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余北境诸城早就人丁凋零,犹如鬼城。” “我要当大将军,守北境!!”萧烨小脸一肃,精神抖擞地挥着肉乎乎的小拳头高呼道。 “小屁孩。”萧烁侧过脸,俯首看着还没到自己腋下的弟弟,以身高的优势压了压弟弟的头顶,“你都没我肩高呢,要去也是我去。” “我去我去。等我长大了,你就老了,该退伍了!” “我只比你大六岁!等我当了大将军后,你正好给我当个扛军旗的小兵。” “我才不要当小兵,我要跟姐夫一样当大将军。” 一大一小两个小屁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了起来,争得小萧烨的脸都红了。 萧燕飞束手旁观,由着兄弟俩嬉闹。 “二姐,你说我能不能当大将军?”小萧烨说不过他二哥,就去搬救兵。 “想当大将军?”萧燕飞不禁一笑,饶有兴味地看着小家伙,“那明天开始,多一个时辰的功课。” 小萧烨仰着小脸,大眼眨巴眨巴,好奇地问:“当大将军为什么还要学功课?” “不学好功课,将来怎么读兵书?”萧燕飞一本正经地哄着弟弟。 萧烨清脆地击掌:“对哦。” 见三弟轻易地被姐姐哄住了,萧烁几不可见地摇头,身姿笔挺地负手前行,步履不紧不慢,那温润的眸子却是异常的坚定。 他要赶紧长大。 将来这个家得靠自己! 三弟还太小了。 “吱呀”一声,后方的朱漆大门再度关上了。 穿过外仪门,远远地就见严千户带着一队锦衣卫大步流星地自正厅方向而来, “萧二姑娘,侯爷,这边差事既了,敝人就不再叨扰了。”严千户拱了拱手,提出告辞,“贵府的下人们也都放出来了,全都在后头,姑娘可要清点一下人数?” 继那些粗使婆子后,侯府的其他下人们也都被锦衣卫释放了,此刻聚集在正厅外的庭院里,一眼望去,人头攒动。 海棠快步走了过来,无声地对着萧燕飞点了点头,意思是人都齐了。 “真是劳烦严千户了。”萧燕飞对着严千户笑了笑,“大人办事,我自是放心。” “我送送大人吧。”萧烁眉眼含笑地送严千户出去了。 即便是面对比他大了两轮的成年人,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怯色,言辞得体,八面玲珑。 锦衣卫走了,老太太以及三房人也都搬走了,此刻的侯府显得空空荡荡的。 只有那些最早放出来的粗使婆子们在尽责地打扫着萧家那几房人搬行李时留下的残局。 萧燕飞带着萧烨去了外院正厅。 下人们都本本分分地候在了正厅前的庭院里,一个个神情忐忑,见到姐弟俩回来,全都老老实实地纷纷行礼,三三两两地唤着: “侯爷。” “二姑娘。” 他们也都知道了,侯府已经换了主人,老太太和三位老爷都被扫地出门了。 谁又能想到当初那个沉默寡言、毫不得宠的二姑娘能有如今的福气呢。 这一朝天子一朝臣,二姑娘现在新官上任,指不定会烧上三把火,也不知道这火会不会烧到他们头上。 想到这里,他们眼底的不安更浓了,目光如潮水般涌向了姐弟俩。 萧燕飞闲庭自若地拉着萧烨的小手穿过窸窸窣窣的人群,迈入了正厅。 三位姨娘和萧莺飞、萧岚飞姊妹俩还在正厅里等着,见他们进来,连忙站了起来,神情局促,简直手脚都不知道快往哪儿放了。 “坐吧。”萧燕飞笑了笑,有些头痛地望着厅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先前在萧家众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萧燕飞已经把侯府的花名册都看过一遍了。 这侯府的主子不算多,包含家生子在内的奴仆足足有近五百人,现在除去各房带走的人,这侯府的奴仆还有三百多人。 三百五六十人啊,确实有点多。 这府邸这般大,下人们又大多是几代的家生子,人员之间各种盘根错节特别复杂,光是在脑子里想象一下人物关系图,萧燕飞就觉得头痛。 萧燕飞揉了揉太阳穴,显而易见,把这种事交给萧烨和萧烁显然是不可能的。 刚送走了严千户的萧烁也回来了,迎面就看到他姐施施然地对着他掀了掀眼皮,又抿了下唇。 “……”萧烁一头雾水。 这眼神他懂,是嫌弃! 萧燕飞轻声地嘟囔了一句:“男孩子真没用。” 她轻轻地转了转团扇的扇柄,扇面上绣着的那对蝴蝶随之颤动。 侯府的这些琐事麻烦又琐碎,但管了侯府十六年中馈的殷婉百分百能玩转得过来,只要自己说上一两句,殷婉肯定会心疼地过来给自己帮忙的。 可是,她又不傻。 萧燕飞沉吟了片刻,心里有了主意,吩咐道:“海棠,你让人去把祝嬷嬷叫过来。” “再把彭大管家也叫进来。” 