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只是在想,没有你,没有你……我怎么活,要我怎么活。 过了一会儿他撑着身子站起来,腿已经麻了,踉踉跄跄地走到电梯口,想了想却还是留在停车场。大概十几分钟那辆雷克萨斯保姆车进来了,裴芙从车上跳下来,她好像一点都不觉得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对她而言不过是因为买笔耽误了十分钟回家,而丝毫未察这十几分钟里裴闵已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裴闵那一刻感到一种难言的愤怒,他想发火,想指责她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去别的地方,他甚至恨不得动手。看见他一张脸紧绷着,裴芙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本来轻松欢快的脚步都凝滞了,隔着两米远就不再靠近他。 裴闵咬了咬后牙槽,对徐姐说可以回家了,她极有眼色地退了,剩下父女两个人在空荡寂静的停车场僵持不下。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裴闵一凶起来真的可怕,他俯视着裴芙,看着那颗脑袋低下去,“抬头,我在问你话!” “我只是去买笔。”她小声说,也觉得委屈。 “你为什么就不能先和徐姨说一声再去?”他说,“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以为你丢了!” “……”她犟着承受着爸爸的怒气,一言不发,钉在那儿像颗钉子。其实裴闵作为一个性格比较大条的父亲,很少发火,尤其是这是个女儿,一般也只是压着性子讲道理。这次的怒火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她只是离开了十分钟,怎么呢?她又不是傻子。 她抬头想顶嘴,却看见裴闵的眼睛。他背着光,眼睛里却有亮光。那流动的星星点点,是他的眼泪。 他怎么流眼泪了。裴芙牵起他的手,说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害怕裴闵流泪。因为这个世道是不允许男人流泪的,男人在享受性别红利的时候也被要求坚强、无坚不摧。可是她的父亲忍无可忍地流露出了他的柔软,一次又一次。 他的眼泪像一颗一颗碎玻璃扎进小孩的心里,他一抹眼睛说,“你知不知道爸爸有好急?” “我他妈以为你被拐了。” “你是自己没当过妈妈没有小孩,你怎么晓得当父母的感受?裴芙。” 裴闵背过身去自顾自地走,按下电梯键,把裴芙扔在身后。但是他耳朵还在听,她是不是跟上来了。两个人进了电梯,裴芙安静地踩着他的影子跟着他,怯怯地抬头看他一眼。qun①10⑶㈦『⑨⒍82『1追全文 她那个眼神让裴闵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心软。他现在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还是全乎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他叹了一口气,牵起了她的手。 裴芙紧紧地回握他,他好像没那么气了?她于是往他胳膊上贴了贴,跟着他进家门。裴闵还变扭着,微波炉里热了牛奶,已经放温了。他端给裴芙:“喝了去睡觉。” 裴芙老老实实端过来小口小口咕噜完了,然后也不要他催就乖乖去刷牙洗脸,换了睡衣往主卧床上一缩。 他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看到她躺自己被窝里,问,“怎么不睡你自己床?” 裴芙还在察言观色,“想跟你一起睡。” 裴闵顿了一下,于是洗漱完也早早上了床,只留一盏小夜灯。他躺下看着身边的裴芙,她眼睛皮子还在动,没睡着。 