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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公。” “萧鸾飞这阴险小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就匿名写了一封信来勒索我们,逼得我们又卖良田,又卖庄子,才堪堪筹了那五万两。” 佘氏朝萧鸾飞逼近了一步,冷冷道:“要不要我把那封勒索信背给你听听?” “殷焕,你在去年年中偷挪了五十万两海贸银子,在江南四方赌庄一掷千金,结果不仅输得分文不剩,还欠下一笔巨款。为了不被殷老爷子知道,你就买通王管事,采购了劣质的瓷器和绸缎,又在账册上做了假。” “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三天内,准备好五万两银票,埋到永福寺后寺的功德箱下方。” “否则,后果自负!” 佘氏曾将那封勒索信翻来覆去地读过好几遍,虽不至于一字不差,但也能背个大概了。 “……”萧鸾飞藏在袖中的手不住颤抖着,唇色惨白,深黑色的眼珠此时竟有些发灰。 疯了,佘氏竟然自曝其短,她是真的是疯魔了! 若非理智犹存,萧鸾飞已经一巴掌甩在了佘氏的脸上,想要打醒她了。 周围再次哗然,爆发出一阵唏嘘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殷家大奶奶连这样的事情都敢说出口,我看,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是啊是啊,不然,她再怎么喜欢萧二姑娘这外甥女,也不至于往自己男人身上泼脏水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萧大姑娘看着这般漂亮,人品竟然如此卑劣!” “不错。她敲诈了舅父的银子,还跑来外祖家又跪又闹的,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 这些围观者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议论纷纷,说起萧鸾飞时,语气中再无崇敬之意,只剩下了轻蔑与不屑。 这些话全都向刀子似的一刀又一刀捅在了萧鸾飞的身上,她的身子颤得更厉害了。 恍然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她一无所有的的时候…… 佘氏不屑地又朝那青衣学子以及其他几个学子啐了一口,嘲讽道:“还读书人呢!” 几个学子的面皮涨得通红,其中那名留着短须的蓝衣文士恼羞成怒地说道:“说不定,你就是为了偏帮萧二姑娘才会编排你的丈夫!” “最毒妇人心,古往今来,这妇人恶毒起来,连杀夫的都有。” “没错,这妇人分明就是趁着殷家大爷不在,不能为自己申辩,这才有恃无恐,信口雌黄。” 佘氏简直快气疯了,一时间也忘了祝嬷嬷教的那些礼仪,恨恨地跺了跺脚,脸颊气得通红。 造孽的人明明就是殷焕,凭什么她要被人骂,死后还要下阿鼻地狱! 凭什么她的一双儿女要为了殷焕那样的父亲遭报应!! 佘氏昂着脖子,高声道:“当初,我们给了萧鸾飞的那五万两银票里,有四张一万两,一张五千两,其它五张都是一千两。” “那四张一万两银票是大通钱庄的,五千两和其它一千两的银票是嘉和钱庄的。” 佘氏越说心越痛,心如刀绞。 那些良田和庄子卖得急,只能卖出原本七成的价格,勉强凑到了四万两,剩下的一万两是她这些年辛苦攒下来的私房钱,那几张银票她每隔两三天都要拿出来看看、数数的。 “萧鸾飞,我告诉你,别说是什么钱庄了,就连银票上有几道折痕,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佘氏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萧鸾飞,“对了,其中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背后还有我不小心留下的胭脂印,大概指甲大小。” “萧鸾飞,你要不要跟我去皇后娘娘跟前对质?!” 说到最后一句时,佘氏心里其实有些底气不足,但输人不输阵,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硬气的样子。 反正她说的全是真的! “……”萧鸾飞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眸子里阴晴不定。 当时她拿到那叠银票的时候,也就数了数,发现数目对了,也不是假银票,就放心了,根本没仔细看过。 不过就是几张银票而已,谁会想到,竟然有人连银票上的折痕都说得出来! 那几个学子更是傻了眼,脸色红了青,青了又紫,紫了又白。 就连刚刚义正言辞地斥责萧燕飞与佘氏的几个学子也有些懵了,开始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了萧鸾飞。 