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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司邶凌睁开双眼,是自己没见过的小沙弥,许是最近才来的。 只是向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随后起身,想后院走去。 他心里的事情太多不可解,他想求一求主持的解脱。 只是他刚走到后院前,就听到屋里传来主持的声音。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司邶凌怔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又听到主持的声音:“邶凌,既然来了为何迟迟不肯进门?” 司邶凌上前推开主持的房门,只见主持已经等候多时。 “主持……我……”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诉说自己的罪孽。 江妏云和孩子的死,虽是与自己无关。 可他终究良心不安,一闭眼皆是那一晚的景象。 主持却像看不到他脸上的忧愁,只是将棋子拿出来摆上桌。 “许久不见了,让我看看你的棋艺如何。” 司邶凌欲言又止,现在他被情绪缠绕,根本布置该当如何,又哪里有心思下棋。 最后看着主持的样子,他只能默默坐下。 一场关于围棋的对弈展开。 围棋对弈,考验的就是一个人的心境如何。 司邶凌根本无心下棋,如深处迷雾之中。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的白子便溃不成军,再无起势。 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放下手中的子,低着头:“主持,我输了。” “心不在此,如何能赢?”主持不疾不徐的将棋子收入盘中。 “我……”司邶凌说不出话来。 心里更是像堵了一块石头,压得他连喘息的都觉得困难。 他看到主持旁边的求签筒那个:“可以帮我我求一签吗?” 司邶凌想要借着这佛光照耀,求佛替自己占一卦。 主持叹了口气,将身边的求签筒递给他。 他拿起签筒,闭上眼睛,心中却无所念。 睁眼,签落,却是下下签。 他跌坐地上,面色颓败。 )兔NP)兔^故#R事mO屋%提%&#取9本dTf文>勿([私>X自v 果然,一切都已是下下签。 主持面色微变,将他扶起,说道:“一切皆是因果,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万物皆有定数。” 司邶凌只是叹气:“一切已晚,一切注定已是下下签。” 主持并不赞同他的话:“邶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视自己的本心,一切都为时不晚。” 司邶凌却不再说话,而是将签字收好放回竹筒里。 房里一时沉默,两人静坐在此任时间流淌。 主持闭着双眼打坐。 司邶凌两眼空空,无神的看着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主持睁眼看向他:“现在心静了吗?说说你最近的事吧。” 他回过神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来由的心里一阵酸涩,胸口隐隐作痛,彷佛有人将他的心脏掏出来,放在咸酸水里浸泡,反复腌渍到脱水干瘪。 “我亲眼见证了妻子的死亡,她因公殉职坠海了。” “和她一同去世的,还有未出生的孩子。” 事情很简单,但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难过。 “因未出世的孩子?还是妻子,抑或两者皆有?”主持直视他的眼睛。 他摇头:“我不知,我是在她坠海后才发现孩子有了孩子。” 主持看着他的眼睛,似是要将他给看穿。 然后缓缓吐出一句:“因为你未曾发现的爱,更因为你长久亏欠而来的愧疚。” 司邶凌愣住,一时心里迷茫:“未曾发现的爱?” “世间种种,为缘起,为缘灭。”主持叹息一声。 “修佛多年,你却还曾看透自己的本心,事实于你皆如迷雾,唯有正视自己的本心,一切皆为时不晚。” 说罢主持便闭上双眼,捻起手里的佛珠,开始诵起佛经。 司邶凌心口一震,若有所思的朝着主持鞠了一礼,退出门外。 出了门,他仍旧觉得心里堵着一块石头,怎么都搬不开。 他走到山顶,站在亭子里俯视着山下的风景,他又想到主持最后的话:正视本心。 什么是自己的本心? 对江妏云的爱? 司邶凌想到最近种种,江妏云的离世,孩子的打击,还有自己的苦痛。 似乎自己的对江妏云的感情,却是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从前只因人在身边,所以从不在乎。 也从未好好审视过他们的感情。 如今,人不在了,他才…… 司邶凌恍然大悟,一股说不出的酸楚,从他心底翻涌、汹涌的冲到了他的咽喉处。 他是喜欢江妏云的,江妏云早已融入了自己的生活。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想到此他就觉得身边有一股冷气,直直的往他身体里窜,让他发抖。 这迟来的爱意,夹杂着他的悔恨和愧疚,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甚至无法站立,抚着旁边的栏杆依靠,眼泪从眼角滑落。 一股又一股的情绪,让他无措。 此刻,他悔恨自己为何醒悟的这么晚。 主持说: 可所有的一切已成定局,人已不在,孩子也没没了,已是为时已晚。 自己该当如何? 心也终于疼了起来,从连绵不断的细微疼痛一直到能逼人发疯窒息一样的痛苦。 已经将近午时,万物得阳光的照射,山间的露珠蒸发成雾气。 司邶凌环绕着云雾之中,更是走不出,看不破。 他瘫坐在亭子里,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 心里似乎破了一个大洞,怎么堵都堵不上,发疼、发麻。 