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了,他轻轻说:“爸爸今天有点凶,是因为真的急了,你懂不懂?” “嗯。”裴芙睁开一线眼睛看他,“对不起。” “别有下次了,行不行?”裴闵伸手抱她:“我感觉我要死了。” 我也要死了。裴芙在心里轻轻说,被你凶死了。 5 人总是在处理别离。裴闵站在天台上抽烟,才多久,三年,他连妈都没了。一样的八月,一样的天气,阴沉沉的,积雨云厚得要命。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变得熟练。后事根据他妈的意思一切从简,只有几个很重要的亲朋好友来了一下,没有大肆操办追悼会。 裴芙已经长到一米六了,光抽条却不长肉,杵在那儿看起来太纤细了,看起来有点儿惨。裴闵走过去,让她回去休息,这儿他来伺候,可她只是安静地摇了摇头。 白裙子、麻衣、白色的臂环,纸片儿似的,只有一双眼睛是红的。她一年比一年沉默寡言,终于让裴闵也搞不懂她的想法。 他叹了一口气,跪在裴芙边上,看着妈妈的遗像发呆。比起父亲的不辞而别,母亲的虚弱和病痛像是更加缓慢地凌迟,让他有心理准备,也能好好告别。 他半夜三四点伏在床边,恍恍惚惚感觉母亲的手抚摸着他。她说,闵伢,妈妈走了。 滴。 他在床边呆呆坐了很久,久到体温一点一点跟着她一起流逝,然后一身冰冷地摁铃。 好冷啊,夏天怎么这么冷。 此刻他看向身旁的裴芙,心想还是要有人送终啊。他的芙芙也会像他一样,看着自己的至亲这样离开……她也会了解到这种痛,这一切都像是痛彻心扉的真实预演。 裴闵的手裹住裴芙的手,那只手小小的,又瘦,握在手里像冷冻的凤爪,可能是殡仪馆里头冷气太足。他忍不住问,芙芙你冷不冷,空调可以调的。 不冷。裴芙摇头。遗体在冰棺里,殡仪馆里开得冷一点也好。 她想起三年前的夜里,她和父亲在月光下痛哭流涕,那时候爸爸说他还有妈妈,还有崽崽。现在爸爸只有她了。他们是彼此唯一的至亲,是彼此在这世间最后的港湾与依靠。仿佛他们两个是人世间最后的两片浮萍……可是浮萍没有根,万一他们也分开了呢?她突然感到一丝彻骨的寂寞和寒凉,不禁打了个寒噤。 无名的恐慌笼罩了裴芙,这一次发起高烧的人变成了她。她在忽冷忽热中头痛欲裂,在被子里捂出一身冷汗。裴闵不方便照顾女儿,叫了王姨来给她擦汗。 他开始厌恶夏天。在万物都沐浴在阳光下发亮滚烫的季节,为什么他被一次又一次扔下冰窟?三十二岁的他和二十九岁的他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蹲下来,手指搭在眼皮上。 这下他是孤儿了。他遇到事情也找不了妈妈了。 “裴闵?”一双高跟鞋在他面前站定,他抬头看,没认出来这女的是谁。挺漂亮的,穿一件剪裁精致的黑色无袖连衣裙,非常素净。 他站起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应付宾客:“您好,请问是?” 那人微笑了一下,向他递一张名片,是相当厉害的角色,年纪轻轻已经做到CFO,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忘记了,我们以前见过的。” 裴闵总觉得这句话耳熟,这位庄辛仪小姐……他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同时听见她说:“我爸爸是……” “庄叔叔啊。”裴闵笑了一下,算是常来他家的老交情了,和这位庄小姐大概也是以前吃席的时候见过。 “是。”她眼睛温柔地弯起来:“他现在在北京那边的医院做术后疗养,只能让我代他过来。” 老混球。他心里吐槽,不就是年轻的时候暗恋他妈吗。面上还是表现得非常感动,连连称谢,一路关心叔叔现在身体如何,手里亲自给庄辛仪倒了茶水,“小心烫。” 裴芙从休息间里走出来,揭开额头上的帕子。她没忘了礼节,要跪在蒲团上拜谢来宾。而庄辛仪伸手托住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脸色看起来好虚弱。”