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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什么,他还活着呢? 陆司语的心里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残忍无数倍。留给他的,只有饥饿,还有死亡……他醒着像是睡了,睡了像是醒着,黑夜和白天的分界变得不太明显。从那一天起,他就失去了称为一个正常人的机会,活着的只是一个躯壳。 记忆里面的东西像是带了流光,在脑海里划过,思绪越发不受控制,眼前的一切都是旋转着的。 黑暗里,陆司语有些茫然地伸出手,他的手上有一只死去的鸟,眼瞳乌黑,早已经没有了呼吸,他能够感觉手上带了红色的血,顺着手腕不停流淌下来,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那只鸟。好像有人围着他指指点点,好像在看一只怪物。 疯子,变态,神经病……那些词语从他们的口中吐出,像是一把一把锐利地刀,刺入他的身体里。 宋文一直观察着陆司语,只见他的一双眼睛失去了焦距,身体轻微抽搐,喉咙不停滚动,像是在极力忍耐着,急忙叫了他的名字:“陆司语?!” 一瞬间,陆司语被这个声音拉住了,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眼睛轻轻一眨,抓着宋文不敢松手,只怕手一松自己就再也睁不开眼了,平时不敢说的话,忽然就觉得再不说就没机会了,陆司语唤回了一点意志,鼓起勇气低声急急地叫他的名字:“宋文,我……”他的声音只剩了气音,一直紧咬着的唇一张开,血水就满溢而出。 宋文怕他呛到,帮他擦着唇角,雪白的纸巾瞬间就被染红了,他那句话听了一半,只当陆司语难受得厉害,拉着他道:“陆司语,别睡,你看着我。” 这时候一旁的仪器上忽然滴滴亮起了红灯,那小护士道:“血压在降低!” 陆司语看着宋文的脸,好看的眼睛睁大着,想说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随后被吐出来的血淹没了。他感觉身上所有的力量都用尽了,眼睛眨了眨,轻轻合上了。 宋文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一旁的随车医生倒是十分冷静:“病人晕过去了,让院里准备输血。“ 正这时,县医院到了,救护车猛地一刹,救护车后门打开,早有护工和医生等在外面,从救护车上把人推下来,一路跑着,直接运到了抢救室里,整个过程像是打仗一般。 医院里到处都是白色的,白色的走廊,白色的屋顶,白衣的医生护士,这些白色交错着,乱极了。宋文想要跟进去,却被挡在了门口,抬头看上面贴了三个字:“急救室。” 宋文做刑警这么多年,生生死死也见了不少,可是从没有这样惊慌错乱。那种感觉像是数九寒天喝了一杯冰水,一颗心被冻在了半空中,有那么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可偏偏全身的血液都是沸腾着的,他的鼻子里可以闻到,血腥味和医院那种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他摊开掌心,手中一片鲜红,那是陆司语的血。 就在那一瞬间,宋文发现,什么身份,什么探试,什么防备,全都不重要了,就算那有再多的秘密又是如何?就算他可能在骗他又如何? 宋文忽然明白,他喜欢他……他不想让他出事,他只是希望他好好的。 宋文愣愣地在门口站了一会,手里拎着的陆司语的包里忽地滚下来一个咖啡色的小瓶,他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蹲身把那小瓶子捡了起来,那是一个不大的咖啡色药瓶。 宋文捏着那药瓶坐在了外面等待的椅子上,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通知林修然,他给他打了个电话,简单告诉他整个事情的经过。 林修然昨天忙着化验解剖,一大早就被宋文的电话吵醒,还好他所在的殡仪馆离这县城的医院不远,早上七点就急急忙忙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 林修然一路找到了急救室门口,看宋文垂头坐在门口,心里咯噔一下:“情况怎样?” 