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芒灼照着茫惘众生,照着将离开的与将分别的,照着乌泱泱的看客。 这就是这一对总角兄弟的最后了。 顾茫平静地看着陆展星,平静得就好像两人只不过又因为战略缘由,即将兵分两路,但迟早还会再见面。 “走了。”顾茫道。 陆展星笑着:“你考虑考虑我的话。” 顾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道:“……行啊,我会的。” 他说罢,长袍曳地,自刑台窄小的高阶下去。 行刑官上前一步,抬手执起包着红布的铜锥,于鸣钟敲落,金属碰撞发出清远的响。行刑官提气唱奏道:“时辰到――备!” 没有像话本传说里那样,有一骑禁军举着令箭高喊着:“刀下留人!”策马奔来。也没有出现陆展星暴起反抗,更没有人劫囚。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情,能得到天命眷顾的只有寥寥数人。 陆展星与顾茫一个台上,一个台下,相望着,他们俩人都不由得想到了多年前,陆展星从戎时曾说的一句话: “我是一点儿也不想死的,我就想做个千年王八万年龟,娶三俩婆娘,生一群孩子,那日子叫做一个逍遥快活。” 顾茫倒是笑了:“你现在上了战场啦,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还有什么办法去做你的千年王八万年龟?” 陆展星毫无忌讳。他摸着下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说的也是,那我不如想想看怎么样死才能死得其所吧。” “怎么算死得其所?” “最好的是我中个燎国幻术,幻术里全是些绝世美女,追着我要和我嘿嘿嘿,我却之不恭,最后死于精尽人亡。”陆展星笑得一脸猥琐,晃着腿道,“哎呀,好美妙的结局啊。” 他们倒也真是无畏无信,死生之事在他二人嘴里就如玩笑一般。 “或者被一个绝世美艳的燎国女魔头杀掉,最好她是看上我了,我誓死不从,她先奸后杀,哇,好刺激――” 顾茫笑骂:“能不能来点正常的?” “正常的有什么意思。”陆展星舔着嘴唇笑道,“最多不过是马革裹尸,一堆狐朋狗友围着我凄凄切切,两行老泪。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谁知道,原来陆展星当时能给自己想到的最坏的结局,却也比他真实的未来要好上太多太多。 原来,作为一个军士,他最终的结局并不是马革裹尸,而是背负着罪责,耻辱且无用地死在重华的断头台上。 没有什么人哭,没有人为他凄凄切切,两行清泪。 所谓的狐朋狗友,到底也只剩了顾茫一个。 持着宽口弯刀的刽子手上前一步,手中雪亮的刀子高高扬起。 陆展星碎乱的额发被风吹起,他俯视着台下的顾茫,唇角研开一个释然的微笑来。 “斩!” 一声话音离别落,从此阴阳,陌路人。 作者有话要说: 陆展星:今天你们还想要小剧场吗?我都挂了。肉包之前有人挂了的情况都为表哀思不写小剧场的(其实是为了偷懒吧= =) 顾茫茫:你不早就挂了么?你从本文开始第一个字就已经处于挂了的状态。 陆展星:(摸摸脖子)哦……也是哦= = 第90章 年之痛 鲜红的血在看客的惊呼声里飙溅, 又在唏嘘声里,顺着高台的木纹慢慢洇开。 午时的阳光炫目得厉害, 晃得人心里发慌。顾茫笔直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他就这样看着,看头颅滚落,残躯倒伏。 他最好的朋友身首异处, 脑袋往前滚, 滚到刑台的边缘而后停下,一双未合的眼睛盯着他。好像在说, 茫儿,回头吧。 都结束了,让我的死做一场梦的终点,别再往前了。前头没有路, 只有海市蜃楼的幻境。 转身吧。放弃吧。 刽子手的弯刀滴滴答答往下淌着猩红,热血流了一地。 回家吧…… 行刑官依例唱道:“完刑――” 像蛰伏一冬的兽自昏暗洞穴中缓慢苏醒,在最初的刺激和震慑过后, 人群自僵凝, 渐渐恢复了动静。