她温柔极了,手轻轻贴住裴芙的额头,“你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好快。” 裴芙烧的视线都有些不清晰,却努力看清了庄辛仪的脸。她很少受到这个年龄段的女性的亲密关怀,那双手柔柔地贴上来的时候,有一种母亲的感觉。 她突然变得脆弱,一滴眼泪砸在庄辛仪手背上,她泛着鼻音,说,“是……我是,芙芙。”然后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芙芙……!”庄辛仪想要扶住她,却被裴闵抢了先。 他抱起裴芙,轻声教育她:“你出来做什么,烧成这个样子就好好躺着……”又把她扛回里间。裴芙哼哼唧唧,再次被他裹成大粽子扔在那张窄床上了。“好好躺着,退烧了再说,外边爸爸跪,用不着你,嗯?听话。” 裴芙的眼泪也被他揩掉,望着他懵懵懂懂地点头,乖乖把眼睛闭上了。 “不好意思。”裴闵出来对着庄辛仪说,“孩子烧得厉害……打击太大了。” 庄辛仪笑了笑,她的温柔总是那么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很舒服:“你一个人带她也很不容易。” “她蛮懂事的。”裴闵习惯性想抽根烟,却因为身边的女人顿了一下。 “你随意,”庄辛仪说,“我也得告辞了,工作上走不开,不然还能留在这儿帮帮你。” 她最后鞠了个躬,对着裴闵说了句节哀,才踩着高跟鞋走了。裴闵看着她走向一辆宾利,司机为她开了门,她上车的时候目光远远地同他交汇,裴闵心里一滞,一种敏锐的直觉——他和她必然得有一段。 他望向面前的遗照,心里对她说,妈,你看你的追求者,现在派出了他的女儿攻略我来了。 “怎么样?”庄辛仪在车里接通电话,那头庄老先生问她:“他们还好吗?” “就裴闵和他那个女儿,没别人。”庄辛仪把那磨脚的高跟鞋脱了,光脚踩在座椅上,“看起来怪可怜的,芙芙还在发烧呢。” “唉。”庄先生叹了一口气,过了一阵子又问:“你看裴闵怎么样?” “就那样,长得还可以,性格应该还行,比以前成熟很多了。”庄辛仪眼珠子转了一下:“你真想把我和他凑一对啊?” “你都三十了,也该考虑一下了,裴闵除了有个女儿,其他条件也不错嘛……” “再说吧,我这边来事了。”庄辛仪电话一挂,翻了个白眼。她脑袋里回想起那个小姑娘,忍不住长叹一声。 庄辛仪低头,左手手指抚摸上右手的手背,觉得手上被那滴泪砸中的地方在发烫。 可芙芙再怎么懂事,再怎么让人心生爱怜,她也不该做后妈啊。 现在她也想抽烟了。 这头裴芙还在烧,王姨回家做饭去了,她觉得汗多难受,不停踢被子。裴闵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端水过来给她擦。 裴闵把她从被子里解出来,轻声细语地说:“那爸爸给你擦擦,行吗?”他把帕子拧得只有一点儿温热的水分,贴在她胳膊上开始擦,把四肢擦完了才开始犯难。好吧。他给自己催眠,我是妈妈,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孩子舒服最重要。 他闭上眼睛把女儿的衣服下摆掀开一点儿,隔着一块毛巾贴着她柔软的肚皮开始擦,擦完了翻面,擦背。他唯一的感想只有:太瘦了,得喂胖点儿。 之后又重新把她裹进被子里去,问:“舒服点了没? ? ”裴芙看上去还是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点头。她下午还得去医院挂水,今天按理来说应该是最后一天,也不知道捂一个晚上能不能好。 王姨从家里骑着电驴过来了,递给他饭盒,里头是熬得开花的白粥,没加糖也没有小菜,反正裴芙现在味觉都病退化了,吃啥都没味儿。他坐在床边上一勺一勺喂给她,吃完了让她喝了一点儿补充电解质的饮料。 “你说你怎么不躺在家里好好养着,过来干什么呢?”他把裴芙汗湿的头发从额头上拨开,轻轻地问。 裴闵以为裴芙已经睡过去了,没想到等到了回答。 她嘴微微张开了,声如蚊呐:“陪你。” 裴芙把眼睛睁开,看着他。