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无情,不念舅甥的情分,他也不想让母后伤心。 唐越泽看了看右袖子下那包着绷带的伤臂,心情沉重,维持着作揖的姿势道:“父皇,此事……” 他用带着点祈求的眼神看着皇帝,想说此事一会儿自己再和他禀。 但是,皇帝没注意唐越泽的眼神,依然眯眼死死地盯着顾非池。 顾非池微微一笑,面具下的薄唇轻挑起一个凉凉的弧度,笑意不及眼底,使得他整个人清冷傲慢起来。 这笑容看在皇帝的眼里,就是一种挑衅。 顾明镜明艳的身影瞬间掠过皇帝的脑海,那轮廓相似的狐狸眼,那傲气如霜的表情,那犹如剑锋般凌厉的眼神…… 每一样都像是撕开了皇帝心口的陈年旧伤,皇帝一把捏住了茶几一角,几乎将之捏碎。 顾非池却像是全然没看到般,气定神闲地又重复了那句话:“还请皇上定夺。” 皇帝的脸色愈来愈阴沉,满额青筋凸起,仿佛下一刻整个人就要暴起似的。 顾非池一字一顿地又道:“皇上可还记得那日在四方茶楼所言?” 罪己诏! 后方好几个当日随驾在四方茶楼的近臣不由悚然一惊,脊背沁出了一片冷汗。 若是承恩公勾结北狄,谢大元帅无辜,皇帝没有查明真相,就妄杀谢家满门,怕是真的如当日所言,得下诏罪己了。 不然,不足以平民愤。 稳军心! “顾非池,”皇帝黑着一张脸,一掌重重地拍在旁边的茶几上,咬牙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直到此刻,皇帝才想明白了,难怪这次顾非池之前这么好说话,肯奉旨回京。 他这是打算了主意,要拿大皇子和柳汌做威胁,给谢家翻案呢! 皇帝两眼射出灼灼怒火。 顾非池简直狼子野心。 谢家一案他早有圣旨定夺,天下皆知,绝不允许再有变故。 “以下犯上,空口诬陷,藐视皇命……” 皇帝咬着牙,一字字地给顾非池定罪,一桩比一桩严重,整个表情变得阴狠异常,显然是动了杀心。 不远处囚车里承恩公也听到了皇帝的这番话,频频点头,发出“呜呜”的声音,满是血丝的眼里浮现一丝希望的火苗。 顾非池幽幽叹了口气,对着皇帝拱了拱手:“皇上,您错了。” “承恩公谋反,是大皇子检举。臣只是奉命行事。” 顾非池定定地直视皇帝,目光凌冽,如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皇上莫不是在说大皇子以下犯上,空口诬陷,藐视皇命?” 皇帝噎了一下。 顾非池看向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只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唐越泽,语气平缓淡然:“皇上说殿下空口诬陷承恩公。” 他好言规劝道:“殿下,通敌叛国,事关重大,你可不要信口胡言。” 皇帝气极,怒意翻滚,连一脚朝顾非池踹过去的冲动都有了。 大皇子是未来的储君,必须光风霁月。 无论是污蔑朝中重臣,还是信口胡言,都会是他身上洗不掉的污点。 四周的百骚乱不已,喧嚣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非池的这些话引来了百姓的私议纷纷,无数道灼灼的目光如浪潮般全都涌向了大皇子的身上。 这一刻,皇帝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错了,不应该亲自出来“迎”顾非池! 第86章 眼看着皇帝脸色不佳,气氛更是僵持不下,宁王驱马上前了两步,打圆场道:“皇上,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不如先回宫后,再做定夺。” “……”皇帝两眼早已充血,眼神愈来愈阴戾,鼻息渐粗,心里疑云重重。 他不知道柳汌是怎么回事。 更不知道在幽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让顾非池抓了把柄,让谢家有机会翻案。 谢家就是死罪,满门就该尽诛! 皇帝抑住胸口的起伏,语声如冰地断然道:“摆驾回宫。” “不行。”顾非池直接驳了皇帝的话。 皇帝的目光象冰刀一样在顾非池的脸上刮过,因牙根咬得太过用力,绷得他太阳穴开始抽痛不已。 顾非池敛了唇畔的笑,眼神愈发锐利,宛如寒光凛凛的利剑朝皇帝直刺而出,冷峻中带着股山崩海啸般的惊人气势。 他直视着皇帝惊怒的眼睛,用极慢的语速说道:“到底是承恩公谋反有罪,还是大皇子空口诬陷朝中重臣……” “这件事,还是得弄个清楚明白才行。” “也免得臣如谢家一般,无故背锅。” 