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州的大小事几乎都要经他的手, 消息十分灵通。先前若有府中子侄仆从不服约束, 在外胡乱生事, 他若听到风声, 会早些派人平息。哪怕事情闹到了衙门,底下的官吏也会敬着他的身份, 私下里商量判决,不会闹出大动静。 今日这般登门缉人,还是头一回。 门房瞧着都是州府衙门的, 没敢太轻慢,一面在前引路, 去寻周管事, 一面派人飞奔尽内院, 跟老夫人禀报此事。 老夫人正与儿媳、孙媳们准备今晚赏月的事, 听闻衙门要捉周林, 差点怀疑是听错了, “要抓老周去问话?手里有缉捕令么?怎么外头半点儿风声都没传进来?” 门房跑得满头汗, 连连点头,“拿着缉捕令,上头也盖了印的。老奴怕真有什么, 没敢拦,赶紧来禀报。” 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变。 旁边的晚辈们虽不至于交头接耳,听着这动静,也都暗觉惊愕。 因这周林是老夫人的心腹,娶了她身边管事的钟嬷嬷,老夫人名下的一应田产铺面等物都是他在总揽。整个郑府里,除了老太爷身边的大管事,就数他最有体面。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周林即便没那般身份,背靠着郑家荫蔽,也比寻常小吏体面。 何况,先前族中子侄若出了岔子,他也常奉命跑腿,官面上都很熟。 衙门忽然找上他,这很不妙! 众人面面相觑,俱将目光投向老夫人,那位起初还有些惊诧生气,猛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就只是衙门的人?” 门房忙道:“还有个男的,身上带着剑,倒是不知身份。” 魏州城里敢碰郑家的少之又少,如今郑元语这刺史地位岿然,对方忽然堂而皇之的上门…… 老夫人眉心突突直跳,赶紧传了肩舆。 仆妇们几乎小跑着抬了出去。 到得府门口,恰好跟缉拿周林的衙役们撞上。周林穿得十分体面,锦衣裹着圆胖的身材,手上已经上了铐,急得憋出满头大汗,却又缩着脑袋没敢言语。老夫人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最末那人的身上。 他穿了寻常青衫,不见贵重打扮。 但身材笔挺,眼神凌厉,腰间悬着把长剑,一只手按在剑柄时,极为英武干练。 “徐典军?”郑老夫人惊而失色。 徐曜拱了拱手,“老夫人。” “这是……”郑老夫人清楚他的身份,知道此人只受谢�E和陆恪驱使,今日既来了,必定是王府有命。难怪衙门颁了文书,郑家却半点风声都没听见。她猜测背后缘故,两鬓跳得愈发厉害,却只竭力掩饰着,含笑道:“这是要带周管事去衙门?” “有件命案,需带他对证。” 徐曜轻飘飘说着,就要带人出府。 郑老夫人哪敢让人到公堂去? 心中再慌,她也不敢将事情直接抖露到衙门,只能强扯出点笑意,商量道:“既是牵扯着案子,自是要查问清楚的。不过若闹到公堂,实在太张扬。徐典军既亲自来了,想必是王爷有命。不如徐典军通融通融,先缓上片刻,容老身去趟王府?” 见徐曜不答,只得将语气放得更和软,“郑家毕竟是老太妃的娘家。老身是怕此事太张扬,伤及老太妃。” 她会搬出这尊大佛,尽在意料之中。 徐曜原也没打算劳动谢�E他们去衙署公堂,闻言顿了片刻,才勉为其难的道:“行吧。”说着,朝后面一位衙役道:“你拿我的令牌跑一趟,去把郑刺史、吴司马和张参军都请到王府,就说有要紧的命案,请他们做个见证。” 说罢,径直出门,命人将周管事扔进事先准备好的青帷马车,径往王府而去。 郑老夫人哪敢怠慢,忙套车跟上。 剩下满府女眷惴惴不安,也没心思准备什么赏月了,忙着让人打探消息。 …… 一行人抵达王府时,郑刺史他们也都到了。 州府官衙离王府并不远,三人见着徐曜的令牌,没敢耽误,立时就赶来了,被人请入偏厅。 到得那边,就见谢�E端坐上首,左侧是太妃武氏和王妃楚氏,右侧三张椅子都空着。侧厅里窗扇紧闭,底下坐着推官、书记等人,连笔墨纸砚和印泥都准备好了,果真是要审案的架势。 三人暗自诧异,忙行礼拜见。 而后依命在空椅中落座。 少顷,就见侍卫押着周林走近,推到厅里后朝着�N窝踹了一脚,令对方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而郑老夫人紧随其后,追得脚步踉跄。 郑元语见状,腾的就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拱手诧然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不急。”