她脑子里都烫得一片混沌,还是磕磕绊绊的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儿。” 6 裴闵花了很久来整理父母的遗物。他没有丢掉什么,只是按照他们的生活习惯整理好那些东西,仿佛他们还在那栋宅子里生活……只是这里的时间和空气,从此以后都凝滞而非流动。 裴芙的暑假结束的时候,他合上了那扇大门,好像在告别什么,他再也不是小孩子了,再也不是某人的儿子了……现在的他,只是裴闵,是裴芙的父亲。 他的额头抵在门上,心里说,爸爸妈妈,我出门了。爸爸……妈妈……我出门了。走了。 裴芙升入那所私立学校的初中部,但是她并不打算高中就出国。“大学再看吧。”她这么说。 她并不希望自己离家千里,因为脑子里有一个幼稚的想法,就是这家里不能没有她。或者说爸爸不能没有她。裴闵现在已经炒得一手好菜,但只要她不在家,他 ? 宁愿在街边上随便吃个包子馒头应付,也不会自己下厨,她有理由怀疑,如果她真的走了,裴闵会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他在照顾她,而她也在某种意义上矫正着裴闵。她不愿意打破这种平衡。 裴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那水晶杯其实是威士忌酒杯,但是她很喜欢,就用来喝凉水了。这个杯子的制造商坐在一边开会,公司里一批人都出去学习了,他也懒得坐班,正在居家办公中。她凑过去,裴闵把几份产品图挑出来给她看,“你觉得哪个好看?” 其实只有切割弧度上的细微差别,但就是这一点差别,足以让杯子在光下折射出截然不同的光影。她看了半天,选了其中一个投影看起来更震撼华丽的:“这个。” “我也更喜欢这个,果然是亲生的。”裴闵一摸她脑袋,笑眯眯地给设计师发消息。越漂亮越难做,且看看他们去学习能学习些什么成果回来吧。 裴芙坐在他办公桌旁边看书,也不多话,安安静静的。过了半天,才忍不住开口:“爸爸,我想今年生日能出去旅游。” “哪儿?”裴闵从文件里抽离出来,抬头看她。 “云南。” “我得看看有没有时间。”他故意吊吊裴芙,“得有空才行。” “……嗯。”裴芙眼睛轻轻眨了眨,乖乖地说,“好,你有时间就去。” “要是我没时间,你怎么办呢?”裴闵看穿她眼里那点儿期待,继续逗她。 裴芙回想起她小学补课那码子事,犹豫了一下。“……就,不去了。你反正也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去。” “也是……旅游要爸爸陪你去。”裴闵故作苦恼的样子:“那你得答应爸爸一个条件。” “什么?” “多笑笑吧,”他直视着她,“好不好?” “你越长大话越少了,也没有小时候那么爱笑了,有什么都和我说说吧。” 他声音低下去,也很轻,“要不然,我也会觉得很寂寞的。” 他试图用对付外头女人的手段来感化裴芙,尽管他的确如此想,但话一出口就变了味。裴芙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寂寞?你? 裴闵摸了摸鼻子,“我是说真的,宝宝。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了,你还不和我说话。” “我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两个基本天天都在一起,又不新鲜。” 裴闵反驳:“怎么会没有呢?你在学校里干了什么,交了什么朋友,有什么麻烦,都可以和我说啊。”他顿了顿,又说,“你不要觉得我是爸爸,是个男的就不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的。爸爸和妈妈,差不多的。” “……好吧。”裴芙挪着滚轮椅子,滑得离爸爸更近了一点。“我学习就那样,都还可以,朋友交了三四个,有一个叫……” 她一边汇报裴闵一边做笔记,他还画了一个表格来记载她的朋友,以及那些朋友的特征。裴闵嘴角噙着笑意,他喜欢这种感觉,他在靠近她、了解她,他们可是唯一的家人了……能交心的、最可靠的人。如果可以,最好连秘密都不要有。 