宋文抬头道:“推进去半个小时了,刚才做了检查,后来在输血,有个护士出来说脱离了生命危险,让我签了几个字,其他的我还不知道。” “我还以为……”林修然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电话里宋文声音都在发颤,情况也说得严重,同事三年,他几时见过宋文这么慌张?还以为陆司语这次要因公殉职,一路跑过来,这时候一听情况放下心来,安慰宋文道,“可能是胃出血太多造成的休克,脱离了生命危险就不会有大事了。” “医生说差点造成胃穿孔。”宋文低头看向地面,手还是有点抖。 林修然看他脸色白得不正常,笑着开他玩笑:“你这不像是同事进了医院,倒像是老婆进了产房了。” 这一句本来是玩笑话,却直戳了宋文的心思,他沉默了一会,扭过头来对林修然说:“林哥,我刚才真的被吓坏了,只觉得心脏差点跟着停跳。” “你这个,也不用太紧张了,平时警员受伤也是常事,你自己也进过好几次医院……哪次是轻伤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慌的。”林修然是个法医,他早就看惯了生死,也看惯了人世的冷暖,以他平时对宋文的了解,宋文向来是个抗压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一次乱了分寸。 宋文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他不一样。” 林修然宽慰他道:“会没事的。” 宋文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翻出了那瓶药:“对了,这是什么药啊。” 林修然有些奇怪地接过来,翻看了一下,他对这个药名有点印象:“进口的,强效止疼片。怎么?陆司语的?” 宋文叹了口气,默认了。 都溃疡到这么严重,显然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平时刑警队工作忙,他也就用止疼片往过撑。这么想,陆司语平时的那点骄纵,也都有了原因。宋文越发检讨起了自己的不人道。 这时候,林修然的手机忽然一响,他拿起来翻看了两眼道:“关于那个案子,相关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那根烟头和脚印都是薛景明留下的。” 宋文点了点头,这些直接的证据加上证词就等于锁定了凶手了。这个案子他们侦破的速度很快,很多都是得益于陆司语的分析。 林修然又问:“至于周聪究竟是谁的儿子,你猜结果是什么。”现在警方的DNA技术已经成熟,一般是12到24小时,加急的话6个小时就可以出。昨天下午送过去的样本,今晨就有了结果。 宋文略一沉默,把头靠在了医院的墙上:“不是薛景明的儿子。” 林修然问:“为什么这么猜。” “没有什么推理和理论,单纯是基于第六感以及我个人的情感……”宋文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冷漠,“我不希望薛景明是一个为儿子报仇的父亲,他不配,我也希望周楚国杀死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是对他的惩罚。” 林修然沉默了片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的眼睛回到手机的屏幕上,揭晓了答案:“你猜对了。” 乡村之中,两个案子,四位受害人,两位丧心病狂的杀人者。周楚国不当为人父,而薛景明更加不配。 有时候流言可以杀人,猜疑也可化为利剑。 可怜了那些枉死的妇女和孩童,生命是那么来之不易的东西,不该如此被人践踏。 第四案:轮回 第47章 十八年前的南城。 这是一个建设中的城市,四处都有在动工的工地,城市东北方向的几个巨大烟筒没日没夜地吐出着滚滚的浓烟。因为有时候有沙尘天气,头顶上天空时而是橙黄色的,整个城市像是一只巨大的钢铁怪兽,从蛰伏中醒来,伸着懒腰想要在世间崭露头角。 九月中的城市,天气还是闷热的,又是一场雷雨即将到来。乌云挡住了太阳,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让整个世界仿佛都加了一层咖啡色的滤镜。这个时间,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位于南城北不远处的一个街区,路边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们。 雨忽然就坠了下来,打在身上都有点疼,慌张的路人在雨中奔跑着,寻找着避雨的地方。 