这番话只差没直说,等回了宫后,皇帝会为了给承恩公遮掩罪行而把勾结北狄的罪名往他的身上推。 风卷起那玄色披风的一角,飒飒作响,扬起的披风在顾非池身上形成了一片变化莫测的斑驳光影,让他看着格外张扬、凌厉。 话都说到这份上,几乎是不给皇帝留一点情面了,群臣皆是心惊不已,倒抽气声此起彼伏。 气氛愈发绷紧。 “顾、非、池!”皇帝恨恨道,心口的怒火好似火山般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皇上有何旨意?”顾非池凉凉一笑,一手轻抚着坐骑的脊背,红马油光水滑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说话的同时,后方那些傲然挺立在马边的玄甲将士也都整齐划一地将一只手搭在他们坐骑的背上。 简简单单的动作因为由两千将士同时做来,无端地透出一种惊人的威慑力,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皇帝。 两千匹骏马的马背上都配有胡刀和弓箭。 这是天府军精锐。 皇帝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心里发寒。 天子出行虽有禁军护驾清道,但随行也不过区区千人,更何况这两千天府军还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都有以一敌十之能。 孰强孰弱,显而易见。 此时此刻,皇帝不得不怀疑,顾非池是不是故意在激怒他,让他激愤,进而怒极出手。 顾非池就可以抢占一个“师出有名”的道义制高点,在这场君臣博弈中占据主动。 也难怪顾非池这次这般痛快,说回京就回京,半点不曾拖沓。 皇帝一时间僵住了,捏着桌角的手愈发用力。 卫国公一脸欣慰地笑着,像是没有嗅出皇帝与顾非池之间的火药味,用带着追忆的口吻道:“这天府军,还是当年太祖皇帝亲自命名的。” “阳焱军和金鳞军亦是如此。” “谢家人坚守北境,三代人,代代皆有子弟战死沙场,却守得北境五十年安稳,打得北狄人听谢家与金鳞军之名闻风丧胆,北境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皇帝的脸色随着这番话越来越难看,觉得他话里藏话,似在指责自己昏庸残暴,冤枉忠良。 大皇子唐越泽却听得心惊不已,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 从前在京城,他只是知道北境与西北边疆是大景抵御外族的关卡,知道那里时有战乱,直到这次去了幽州,他才亲眼目睹,亲身体会了战争的可怕。 而他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流匪,与北狄这种素以强悍残暴闻名的蛮夷,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唐越泽神情凝重,身形绷直,不禁又想到回京这一路在军中所闻,各种唏嘘声、叹息声沉重地回响在他耳边:“哎,幸好大皇子您够机警。” “北狄人一向狼子野心,怕是对大景有所企图,才会先要除掉大皇子殿下您。” “皇上后继无人,我大景基业势必动摇……” 是的,北狄凶残无比,若是让他们的野心得逞,入主中原,那百姓势必会陷入水生火热之中。 他是大景朝的皇子,江山为重,岂能因为一己私心就纵容了承恩公,还让谢家背负着叛国的污名! 他想到了自刎而亡的昭明皇姑母,想到了被人劫走后生死不明的表哥谢无端。 承恩公是他的亲舅父,谢家人也同样与他血脉相连。 唐越泽的喉头发涩发酸,艰难地闭了闭眼。 卫国公冷峻的声音又钻入他耳中:“……北境如今失了谢家,我大景如断了尖牙的虎,只会引来虎狼的窥视。” 唐越泽心知卫国公所言句句是真,心头似压着万斤巨石。 “为了大景,为了天下百姓,此事必须查得一清二楚,到底是谁勾结北狄?!”卫国公掷地有声地说道,话语间似带着雷霆般的力量,激起了众人的满腔热血。 “是承恩公!”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响起,每个字都像从唐越泽的齿缝间挤出。 当起了头后,后面的话就简单多了:“父皇,承恩公勾结北狄,还意图谋反,在幽州时意图行刺儿臣,其心可诛!” “是儿臣命顾世子拿下了承恩公的。” “还请父皇定夺。” 唐越泽目光坚定地抬眼看着皇帝,字字清晰地说道。 这一字字、一句句像是一记记耳光重重地甩在了皇帝的脸上。 皇儿啊皇儿。