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的地盘迂回潜行时,两人也都极为小心,从未进过客栈城池,最多在村野小镇投宿,换片刻安歇。进了岷州,她记挂谢�E安危,仍心事重重。 直到此刻,颠沛流离尽已远去。 阿嫣闭上眼睛,整个人笼在在氤氲蒸腾的热气里,四肢百骸俱觉惬意无比。 隔日清晨,阿嫣精心梳妆。 玉露和卢嬷嬷虽不在,官驿里却有时常伺候官宦女眷的巧手仆妇,瞧着阿嫣青丝如云,便梳了个雍容的牡丹髻。因阿嫣逃窜中只以一枚玉簪挽发,并无旁的首饰,仆妇又捧来几方锦盒,恭敬放在妆台上,屈膝道:“这是刺史大人备的薄礼,还请王妃过目。” 狭长的几个锦盒,里头铺了绸缎,各自分成数格,装着钗簪、耳环、珠钗、花钿等物。 一眼瞧去,只觉金玉粲然,光彩夺目。 阿嫣未料官驿这般齐全,不由笑道:“这位薛刺史倒是大方。” 仆妇身份虽微,迎来送往的却都是官妇,谦卑且不怯场,闻言笑吟吟道:“岷州是个小地方,虽也有几分山水,却偏僻得很。殿下身份尊贵,又是神仙般的容貌,难得来一趟,自然要用心招待。这是点小心意,还望殿下能不嫌弃。” 嫌弃倒不至于,阿嫣只觉得破费。 太师府虽门第渐落,却也是先帝提过御书匾额的,珍藏的书画无不价值千金,阿嫣打小锦衣玉食,也算金尊玉贵。 后来嫁进王府,富贵自不必说。 像谢�E送她的几斛珍珠、金雀披风、华美金冠,在王府里看来,也只是往箱笼宝阁里多添些物事。 这回被掳,却看了不少疾苦。 陇右原就不算富庶,才经过战事没太久,百姓过得其实也紧巴巴的。便是在军中,为着应对日渐混乱的局势,要添置马匹军械、招兵增饷,无处不需银钱。 这些首饰皆是贵重之物,阿嫣收了无用,只会令官驿州府破费。 仆妇见状,便退而求其次,含笑劝道:“首饰既造了出来,就是为给贵人增色的。殿下若不肯收,不妨取用两日,也算这些首饰的福气。”回头等王妃离开,岷州的女眷们得知这是王妃用过的,必会争相来求,翻倍的身价算官驿的。 这主意倒不错,阿嫣不由莞尔。 遂挑了金钗珠环来用。 而后薄薄施朱,用粉罩之,化成个飞霞妆。揽镜自照时只觉粉光若腻,绿鬓染烟,衬着艳逸瑰姿,耀如春华。 盛装丽饰,仆妇几乎看得呆住。 阿嫣也颇为满意。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与谢�E素来聚少离多,即便在府里相依缱绻,也像是偷来的时光,总有军政催逼,牵着谢�E东奔西走。这回流落剑南受苦不少,她化个漂亮的妆容候他归来,也算是揭去旧时颠沛,迎个崭新的气象。 她勾唇浅笑,镜中美人如花枝盛放。 阿嫣起身,穿好簇新的衣裳。 而后寻了本书,在窗边心不在焉的翻看,一双耳朵却几乎要竖起来,专听外头的动静。 …… 傍晚时分,院门倏然推开。 刺史恭敬告退的声音隔窗遥遥传来,旋即庭院落入寂静,甬道上依稀是男人健步而来的声音。 阿嫣心头骤跳,扔下书就迎出去。 州城的官驿占地极广,坐落在当中的这处院落也十分宽敞,那条长长的甬道被枯凋的花木掩映,尽被积雪遮盖。等阿嫣提起裙角小跑着出了屋舍,掀帘跨槛而出时,就见远处院门虚言掩,银装素裹的天地里,谢�E姿仪颀伟,步如疾风,行走间衣角轻扬。 雪下得断续浓淡,这会儿又大了。 飘摇如鹅毛的乱雪里,他的双肩发髻皆落了积雪,唇角却噙着淡淡的笑,迥异于惯常的冷厉,亦无伤病拖累。 