命运注定了,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在路口的红绿灯柱旁,立了一位女子,女人的衣着得体,她披了风衣,穿了一双肉色细跟的高跟鞋,像是在等红绿灯,可是红灯变换了几次,都不见她过马路,她又像是在等什么人,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来。她安静地举着一把红色的雨伞。那雨伞是大红色的,鲜艳的像是血一样,那样炙热的颜色,在这昏黄的世界里显得尤为醒目。 咖啡色的天空下,女人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晶莹的琥珀色,她看得有些出神,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一样,从她的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到住一片灰色的楼群。那是她的监牢,她的混沌之地,享受完这短暂的自由,她便要再次进入那片腐朽之处。 只要想起那个地方,她的耳边就好像浮现出了各种的声音,惨叫声,咳嗽声,呼噜声,叹息声,各种让她嫌恶的声音好像交织在了一起,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人所赐——那个把她推入地狱的人……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摔出了裂纹的鸡蛋,就算里面的蛋液一时还没有冒出,但是也维持不了太久。 她已经临近死期。 女人的胸口起伏着,好像呼吸不畅。她举起了一只手,好像想要抓住一些什么。 随之,所有的声音消失了。一切又被沙沙的雨声所代替。 那些雨滴过滤了空气里的灰尘,天空的远处竟然现出了一片淡蓝色。 女人回过头,目光看向了伫立在南城之中的那座高高的南城塔,忽然有种冲动,想要从那塔上一跃而下。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她抿了一下嘴唇,似是打定了一个念头,鼓起了勇气,目光坚定地向着那片灰色的楼房走去。 这场对战,成败就在今晚。 她的身形摇曳,脚步轻盈,消失在了雨中。 . 十八年后。 时间就像是流水一般,在你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少时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朦胧,像是隔了一层雾,一层纱。很多事情仿佛还在昨天,忽然一晃眼,一切都变了。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这么日积月累着,人们就这么走过来了,城市就这么走过来了。 今日的南城,已经早就和十几年前完全不一样,只有一些街头小巷,留存着过去急速发展导致的破败痕迹,像是一个精致打扮的妇人,眼角有一些淡淡的纹路。 唯有城里的那座南城塔,几经风雨,依然伫立在那里。 盛夏,晚上六点多的南城虽然不似白天那么繁华,却独有了夜晚的神秘。 此时的人们正在享受自由的时光,远离了白日的喧嚣,蒸腾的热气随着夜晚的来临逐渐散去,又被阵阵夜风卷走,一天中的这个时间,是最自由,最怯意的,最放松的,你可以拉着恋人的手走进影院,可以独自一人打开手机再倒上一杯红酒,也可以拉上几位亲朋好友,准备玩上几把试试手气。 在南城东北面有一片荒区,这里几乎是城市与市郊的分界线,隔着一条早已经干枯的河床,一边是一片的灯红酒绿,红男绿女,另一边,却是一片垃圾满地的荒凉之地。 干枯的河床边,温度都比城市里低了几度。这里白天就人迹罕至,到了晚上,更是安静极了,好像是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 流浪人赵晓信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那些垃圾的味道和嗡嗡的苍蝇声都让他无比熟悉。自从南城开始垃圾分类,就有人发现了这片地方,把垃圾运送到此,省时省力,而且,不会有人发现和知道。 每天晚上,赵晓信会遛弯来到这一片区域,捡点垃圾,晚上再回到不远的桥洞下过上一夜。等着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今天的河边荒地却是有一些不同,赵晓信敏感地发现,这里的味道浓重了很多,那些虫子们也比往日里活跃了不少。