皇帝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浑身颤抖不已,用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他的皇儿。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皇儿当着文武百官与百姓的面亲口指认了承恩公…… 皇帝的口中弥漫起一阵浓重的腥味,一口气梗在了喉头。 亲耳听到大皇子亲口指认承恩公叛国的话语,朝臣们一时哗然。 周围的百姓更是瞬间炸开了锅,一个个交投接耳,窃窃私语: “承恩公勾结了北狄人,那谢家岂不是被冤枉了?” “这承恩公胆小怯战,去年在北境时不是弃兰山城而逃了吗?说不定他是和北狄人暗中商量好的,让谢大元帅腹背受敌,金鳞军才会大败,那么多将士枉死。” “谢家满门忠烈,我从前就说,谢大元帅不可能叛国的。哎,我们村里的人还说我没脑子,说什么谢家野心勃勃,是想当皇帝,才会谋反。” “谢大元帅要是清白无辜,那谢家被满门抄斩,就太冤枉了!” “……” 一开始,人群中只是一两个人在说,渐渐地,骚动似乎会传染般,越来越多的人出声附和,骂承恩公无耻卑劣,先后害了北境与幽州两地,又热烈地追思起谢家满门英烈,语声渐响,一派义愤。 人群中的每一个字都像带毒的刺般,让皇帝觉得刺耳至极,皇帝的胸口翻腾得更激烈了。 五里亭边的华阳不近不远地望着这一幕,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这个老二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拿不起,又放不下。” “多疑多虑,以为人人都要害他呢。” 他忌惮天府军,也畏惧天府军,生怕顾家与天府军会反。 身为君王,他既然早一步发现局势不对,就当佯怒甩袖而去,这光天化日之下,顾非池为人臣者又如何能拦他? 到了现在,大局已定,可他又做不到当机立断地应允替谢家翻案,并下罪己诏,以至于落入了更被动的境地,让民心动荡,对他这个天子的威仪产生动摇。 大概也唯有华阳大长公主敢用这种数落不孝子侄的口吻评价皇帝了。 萧燕飞深以为然,觉得华阳这番话实在是一针见血。 她□□的马匹打了个响鼻,似在附和着什么。 华阳看着皇帝直摇头:“也难怪会被阿池牵着鼻子走。” 说着,她唇角浮现一抹柔和的笑意,眼底荡起脉脉温情,转过头,带点玩笑地对萧燕飞道:“阿池这小子打小就是混世魔王,谁要是退了一步,他就能往前占上十步。” “小时候,他跟谢无端一言不合就能打起来,明着暗着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了。生怕我责罚,两人打完了就又凑在一块儿套好了说辞,想瞒着我。” “他啊,自小话不多,但性子霸道得很。” 萧燕飞听得菀尔一笑,朝顾非池那边望了望,漫不经心地问道:“那皇上会如何?” 华阳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似讥非讥道:“如今嘛,两害相较取其轻。” 萧燕飞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手里漫不经心地甩了甩缰绳。 两害相较,也就是到底保大皇子,还是保柳家了。 在皇帝心中,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承恩公勾结北狄人,叛国谋逆在先,诬陷谢大元帅在后,若为公义,不仅此案当审,谢家通敌案也理应重审,”人群中一个年轻的男音嘶声大喊着。 男音洪亮而雄厚,极具穿透力,在各种嘈杂的声响中清晰可闻。 萧燕飞又摸出了她那支千里眼,循声看了过去。 透过千里眼的镜片,人群中那个振臂高呼的青年清晰可见,二十出头,形貌斯文,方脸高额,清楚得仿佛人就在几步之外。 咦咦咦? 萧燕飞惊讶地发现这居然还是一张熟面孔。 上回萧鸾飞去葫芦胡同又跪又闹了一通,最后有个学子遥遥地对着自己揖了一礼,她记得好像是姓赵。 “不错!”与那赵姓学子同行的两名学子也随他一起振臂高喊起来,“否则,十万金鳞军忠魂何以安息,北境枉死百姓何以瞑目!!” “天理昭昭,真相自当大白于天下!” 几个读书人以那赵姓学子为首,正气凛然地发出呐喊,一声比一声高亢。 萧燕飞记得,后来有一次她和小郡主在某间茶馆里也见过这姓赵的,好像还是个中了“小三元”的秀才,是为了今秋的秋闱才来的京城。 随着这些读书人的声声呐喊,周遭的百姓也被激起了一腔义愤,热血沸腾,纷纷喊道:“承恩公通敌叛国,必须严惩!” “谢家通敌案理应重审,还冤死者清白!” “……” 那些百姓犹如一锅煮沸的热水般躁动了起来。 