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行在杯中缓缓流动,若有生命。他道:“这天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一个总定数的。就如同这一杯水,现在荒漠里只有一杯,你喝了,别人就没得喝。一个人多了,另一个人就少了。古往今来,一切纷争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人有多个,水只有一杯。” 梅念卿把那茶水喝了,道:“如果你改了这个小孩儿的命,那别人的命数也会跟着被改动,又增冤孽。他的厄运势必要转移到别人身上。你当初说要再给一杯水,意在开源,但天底下没有那么美的事。总之,人各有命,这个小孩儿你不要太放心上。很多时候,你都会发现自己是无能为力的。” 谢怜道:“那如果我飞升了呢?” “……”梅念卿道:“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谢怜道:“我听得很认真啊。我应该差不多十年就能飞升了,到时候总能找到办法吧?” 风信和慕情都无语了。梅念卿也彻底给他打败了,喝道:“还十年!你以为飞升是捡地瓜?三百年也不定能飞升一个呢!而且飞升又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谢怜不知他怎会这样说,飞升难道不是所有修道之人追求的终极目标?但感觉梅念卿要赶人了,谢怜也来不及再问,又抓紧时机道:“还有国师,这孩子……” “……”梅念卿道:“知道了!不动他!但你既不肯受禁闭,又不肯我封他一感,那你就给我下山,外出云游!不给我斩个八百妖魔的向天积福就不要回来!” 谢怜终于满意了,放心了,开心道:“多谢国师!您看,这不就有第三条路了嘛?” “快走走走!” 然而,无人料到的是,当天晚上,那个孩子便消失了。 更无人料到的是,这一次游历之后,年仅十七岁的仙乐国太子谢怜,于一念桥大败无名鬼魂,就这样,在电闪雷鸣之中飞升了。 三界轰动。 第61章 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开——” 一声中气充沛的长呼,大红的锦缎落地。千人爆发出直冲天际的欢呼。 长眉秀目,唇线姣好,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说多情而不轻佻,道无情却不冷漠,是个慈悲且俊美的面相——这是一尊黄金太子神像。 一手仗剑,一手拈花,意喻“坐拥灭世之力,不失惜花之心”。 这是仙乐国土内,整整第八千座太子殿。 飞升三年,平地起八千宫观,可谓是空前绝后。太苍山上太子殿下少年修行时居住的那座山峰,如今已被命名为“太子峰”,就是在那里,建起了第一座仙乐宫。第一尊太子神像铸好后,也是在那里,由国主陛下亲自揭幕的。那一尊太子神像,高达五丈,通体纯金打造,乃是货真价实的“金身”。 仙乐宫内,香客踏破门槛,络绎不绝。殿前的香鼎长长短短插得爆满,功德箱也比一般庙里的更为高大敦实,因为如果不做得大一些,往往一天不到就被投满,后来的人就投不进去了。 入观,一泓清池,也被丢满了珠玉、钱币,波光粼粼下青光闪闪,池中的几只老乌龟每天都被石桥上香客的供奉敲打得缩在龟壳里不敢探出头来,道人们怎么劝阻游人都没用。宫观高阔的红墙内种满花树,树枝上缠着无数鲜红的祈福带,一片花海里,红带随风飘飘,似锦如织。 大殿之内,谢怜正襟危坐在他香云缭绕的神台上,看着下方香客们议论纷纷: “这太子殿里怎么没有跪拜用的蒲团啊?” “是啊,这都开观了,不能跪是怎么回事儿?” 一人道:“你们是头一回来仙乐宫吧。仙乐宫都是这样的,听说太子殿下飞升之后,托梦给许多庙祝,说信他者不必跪。所以,太子殿里都是没有跪拜之处的。” 虽然旁人都看不见他,但谢怜还是点了点头。谁知,另外几人却笑道:“这是什么道理?神仙不就是拿来跪的?讹传吧。” 谢怜噎了一下。又听有人附和:“是啊,跪是一定要跪的。跪了才显心诚嘛!” “就算没有蒲团也没关系,咱们跪在地上吧。” 于是,几个率先跪了,立刻四周跪了一大片。成百上千的人挤在殿内殿外,对着神像叩叩拜拜,此起彼伏,口中念念有词。谢怜马上捂耳。可捂耳也没用,无数人声巨浪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打来: “出行平安!” “求高中!今年一定要高中!中了还愿!” “我看中的姑娘都看中我师兄,请让他变丑一点,求您了。” ……求什么的都有,谢怜听得头大如斗,赶紧一挥手将许愿声尽数挥散。这边他耳中刚安静下来,只听一声大叫,风信双手捂耳从殿后奔出,咆哮道:“什么鬼!!!” 众香客也浑然不觉,继续叩拜。谢怜吁了口气,拍拍他肩笑道:“风信,帝君有令,我要去伏杀妖魔了。这里还是交给你了,辛苦啦!” 这仙乐宫太子殿香火如此旺盛,谢怜每天能听到的祈愿成千上万。