他找了一圈,然后临近河床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大旅行袋。 那个旅行袋是纯黑色的,在夜色下,是密不透风的那种黑,袋子有点大,放在那里,足足有半人高,浓重的味道就是从那个袋子里发出来的。 如果是个普通人,这时候看到这样的景象,肯定会马上躲开,可是赵晓信不是常人,他打小就笨,还有点愣,用他父母的话说,脑子不好使,他说话也总是支支吾吾,吭不出来一句完整的意思,正因为此,他无法与常人交流,正常工作,在爸妈死了以后,就做了一个拾荒人。 赵晓信并不引以为耻,他热爱自己的工作,热爱自己的人生。 他就喜欢这河边,天也大,地也大,没有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好像成了个主宰。 常人能够猜得到的事情,到了赵晓信这里,反应都要慢上几拍。鬼使神差的,他起了贪念,觉得那袋子还算不错,看起来防水,如果捡回去可以装个东西。他这辈子没什么好运气,想着如果能够被老天眷顾一下,那感觉一定很不错。 赵晓信带着好奇心与贪念,壮着胆子走到那袋子旁,往开一拉,只见从里面嗡地一声飞出一群苍蝇。那些苍蝇好像变种成了蜜蜂,在这袋子里筑造了个蜂巢。 赵晓信被吓了一跳,他借着路边的路灯光,探过头去……然后他就看到那袋子里好像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死人,而且是完整的,蜷缩着的死人,好像还是个个子不小的男人。 赵晓信啊了一声,往后退了退,下意识就是想要逃,可是他的身体刚才下探的时候,衣角勾住了袋子,这么一动就把那袋子带倒,袋子带着尸体翻到在了一旁,把尸体的头脸完全暴露在路灯之下。 那是一具男性半腐的尸体,尸体的四肢被绑着,全身诡异地蜷缩,一双眼睛倒是睁着,死死地盯着赵晓信,一脸死不瞑目的样子。这样的变故,把赵晓信完全吓懵了。他没有想到,这河边忽然出现了一具被丢弃的尸体。 然后赵晓信发现了一些异样……他有点愣,越是害怕就越是想要看清楚,借着昏暗的路灯,他终于看清了,在那尸体圆睁的眼睛里,有着红色如血的细线,正在慢慢蠕动…… 那东西,像是一只虫。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赵晓信转了身,没命般地沿着河道跑了出去,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 . 南城市局办公室里,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办公室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几位值班的警员还有加班的刑警还在。 宋文没想到陆司语这个点还跑到了市局来,他伸出手接过了陆司语递过来的复职报告书,上面主治医生李医生居然签了字,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李医生提前同意了他的复职。 “你这个也太心急了吧?”宋文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陆司语,“就你的情况,我最近还去专门找李医生谈过。” 陆司语站在宋文对面,用手支在桌子上,等着宋文继续说。 宋文并没有急于签字,而是放下那张纸道:“上次我去的时候,李医生和我说,你现在虽然出院,但是药物治疗还有一个星期,而且这一个星期后,还需要休假和休养。我记得,他给你开的假条还有一个月呢。” 陆司语低了头道:“可是李医生已经准许我出院,然后又签了字……我觉得已经休养的很好了。队里人手不够,我早点回来,也能够分摊一些工作。” 事实上,这些天陆司语在医院,宋文可是一点没有委屈他,有时间就亲自过去照顾不说,还经常带着各种餐点慰问病号。 陆司语能够进食以后就开始少食多餐,每天早上六点吃早餐,然后上午吃点水果,随后午餐,下午茶,晚餐,夜宵,算了算一天到晚吃六顿。住了一回医院,反而胖了两斤。他原本偏瘦,现在稍微胖了那么一点点,这么一看,脸上显得更为白嫩而清秀。 宋文还是没拿笔,双手手指交叉道:“首先,出院和复职是两个概念,李医生之前给你开的假条,肯定是考虑了你的身体状况,医生们不好直说,我作为队长,觉得你还应该多休息一段,至少把假休完再回来。” 陆司语舔了一下嘴唇:“那假条……时间偏长了,而且也没人和我商量,我也是刚知道。” 