谢�E沉声,朝徐曜递个眼色。 徐曜拱手应命,瞧了眼小跑过来双腿皆颤的郑老夫人,丝毫没有给她座椅的意思,只拐向厅外。没过片刻,轻微的铁链撞击声里,几个人陆续走入厅中,跪在周林身后。昨日扣押的花匠和两个身形瘦高的男子据被剥去外裳,戴着铁链脚镣,身上并无伤身,只是姿态瑟缩。 后面七八个人打扮各自不同,也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 老太妃身边的柳嬷嬷暂且没露面。 谢�E沉眉坐着,瞥向郑元语,就见老家伙面露惊诧,没等到他的回答后,只将目光直直钉在郑老夫人身上。那一位则颤巍巍拄拐站在那里,额头和领口竟自汗湿,假作无事般打量阿嫣和武氏。至于那个管事周林,原本还颇镇定,瞧见后面几人时,骤然变色。 脚镣落定,厅里有片刻寂静。 厅外松柏荫翳,长得几乎遮天蔽日,令侧厅里格外寒凉,关门后更觉阴沉沉的。 谢�E拿起茶杯啜了半口。 底下徐曜挺拔而立,先朝上首几位行礼,继而道:“今日请刺史、司马和参军过来,是有件命案和投毒案要审,请各位做个见证。”说着,将甘郎中溺亡、春波苑的书案里查出毒丸的事简略说了。 末了,将目光径直落向郑元语,“命案的元凶已经抓获,据他招认,是受人指使。投毒的是这花匠,当日是受了威逼利诱,所有物证都已查获。两件案子上,都指认了郑家的管事周林。故特地请刺史过来,权当陪审。” 郑元语听罢,哪里还坐得住? 他在刺史之位待了这些年,深知谢�E的行事,见谢�E堂皇抓人又摆出这阵仗,想必徐曜所言非虚。 但谋害王妃,杀人灭口那是何等罪名? 他不信自家夫人会愚蠢至此,更不敢轻易将罪名揽到郑家头上,震惊之下,忙下地求情道:“徐典军既已查到人证物证,或许确有这些事。只不过周林虽是郑家管事,寻常却也常在外走动,既然只是指认,尚未查明,王爷怎将内子也押了来?” 说话之间,目光直往周林身上瞟。 谢�E焉能不知他的打算? 不论是否知情,这番撇清的话说出来,分明是是想弃车保帅,暗示周林不得攀咬郑家罢了――毕竟周林是家仆,府里上下若干身契性命都捏在郑府手里。 当着他的面就想耍花招,果真是惯得无法无天了。 谢�E冷嗤,阴沉沉的目光压向郑老夫人,“并非本王缉拿,是她自己跟着来的。不过是个管事,竟劳烦老夫人亲自跑来,挂心成这样,倒是难得一见。或者,是做贼心虚?” 他哂笑了声,枉顾章郑元语的惊诧,径直看向司法参军。 “案子给你审,务求公正。” 说罢,又冷冷盯了郑元语一眼,分明是要他回到陪审座上,不得再行干扰。 那位姓张的司法参军谢�E亲自挑选任命的,从小吏做起,手里经手的繁杂案子上千,最是铁面无私,心细如发。如今谢�E有命,且先前已查到了许多,当堂开审,并不算多难。 至于郑元语那点小九九,更不值一提。 整个河东都归谢氏,郑家充其量也只麾下一员而已,若非老太妃撑着门面,比那些战功赫赫的武将都差远了。有谢�E这双洞察如鹰鹫的眼睛盯着,周林但凡有半点小心思,都能立时敲回去。 而周林一介管事,能有多大的胆子? 人证物证俱齐,他所仰仗的郑老夫人颤巍巍站在那里,连落座的资格都没有。紧闭的门窗遮出满室寒凉,王府的威仪压在身上,又有个办事老练的司法参军审问,稍有半点谎言,立时就能被戳穿。 更不必说,事情牵涉王府内宅,谢�E那威冷架势实在�}人。 无需刑具伺候,他自己就先崩溃了―― “是小人猪油蒙了心,指使他们做的。小人做这些也是迫不得已,求王爷宽宏大量,饶了小人性命。” 他跪趴在地,脸上一片灰败。 张参军哪会容他躲避视线,将脑袋挑起来,接着追问,“谁指使的?” 周林浑身皆颤,内心显然剧烈挣扎。 但案子已经审到这里,逼出实情是迟早的事。 郑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就想跪地,将罪责全都揽过来。还没抬起颤巍巍的脚步,便被徐曜眼疾手快的捞住手臂,重重捏了下。她下意识看过去,正对上徐曜怒视的双眸,一个愣神之间,周林已经开口了。 “投毒的事是姑娘吩咐的。杀人是……” 他稍稍回过头,又不敢真的去看自家主母,只将声音压低,讷讷道:“是老夫人吩咐的。” “谁,说清楚!”张参军厉喝。 周林吓得浑身一抖,赶紧将声音抬高,道:“投毒的事是府里的大姑娘吩咐,灭口是老夫人的意思!” 话音响彻侧厅,郑老夫人险些晕过去,郑元语未料孙女也牵涉其中,赫然变色。 倒是谢�E岿然不动,神色冰寒。 “传郑吟秋!” …… 郑吟秋还在照月堂,满心焦灼。 昨日武氏来给老太妃问安,特意透露花匠的事时她便知情形不太妙。因自己被缠着,只能让丫鬟设法通风报信,原以为消息早已递出去了,谁知直到昨晚半夜,柳嬷嬷也没递来半点回音。 