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更是认定了佘氏所言不假,斥责萧鸾飞的声音越来越多,人群沸腾不已。 听到这些声援的声音,佘氏的眼睛又明亮了几分,昂首挺胸,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似的。 佘氏嗤笑了一声:“你拿这种来路不正的银子搏善名,萧鸾飞,你也不怕把罪孽带给那些可怜的流民。” “佘氏!”萧鸾飞简直要疯了,咬牙切齿,再也做不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声嘶力竭道,“你别想冤枉我!” 没错! 反正银票已经献给了皇后,早就用于抚恤流民,佘氏说的这番话全都是空口无凭。 她完全可以不认,可以咬死了是佘氏冤枉她! 佘氏不过一个商贾媳妇,根本没资格进宫面见皇后。 “她冤枉你了吗?” 突然,一个僵硬的男声犹如瑟瑟秋风般自后方拂来。 宛如一桶冰水当头倒下,萧鸾飞整个人僵掉了,双手在袖中攥得紧紧的,僵硬地、缓慢地转过了身。 不远处,胡同口的人群被拨开,一袭湖蓝直裰的大皇子唐越泽朝这边徐徐走来,难掩震惊地看着萧鸾飞,修长的身形略有几分僵直。 “……”萧鸾飞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可怕至极的噩梦。 为什么大皇子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事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 只是想想,萧鸾飞就觉得可怕,心中似有一座高塔摇摇欲坠,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殿下。”萧鸾飞下意识地对着唐越泽喊了一声,朝他走近了一步。 而唐越泽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 他看着萧鸾飞的眼神复杂至极,失望,惊疑,陌生,犹豫……更多的是—— 难以置信。 他的鸾儿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梁铮这时也从马车上下来了,面向了唐越泽,恭恭敬敬地作揖行了礼:“大皇子殿下。” 胡同里瞬间寂静如死,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那些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一个个像是哑巴似的望着唐越泽。 这、这个贵气非凡的青年竟然是堂堂大皇子殿下! 唐越泽根本没在意周围的这些目光,也没看到梁铮,满眼都是眼前的萧鸾飞,心口发紧。 萧鸾飞在皇觉寺奉上那五万两银票后,他一回宫,就自告奋勇地从父皇那里接过了抚恤、安置流民的差事。 他知道鸾儿是变卖了首饰家当才筹到了这笔银子,很是不易,希望这笔银子能够用到实处,不仅流民受益,还可以为他的鸾儿积德。 他领了差事后,那五万两的银票就顺理成章地到了他手里,他根本就没舍得用,暗地里把这些银票留了下来,又自己补进去了五万两,用于赈济京郊的那些流民。 这几日,唐越泽很忙,每天都在忙着这件差事。 为了他的鸾儿,他要把这件差事办好了,才不辜负了她的一片善心。 那五万两的银票此刻就收在他的荷包里。 过去这几天,他曾反复地把它们拿出来看过,尤其是那张一千两的银票背面的确有一枚大红色的胭脂印……他一直以为是萧鸾飞的。 以为是她不小心沾染的一半唇印。 唐越泽忍不住就去看不远处的佘氏,瞥见她那张大盘脸上的点点褐斑以及干燥起皮的嘴唇,他像是被雷劈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昨晚,他还拿着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偷偷亲过一下上面的胭脂印! 这一刻,一种恶心欲呕的感觉瞬间自喉头涌了上来。 唐越泽差点没吐出来,又往后退了第三步。 “不是这样的……”萧鸾飞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格外清亮,目光潋滟,衬着她发红的鼻端,楚楚动人,“殿下,你听我解释……” 她想要解释,而唐越泽根本就不想听。 “你不用再说了!”唐越泽沙哑着声音打断了她。 他的鸾儿应该是善良的,她美好,她高洁,她爱慕他,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与他的身份地位全无干系。 可现在,唐越泽的信念被刚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摧毁了,就仿佛天地陡然崩塌了一般。 唐越泽抬手示意萧鸾飞不必再说下去,几乎无力地说道:“‘你的’那几张银票我都看过了。” 他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宝蓝色绣蜻蜓点莲的荷包,捏在手里晃了晃,“就在这里。” “你要看吗?”