一开始,他还凭着一股劲儿猛冲,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后来实在是扛不住了,只好让风信慕情筛出要紧的交上来,不要紧的就由他们拍板解决,他则整天被君吾派去斩妖除魔。本以为三年过去了,大家新鲜劲儿也该过了,没想到回一趟自己殿里,还是被铺天盖地的祈福压个半死。风信捂耳的手迟迟不能放下,虽然捂耳朵其实并没有用。他道:“殿下,你为什么这么多女信徒!” 谢怜道:“女信徒多不好吗?美人如云,赏心悦目。” 风信悚然道:“一点都不好!为什么连房事和谐这种也到你这来求?你是个武神,哪能管这种事!” 看来真是饱受折磨了。谢怜正哈哈笑着,人群忽然一阵骚动。只听有人叫道:“快走!小镜王来了!” 一听“小镜王”三个字,众人仿佛听到了“大魔王”,大惊失色,作鸟兽散。犹如龙卷风过境,原本在参拜神像的香客瞬间逃得七七八八。须臾,一名锦衣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双手捧着一盏琉璃宝灯,不是戚容又是谁? 如今,戚容也有十七八岁了,长开了脸,也算有几分贵气风采。他进了门,却不许手下随从进来,双手捧灯,一掀披风,在干净的地面跪了,将灯举过头顶,庄重地拜了几拜。 上方神台上的两人面面相觑。戚容拜完了,抱怨道:“太子表哥,这是我给你供的第五百盏灯了,做弟弟的对你这么忠心,你什么时候来见见我?你理都不理我,当真高冷。” 倒不是谢怜不想见他。只是飞升为神后,便不能再擅自于凡人前以真身显灵。这乃是世人皆知的老道理。 戚容托着那盏灯站起身来,拿过一只笔,低头在灯上写起字来。谢怜和风信对他有心理阴影,忍不住一起凑过去看他到底写的什么。见字虽然歪歪扭扭,但是很正常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云云,而不是祈求某某全家被砍头于菜市场门口云云,二人双双松了一口气。 看着这盏灯,谢怜不禁想起了另一件事。 戚容的母亲乃是王后胞妹。年少时不懂事,情窦初开,一心追求自由,听信甜言蜜语,毁婚和府中一个侍卫私奔了。谁知所嫁非人,千金之躯窝在一个狗窝里过了没半年,那侍卫暴露本性,花天酒地,戚容出生之后,他更是对妻子拳打脚踢。最后,母子二人实在熬不下去了,戚容长到五岁时,她灰溜溜地带了孩子回家,闭门不出,郁郁不乐,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戚容刚随母亲回家时,有一次,一众王公贵族结伴上太苍山祈福。戚容之母是和贱民私奔后逃回去的,不敢出来见人,但也想给儿子祈福,让他长长见识,不可整日与自己窝在一处,变成井底之蛙,便拜托王后捎上了戚容。 虽然已是尽量低调了,可贵族丑闻从来都传得比插翅之箭还快,哪个不知道他母子二人怎么回事?因此,路上的贵族子弟都自觉地将戚容排除在外,不与他说话玩耍。谢怜看到秋千跑上去玩儿,所有的同龄孩子都跟他一道玩儿,轮流帮太子殿下推秋千,并以此为荣。谢怜荡到最高处的时候,无意间一低头,就看到戚容躲在最后面,探出一个头,羡慕地仰望着他。 到了神武殿,大人们供完灯,先一步去求签、解签、对谈,留下一群孩子在神武殿里供小灯玩儿。戚容不知王后已经帮他母子供了灯,见那些灯盏精致漂亮,也想供灯祈福。他年纪小,懂得不多,到处问人该怎么写祝愿母亲的祈福词。与戚容同族的几个孩子受长辈影响,平时在家中就很讨厌他,觉得他们母子给自家丢脸了,于是故意使坏骗他。谢怜写完了自己那盏灯,放下笔听到有人在背后嘻嘻哈哈,笑得很不对劲,回头一看,就见戚容沾了一脸墨水,宝贝一样地抱着一盏灯,满脸笑容地正准备供起来。而那一盏灯上,歪歪扭扭写着“愿与母早日归天戚容”九个字。 谢怜当场便摔了那盏灯,大发雷霆。 他那时候也不大,却把所有贵族少年都吓得跪了一地,不敢说话。发完火,谢怜亲自重新给戚容写了一盏灯,再没有人敢使坏了。后来下山时,他又去玩儿秋千。这一次,戚容从王后身后跑了出来,主动在后面给他推秋千。他比谢怜矮,却推得特别卖力,还是在下面仰望他,只不过,眼神从羡慕变成了崇拜。再后来,他就变成了谢怜的尾巴。 必须承认,曾经的戚容还挺可爱的。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谢怜已经尽力去教他了,却还是越长越歪。 想到这里,戚容已供完了灯,准备退出殿去。谁知退着退着就撞到了一人。戚容一个趔趄,看都不看就开骂了:“贱民!敢挡你老子爷的道!” 他一张嘴,谢怜和风信双双捂额,心道:“没变。还是原来那个样!” 也许是因为五岁之前都和父亲住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市井之气和父亲的暴躁脾性,即便后来王后再怎么耐心教导戚容,他一激动,还是原形毕露。挡了戚容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二十四五,背着一卷简易的行囊,一双草鞋几乎磨得没底没边了,风尘仆仆。不过,虽然这青年面色憔悴,嘴唇干枯,颧骨微微下陷,五官却十分端朗,且瘦而不弱,目光炯炯,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戚容道:“这是仙乐宫,太子殿!” 