海棠恭声应诺,出了正厅,先打发了一个小丫鬟跑一趟殷家,又走到了满头大汗的侯府大管家彭大跟前。 “大管家,二姑娘有事吩咐你。” 于是,彭大便拎着袍裾慌急慌忙地随海棠进了正厅,后方的下人们全都望着他的背影,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 “二姑娘。” 彭大才刚行了礼,就听萧燕飞理所当然地吩咐道:“彭大,你来起草三封放妾书。” 萧燕飞没见过放妾书长什么样,当然只能让能者多劳的大管家来写了。 放妾书?彭大忍不住惊愕地抬头朝李姨娘、周姨娘与文姨娘看去。 难道说,二姑娘是要代她父亲做主,把三位姨娘放出侯府去? 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啊! 姨娘们闻言则是喜形于色,直到此刻,她们悬了小半天的心才完全放下了。 她们本来还有点担心,方才二姑娘是为了打压大姑娘才故意这么说的。 看来是她们小人之心了。 放妾书是真的,二姑娘允诺的庄子与铺子也是真的。 顿了顿后,萧燕飞又补充了一句:“日期写三个月前吧。” 三个月前,萧衍尚未去幽州,身上自然清白无罪,当时写的“放妾书”,也就意味着三个姨娘早就不是萧家人了,萧衍的罪名怎么也攀扯不到她们的身上了。 彭大呆怔了片刻,有些迟疑地说道:“姑娘,这……” 这放妾书也不是自家随便写写就能算数的,还得送去京兆府备案的,就是他这么写了,官府看到这明摆着就胡编乱造的日期,怕也会打回来。不然,以后哪家都这么随心所欲的话,岂不是乱了章法? 萧燕飞接过了海棠递上的粉彩茶盅,慢悠悠地以茶盖拨去茶汤上的浮叶,呷着茶水,神情悠然惬意。 也不用她再说话,一旁的知秋就脆生生道:“让你写,就写。” 她笑盈盈的目光往外头候着的其他人睃去,那眼神似在说,你不会写,自有别人会写。 “小人这就写。”彭大唯唯应诺,连连拱手,生怕自己再多话就会失了侯府大管家的位置。 彭大办事很是利落,平日里也常给萧衍处理这些琐事,没一盏茶功夫就写好了三封放妾书。 吹干了墨迹后,他亲自过来呈给萧燕飞过目。 萧燕飞草草地扫了几眼,满意地颔首,温言道:“姨娘们先看看吧,没问题的话,就把手印按上。” 三个姨娘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分别在放妾书上按了手印。 萧燕飞又吩咐彭大道:“你亲自去族长那里一趟,把这三份放妾书交由族长,让他想法子办了。” 接过三份沉甸甸的放妾书,彭大咽了咽口水,稍稍一想,就想明白了:他们二姑娘是要钻空子啊。 按照律法,朝廷允许放妾,需由主家出具放妾书,在官府备案,那些妾室才能重办户籍。 时人皆重宗族,休妻、和离或者放妾之类的事属于家事,是可以先由宗族做主调和,再上报官府。 不同于休妻关乎家族颜面,这妾不过是半个奴婢,族长“一不小心”把放妾书“忘了”三个月才送去官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到时候该怎么说,族长自然懂。 彭大几乎可以想象族长接到这三份放妾书时一言难尽的表情,可他不敢对二姑娘说不,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小人这就去。” 彭大也算是前侯爷萧衍的人,可他是侯府的家仆,该听谁的,彭大自然懂。 况且,前侯爷犯了贻误军机的大罪,没有二姑娘的话,说不定阖府的下人都得被发卖,从此妻离子散。 彭大想想就是一阵心惊肉跳,以袖口擦了擦汗,拿着放妾书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环视着目露异彩的姨娘们,萧燕飞抚了抚袖口的镶边,笑道:“李姨娘,周姨娘,文姨娘,你们先住着,不着急,等拿了放妾书再走。” “你们和两位妹妹院子里头伺候的人,还有所有东西,都可以带走。” “妹妹们的份例,我以后都会让彭大家的按时送去。” “多谢二姑娘。”姨娘们千恩万谢地连连福身,拉着萧莺飞与萧岚飞姐妹俩一起下去了。 太阳逐渐西斜,但天气依然很热,屋顶、地面都被染成了晃眼的金色。这才站了一炷香功夫,外头的下人们已经满头是汗,但一个音节都不敢发,生怕惹了二姑娘的厌。 萧燕飞又掏出了她的那块怀表,看了看时间,随口问道:“祝嬷嬷来了没?” 海棠忙道:“奴婢这就去门房看看。”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另一道激动的女音给压了过去:“来了来了,奴婢来了。” 