反倒是外头说她有事告了假。 今晨她原想回府,结果大清早起来,身边的小丫鬟就不见了踪影。据老太妃说,是碧风堂那边急赶着要打络子,瞧着小丫鬟心灵手巧,特地叫过去的。还说武氏要用些佛经,请她今日帮着抄上半本。 老太妃原就有意让她在武氏跟前博取好感,见武氏忽而频频邀请招揽,还以为是动了心思,早就帮她应了。 郑吟秋推免不过,心里几乎凉透。 她当然不傻。 前后种种蹊跷凑在一处,武氏分明是察觉了端倪,有意封锁消息,将她扣在王府里。柳嬷嬷那条路已经堵死了,她即便执意出府亲自报信,难保那位不会用强硬手段将她留住。既然躲不过去,与其自己找难堪,还不如早点筹划后路。 譬如祈求老太妃的庇护。 遂借着抄经的时机跟老太妃说了两箩筐的话,将郑家七宗八支都提了一遍,挑起老太妃对娘家儿孙们的顾念。 顺道提及过往,勾起老太妃的旧恨。 等嬷嬷应命来叫人时,老太妃都已经被她哄得上钩,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当初这门婚事,除了碧风堂那位,府里没半个人满意的。那楚家是皇帝的走狗,若真叫谢氏儿孙身上有了她的血脉,如何对得起战死的人?那个楚氏,若不是�E儿撑着,我是怎么都看不顺眼。” “亏得她没福气,一无所出。若真让她怀上孩子,我是半点儿都疼爱不起来。” “好在如今有了转机,只要碧风堂的肯松口,到底是……” 话没说完,就因通禀的嬷嬷而打住。 郑吟秋听说谢�E召见,立时询问缘故,见那位不肯说,猜得不是好事,忙撒娇道:“昨日我去碧风堂时太妃提了些事,孙女心里很没底。姑祖母,您陪着孙女走一趟好不好?”她素来端庄大方,难得流露这般姿态,老太妃哪有不答应的? 立时戴了暖帽,陪她前往。 结果,一进侧厅,她就被里面的情形惊住了。 第85章 处置 剩郑吟秋跪在原地,如同跌入冰窖…… 老太妃原本以为, 武氏叫郑吟秋过去只是问几句话。 她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竟要闹到侧厅,想起上回谢瑁那事儿,到底有些悬心。说是为郑吟秋撑腰作伴, 实则是自己想过来看个究竟, 免得上回那样措手不及。 谁知才进了厅,就见里面乌压压堆满了人―― 上首几位都是魏州城极有分量的。 旁边书吏推官俱全, 底下更是跪了一地,瞧着都是市井之辈, 各自噤若寒蝉, 战战兢兢。 最显眼的, 则是她的弟弟和弟妹。 年已六旬的郑元语还穿着去衙署时的官袍, 脸色却难看之极,花白的胡须轻颤, 明明满厅寒凉,他的额头却布满了细汗。郑老夫人的脸上殊无血色,手里拄着拐杖, 整个人都颤巍巍的,瞧着都快站不稳了。 这般情形, 着实大出所料。 老太妃下意识看了眼郑吟秋, 脸上倒未作色, 只缓步入内道:“这是做什么?” 她是身份尊贵的长辈, 众人齐齐起身。 武氏最先开口道:“母亲怎么过来了?是有件人命案子牵扯了郑家, �E儿想着这是母亲的娘家, 若在公堂审讯, 难免不太好看,特地将人带到这里来审。”说话间,阿嫣已让人设座, 一道将她扶着坐了。 旁边谢�E拱手喊了声祖母,神情却仍冷厉。 老太妃焉能不懂其意? 无非是告诉她,关着门审问已经是给她留了面子,不会再多留情了。以谢�E母子的行事,既摆出这般阵仗,恐怕真的是有凭据。只不知,娘家人到底是做了什么,竟要如此大动干戈。 老太妃没好立时求情,只问道:“怎么回事?” 张参军上前,将经过禀明。 说到甘郎中的案子时,老太妃尚还没怎样,待提起春波苑查出毒物,可损及身体子嗣无望时,她想起郑吟秋在照月堂的那番诉衷肠,面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看向郑吟秋。那位跪在地上尚未免礼,只缩着身体瞧向她,目露恳求。 那一瞬,老太妃隐约明白了什么。 待提到周林的指认之辞,老太妃不自觉将目光投向郑家祖孙,神色变幻之间,沉吟道:“这怕是攀咬吧?” “周林的指认是否属实,一问便知。”谢�E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自家祖母,“既是开堂审问,祖母稍安勿躁,等问过话,自可分明。”说罢,两道阴沉的目光压向郑吟秋,径直道:“周林所言,是否属实?” 郑吟秋摇了摇头,道:“民女并不知情。” “当真不知?” 郑吟秋的双手在袖中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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