皇帝的脸色更差了,阴沉得好似一块铁板,从心脏到四肢全都凉得发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怕他再不甘心,这会儿,也必须做出抉择了,事实上,他也只有一个选择而已—— 保大皇子。 未来的储君可以大义灭亲,揭发亲舅父的罪行,却绝对不可以在天下人跟前“诬陷”朝中重臣通敌叛国。 他的心头似有烈火灼烧,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承恩公谋逆一案,着令三司会审。” 这句话皇帝说得无比艰难,仿佛要了他半条命似的。 大皇子这才去了幽州几天,怎么就被顾非池撺掇得自断一臂呢! 囚车中,被堵上了嘴巴的承恩公一下下地用身子猛撞着囚车的栏杆,直撞得囚车“砰砰”作响,嘴里呜呜叫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对着唐越泽继续道:“阿泽,由你亲往承恩公府抄家搜查。” “若证据确凿,绝不姑息。” 这话更多是说给朝臣,说给在场的这些百姓听的。 “皇上,”顾非池又朝皇帝走近了半步,逼问道,“那谢大元帅呢?” 又是一阵漫长的寂静,皇帝的脸色急速地精彩变化了一番,置于膝头的一只手更是轻颤如筛糠。 谢家若是翻案,他这个为谢家定罪的皇帝,势必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他登基二十余载,就是有再大的功绩,都会被人质疑年老昏庸。 气氛再次凝结。 无视皇帝阴沉的脸色,顾非池咄咄逼人地继续道:“还有罪己诏……皇上也别忘了。” 顾非池!皇帝喉咙的腥味更浓,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他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前方是无底深渊…… 停顿了许久,皇帝才又启唇,极不甘心地说道:“若谢以默确属无辜,朕自当下诏罪己,还他清白。” “顾世子现在可满意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皇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黑沉沉的眸中暗潮汹涌,带着浓烈的恨意和杀机。 过去与现在的回忆在皇帝的脑海中交错着掠过,激起他心头的愤懑与厌恶。 这些顾家人,一个两个简直和顾明镜一般无二,桀骜不驯,不识抬举! 顾非池没有回答皇帝,反而看向了唐越泽:“大皇子殿下觉得如何?”一手轻轻地在那修长的马脖颈上抚了抚。 哪怕做出了抉择,唐越泽并未因此觉得释然,心情依然沉甸甸的。 看着承恩公柳汌狼狈不堪的样子,他有点于心不忍。 但右臂上一阵阵的刺痛,又像是在提醒他,承恩公狼子野心。 “拿下他,生死不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一晚,承恩公尖利冰冷的嘶喊声仿佛恶鬼咆哮般又一次回响在他耳边,如同过去这几晚午夜梦回时一样。 唐越泽打了个激灵,猛地警醒过来,正色道:“父皇,柳家是儿臣的母家,为免有循私之嫌,还请皇上把抄家搜查一事,交由顾世子。” 他无法保证自己绝无私心,更无法保证会不会在母后的苦苦哀求下,心软替柳家遮掩。 “……”皇帝额角的青筋又是一阵乱跳,头一抽一抽得疼。 第一次对这个长子生出了一种无言以对的无力,更不知道回宫后该如何面对皇后。 皇帝忽觉疲惫不堪,这一次,他也没犹豫太久,就淡淡道:“……好。” “皇上,家父是被冤枉的!”柳嘉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哪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 不过是短短一炷香功夫,他就陡然间从高高的云端跌至深渊,摔得满身是血。 “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皇上。” 然而,皇帝毫不理会,冷冷地丢下了四个字:“摆驾回宫。” 经过方才这一出,他已经连戏都不想做全了。 皇帝一声令下,就有两个禁军把哭嚎的柳嘉拖到一边,不让他扰了圣驾。 随侍的内侍们以最快的速度将龙辇调转了方向,护驾的那些銮仪卫将士也随之改变了队列。 顾非池傲然站在原地,含笑拱了拱手:“臣恭送皇上。” 他面具下的薄唇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唐越泽从内侍那里又弄了匹马,就与萧鸾飞一起追着皇帝的龙辇离开了。 