他在亭子处坐了很久,久到世界的光亮开始消失,黑夜逐渐降临。 司邶凌看着出现的黑暗,突然觉得压抑。 就像是那一晚,那无尽的黑夜,还有黑的看不见人影的海水。 终于记忆又开始向他发起攻击,一轮又一轮的进攻,让他溃不成军。 最后他逃也似的回到寺里。 回到自己曾经修行时住的房间,他想要修禅打坐,心却再难安静。 甚至比来时还要更乱、更加不安,还多加了一丝羞愧。 而更他发现了更为痛苦的事情,自己修佛多年,似乎根本心中无佛。 不然,为何自己会如此模样。 而今天,自己更是荒芜了一整日的时间。 既没有跳水扫地供奉佛祖,更没有拜佛诵经洗净禅心。 原来,自己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怎可妄图成佛。 主持的话,像是一记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他换了禅修的衣服。 走出门外,向往常一般跟随大家去佛堂晚修诵经。 坐在庄严的大殿之中,佛前供起第一只香烛,薄冥夜色就这样被撕出缺口。 诵经仪式开始,伴随着暮霭钟声,直透心扉,一声声的敲在司邶凌的心上。 紧绷的身体,慌乱的心,似乎逐渐变得平静。 身处在庄庄严肃穆的环境之下,时间也逐渐静止,心中杂念顿消。 看着眼前的大佛,司邶凌想起一句话。 顿时,他闭上双眼,耳目清净,跟随着大家一起诵经。 “不以有形,亦不以无形……” 夜深人静,月色皎洁。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里,司邶凌躺在床上,看着地上的月色心静如水。 连日来的情绪,似乎终于得到了缓解。 于是他伴随着寂静的夜,沉沉睡去。 第二日,司邶凌起了大早参与晨课,想要寻求心灵的解脱。 因为过去的回忆像是一把刀,一日又一日的戳进他的心脏,不停地搅动。 早饭后,寺的里游人渐渐也多了起来。 大殿里人来人往,司邶凌站在大殿里值班。 突然,一个妇人从门外一路跪拜进门。 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念念有词:“求佛祖保佑!” 引得旁边其他人,频频侧目。 妇人的额头,已经磕出血来,但她仍旧不停,一路跪拜至殿门之中。 司邶凌心里有些震撼,他虽信佛却更多的是修心。 因事求佛,不如求人。 殿前还有三岁的孩童,看着旁人如何跪拜他也有样学样。 “求菩萨保佑,保佑我的妈妈身体健康。” “信女愿一生念佛吃斋,求得一生荣华。” “小女乞求佛祖,保佑我身体健康,一生平安。” “求佛祖保佑,女朋友可以回心转意来找我。”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想要求得佛的保佑得以实现。 司邶凌看着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男女老少。 想象着每个人生活里的故事,他们又是遭遇了什么样的经历。 见众生,众生相。 似乎,有了具象化的解释。 于是,每日里司邶凌在寺庙里扫地,挑水,诵经…… 寺里的活儿他都干了个遍,上山前那颗乱麻一般的心也终于如水一般。 只是,突然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短暂而平静的生活。 夏安禾的语气近乎哀求:“司总,最近多多一直哭闹着要找你,您能不能来看看多多。” “原本我也不想打扰您的,可多多的情况……” 说着,她就断了声音,似乎是在哭泣。 司邶凌的眉头微拧,分辨不出情绪:“我晚上去看看孩子。” “谢谢司总。”那边的声音几乎是喜极而泣,连连道谢。 挂断电话,他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平静的心掀起一阵微波。 当初招聘夏安禾,只是因为她出色的工作能力。 几乎是个完美无瑕的秘书。 但遭遇却令人痛惜,能力出众却被家里人卖给一个老总。 结果不久那老总却出车祸死了,她被骂做克夫女,被夫家赶出家门。 结果怀了孩子,家里人更是不愿帮她。 她一路坎坷走到如今,很是可怜。 可如今,自己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感情。 对,是后悔。 当初自己过于悲悯,怜悯夏秘书是个可怜之人。 多多更是从小没了父亲,缺了父爱。 佛说,大慈大悲,该悲悯众生。 可几日来的修行,他感到了愧疚,对江妏云的愧疚。 从前,是他太过于自我,忽略了她的感受。 在他出神直接,手机突然响起一道提示音。 是一条陌生人发来的消息,可看到消息的内容,他的心又乱了几分。 司邶凌看着短短的几个字,身体却有些发颤。 在寺里一脸住了几日,他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涤。 对于江妏云的死,也平静许多。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她的死。 可再次看到别人的信息,他的心还是不可抑的乱了。 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后发出一句。 司邶凌知道,发信息的人就是言承。 问他的人也不止是他,更是局里大大小小的同事。 那边没再回复,他放下手机,转身朝着主持的院子走去。 “山下还有俗事缠身,我打算今日就下山,下个月再来。” 司邶凌接下主持递过来的热茶,说出自己的想法。 主持并未阻拦,只是问道:“这几日,在寺里可看清了自己的本心?” 司邶凌身体微不可闻的僵了一下,然后点头:“弟子看清了。” “情字难关,无人可助,唯有自破。”主持看着手里的茶,语重心长道。 “往后的路还长,慢慢走,用心体会。” 司邶凌将热茶饮下,没有说话。 主持摆了摆手,让他离去。 情字难关,别人多说无益,只能自己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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