祝嬷嬷刚巧走到了厅外,正好听到这句话,像一阵风似的飘了进来。 她穿了一件宝蓝色暗纹褙子,一头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绾了个圆髻,那张平平无奇的大饼脸上神采焕发。 大热天的,她来得那么快,显得是一得了吩咐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姑娘。”祝嬷嬷姿态标准地福了福身,两眼发亮地看着萧燕飞。 萧燕飞笑得眉眼弯弯,真心实意地说道:“祝嬷嬷一来,我就放心了。” 祝嬷嬷精神为之一振,连忙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奴婢定会给姑娘办得妥妥当当的。” 她说得信誓旦旦。 萧燕飞笑容温柔地说道:“我记得,祝嬷嬷在宫中时,管着凤仪宫里的宫女们。” “对对对。”祝嬷嬷连连点头,热泪含眶。 她只是提过一次,姑娘竟然还记得她从前在宫里是做什么的。 果然,姑娘待她最好了。 祝嬷嬷感动不已地看着萧燕飞。 萧燕飞拿着团扇在茶几一角轻轻地敲了敲,蹙了蹙好看的柳眉,带着一点点小苦恼地说道:“哎,我还是第一次接手这一大家子的事,光是外头这些人,我就理不清了。” “还好有祝嬷嬷在呢。” 少女的声线比春风更温柔,比阳光更明媚,尾音微微上挑,语气说不出的轻柔。 祝嬷嬷二话不说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姑娘放心,奴婢很能干的。” 萧燕飞嫣然一笑,放心地说道:“那这里就交给祝嬷嬷了。” 这侯府太大了,人繁杂,心思自然也就繁多。 萧烨是袭了爵,但毕竟年纪小,在古代,六七岁的孩子还在容易夭折的年纪。 她刚穿来的时候,萧烨就差点死过一回了。 谁也不知道这偌大的府里头藏着的是人。 还是鬼。 祝嬷嬷仿佛吃了神丹妙药似的,更精神了,声如洪钟地应道:“姑娘交代的事,奴婢必会好好完成,不会辜负姑娘的信任。” 她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花名册。 第114章 搞定。 萧燕飞看着祝嬷嬷捧着花名册昂首阔步往外走,愉快地摇着团扇,眼眸明亮有神。 她仔细盘算了一下,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于是眉开眼笑地起了身,对着两个弟弟大手一招:“走,我们回家去。” “姐,我饿了。”小萧烨一手摸着肚皮,一手撒娇地去晃他姐的手,卖乖地笑。 “那……先带你们去吃点好吃的,再回家。”萧燕飞回应地也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逗得小萧烨乐不可支。 “好好好!”小萧烨乐颠颠地拖着她就往外走,“我们去盈福居吃吧。” “我请客,我今天带了银锞子。” 小家伙还特意掏出一个绣着白色狮子猫的紫色荷包,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他的心思直白地写在了脸上—— 以后,他就是一家之主了,他养哥哥,养姐姐! 他请客,谁也别想跟他抢! 萧燕飞愉快地应了:“好,你请。” “等吃了饭,再给姐姐买鼎食记的点心。” 萧烨连连点头,大方地说着“随你们挑”云云的话。 姐弟仨说说笑笑地出了正厅,就见祝嬷嬷身姿笔挺地站在屋檐下,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斗志高昂,义正词严地训着:“以后这侯府里的主子就是小侯爷,不要总想着从前。” “俗话说得好,端人家碗,服人家管。” “谁要是敢吃里扒外,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 祝嬷嬷中气十足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直到姐弟三人走到外仪门附近,还隐隐能听到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随风而来。 离开侯府后,三人先去了盈福居,再去了鼎食记,当他们酒足饭饱,大包小包地回到了葫芦胡同已经是酉时了。 夕阳西垂,映得天边的晚霞一片璀璨斑斓。 “外祖父,我回来了!” 萧烨清脆明快的声音响彻整个正院。 随即,他就看到除了殷老爷子外,屋里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语气熟稔地招呼道:“姐夫,你还没走啊。” 