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慢,看着萧鸾飞的眼神那么悲伤,那么失望。 “……”萧鸾飞一动也动弹不得,喉头如烈火灼烧般,发不出声音。 她感觉自己就像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小舟,下一个大浪打来,就会彻底毁灭,四肢更是冷得发麻,直寒到了骨髓里。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大皇子他又不是没钱,谁会特意把几张银票那么珍而重之地留下来,还专门收在了她给他的荷包里。 不该是这样的! 从萧鸾飞那双惶惶的眼睛中,唐越泽得到了答案,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所以,这些银票真的是她从殷焕那里勒索来的! 唐越泽再也留不下去了,再也没法面对萧鸾飞。 眼前这个萧鸾飞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就仿佛他从来没认识过她。 这还是他爱的那个鸾儿?! 这一瞬,唐越泽迷茫了。 他恍惚地转过了身,一把拉住坐骑的缰绳,翻身上了马,整个人失魂落魄。 “殿下。” 见他要走,萧鸾飞急急唤了一声,缠绵悱恻。 可声音出口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可怕,掩饰不住的颤音。 马背上的唐越泽艰难地回头望了她一眼,那一眼,眸底浪潮汹涌。 但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一夹马腹,纵马跑了。 一人一马飞快地从胡同里冲了出去。 “殿下!”萧鸾飞想追他,可人哪里追得上马,她没走两三步,唐越泽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胡同口。 那些围观的百姓又自动合拢,把胡同给堵得严严实实。 胡同里在安静了一段时间后,再次喧闹起来,百姓们讨论得更热烈了,之前的争执在这一刻全都有了结论。 方才大皇子的态度和他的那几句话等于已经承认了,萧鸾飞在皇觉寺中献出的那五万两银票的确有问题。 “刚刚殷大奶奶说的竟然全都是真的!” “这勒索来的银子捐出去,也能算功德吗?” “我听说,皇后娘娘还为此嘉奖了萧大姑娘一块‘蕙质兰心’的匾额呢。” 人群如暴风雨夜的海浪般喧嚣不已。 萧鸾飞的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浑身如风雨中的娇花似的轻颤不已,额角的鬓发被冷汗彻底浸透了。 短短一炷香功夫,她就仿佛从高高的云上跌至了谷底,眼前一片晦暗无光。 萧燕飞默默地看了一出高潮迭起、一波三折的好戏,两眼亮晶晶的,想到了某句名言:有时候现实比小说更加荒诞。 太好笑了! 她努力地憋着笑,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温柔乖巧的人设不能崩! 不能崩,不能崩。 她憋得实在是太辛苦了,默默地垂首把小脸埋在殷氏的左肩上,还得空悄悄得问了她一句:“娘,好玩吧?” 她笑得不能自抑,唇角一对梨涡轻陷。 殷氏:“……” 殷氏一手揽着萧燕飞的肩膀,表情复杂。 她知道殷焕变卖了名下的庄子和那些良田。 他们殷家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殷家名下的东西被变卖,那些中人与买家怎么都会来问一声,生怕是殷家的下人偷了契纸私下里贱卖。毕竟这些产业价值不菲,万一后续闹出事端,闹上公堂反而不美。 但是,这佘氏竟然会为了对付萧鸾飞,选择当众曝光殷焕的那些龌龊事,对她来说,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很显然,佘氏这么做,得利的是不是她自己,而是—— 殷氏若有所思地垂眸去看埋头在笑的小丫头。 显得这丫头已经快憋不住笑声了,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丫头啊!殷氏心口一片柔软,似是化成了水般,忍不住轻拍着女儿的肩膀,一下接着一下,就像是安抚着一个小婴儿。 母女俩这亲昵的动作引来胡同里好些人的注意,看在他们的眼里,只以为萧燕飞是委屈得哭了,而殷氏是在安慰女儿。 是了。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家脸皮子薄,方才被那么多人指着鼻子骂,也难怪她觉得委屈了。 佘氏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第一个反应就是:老爷子若是知道外甥女哭了,肯定要心疼坏了。 耳边响起了祝嬷嬷语重心长的声音:“如今,老爷子和太太最内疚、最想补偿的人就是姑娘了,姑奶奶也最看重姑娘。” “姑娘的事才是这殷家最大的大事。” “姑娘待舅太太最好,舅太太可不能忘了姑娘的好,别辜负了姑娘的一片心意。” 