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于台上尸首分离的陆展星都是一种想看又不敢看的心情。有的妇人鼓起勇气偷瞄一眼,立刻哎呀一声将脸埋进掌心里,被那血肉模糊的情形吓得发抖。 “好惨啊。” “别往台上看啦, 真可怕, 你若看了,晚上睡觉该做噩梦了。” 就这样闹嚷嚷地乱了一会儿, 人群的焦点渐次转移到了顾茫身上。 慢慢地,开始有人注意到顾茫的神情,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顾帅他怎么……毫无反应……?” “真的是啊,他连脸色都没变……他是不是还恨着陆展星啊,毕竟陆展星把他坑得那么厉害。” “那他为什么还要来给人家送行?” “大概是……为了面子吧。哎,他们这种人,斗都是内里斗,哪里会翻到明面儿上来。” 顾茫毕竟是邦国勋臣,彼时还未通敌,因此也立刻有人反驳道:“瞎说什么?顾帅根本就不是那种人!陆副帅虽然是他的故友,但到底铸下了大错,顾帅送行是为了义,不失态是因为礼,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他怎么样?!” 对方也不遑多让,嗤之以鼻:“兄弟兄弟,同生共死,共甘共苦,那才叫兄弟。我要是顾茫,我早就劫囚了,或者早就跪在君上面前恳求以自己的命换兄弟的命了,哪里会像他一样!” “你怎么知道顾帅没求过?” “就凭他现在这个冷淡态度,他顾茫就是个冷血无情,假惺惺的伪好人!” 这些话,顾茫或许都听见了,又或许并没有听见。他依旧望着刑台――刽子手已经离去,行刑官正在指挥左右处理后续之事。他站在正午的烈阳里,身段如松竹,修雅挺拔,没有半点被痛苦击伤的模样。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陆展星的身躯被缚起,看着陆展星的头颅被高悬,看着地上的血迹被冲淡。 行刑官展着一卷黄帛诏告,不带任何情绪地念着:“罪臣陆展星,阵前失德,斩使引祸,凤鸣兵败,大负天恩。今处极刑,曝尸三日,布告邦内,咸使闻知。” 声音在青天白日之下郎朗回荡,一切尘埃终定。 行刑彻底结束了。顾茫未做多留,他在众人的侧目之中,提着那一坛他与陆展星饮尽了的梨花白,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十万袍泽,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人。 顾茫回到了他自己的住处。墨熄披着隐形斗篷,一直跟着。 这位曾列重华第一的大将军穷得厉害,没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府邸。这也难怪,征兵炼器需要钱,粮饷装备需要钱,疏通关系需要钱。 而他的军饷只有那么多,所以他除却奴籍之后,也只是在东市的一块僻静之处租了个小屋。这小屋除了柴房外,就只有一间寝卧,寝卧内唯一张床,一床被,一对桌椅,几只破烂木箱子。 原来这就是一个名动天下的将军全部的家当了。 顾茫回到屋内,将酒坛放在了桌上。然后他就去了柴房,是午饭的辰光了,他烧水生火,将纱橱里搁着的剩饭剩菜热一热。 他吃饭。 他最后的兄弟也死了,他昨日的一切自此再无法回头。 但他吃饭。 小木桌上摆着陆展星临终前喝酒的红泥空坛,一大碗白饭,青菜豆腐,顾茫像饿了许久的人,筷子抵着碗一直往嘴里扒饭。很快地一碗饭就被他吃了个见底,一粒米也没有剩下。他又起身,再去给自己添了一碗,还是那种饿惨了的吃相。 好像他内心里空出了一个无底的洞,只有不断地吃一些东西,空洞的感觉才不会如此触目惊心。 他埋头扒着饭,嘴里塞得很满,腮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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