那人喃喃道:“太子殿?太子?这里果然就是皇宫?”他看到殿内神像,被那澄澄黄金映得面色发金,又问道,“这是金子吗?” 他竟是看这宫观太华丽,当做是皇宫了。一旁有侍从上前来驱赶,道:“当然是黄金了。太子殿是太子神殿,不是皇宫的太子殿!你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人?” 那人道:“那皇宫到底在哪里?” 戚容眯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对方认真地道:“我要去皇宫见国主。我有话跟他说。” 戚容和几个侍从都笑了起来,脸带轻蔑之色,道:“哪里来的乡巴佬,你想去皇宫干什么啊?还见国主,你说见就让你见啊?” 那人丝毫不为嘲笑所动,道:“我试试。说不定可以。” 戚容哈哈大笑,道:“那你就去试试吧。”说着一抬手,故意给他指了反方向。那人道:“多谢。”背了背行囊,转身朝观外走去。走到石桥上,忽然驻足下望。透过清澈的池水,能看到池底沉着一层又一层的钱币。 这青年似乎思考了片刻,下一瞬,便翻过桥栏,跳下了水池。 他身手矫健得很,跳进水池后,弯腰一把接一把地把池底的钱币捞上来,往自己怀中和行囊里塞。因为从没见到过连神的钱都敢抢的人,看得谢怜和风信都呆了。戚容也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冲过去拍栏大叫道:“他妈的!你干什么?!赶紧的把他拉上来!!!这狗东西!!!” 侍从和道人们忙也跳下水去拉。谁知这青年身手了得,拳打脚踢,竟是无人奈何得了他。戚容在上面看得暴跳如雷又束手无策。那青年捞了一身沉甸甸的钱币就准备爬上岸,谁知踩到青苔,脚底一滑,哗啦啦在水里摔了个仰面朝天。众侍这才趁机擒住他,扭送上岸来。戚容抬腿就是一脚,骂道:“这钱你也敢偷!” 可他每踢一脚,风信就挡他一下。戚容虽看不见他,但总也觉得哪里不对劲,狠狠踢了七八脚都觉得没劲,那青年也一脸茫然仿佛完全没感觉,不禁大是郁闷。那青年咳嗽了几声,道:“这钱放在水池里也是放着,为什么不能给我拿去救人?” 戚容踢得不痛快,终于烦了:“救什么人?你什么人?哪里来的?” 他这么问无非是想给这青年套个罪名投入大牢,那青年却是个实心眼,答道:“我叫郎英,住在永安,那里闹旱灾了,没有水,庄稼长不了,大家都没有吃的,没有钱。这里有水,有吃的,有钱,用金子塑像,把钱丢在水里,为什么不能分一点给我们?” 谢怜奇道:“风信,永安有旱?我怎么没听说?” 永安城在仙乐国西边,风信也奇怪:“不知道,我也没听说过?” 戚容啐道:“原来是永安那旮旯跑来的,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穷就能抢神仙的钱了?” 郎英道:“那我不抢了。我现在拜你们供的这个神仙,我给他跪地磕头,他会救我们吗?” 戚容噎了一下,心里嘀咕如果说会,这人该不会就顺杆往上爬理直气壮抱着钱跑了吧?于是道:“神仙都忙得要死,你们这种刁民谁有空理!” 闻言,郎英缓缓点头,道:“我想也是不会理的。我们也不是没拜过求过,不是根本没用吗?该死的还是会死。” 谢怜心中一震,心想:“他求过我吗?” 戚容则勃然大怒道:“太子表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你放什么狗屁!”哪还要他挥手,一群侍从一拥而上对那青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风信在里面见缝插针化去他们的拳脚,是以郎英虽然看似被按着暴打,却是一脸茫然,不闪不避,只偶尔抬手护一下自己背上的行囊。戚容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抖腿,道:“打,给本王狠狠地打!”真是一副十足的恶人做派。听到他的自称,郎英蓦地抬头道:“你是王?什么王?你住在皇宫吗?你能见到国主吗?” 戚容随口喷道:“我是你老子!你还指望着见国主陛下?陛下日理万机,谁有空理你。” 郎英扭着脖子,执拗地问道:“为什么没空理我?神仙没空理我,陛下也没空理我,那到底谁有空理我?我究竟该去找谁?国主知道永安那边死了很多人吗?皇城的人知道吗?知道的话,为什么还宁可把钱丢水里也不愿意给我们?” 第62章 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2 戚容嘿嘿冷笑道:“我们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就是丢去打水漂也不干别人屁事,凭什么要分
相关推荐:
南城(H)
薄情怀(1v1)
末世女重生六零年代日常
游戏王之冉冉
身娇肉贵惹人爱[快穿]
失身酒
我以神明为食
仙道空间
[网王同人] 立海小哭包
深海gl (A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