的确,顾非池还没有走。 他就静坐在窗边,几缕夕阳的光辉照在他的脸上,半边玄色面具上流转着幽冷的光辉,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冷白的肌肤,透着美玉般莹润的光华。 屋里的桌上又多了七八本账册、县志以及本朝史,凌乱地堆在那里,也不知是顾非池又从哪里搬来的。 一见萧燕飞跟萧烨一起回来了,殷湛赶紧从书页中抬起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燕儿,我已经睡过了,刚才起来。”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左手边的顾非池,忙不迭地给他递了个眼色。 “真的!”顾非池立刻为老爷子担保,语气斩钉截铁,引得老爷子对他投以感激不尽的眼神。 萧燕飞眯着眼睛盯着老爷子看了一会儿,老者那清瘦的面颊上,丝丝皱纹清晰可见,眼角与唇角因为年老而耷拉下去,但两眼熠熠,精神不错。 老爷子被外孙女盯得哪哪儿都不自在,连声允诺:“燕儿,你放心,外祖父今天绝对不熬夜了。” 萧燕飞这才罢休,移开了目光,吩咐屋里服侍的婆子道:“我们带了些鼎食记的点心回来,拿下去装盘,再沏壶茶。” 姐弟三人纷纷坐了下来。 “好玩吗?”顾非池看着萧燕飞问,一手拿着本账册,修长的手指在书脊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好玩极了。”萧燕飞一口气灌了半杯温茶水,眉眼弯弯地自夸道,“我可威风了。” 女孩甜美的笑容既乖巧又张扬。 “没错没错,姐姐可威风了!” 小萧烨比萧燕飞还要亢奋,童言童语地接过了话,说她是怎么义正言辞地告诉二叔,他们已经被族长除族;说她威风凛凛地让婆子们把二叔他们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了;又说她虎着脸训斥了那个大胡子。 “谢公子应当不会欢迎……这位‘宿敌’,还是罢了吧。”小萧烨板着小脸,学着他姐姐当时的口吻说,自觉自己学得惟妙惟肖,很快又笑出了声。 殷湛留了一个耳朵听外孙说话,眼睛早就控制不住地往手边的账册瞟去,那些既单调枯燥的数字在他看来,散发着强大的吸引力。 “大胡子?”顾非池眉尖轻轻挑了一挑,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 “北狄的元帅,叫什么来着,留……”萧燕飞一手执杯,抬眼想了想,一时没想起来。 “留吁鹰。”顾非池肯定地吐出这三个字。 面具后的狐狸眼中忍不住现出一丝冷意,语声平缓。 “对,就是留吁鹰。”萧燕飞点点头,言辞简洁地把事情的经过大致一说,小萧烨就负责在一旁频频点头,意思是,就是这么回事。 说完后,萧燕飞又浅啜了两口茶水,皱了皱小脸,偏头道:“这么明显的试探,我就不信大皇子看不出来。” 不想,顾非池却是淡淡道:“许是真没看出来。” 啊?!萧燕飞小嘴微张,先是有些懵,再仔细一想大皇子平日里的行事做风,画面定格在他与萧鸾飞在侯府大门口深情对望的那一幕。 说不定,可能,也许,大皇子这个恋爱脑还真就……看不出来。 萧燕飞心里顿时觉得一言难尽:把宝贝儿子养成了这样,皇帝知道吗? “啪!” 老爷子忽然激动地拍了下桌子,目露异彩:“这里,就是这里!” “阿池,你来看这里。” 殷湛笑容满面地拍了拍顾非池的胳膊,连忙招呼着他来看账册,“那笔八百万两的银子应该是从这里出来的。” “乾元九年,有一笔漕银沉了河……” 一老一少凑在一起说着话,似把周围的其他人给忘了。 见他俩看得专心致志,萧燕飞干脆打发了萧烁与萧烨自己去玩,她自己则留下了,看他们盘账。 “漕银?”顾非池眯了眯眼,眸深似夜。 乾元九年就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当时先帝在位,今上还只是二皇子,在一众皇子中既非嫡,也非长,并不显。 萧燕飞眨了眨眼,顺口问道:“是承恩公在漕运里做了手脚?” “不,”顾非池的手指缓缓地抚过了那本账册,笃定地说道,“是皇上。” 这话说得是一针见血,并不避讳殷老爷子还在这里。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冷峻,宴席间内的空气也随之一变,平添了一丝森然。 “笃笃。” 