祝嬷嬷说得话实在有理,现在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总算有机会回报外甥女了!! 佘氏一手叉腰,另一手指向了花容失色、魂不守舍的萧鸾飞,趾高气昂地斥道:“萧鸾飞,你一个小娘养的,还真是不要脸!” “咱们家姑娘都已经事事让着你了,这都避到外祖家了,怎么着,还碍了你的眼不成?!” “你莫不是还是想逼死我家姑娘,给你腾位子?” “想得美!!” “再怎么样,你都只是个贱妾生的贱种!” 第65章 佘氏的声音尖利,如回声般反复地回响在众人的耳边。 “小娘养的?!”那青衣学子眯了眯细长的眼眸,疑惑地重复道,实在说不出那句“贱妾生的贱种”。 “不对啊。”留着短须的蓝衣文士不解地蹙眉,“萧大姑娘不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吗?!” 这位殷家舅太太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当着自家姑奶奶的面,骂姑奶奶亲生的姑娘是贱种吧? “侯夫人,”马车边的梁铮缓步走了过来,对着石阶上的殷氏拱了拱手,“侯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梁铮一边说,一边神情复杂地看了看萧鸾飞,目光深沉如水。 他是聪明人,在宫中几十年,见惯了太多的阴私,但方才发生的这些事还是让他惊了一跳,这萧鸾飞真是人不可貌相,倘若皇上知道了的话…… 殷氏动作温柔地又拍了拍萧燕飞的肩膀,小心地替女儿挡住笑,目光则望向了不远处石阶下的萧鸾飞,淡淡道:“萧鸾飞……” “娘!”萧鸾飞颤声唤道,情真意切地看着殷氏,以祈求的目光看着她。 双目一眨不眨,剪水双眸水汪汪的,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般。 从前,但凡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娘亲,娘亲就会纵容她,呵护她,将她捧在掌心,宠溺地唤着她:我的鸾儿! 殷氏语气平静地往下说道:“……是武安侯侍妾崔姨娘所生。”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没有一丝起伏,看着萧鸾飞的眼神淡漠得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句话犹如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了萧鸾飞的脸上。 这不对吧。梁铮则是微微一怔。 自打高安被大皇子讨走后,梁铮如今可以说是御前第一人。对于大景朝那些个勋贵官宦人家,他虽也不敢说烂熟于心,但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尤其萧鸾飞是大皇子的心上人,因此武安侯府的情况,梁铮也是大致了解过的,免得皇帝问起时,他一无所知。 他记得清楚分明—— “萧大姑娘不是侯夫人所出吗?!”梁铮单刀直入地问出了口,表情郑重。 萧鸾飞明明是侯府的嫡长女,怎么会有错?! 这一问,四周一片死寂。 所有的声音再次消失,唯有胡同上方的树枝在微风中簌簌作响。 众人震惊的目光全都投诸在了殷氏身上,敛息屏气。 殷氏优雅地迎风而立,清楚明了地又说了一遍:“萧鸾飞是府中崔姨娘所出。” 停顿了一下后,她接着道:“她是庶女。” 殷氏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晰直白,没有一丝一毫的含糊。 “……”萧鸾飞的眼前一片模糊,紧紧地咬着干裂的下唇,呼吸粗重,一脸的受伤与难堪。 就仿佛她周身的衣裳被人当众扒光似的,在众目睽睽下,无所遁形。 “那二姑娘呢?”梁铮再问道。 其实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某种猜测,可又觉得太过离奇……不会吧,不至于吧。 “燕飞才是我的亲女。”殷氏将萧燕飞纤瘦的肩膀又揽得更紧了一点。 这才是她的心肝宝贝,她的女儿。 “呵!”佘氏连忙凑了过来,在一旁冷笑地补充道,“崔氏那贱妾可恶至极,把我家外甥女和萧鸾飞这小娘生养的调了包。” “可怜了我家外甥女小小年纪就被一个贱妾作践,打压,自小过得是苦不堪言……” 佘氏捏着一方帕子不住地按着眼角,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另一手又愤愤地指了指几步外的萧鸾飞,“这小娘养的自小就是个容不下人的,总要压我家外甥女一头,现在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了,还不肯罢休,非要跑来这里往我那可怜的外甥女身上泼脏水,存心坏她的名声。” “哎,这世上竟有这等不要脸的人!” 周遭更安静了,连上方的树枝似乎都因为这番话而停止了摇晃。 时间似乎静止了。 在亲耳听到真相的那一刻,梁铮感觉他仿佛被雷劈了一道似的,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 围观的那些百姓也同样像是被敲了闷锤似的,惊呆了。 