阿嫣心中雀跃,笑意骤然攀上眉梢。 她小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银红的披风被风轻轻扬起,像是她长开的羽翼,轻盈而盛情。 谢�E脸上笑意更盛,紧紧抱住她。 他的胸膛卷了一路风雪,有点寒凉,她身上却热乎乎的,带着炭盆旁残留的暖意。 伸臂相拥,她笑着扬起脸颊。 黛眉下的眸子清澈含笑,似明媚日光映照在春泉,原就娇丽的脸颊稍施脂粉,入目娇艳柔旖。鸦色云鬓雍容堆起,未用繁复首饰,只在鬓前簪了雀屏般舒展的辉□□钗,缀以一枚小巧的嫣红光珠,衬得双眸妙丽,顾盼生采。 极美的容貌,妆容浓淡适宜。 谢�E未料冒雪跋涉,归来时迎接他的会是这般�i丽的容色与烂漫笑容,哪怕漫天风雪,目光逡巡在她含笑的眉眼间时,仿若落入绚烂梦境,令人心驰神遥。 绰约新妆玉有辉,香生别院晚风微。 他的小阿嫣果真极美。 谢�E搂紧了细腰,俯身尝她双唇的味道,柔软微甜。与他寒风里吹凉的唇瓣相触时,似水火交融。这般温柔香暖的滋味,轻易驱散前一刻的杀伐与奔波,他怕阿嫣着凉,克制着没在雪中贪求攫取,浅尝辄止后牵手进了屋中。 火盆熏暖屋舍,厚帘遮断寒风。 夫妻俩绕过屏风没走几步,连斗篷都还没解去,谢�E发髻眉间的雪就融化了。雪水湿漉漉的从两鬓和眉梢滚落,滑过男人瘦削冷硬的脸,多少有点狼狈。 阿嫣忍着笑,取了干燥的栉巾帮他擦去,又接了斗篷搭在旁边,而后解开染血的外裳。 一场杀伐,他到底是受伤了。 玄色外裳有明显的箭痕,中衣上更有斑驳血迹,后背、右臂、腰间都有,看其颜色,应是这两日才染上的。 阿嫣眸色微紧,就想察看伤势。 谢�E却握住了她的手,“当时就敷了药,不妨事。待会沐浴时,你帮我换药就行。赶路匆忙,没怎么用饭,咱们换了衣裳先吃饭吧。”说着话,就地给她转了个圈,一副龙精虎猛的模样。 这自是在宽慰她了。 阿嫣抿唇轻笑,却也放心,遂将备好的外裳给他套上,又道:“今晨刺史说,想给夫君设晚宴,接风洗尘。” “我拒了。” 谢�E说得干脆利落,趁着她在跟前系扣时,勾起她的脸轻轻摩挲,“有美人陪伴,秀色可餐,他来了碍事。”说话间微微俯身,泓邃的目光在她唇瓣逡巡,语气里故意掺了几分轻佻。 自是心绪极好,想逗逗她。 阿嫣笑嗔,也不愿旁人打搅夫妻俩说话,遂命仆妇摆饭。 晚饭做得极为丰盛,两人都无需丫鬟仆妇伺候,关起门来给彼此添汤盛饭,便可吃得香甜。 谢�E亦将这几日的事说给她听。 徐曜放消息时以假乱真,周希远并未起疑。他虽不似谢�E威名赫赫,身为周守素的长子,在剑南也算是举足轻重了。先前在客栈里丢了阿嫣,原就极为懊恼,之后大举调人搜查,又在几处关隘调兵设伏,铁了心要瓮中捉鳖。结果兴师动众之下,仍让阿嫣逃了出去。 周希远会有多愤怒,可想而知。 活了三十余年,他头回栽这么大的跟头,调动数千兵卒,还让人在自家地盘为公然闯关,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听闻救人闯关皆是谢�E所为,周希远立即就追了过来。 谢�E则示弱假装重伤。 周希远原就不信谢�E强闯关隘还能毫发无损,瞧见谢�E故意布下的蛛丝马迹,明知交界处或许凶险,却还是带人扑了过去。谢�E与司裕仗着神鬼莫测的身手,一实一虚,在险要处埋伏人手,调转剑锋反击。 