他合上笔帽长舒一口气,恨不得抱着她吧唧一口,“可惜你现在年纪还小,再长大一点儿,我就能和你吐槽我公司那些二百五了。” 他长腿一蹬,靠背椅滑出去老远,裴闵此刻心情非常明媚,对着女儿说:“走,宝宝,吃饭去。” 裴闵指的吃饭就是下馆子,具体指的是小区附近的东北饺子馆。他点了三盘饺子三碟子凉菜,一瓶豆奶一瓶凉茶,非常大气地出示付款码,那一刻,这个二十年老店东北饺子馆蓬荜生辉,老板娘手里的扫码器都像刷黑卡的POS机。2#长#褪咾啊姨制﹁作! “不要自己煮真是什么都好吃啊。”他感慨。 裴芙沉默了一下:“没事,我也可以随便吃点食堂,你平时不想煮可以不煮。” “那不行。”裴闵把豆奶往桌角潇洒地一磕,盖儿就掉了,颇有当年叱咤酒场的豪迈。他把吸管往里一插,递给女儿:“慢点喝,冰的。” 裴芙接过来咬着吸管慢慢喝,饺子还烫,怕里头汤汁呲嘴,就捡旁边的凉菜吃,一碟鹅肠,一碟猪蹄,一碟豆笋,都挺好吃的。她口味重,待会儿还要用里头的辣油蘸饺子吃。 裴闵在饭桌上话也多,问她之前那个事儿,“你怎么想去云南玩?” “我在网上看了个照片。”她把手机掏出来翻给他看,是雪山笼罩在朝阳的橘光里,日照金山,无比宏伟、圣洁,震撼人心。裴闵看见那照片心也忍不住动了一下,“你想去爬雪山?” 裴芙点头。 “那还得先做做功课。”裴闵往嘴里塞了个饺子:“不知道暑假是什么样的,雨季来了,估计很难看见日照金山……我不是在打击你的积极性。” 裴芙确实没考虑到这一点,愣了一下。她想了想:“那要不,我们去西双版纳?” “也可以。”裴闵说:“答应了你就会做到,这些事情都可以等你考完再商量。你先把东西吃了。” 裴芙这下算是开心了,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脸上根本藏不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连带着对裴闵都亲热很多。 裴闵吃完了和她去水果店买了点水果,脑子里还在盘算旅游那个事情。要玩就玩久一点,他得想想工作要怎么安排。这就是大人的痛苦!不比学生,一放假除了那两本暑假作业什么都不用想。 裴芙倒是很开心。她回家了之后在裴闵的书房里用电脑查资料,打开他的抽屉想找支笔,却看见那里头有一张随意放进去的名片。 庄辛仪。庄……?她想起来那是谁,她还记得那只手。她想把那张名片悄悄藏起来,却害怕会耽误裴闵的工作,于是撕了张便签,把她的公司地址、电话邮箱给抄了下来。 庄辛仪。她在心里有一次默念,真是好听的名字,人也很美。最重要的是,她……让她想到了妈妈,那种莫名其妙的依恋感让她魂牵梦萦,毫无理由地吸引了她。她想要再次见到庄辛仪。 之后的某个工作日,因为学校用作模考的考场,裴芙放假在家。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只知道庄辛仪的工作地址,可工作日她也要上课,总也找不到机会去。裴芙和爸爸说了要出门看书,却在蛋糕店挑了一块茉莉千层,转头搭车去了庄辛仪的公司。 庄辛仪看见助理领着小姑娘上来,其实是很震惊的。现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她也许是在下面等了、徘徊了很久,才鼓起勇气上来。“芙芙。”她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裴芙身上。那是一种极为真诚、坦荡的目光,包含着惊讶以及一些喜悦和担忧。裴芙无法形容,但她没来由地觉得庄辛仪的一切都是好的。 “庄……姐姐。”她从等待区的皮椅上站起来,视线忍不住垂下去一些。 “你怎么会来找我?”庄辛仪语调轻柔,声音也很好听,抚平了裴芙那一点儿不安。 “会打扰到你吗?我来得太突然,也没有告诉你……” “没事的,我很高兴,只是有一点意外。”庄辛仪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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