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君。” 元后嫡长子。 这五个字犹如热油中被浇了一勺冷水般,整座天音阁内瞬间就炸开了锅。 “顾皇后薨逝前诞下了麟儿?” “不是说是顾皇后当年难产,一尸两命吗?” “是谁?” “谁是元后嫡长子?” 这么猜测的同时,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了一个名字。 方才那些令他们觉得不解的种种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指向了一个人,无数道目光再一次望向了同一人。 “顾非池。”礼亲王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说道。 三个字令周遭再次哗然。 礼亲王一口气往下说:“皇上亲口承认,顾非池为元后嫡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礼亲王的脸上丝毫不见心虚。 他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朝堂更快稳定,一个被皇帝认可的皇长子才能杜绝一切非议与揣测。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方才这么多人陆续离席为的是什么了,也知道顾非池的脸上为什么没有再戴面具了。 这实在是太刺激、太出人意表了! 这段日子,皇帝重病不起,顾非池把持朝政,颇有几分只手遮天的味道,所有人都以为顾非池迟早会逼宫谋反,又或者扶持一个年幼的皇子为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 谁一想,这一转眼,一切竟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顾非池竟是正统。 是先皇后顾明镜的儿子! 那他还逼什么宫,谋什么反。 他坐上那把椅子也就是天命所归的事。 众人全都热血沸腾,七嘴八舌地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有人说起顾非池长得有几分像太祖,有人感慨难怪顾非池自少年起就要戴着面具,有人说皇帝这些年装着与卫国公府不和,还真是用心良苦…… 各种猜测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宛如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地翻涌着。 唯有卫国公夫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雍容的面庞上似是隐忍着什么,手指在宽大的袖口中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礼亲王指了指梁铮手里的诏书,下令道:“这道诏书即刻销毁。” “是,王爷。”梁铮双手捧着诏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周围无人质疑,尘埃落定。 顾非池云淡风轻地笑着,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份诏书,目光都不曾再看那诏书一眼,这也让礼亲王更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 若是先前他敢说这诏书作数,以顾非池杀伐果断的性子,今天就敢直接逼了宫。 这孩子真是…… 他的脑子里飞快地撇出了一些“不太合适”的词,最后喟叹道:真是像极了太祖。 梁铮捧着诏书退到了一楼大堂,有内侍在戏台上放上了一个火盆,那道立储诏书就由梁铮亲自投入火盆中。 火苗瞬间点燃那五彩织锦,贪婪地将之吞噬,橘红色的火焰窜了上来,随风摇曳。 不知何时,戏楼中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二楼又响起了礼亲王中气十足的嗓音:“皇上重病不起,依太祖令,在无诏的情况下,当由宗室和内阁共择储君。” “以长以嫡,当由元后嫡长子顾非池总领朝堂,代君监国。” 顿了一下,他又补了半句:“直到皇上康复。” 只是,“康复”这两个字,礼亲王说得很缓慢,连音量都压低了几分。 方才他们几个在湖边都亲眼看到了皇帝奄奄一息的样子,自然是知道皇帝怕是康复无望了,也就是能拖几天是几天吧。 尽管顾非池早已行监国之实,但此前是名不正言不顺,包括首辅在内的众臣因为皇帝迟迟不露面、不表态,心里多少怀疑顾非池是不是软禁了皇帝,甚至于假传口谕。 而现在,有礼亲王这番表态就不同了,等于是为顾非池正名—— 他是作为元后嫡长子,未来的储君,乃至未来的天子,行监国之权。 也等于是在宣布,顾非池已经是宗室与内阁认可的太子人选。 