承恩公的那辆囚车等于被遗忘了。 顾非池转头对一个三十来岁、眯眯眼的将士下令道:“秦漠,你带兵回安山大营安顿。” 接着又吩咐另一个面瘫脸的小将:“沈竞,你带五十人随我进京。” 两个将士皆是恭声应诺。 顾非池牵起缰绳,打算上马,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五里亭边,注意到了华阳与萧燕飞分别骑在一匹骏马上。 咦? 顾非池远远地对着两人拱了拱手,华阳略一颔首,萧燕飞则举起手里那支嵌着红宝石的千里眼挥了挥。 那红宝石的光芒映得她漆黑的瞳孔明亮生辉,少女洒脱灵动的笑容宛如初升朝阳,清艳动人,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明快起来。 顾非池不由也笑,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明亮,就仿佛在黑暗中负隅前行的人终于窥见了光芒。 他凝眸望着浅笑盈盈的少女,目光柔和,仿若冰河消融。 “世子爷。”小将沈竞带着精挑细选的五十精锐回来复命,顾非池这才移开了目光。 华阳来回看着这两个孩子,越看越觉得有趣,心情大好,对萧燕飞道:“丫头,走吧。” “回京了。” “嗯嗯嗯。”萧燕飞将她的千里眼收回到随身小包中,笑吟吟地点点头。 附近的百姓还被在场的禁军将士拘在原地,暂时不能乱动,得等皇帝一行人全走了,他们才能离开。 百姓们在原地鼓噪不已,私议声越来越大: “承恩公实在可恨,就该将他千刀万剐。” “没错没错。谢家满门死得那么惨……” “幸好大皇子与顾世子发现了承恩公叛国的真相。” “……” 这些议论声自然也不免传入华阳与萧燕飞耳中。 “人云亦云。”华阳嘲讽地嗤笑了一声。 萧燕飞默默点头,遥望着那些百姓。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初,谢无端被锦衣卫押送回京城时,所有人都在谩骂谢家通敌,骂谢家害了北境,骂他们死有余辜,就该千刀万剐。 华阳冷冷道:“这些京城的百姓离战乱太远,过于安逸,他们只听得到谢家在北境拥兵自重。” “但凡是北境的百姓自是会知道谢家守关不易,以谢家三代儿郎们的性命,才保得边关太平,谢家早与北狄人不死不休。” “说得难听点,就是皇上通敌,谢家也不会通敌!” 华阳的声音难掩悲怆,眼眸也微微发红。 她转过头,一夹马腹,毫不留恋地策马朝着北城门的方向驰去:“我们走,丫头。” 萧燕飞也拉着缰绳调转了马首,驱马跟上。 迎着暖洋洋的东南风,一老一少策马驰骋而去。 五里亭距离城门也就五里路而已,驱马疾驰只用一盏茶。 当她们回到北城门时,城门内外更热闹了,被禁军隔离在道路两边的百姓全都翘首望着城外,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两人又来到了盈福居的大门口,萧燕飞笑嘻嘻地指了指盈福居的大堂道:“夫人,要不要进去一起喝茶,听小曲?我还约了宁舒和顾悦。” “我今天请了一个极好的女先生,说书唱曲都好听。” 华阳失笑地摇了摇头:“我要进宫。” 明白!萧燕飞朝皇帝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龙辇刚行至北大街的尽头,犹能看到那摇曳的明黄色旌旗。 “总得让皇帝知道,这天下不是他唐弘诏一人的天下。”华阳淡淡道,也望着空中的那面旌旗。 清癯的下巴微微抬起,勾起一个傲气的弧度。 话音落下,华阳一挥马鞭,驱马离开。 她的几个亲卫也紧随而上。 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萧燕飞抿唇直笑,眸光璀璨。 她正要下马进盈福居,突然,前方一道苍老的身影激动地扑了过来,挡在马前:“燕飞!” 青衣老者粗噶的声音激动无比,仰望着萧燕飞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救星。 “伯祖父?”萧燕飞惊讶地挑眉看着形容惶惶的族长,他怎么会在这里? 族长脸色难看至极,额头冷汗涔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萧燕飞心里有数了。 族长紧紧地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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