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突然,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谢鹤安?你来做什么?” 慕寒烟身上冒着水汽,好像刚沐浴结束,只披着件里衣,低头就能看到肌肤上的水露。 见到此景,谢鹤安瞬间躁意上涌,别开眼不看她:“我有事想问你……” 闻言,慕寒烟转身理了理衣衫:“说。” 女子离去,身上的燥热也随之消散。 谢鹤安想起此行目的,试探问:“谢家军抓到了敌国奸细。” 慕寒烟毫无慌张之色:“此人可有鸾鸟金饰?” 谢鹤安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说出了这个重要信息:“你知道鸾鸟金饰?” “我自然知道。”慕寒烟冷笑一声,“我曾将鸾鸟金饰给你兄长,提醒他小心,说不定这些奸细已藏入军中。” 她的解释,让谢鹤安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 是自己错想了,慕寒烟身为帝师,怎么可能会是敌国奸细! 出神之际,慕寒烟却突然叫了他一声:“谢鹤安!” 谢鹤安一颤,下意识看向她,就听她问:“你说有事要问,却说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情报,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你在怀疑什么?!” 慕寒烟黑瞳深沉冰冷,激得他汗毛竖立。 “我……”谢鹤安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寒烟眼神微沉,话里满是告诫:“不该你管的事情最好别碰,免得害了谢家。” “事关谢家,何来该不该?!”谢鹤安反问着,盯着她的眼一字字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才愧为谢家儿郎!” 说完,甩开她的手,径自离去。 天色黑寂,除却蛙鸣蝉声,只剩风吹过荒草的簌响。 谢鹤安坐在谢离萧的墓前,头轻靠着墓碑,就像小时候靠在他肩头一般。 “哥,我救不了你,留不住慕寒烟,也保不住三叔……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人回答。 那股静寂逼得谢鹤安鼻间酸涩:“哥,有时候我就在想,死的人是我该多好?” 若你在,嫂子和侄女便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若你在,三叔便不会被迫重回战场。 若你在,谢家便还是南国不可撼动的功臣府! 谢鹤安越想,眼眶越滚烫。 他闭上眼将泪藏进眼底,只有那声低语透露出脆弱:“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跃入耳朵。 谢鹤安睁眼看去,就见三叔谢君仪坐着轮椅行来。 “三叔?您怎么来了?” “睡不着,过来看看离萧。”谢君仪视线划过谢鹤安泛红的眼尾,叹了口气,“今日早朝之事我都听说了,君命不可违,你也看开些,别为难自己。” 谢鹤安垂眸不语,半晌才开口:“三叔,我想和您一起出征!” 谢君仪微微皱眉:“你胡说什么?你走了,谢家怎么办?” “离萧的孩子还小,你祖母年纪也大了。三叔虽然不想你那么累,但你身为家中嫡子,如今离萧不在了,谢家的重担还是要靠你撑起来。” 道理谢鹤安都知道,可是想到寺里解的那支签,他心中惴惴难安。 谢君仪见他不语,叹了口气:“鹤安,三叔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如今我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家里。若你在,我在战场上也能安心些,你明白吗?” 话说到这儿,谢鹤安再不愿,也只能压下跟他一起出征的念头。 “我会守好谢家。我只希望您和父亲平安归来……” 闻言,谢君仪却没有回话,浓浓的情绪藏于眼中。 最终他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我们回去吧。” 谢鹤安点了点头,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眼兄长的墓,随后才推着三叔,回了府。 五日后,谢君仪出征。 谢鹤安站在城门上目送他离去,心中好似落空一块。 他回头看向母亲:“娘,若我早些独自上战场,不耽于儿女情长,是不是就可以随军出征了?” 谢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你也跟着去了,就只剩我们这些老弱妇孺,谁来撑起谢家呢。” 谢鹤安望着母亲,好似在寒冬里找到温暖。 送离谢君仪后,母子两个在街上走了走才回府。 可刚到门口,就见将军府的大门前围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谢鹤安挤进人群询问。 周围人看见他,却纷纷后退。 茫然间,就听有人高声大喊:“就是他!自他出生,谢家将军不断战死,南国动荡不安!” “他就是个灾星!” 谢鹤安整个人都傻了,还没等回过神,一个烂菜叶砸到身上。 紧接着,各种东西从四面八方一起砸了过来—— 谢鹤安将母亲护在身后,连连后退躲避。 耳边响彻着百姓的高喊:“让他去死!换南国太平!” “没错!赐死!” “赐死!” 谢鹤安震惊地看着他们,甚至忘了躲避。 脏污丢了他一身,好不狼狈。 “住手!” 一道冷叱响起,压过了所有嘈杂声。 很快,无数身着铠甲的御林军跑过来,将百姓挡在人墙外,护住了谢家母子。 谢鹤安抬头望去,就见慕寒烟一身白衣走来。 她一步步走上前,冷眼扫过人群:“当街辱骂朝廷官员,你们是要造反吗?” 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开口。 突然一个小孩儿的声音响起:“我娘说他是灾星!害我爹爹打仗回不了家!” “没错,都是他的错。” “我们只是替天行道,除灾星!”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他们一股脑的冲上来,却被士兵拦住。 谢鹤安看着这幕,突然心生无力,有些谣言的兴起只需要一副唇舌,澄清却难如登天。 就像他们喊他灾星,在兄长马革裹尸之际污蔑他通敌叛国…… 这一刻,他不免自问:这便是他们谢家人用命守护,换来的结局吗?真的值得吗?! 一旁,慕寒烟将他眼里的疑惑与茫然看得一清二楚。 她没说话,只是喝令御林军将闹事的百姓驱逐,然后将谢家母子送进了将军府。 府门开了又关,也将外面的喊骂声清空。 谢鹤安将母亲送回房,再出来时,就看到慕寒烟还站在堂中。 他脚步顿了顿,复走上前:“方才之事,多谢帝师。” 慕寒烟眸色冷淡:“谢君仪刚走你就又生事端,是觉得谢家太安宁了吗?” 被害者是他,如今被指责的还是他! 谢鹤安掩下苦涩,哑声说:“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出现这种流言!” 慕寒烟却只说:“管好你自己,我不想半月后的大婚,再出事端。” 说完她毫无留恋地离开。 谢鹤安看着她离去心如一片死灰,眼角生疼。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半月后,她便是太子妃了。 而她和他此生再无缘分。 良久,他收敛好情绪,转身要回房,却看到本该在房里的母亲,正在廊下等着他。 “娘……” 谢鹤安知道刚才之事已被母亲看到了。 谢母走上前,安抚道:“自陛下赐婚,你与她便注定无分,不要太偏执。” “我明白……”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总把心事藏在心里容易憋坏了自己。鹤安,偶尔也和娘谈谈心,好吗?” 谢鹤安含着泪点头。 谢母伸手将他揽入怀中:“等你爹回来,娘再给你寻一个良配。” 谢鹤安却回绝了:“良配未必心悦。如若不能娶到心悦之人,我愿终老一生。” 听到如此誓言,谢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 夏日已过,秋风萧瑟。 转眼,已是太子大婚之日,普天同庆。 谢鹤安站在院中,听着府外传来唢呐和锣鼓合奏的声音,又想起他与慕寒烟大婚之日。 那时她一袭白衣,风姿卓越。 他忍不住想今日的她还会是那般吗?还是也换上了大红的喜服,却等着太子迎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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