满堂更静。 礼亲王起了身,淡淡道:“今日这万寿宴,就散了吧。” 以皇帝现在的状态,早日准备国丧还差不多,还贺什么万寿节啊! 随着礼亲王宣布散席,戏楼内又逐渐喧嚣了起来,弥漫起一股欣欣向荣的喜气。 也唯有面色惨白的萧鸾飞与这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萧鸾飞娇躯乱颤,被方才礼亲王说得这番话打击得快要站不稳了,脑子里似有无数道轰雷反复炸响,惊呆了。 “这不可能。”她低若蚊吟地喃喃自语着,两眼恍惚,“这怎么可能呢?” 上一世,直到她死的时候,卫国公顾非池也依然只是把持朝政的奸佞。 世人都说他是乱臣贼子,甚至有御史为保正统,大义凛然地在金銮殿上撞柱身亡! 死在他手上的人更难以细数。 菜市口始终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人人对其鄙夷不屑,又畏之惧之。 她死的那一天,听到京城传来消息,说顾非池率大军灭了北狄,北狄王室被焚,人人痛斥他穷兵黩武,残酷无道,当时屋外雷声轰鸣。 这是上天在为了大景朝民不聊生而哀悼。 自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了,不会辜负上天给她的机缘。 她想过,这一世,她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会辅佐大皇子肃清朝纲,还天下太平清正。 她要扶摇直上,坐于那高高的凤座上。 恍惚之间,她看到不远处的萧燕飞起了身,款款地从她身边走过。 她不由自主地追逐着萧燕飞的身影,就看到萧燕飞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突然偏过了头,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目光似乎能直击内心。 她听到萧燕飞用只有她俩听到得到的声音低声道:“两世,就这?” 萧鸾飞如遭雷击,似石雕般伫立在那里,两眼猛然睁大,连手里的帕子落地都毫无所觉。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萧燕飞踩着她,走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而她只能卑微地匍匐在萧燕飞的脚下…… 她重活一生,却比上一世,更加不如。 第147章 萧燕飞只在萧鸾飞身边略一驻足,就继续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了 卫国公夫人跟前。 “夫人。”萧燕飞对着卫国公夫人福了福。 国公夫人身姿笔挺地坐着,正望着对面的东侧戏楼,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收回视线朝萧燕飞看来。 “夫人,我们走吧。”萧燕飞躬身去扶卫国公夫人。 卫国公夫人的眼眸幽深如潭,端庄的外表下,眼神并不像她表现得那么平静,翻涌着言辞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她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对着萧燕飞笑了笑,起了身,由着她搀扶自己往楼梯那边走去。 顾悦纠结了一下。 没怎么想明白,她的大哥为什么会变成大皇子的大哥。 这会儿,她有着一肚子的疑问,可是,要问清楚又好像好麻烦。 还是算了吧。 她乖乖起了身,跟在两人身后。 其他人都恭顺地让开了一条道,毕恭毕敬。 今日有资格进宫参加万寿宴,并坐在这里的命妇们个个有诰命在身,都不是什么蠢人,自然也都明白元后嫡子的意义。 若是皇帝在这个时候有个万一…… 仅凭这元后嫡长子的身份,顾非池就能顺理成章地登上这九天之位。 顾非池是由卫国公亲自养长大的,这情分自然不一般。光凭这份养育之恩,就足以让卫国公府再显耀三代。 直到卫国公夫人与萧燕飞走到一楼大堂,其他人才敢动,有的人陆续下楼,有的人心绪不平地坐了回去,也有的人津津乐道地闲聊了起来。 众人说话的声音渐响,或是羡慕,或是觉得不可思议,或是感慨唏嘘。 戚含真稍微冷静了片刻后,也就完全释然了。 “娘,你和爹爹不是不放心我嫁进宫里吗?”她落落大方地说笑道,“这下可好了。” 虽然女儿看着很是洒脱,但齐国公世子夫人还是心疼女儿,不快地说道:“要不是那日皇后娘娘派郑姑姑来透了口风,这件事怎么会闹得满京城都知道!” 过去这段日子,满京城各府都知道皇后属意女儿为未来的太子妃,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可现在宫里有了变故,柳皇后倒好,一走了之,也没想过给女儿圆脸面。 这柳皇后为人处事,还是这般不靠谱! 