数的将士和百姓,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彻底击灭拓跋珪的机会,就因为出了一点小失误,就得撤回?魏军起码损失比我们要更惨重吧,拓跋珪本人也生死不明,就算我们不攻魏军大营,从边上绕过去,也可以继续追击拓跋珪啊。” 慕容兰急得一拍马鞍:“陛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追击拓跋珪?那药人的可怕你不知道,完全是如同僵尸,刀枪不入,即使是连甲骑的百炼钢甲,都可以徒手摧毁,再说又是黑夜,极易和北方来夹击的慕容麟和贺兰卢所部撞上,到时候自相残杀,只会便宜了拓跋珪啊。就算你要追击,也得等天明之后,药人药力过去,爆裂而亡之后,才可以出兵。” 慕容宝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之同时而来的,则是慕容凤那兴奋的声音:“陛下,勿虑,魏营之中的那些药人已经给平定了,现在我们可以放心追杀拓跋珪啦。”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身后,只见白马银甲的慕容凤,飞驰而至,他的身上,一身亮银盔甲,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也是光芒闪闪,惹得分开在两边道边的燕军骑士们,一阵欢呼。 慕容兰却是眉头微皱,看着在自己面前收马停步的慕容凤,沉声道:“宜都王不是在后面力战断后吗?怎么看起来不象经过恶战的样子?” 慕容凤微微一笑,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来也奇怪,那些个长生药人,也就是你弄来的什么勇武手足,刚刚跟我军甲骑接触,就忽然停在原处不动了,我军骑士刀枪齐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这近万怪物杀了个干净,大概是他们的药性时间到了,才会有那些异常之举吧。” 慕容宝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们是多虑了,兰公主,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糟糕,我们现在又可以进军了。” 慕容德的眉头一皱:“且慢,现在魏营的情况如何,除了那些长生怪物外,还有什么变化?有没有见到赵王和贺兰部的兵马?拓跋珪去了哪里?” 慕容凤勾了勾嘴角:“营中已经被我部彻底控制,慕容详将军已经带着三千铁骑去追击拓跋珪了,其他的六千多兄弟在打扫营地,等候下一步的命令,在我来之前,赵王那里派了斥候过来与我联系,要我们打开营门放他们进来,哼,我看他们多半是想趁机夺取魏军留在营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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