那张假条还是陆司语刚转院回来的时候开的,队里请假流程需要假条,宋文直接去找了市附属医院的主任医师李医生,让他根据病情开下假条。 李医生那时候拿着检查结果道:“胃里多处溃疡,差点胃穿孔,你这队员不要命了?” 宋文道:“是是,您说得对,我对他一定多加关照,严加看管。” 于是两人也没和陆司语商量,李医生大笔一挥直接开了一个半月。宋文直接把假条上交给了市局人事。陆司语也是最近才听李医生说起,没想到这东西成了宋文拒绝他的“理论依据”。 现在陆司语在医院不过住了半个月,就心急火燎地想要回来了。这种行为医生可以同意,宋文可不答应。 陆司语低下头,把复职表拿回手里,表上一共三关,主治医生签字,直系领导签字,心理医生评定。宋文不肯签,流程就走不下去。 他似是早就预料到宋文会卡他,叹了一口气。 陆司语一向是冷漠冷淡的,情绪鲜少外露,可是这时候,却露出了点委屈的表情,像只红了眼睛的兔子。 沉默了片刻,他低低地问:“宋队,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啊?还是我之前惹了麻烦?你才不愿意让我回来……” “没什么,你做的挺好的……”宋文见不得他这表情,立时心软,“警队的工作压力大,节奏快你也知道,肯定比不了在家里吃的好睡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复职的事情不用着急。而且,就算是过了我这一关,你还要和周医生再去聊聊呢,所以我觉得,这事儿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看陆司语站在那里没动,宋文哄孩子一般道:“听话,你今天先回去,等下周一来,我给你签字。” 下周一,还有五天,好歹比假条提前了些。 一旁的傅临江忍不住帮腔道:“小陆放心吧,谁不知道你是宋队的心头宝,又不会不要了你,这次你出事,宋队比你还自责,一边顾着这边,一边天天跑医院看你。你要是不休养好就回来了,他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那……我下周一再过来。“陆司语这才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看陆司语走了,傅临江绕了过来,对宋文挤挤眼道:“是谁啊,之前挠心挠肺地希望人家归队,可见了面,又在这里假装着不急。” 宋文好不容易哄走了陆司语,此时被点透了心思:“他身体根本没有休养好,而且,不是我不让他回来,你知道吗?就他刚脱离危险的第三天,把他转到南城这边的医院里来,我那边刚处理完一个案子,急着去看他。结果一进病房就看到他用输液的手在病床的小桌板上写着汇、报、总、结。当时气得我,顾及他是个病人才没和他一般见识,只把笔纸给没收了。你说这样的人我敢让他早复工吗?” 最后那份报告,也还是宋文自己写的,而且把大部分的功劳,都写给了陆司语。回头评了功绩,对升职加薪都有好处。可惜陆司语好像并不领情,他不太在乎这些,只一心想要归队复职。 傅临江在一旁噗地笑出声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唉,不是你让他负责文案工作的吗?怎么现在反倒心疼了。”说到这里他压着声音小声,眼睛明亮道,“还是你觉得这个案子严重,不想让他沾?” 宋文打着键盘的手指一顿,今晚的案子,是三队去现场勘察的,最后顾局却忽然通知他来接手。这样的工作安排在平时挺少见的。宋文分析了,有几种可能,要么是顾局认为,三队可能完成不了这个案子,指派给平日里破案率较高的一队,要么就是三队长程默拿到案子以后,主动表示希望别组接手。无论是哪个原因,都说明眼下的案子将会很难处理。傅临江作为一个老警察,无疑也想到了这一点。 宋文不想让陆司语过早回来,除了心疼他,觉得就他的身体状况不应该提早复工,怕他辛苦了以后胃病再犯,的确有点私心是怕这个案子牵扯太多,想让他置身事外。到了下周一,怎么也能够有个缓冲期。 还有,他和陆司语的关系…… 宋文承认,自己对他动心了,在关系开始之前,人们总是不免想多,办公室恋情是大忌,特别是他们这种职业和身份,而且他还不知道陆司语对他怎么想,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案子却又压了过来,让人无暇顾及。 越是珍惜就越是慎重,他是认真的,就需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正想着,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一响,宋文看了看道:“老林说,尸体运回来了,我们去看看新的尸体。” 