齐国公世子夫人越想越是不满,转头朝扶栏边失魂落魄的萧鸾飞望去,又道:“大皇子有这样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本来也不太想让你嫁过去受那个委屈。” 就算女儿有齐国公府撑腰又怎么样?! 元后顾明镜的家世够高了吧,哪怕她兄长兵权在握,今上还不是一样宠妾灭妻了,害得顾皇后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再想想萧鸾飞刚刚对着礼亲王大呼小叫的样子,齐国公世子夫人轻蔑地斜睨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迁怒地低声道:“……真真上不了台面。” 她没指名道姓,但是戚含真自然知道自家娘亲是在说谁。 戚含真有些尴尬地朝萧鸾飞的方向看了看,生怕被她听到了,又伸手扯了下自家娘亲的袖子,低声劝道:“娘别说了。” 齐国公世子夫人也有些口干,端起了一个茶盅,也就不再说话。 几句话的功夫,二楼的女眷走了三成。 戚含真犹豫了一下,朝扶栏边的萧鸾飞走去,俯身将对方掉在地板上的帕子捡了起来。 “萧大姑娘,”戚含真将那方绣着鸳鸯的帕子朝萧鸾飞递了过去,温和地说道,“你若对大……二皇子殿下有心,这会儿他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萧鸾飞一把夺过了自己的帕子,“啪”,近乎是一掌拍在了戚含真的手上,充满敌意地说道:“兴灾乐祸!” 她冷冷地撇过脸,一手依然紧紧地攥着扶栏。 “……”戚含真收回了被拍红的右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从对方那低垂的眸子里,戚含真瞧出了浓浓的嫉妒,甚至是嫉恨。 显然这嫉妒,并不是对自己。 她眉头一挑,朝楼下望去,视线的尽头是萧燕飞纤细婀娜的背影,发髻上那支赤金点翠龙凤步摇摇曳生辉。 那位殿下,正迎面向她们过来。 “娘,”顾非池停在了三步外,对着卫国公夫人微微一笑,眉目平和一如往昔,“我想带燕燕去坤宁宫看看。” 卫国公夫人的目光在顾非池的眉眼间停驻了两息,这才放开了萧燕飞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和气地说道:“燕燕,你去吧。” 萧燕飞乖乖巧巧地笑:“夫人,那我晚些过去国公府看您。” 卫国公夫人微微点头,叫上了顾悦:“悦姐儿,我们走。” 顾悦往前走了几步,就转过身向萧燕飞挥了挥手,接着她抬起的那只手微妙地一顿,手指转而指向了她的身后。 萧燕飞秒懂,回头朝顾悦指的方向望去,仰着小巧的下巴嫣然一笑,笑容灿烂,眼神更是挑衅而又张扬。 两人目光对视的那一瞬,萧鸾飞脸色又难看了一分,青白一片,樱唇死死地咬紧。 但下一刻,她当看到唐越泽正慢吞吞地走近,翻脸像翻书似的又变了另一张脸孔,面上的嫉恨瞬间褪去,变得楚楚可怜。 一身皇子蟒袍的青年周身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阴郁气息,他薄唇紧抿,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顾非池。 顾世子,顾非池,亦或者…… 称呼在他嘴里转了好几转,最后他是对着萧燕飞唤了一句:“萧二妹妹。” 唐越泽干咳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非池,只斜睨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飞快地与两人擦肩而过,匆匆地朝通往西侧戏楼的楼梯走去。 萧燕飞看了看唐越泽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偏首去看顾非池:“有那么凶神恶煞?” 她眯眼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 顾非池就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她看。 少顷,萧燕飞咯咯一笑,笑容可掬地牵起顾非池的手,往前走。 顾非池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含笑问她:“怎么样?” 他凶不凶? “凶!”萧燕飞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笑容如晴光映雪,令人迷醉,“超凶!” 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天音阁,悠闲地往前走着,所经之处,那些宫女与内侍们纷纷给两人行礼,一个个全都俯首帖耳,连多看顾非池一眼都不敢。 萧燕飞抬了抬小巧的下巴,意思是,你看你看,你多凶啊。 顾非池蓦地驻足,俯首朝她的小脸凑近:“你再看看?” 