梁铮一时思绪纷乱。 他是在御前伺候的,帝后的很多决定自然是瞒不过他的耳朵,他知道,帝后已经商量好了,会把萧鸾飞许给大皇子为正妃。 也是因此,今天皇帝才吩咐他来殷家给萧燕飞送这些赏赐,希望她们姐妹和乐,让萧二姑娘帮持她长姐,将来卫国公府能与大皇子一条心。 可是现在…… 梁铮朝萧鸾飞既狼狈又憔悴又心虚的脸庞望了一眼,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而且,这件事得赶紧回禀皇上才行。 梁铮定了定神,对着殷氏拱了拱手:“殷夫人,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告辞了。” 梁铮匆匆地上了马车。 “梁……”萧鸾飞的嘴巴张张合合,很想唤住梁铮,可理智告诉她,没用的。 梁铮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就意味着帝后很快也会知道…… 萧鸾飞不敢再想下去,心脏似被绞动般,痛得她的身体几乎要缩了起来。 “娘!”萧鸾飞眼下一片青白,凄婉地哀声道,“我叫了您这么多年的娘,您就半点不顾及母女情份,非要毁了我才甘心吗?!” 明明当年调换了两个婴儿的是崔姨娘,她只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把仇恨转嫁到她的身上。 “明明一切都是崔姨娘做的,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对我这样的残忍!这样毫不留情!!” 喊到最后一个字时,萧鸾飞的声音已是嘶哑不堪,似要把她两世的不甘与悲苦都呐喊出来,泪水再次从她眼角滑落。 上一世也是这样。 十三岁的她得知了真相,陡然间,天地倒转,她从此一无所有……她何其无辜! 这一世,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距离大皇子妃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了,她也没指望殷氏为她掏心掏肺,仅仅是希望她不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而已。 可殷氏为何这么狠心,非要毁了自己! 少女哭得凄楚动人,梨花带雨,气息微喘,看得不远处的那几个学子又心生怜惜与同情。 的确,调换孩子的也并非这位萧大姑娘。 那长眉细目的青衣学子忍不住帮腔道:“殷夫人,你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就算萧大姑娘是庶出,嫡母也是母,揭人不揭短。” 这位武安侯夫人非要在大庭广众下这样羞辱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女儿,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一点。 殷氏看也没有看那些学子,目光定定地投在萧鸾飞的脸上,微微昂起了头,语声寒冽地反问道:“是我让你来的吗?” 萧鸾飞没有资格指责自己“毫不留情”,是她自己非要跑来这里又跪又闹的。 殷氏的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萧鸾飞一人听的,也同时是说给那青衣学子听的,细目的青衣学子不禁脸色一僵。 “娘,我只是想让您回家。”萧鸾飞神情黯淡地看着殷氏,那么委屈,那么柔弱。 殷氏早晚都要回侯府,自己给她递个台阶,她顺着台阶下来不好吗?! 自己又不是要害她! 殷氏却毫不动容,冷冷道:“你自己跑来这里闹,还要怪我不放过你?!” “你拿刀子捅了我一刀,难道我还该谢谢你吗?!” 殷氏的内心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目色凛然。 早在知道真相的那个时候,她就想告诉所有人,她的燕飞才是她的女儿。 她已经错过燕飞十五年了。 可是,爹爹说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爹爹的深意。 “娘,您怎么能这样误解我……”萧鸾飞颤声道,似被殷氏生生捅了两刀,苍白的面颊涨得通红,眸中一片凄凉。 悲痛、愤懑之余,一种无力感与挫败感在心底急速地蔓延,身子似是摇摇欲坠。 殷氏凝望着萧鸾飞,心寒如冰。 曾经她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女儿”有多喜爱,现在她的心就有多冷。 萧鸾飞口口声声地指责自己半点不顾及母女情份,可她呢,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还坐视崔姨娘磋磨燕飞;她明知殷焕要害爹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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