第48章 晚上九点半,南城市殡仪馆里依然亮着幽白的灯光,这种白色之中透着一股冷意,整个房间比外面的低了好几度。 尸检已经完成,林修然把双臂支撑在解剖台上,低着头观察着解剖台上的这具半腐的男尸,神色有些凝重。 显而易见,杀人者不想让被害人轻易死去,在被害人死前,经受了漫长的折磨,尸体的表面满是各种虐待的伤痕,这个时间可能会有几天,乃至一个星期。尸体的胃容物是空的,这代表在被害人死前的长久时间都没有进食。 伴随着脚步声,宋文和傅临江从门外走了进来。 宋文的鼻子动了动,除了腐臭味,屋子里还有一种浓烈的血腥味,这两种气味之外,空气里还有点特殊的味道,那是一种令人厌恶的腥气,像是混了海水的液体蒸发的一种味道,仿佛整个屋子的水汽都重了很多。 林修然指了指解剖台上的那具男性尸体,开门见山地介绍道:“尸体是三队给运过来的,死者名叫张培才,今年三十五岁,生前是自媒体公司的外聘调查记者,有着自己的公众号,还挺知名的。死者身高一米七八,死亡时间初步可以断定,是三天以前,尸体今晚被人发现丢在了暗河区的河沟旁。” “那里地广人稀,又没有什么监控,估计抛尸的人很难寻找了。”宋文说着往解剖台上看去,死者身份敏感,他有点理解为什么这个案子会到了他的手上,“从现在的信息,只能够确定投尸人可能有交通工具,才会把尸体运送到了那种地方。” “根据发现尸体的拾荒人的证词,昨天晚上这具尸体还是不在那边的,我们初步可以把尸体的投尸时间确定为今日凌晨左右。最近温度升高,各种虫子到了活跃期,腐败的时间要比平时快了很多。”林修然做了个简单的说明。 此时平躺在解剖台上的是一具青年男人的尸体,皮肉已经开始腐烂,发出浓浓的恶臭,尸体已经完成了基本的解剖,胸腹打开,头部也被剃去了头发,头骨锯开。 在白灯之下,尸体的眼睛微微睁着,若说有其他的不同,那就是尸体的眼白处透露出一种淡红色的浑浊。像是人们眼睛发炎的时候。眼球完全变成了红色,里还有着红色的血线。在这惨白的灯光下,像是长了一双血瞳。 宋文忽然想到了自己看过的电影,里面的丧尸好像就是有这样的眼睛。他低头再看向那腐烂的尸体,仿佛随时会坐起身来。 死者正值青年,浑身的肌肉修长而结实,他的身高不低,是谁制服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并且把他折磨致死? 林修然继续介绍道:“张培才过去是位社会调查记者,后来他辞去了自己的职务,却没有停止社会调查,再后来他自己开始做网络自媒体的新闻发布,之前做的比较有名的系列比如外卖工厂的探访,还有私立幼儿园乱象。” 傅临江点了点头:“我好像看过他的一个五星级饭店卫生情况揭秘。那些工人用的都是强力漂白的清洗剂,把清理完的床品直接丢在地上,只要想起来,我就感觉身上要起鸡皮疙瘩。” 宋文道:“你不用太紧张,五星级的酒店,我们这些警察也住不起。” 傅临江捂着胸口道:“谢谢宽慰,很有道理,可我怎么更心酸了呢。” 世间不乏黑暗,甚至有很多众所周知的灰色地带,许多人都有各自隐藏的秘密,张培才的工作就是把这些事情爆出来,而他自己,也早已经为了钱财和知名度身处在灰色的地带,不能用单纯的好人还是坏人来评定他。 他的报道有的是真的,有的则夸大了一些事实。 这种做私人调查的,要是想发财,要么是做狗仔查明星,要么是像张培才一般做这种有轰动效应的社会新闻。伴随着一条有轰动性效应的新闻,他们往往是名利双收。 林修然继续道:“死者在出事前,曾经和自己的亲人说,要去调查一段时间,家人也就没有在意他的行踪,大约是在一周前,他的弟弟多次无法联系上他,就报了警,由于亲属提供了张培才的具体特种以及胎记的照片,这次才能够这么快确定尸源。” 宋文熟门熟路地伸手取过一副手套戴上,然后低头观察着尸体:“死因确定了吗?” “确定了,是外伤失血过多而死。”林修然开口道。 “可这么看上去,尸体上各种伤痕很多,并没有明显的致命外伤……”傅临江仔细观察着那具腐烂的尸体,大部分的伤口都不致死。 林修然解释道:“尸体的身体各处,都有很多的伤痕。躯干,四肢,包括头部。凶手知道怎么虐待别人,能够让受害人更痛苦。” “也就是,被害人被人放血慢慢折磨而死。”傅临江说着话忍着恶心,俯下身去观察死者的脑部,宋文也跟着看去,此时那尸体的头盖骨被锯开,裸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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