这么张漂亮的面孔猛然在眼前放大的冲击感,令萧燕飞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周身被他身上那股清冷的熏香味所笼罩。 心如擂鼓。 她微微地笑,梨涡浅浅,踮起脚,抬手在他的发顶摸了摸: “好啦好啦。你不凶。” “你最好了!” 是啊,他最好了! 他是最好的顾非池。 这一瞬,顾非池的眸子里绽出如骄阳般明亮的光彩,连唇角的笑容都添了几分柔软的旖旎。 他抬手在她嫩白的耳垂上捏了一把,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条条甬道和一道道宫门,两人又走了一刻钟,前方便有一栋恢弘的宫殿进入他们的视野。 上方的大红匾额写着大大的“坤宁宫”三个金漆大字。 坤宁宫大门紧闭,大门两边有十几个手持长枪的禁军侍卫守着。 “世子爷。”那个名叫“山海”的小内侍殷勤地朝两人迎了上来。 知道顾非池要来坤宁宫,山海就奉梁铮之命提前来这里打点一番,免得这些侍卫不长眼,得罪了未来的太子爷。 那些侍卫已经知道了顾非池的身份,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局促,也有些惶恐。 “开门。”顾非池淡淡地下令道。 山海便对着侍卫总旗使了个手势,催促他们赶紧开门。 “吱呀”一声,这道沉重的宫门被几个侍卫合力推开,时隔二十年,这道宫门再一次完全开启了。 封了这么久的宫殿里头依然干干净净,五六个宫人正拿着扫把在庭院里扫着地,“擦擦”的扫地声此起彼伏。 山海在一旁恭敬地解释着,说起坤宁宫在顾皇后薨逝后,便一直封宫,就如同她临死前的最后半年一样;说起现在留在宫殿内太监、姑姑和宫女有八人,都是顾皇后在世时在她身边伺候的人;说起他们是自愿留在这里,代顾皇后守着这座空的宫殿。 宫门开启的声响引得庭院里的几个扫地的宫人都看了过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姑姑放下手里的水壶,面露迟疑之色。 坤宁宫的份例大概一旬领一回,距离上回发份例才过了六天,照理说,要再过四天发份例才对。 往日里,份例不仅短缺不说,至少也要拖个十天半个月,不可能突然提前吧? 而且,就算发份例,也都是从角门送进来的,不会大开宫门。 庭院里的其他几个宫人也放下扫帚,纷纷地围到了这位姑姑的身边,喊着“华姑姑”,还有宫殿内的宫人也走了出来,全都惊疑地望着宫门的方向。 迎着刺目的阳光,可以看见敞开的宫门外,一对年轻的男女闲庭信步地并肩走来,两人都穿着紫色的衣裳,男的俊美,女的娇美,宛如日月彼此辉映。 因为直对着光,华姑姑的眼睛略有几分模糊,她眨了眨眼,才看清了紫衣青年的脸,震惊地脱口而出: “姑娘!” 熟悉的狐狸眼,眉目昳丽,却与顾明镜的明艳不太一样,青年的身上更显气宇轩昂。 下一刻,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改口道:“小公子。” “您是小公子!” 华姑姑贪婪地上下打量着顾非池,恨不得将他的脸铭刻在她眼中。 小公子长得实在是太像姑娘了。 华姑姑的眼眶浮现一层朦胧的水雾,连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是我。”顾非池深深地注视着三步外的中年女子,不确定地叫出了一个名字,“华姑姑?” 才四十出头的妇人鬓角却夹了不少霜丝,额头、眼角刻着一道道深刻的皱纹,瞧着像是快五十的人。 华姑姑用手捂着嘴,抽噎着哭了出来,泪如雨下。 好半天,她才哽咽地地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奴婢终于等到了……” 若不是为了等这一天,若不是为了给自家姑娘守好这坤宁宫,她早就在二十年前就跟着姑娘去了。 华姑姑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可又有更多的泪自眼眶涌出。 她哭笑着,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语不成声地说道:“小公子你看,那棵梧桐树是姑娘当年住进坤宁宫后亲手种下的,这几年死气沉沉的,可今春突然又抽了枝。” “当时奴婢就知道,今年肯定会有好事发生。” “太好了!” 华姑姑再一次由衷地叹道,对着顾非池屈膝跪了下去。 而她身后的那几个宫人都有些懵,但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顾非池,在他脸上寻找着昔日主子的存在。 一个中年内侍也在反复地喃喃说着:“像……真是好像!” “快,大伙儿快跪下。”华姑姑回头对那些宫人道,“这是皇后娘娘当年生下的小殿下,皇长子。” 所有人都是一惊,接着便露出了喜色,也跟着屈膝跪了下去,喊着“小殿下”。 顾非池让他们免礼,又转头对萧燕飞道:“燕燕,这是我娘当年的贴身宫女华姑姑,也是卫国公府的陪嫁丫鬟。” “华姑姑。”萧燕飞对着华姑姑点头致意。 华姑姑从小两口交握的手猜出了这位姑娘的身份,眉眼间的笑容更深了。 