顾非池屈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叩动了几下,似在思忖着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接着道:“二十三年前,先帝让当时的皇四子唐弘愿负责漕运。江南各州的漕银都是每年十二月开始北上,到了次年三月进入青州……” “青州多悍匪,三月中旬,两伙水匪趁夜潜伏在河道边,在河道最狭窄的三青峡出其不意地突袭了船队,这帮水匪擅水性,又占了先机放火烧船,护送漕银的官兵死的死,伤的伤,落水的落水,连四皇子唐弘愿也在混战中落了水。” “皇上当时就在青州东阳城一带赈灾,闻讯日夜兼程地赶了过去,又先斩后奏地从青州卫调了两千人马前去剿匪。” “因着皇上的雷厉风行,才力挽狂澜地剿灭了大部分水匪,只不过,漕银堪堪保住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随着被烧毁的沉船沉入河底,而唐弘愿的尸体在三天后才被人打捞起来,尸体早就被河水浸泡得面目全非。” 黄昏的晚风拂起,窗外的竹林婆娑起舞,那细微的沙沙声衬得青年的嗓音愈显清冷。 萧燕飞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段二十几年前的往事。 但消息灵通又阅历颇丰的殷湛是知道这件事的。 更何况,事关漕运,先帝与朝堂为此震动,若是运河因此被封,也势必会影响到他们这些经常往来南北的商贾。 殷湛拈须,眉头轻蹙,努力回忆着当年的事,跟着说道:“我记得,当时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大景,毕竟这么一大笔漕银沉在了运河里。” “官府的人沿着运河上下十里,整整打捞了半个月,才把那些官兵以及水匪的尸体打捞得七七八八,漕银却只捞到了零星几万两。” “据说,那会儿,运河附近的百姓听闻漕船沉没在那一带,不少人都偷偷背着官府跑去下游的河里捞银,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捞到了银子,大部分人都是无功而返……” “三青峡那一带河道狭窄,但水流湍急,河道深,淤泥厚,历年的雨季也时有沉船事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有人说,漕银是被流水冲走了,也有人说,是逃脱的水匪劫走了那一半的漕银,最后也没个定论。” 窗外的夕阳一点点地西落,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廖妈妈便亲自进来给主子们点灯。 摇曳的灯辉柔柔地洒在屋内,映得老者的眼眸明暗不定。 萧燕飞听得津津有味,有些好奇地问道:“外祖父,您怎么会查到漕银上?” 殷湛翘了翘唇角,得意地拈了拈须,不答反问:“燕儿,你可知道要是市面上一夕之间凭空多了八百万两白银,会有什么影响?” 也不等萧燕飞答,他就自己往下说了:“米价会上涨。” 他指了指手边一本黑色封皮的账册,“我按照这账册上的时间,查过那几年的一些县志,那段日子的米价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也就是说,这笔银子定不是‘凭空’而来。” 萧燕飞听明白了,大眼眨巴眨巴。老爷子说的不就是通货膨胀吗? “任何一笔银子都会有它的来处,更别说,是整整八百万两白银了。这可是一笔能让朝廷震上一震的巨款,要知道先帝那会儿,朝廷一年的税银最高时也不过是两千万两左右。” “承恩公既然将这八百万两银子藏得这般谨慎,显而易见,这笔见不得人的银子干系重大,肯定是来自朝廷。” 他就让顾非池从史官那里借来了几本先帝时的本朝史,从乾元八年查起,查了此后几年本朝发生的大事,这才让他查到了乾元九年的漕运上。 “当年,漕运共损失了整整八百万两白银。” 殷老爷子朗然一笑,给萧燕飞递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眼神,似在说,瞧,这么一算,这笔银子就对得上了吧。 “外祖父真棒。”萧燕飞一脸崇拜地看着老爷子,脆生生地赞道,乌黑的瞳孔在摇曳的灯火下璀璨如宝石。 “嗯,外祖父真棒。”顾非池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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