这场交锋,无异于深入敌腹的短兵相接。 谢�E在沙场纵横捭阖,调兵遣将时也极老练,一层层剥去周希远的守卫后,终将他装入套中,生擒在手。 “只是两兵交战,难免受伤。” 他筷箸微顿,忽而抬眉看向了阿嫣,神色也随之微肃。 不知怎的,阿嫣就想到了司裕。她也未遮掩,忙道:“司裕怎么样了?” “重伤。”谢�E的神情有点复杂。 阿嫣心头一紧,便听他道:“司裕的性情你知道,从小就是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打法,倔脾气上来还会铤而走险。他将周希远的半数精锐诱走,我派了陆恪带人跟着,最后被追散,两个人被逼到悬崖。” “然后呢?” “冒险跳崖。好在都活着。” 这般结果,委实令阿嫣沉默了片刻。 她自然清楚司裕的性子,杀人时凶狠利落,决定动手时也从不畏死。比起谢�E麾下久经训练、互为援引的侍卫眼线,他像是暗夜里独行的孤狼,一个人走在生死边缘。他既决定相助,定是全力以赴,不计生死。 只为避免战事,不让无辜稚子落入离乱,重蹈他的覆辙。 沉默寡言、性情孤僻的少年,是许多人避之不及谈而色变的杀手,心里却藏有许多人所不及的善念与傲气。 阿嫣一时怔怔,“伤得有多重?” “两条腿筋骨皆断,暂且没法动弹,恐怕得调养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如初。”谢�E知她担忧,也佩服司裕的胆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事毕后我带人去崖底,找到了他和陆恪。陆恪被抬回来,送回魏州医治,他却不肯跟我走。” “那他的伤怎么办!”阿嫣发急。 “有个医女。” “她能照顾司裕?” “是她在山里采药,最先瞧见司裕和陆恪的,我们找到时,她已大略处理了伤口。”谢�E想起那个长得温柔可人,治病时却故作暴躁凶恶的姑娘,竟自一笑,道:“她的医术很好。司裕没法动弹,在她手里还算老实。我留了人暗里照应,不会让他出事。” 这样说来,倒是能让人放心些。 阿嫣暗自松了口气,想着谢�E在沙场上数次重伤将死都能熬过来,司裕有人照应,往后定能康复,才又捧过小碗舀汤吃饭。喝了两口,又问道:“他为何不肯跟你走?治好伤再走也行啊。” “大约是想留在剑南。” 谢�E瞧她的目光投向小炒羊肉,索性将碟子摆到她跟前,“他说,过去的未必是前生,好的坏的他都会记着,不能忘。剑南是个好地方,他想再走走看看,没准就知道该去哪里了。” “也好,知道想做什么,自然就有路了。” 阿嫣原是怕司裕沉溺在幼时的阴暗记忆不肯出来,才借用了那句诗勉励。如今他既看开了,还将目光投向无辜的孩子,主动帮谢�E出手,足见心里已渐渐有了明晰的答案。 这样就很好了。 他那样惊才绝艳、心地至纯的少年,原就该有广阔无垠的天地,任由他振翅翱翔。 而至于她,则心甘情愿被缚在王妃之位。 阿嫣抬眸看向谢�E,眸色温柔如波。 第101章 圆满 魂牵梦萦,终成缱绻。 晚饭用毕, 夜色已降。 徐曜给陆恪寻了郎中来医治,又命人看管好自投罗网的周希远,将此行受伤的部下都安顿好, 才来院外求见谢�E, 将事情尽数汇报。谢�E知他辛苦,命刺史好生照看, 暂且另调侍卫守在官驿外,让徐曜歇息几日。 而后仍回屋中, 换衣沐浴。 夜已深, 烛火照得满屋亮如白昼。 