小殿下也都及冠了,是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得让娘娘见见小殿下和儿媳妇才是。 “小殿下,燕姑娘,请随奴婢来。”华姑姑赶忙用帕子擦干净了眼泪,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分外明亮,领着顾非池与萧燕飞往正殿方向去。 正殿内纤尘不染,恢弘庄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正前方的香案上供奉着一个牌位。 牌位前,除了供奉着几枝金桂花外,还放着一尊青铜香炉,里头插的三支香飘着丝丝白烟,袅袅地散开。 华姑姑抿了抿嘴,艰声道:“他说这里晦气,二十年来,也没人进来过。”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皇帝。 在宫中供奉牌位是个大忌讳,华姑姑他们也就是仗着坤宁宫封了宫,悄悄这么干了。 顾非池静静地带着萧燕飞走到了蒲团前,接过华姑姑递来的香炷,跪在了蒲团上。 凝望着香案上的牌位,顾非池双手持香,轻声道:“娘,这是您儿媳妇,好看吧?”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华姑姑忍不住再次哽咽出声。 随即,她又死死地咬住唇,两行泪水疯狂涌出眼眶,滑下面颊。 “娘,让您久等了。”顾非池轻而缓慢地又道,“坤宁宫从此不用再封宫了。” “迟了二十年,但您所坚持的一切没有白费。” 当年,娘亲是为了卫国公府,为了西北安稳,才不惜与皇帝决裂,不惜封了坤宁宫,如今卫国公府很好,西北安定,西戎人已经有四五年不敢再来犯。 娘亲当时的坚持没有白费。 不仅是华姑姑,其他坤宁宫里的那些旧仆们也一个个都喜极而泣。 若不是为了等这一天,他们早就追着主子殉了。 他们留在这里,整整二十年,一步不离,就是等着这几乎不可能等到的一天。 坤宁宫,开宫! 守在坤宁宫外的那些禁军侍卫对着坤宁宫方向行了一礼后,便似潮水般退去,步履隆隆,很快,坤宁宫的大门口设起了香案,焚香祭拜天地。 还有宫人拿着拂尘爬到高处,一点点地拂去匾额上的尘埃,在那“坤宁宫”三个大字上补上金漆。 阳光下,“坤宁宫”三个大字闪闪发光。 自二十多年前,先皇后顾明镜自行封宫,整整二十年了,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坤宁宫与乾清宫相距并不远。 此刻身在乾清宫刚刚苏醒过来的皇帝也听到外头那队禁军隆隆的步履声,蹙了蹙眉。 以太医令为首的七八个太医围在龙榻边,一个个愁眉苦脸,那些内侍宫女皆是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出了什么事?”皇帝吃力地问道,声音虚弱。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头发也绞干了,只是犹带着几分湿气,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愈发显得苍老憔悴。 梁铮便往前迈了一步,如实禀了:“皇上,顾世子刚刚去了坤宁宫,坤宁宫开宫了。” 内侍山海就躬身站在后方不远处。 皇帝怔了怔,双眸睁大,鼻翼翕动不已,脑子里被“顾非池”的名字反复冲击着。 从顾非池,想到了顾明镜。 “咳……”皇帝的喉头一股灼热感涌来,一口口地吐着黑血。 暗红色的黑血沾在他的下巴、脖颈,以及雪白的中衣上,旁边的梁铮惊呼着“皇上”,连忙拿了帕子给皇帝擦嘴。 “哈哈,哈哈哈……”角落里的罗汉床上,形容憔悴的柳皇后发出凄厉的笑声,笑着笑着,她又哭了,泪水夺眶而出。 她形容癫狂,整个人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身上再没有往日的光彩。 当年,这坤宁宫的宫门是顾明镜亲手关上的。 而现在,是顾明镜的儿子亲手打开了。 这二十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的青春年华白白浪费了在这个男人身上,还赔上了整个柳家…… “咳咳咳……” 皇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才略略地缓过劲,艰难地看向了罗汉床上的柳皇后,断断续续道:“柳听莲,你……你是因为……顾非池吗?” 在生死之间挣扎了一番,情绪平静后的皇帝多少想明白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又何必明知故问!柳皇后死死地咬着满口银牙,一言不发,娇躯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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