阿嫣已命人备足热水, 连同要给他换的药膏、细布等物尽数备齐。见谢�E进来, 便帮他宽衣。 干净的外裳解去,里面玉白中衣上的血迹已然干涸, 瞧着只觉触目惊心。冬日里天寒地冻,他疾驰赶路,即便偶尔歇息也是和衣而睡, 只在早晚换点药膏,连包扎都颇敷衍。到这会儿, 渗出的药膏混了血色, 令周遭的布料有点发硬。 阿嫣小心脱去, 到了贴身里衣, 果然见衣料与软布黏在一处。 换成谢�E, 怕是会猛力扯开, 牵动伤口。 阿嫣却怎么舍得? 也没打算再用这身里衣, 只拿小银剪将伤口周围的单独旋出来,将衣裳褪了丢开。 男人背脊尽露,斑驳伤痕随之入目。 阿嫣知道他身上有许多旧伤, 都是早年率军征战,在沙场上留下的。有些早已痊愈,不见半点踪迹,有些则留下或轻或重的伤疤,印刻彼时命悬一线的经历。 她嫁进去后,谢�E身上也曾添过新伤,譬如元夕那夜的偷袭,譬如进京途中的围杀。 那些伤却早已痊愈。 在春波苑里厮磨的那些夜晚,她的手指也曾一寸寸拂过他后背,将每一处伤疤都记得清晰分明,亦为之心疼。 而此刻,他身上又布了许多伤痕。 比起细长的毒针、薄锐的刀痕,铁箭射进脊背,箭簇被拔除时,总要带得周遭皮肉外翻,瞧着怵目惊心。而谢�E先是应敌脱身、诱捕周希远,后又疾驰赶路,到官驿与她相聚,寒冬腊月的天气里,每次都是让人粗略洒些药粉,清理得并不仔细。 此刻数处伤痕入目,情状可想而知。 阿嫣指尖轻颤,怕弄疼了谢�E,竭力克制着不去想他中箭、拔箭时的疼痛,拿潮湿的软布轻轻擦干净伤口。而后洒了药粉,抹上药膏,拿叠好的软布轻轻遮住,再绕过腰身缠好。她的动作极轻,也一直没说话,只是眼圈愈来愈红,鼻头亦泛酸起来。 谢�E原本盘膝而坐,任由她摆弄,良久没听见她说话,却觉呼吸有异,不由回头瞥她,温声道:“怎么了?” “这些伤……”阿嫣低声,带着鼻音。 这模样,倒像是快哭了。 谢�E也知道背上不甚好看,让她心疼了,便故作轻松的宽慰,“皮肉伤罢了,养养便可。只要箭头没煨毒,别的都好说――”话音未落,忽觉后背一暖,是阿嫣忽然张怀抱住了他。 竭力放轻的拥抱,像是怕触到伤口。 她将脸贴在他的肩膀。 浴房暖热,她的脸也柔软温暖,肌肤相贴时,一滴泪也随之滚落,从他的肩膀徐徐滑落胸膛。 “其实夫君可以不必亲自来。” 低软的声音,夹杂几分克制着的啜泣,响在他耳边。阿嫣没想到谢�E所谓的不妨事,竟是这般血肉外翻的重伤,想起关隘外兜头罩下的箭雨时,仍觉心有余悸。 双手被他握住,男人脊背微僵。 阿嫣拿脸颊轻蹭他脖颈,逃命途中克制积压的情绪,在此时泛上心头。她的眼眶愈发酸热,连声音都带了喑哑,“我当时想,以你的才智,得了消息后必定能猜到我会去哪里。我也知道,你不会放任我流落在外,定会派人来救,或许还会拿我当时的衣饰当线索。” “我相信你定能救我脱困,却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欢喜。” 视线在水雾中迷蒙,她的唇角轻轻勾起。温热的泪珠尽数落在他身上,蜿蜒过贲张的胸,渐而打湿胸口。 阿嫣亲他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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