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夫君盖着厚毯子,望着我浅浅一笑。 「依着母亲吧,她素来爱花钱买买买。」 婆母嗔了他一眼:「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为了哄媳妇拿娘开涮。」 我以为,没落的门庭,日日被人轻视和议论,侯府的气氛一定是压抑敏感的。 却万万没想到,婆母如此豁达,夫君又心软良善。 是老天爷,突然眷顾我了吗? 连着三日飘雪,天寒地冻。 夫君体弱,受不得凉,也吃不住热。 若是睡热炕,他第二日不止咳嗽,还不住流鼻血。 每一年入了冬,他总是格外难熬。 夜间床凉得很,我从背后抱着他入睡,我们便一起慢慢暖和起来。 如此下来,他夜里能有一半的时间睡安稳,气色瞧着倒是好了点。 很快,到了回门之日。 雪重难行,夫君不能出门。 可我还是得回去。 婆母张罗好了一应事务。 出门时,夫君在我鬓间插入一根和田玉六尾青鸟簪。 「咳咳咳……青鸟是姻缘鸟,这簪子是姑母盛宠时,陛下赐给她的……今日与你撑撑场面。」 回了纪家,嫡姐盯着这簪子,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簪子是宫制,又唯有这一件。 贵重至极。 她绝对接触不到。 「别以为戴个簪子就真的飞上枝头,野鸡就是野鸡,永远也成不了凤凰。」 「听说你们这三日都没有同房,可见世子并不喜欢你。」她挂着笑脸,说出的话让人心惊,「你说,若这簪子碎了,世子会不会很生气?」 话音一落,她伸手拔下我头上的玉簪,狠狠朝地下掼去。 这簪子的尾部本就薄如蝉翼,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力道,立马就断了一尾。 我蹲下去捡,身后响起熟悉的咳嗽声。 一回头,夫君正站在回廊尽头。 嫡姐佯装不知,娇娇软软开口:「妹妹,就算你怨恨世子不与你同房,也不该拿这么贵重的簪子出气,如今这簪子断了,可如何是好?」 05 雪大风急,廊下薄薄积雪尚未来得及清扫。 夫君踏雪而来,留下浅浅一行足印。 他伸手将我扶起,嫡姐目光闪过嫉妒,做作开口:「世子何时来的?世子不要责备妹妹,她自幼缺乏教导,是以性子急躁了些。」 从前在府内,仰她鼻息。如今外嫁,难道还要任由她欺辱? 我心念转动,拉长脸漠然道:「簪子就是我摔的,我的确心存怨怼。反正我与世子尚未圆房,这门亲事尚有回转的余地。」 「不如换姐姐嫁给世子。」 嫡姐脸色变了。 她威胁我要将我送进窑子,恰巧暴露了她心底的恐惧。 咱们就来赌一赌,到底谁更害怕。 夫君眉头微蹙,看我一眼。 他素来聪慧,立马明白了我的意图,附和道:「当初我们两家定亲时,侯府尚不知纪家还有个二小姐。算起来,这门亲事,牵的应该是我与大小姐才对。」 「如今改正错误,倒也来得及。」 大雪的天,嫡姐额头却出了细汗。 她绞紧帕子,讪笑道:「世子莫要玩笑,你与妹妹都已拜过堂,哪能轻易更改。」 「可你妹妹将我赠的簪子都摔了。」 嫡姐不得不道:「其实……是我不小心摔的。」 「哦……」夫君拖着长长的调子,睨向嫡姐,「既如此,那纪姑娘须得给我家夫人道个歉!」 嫡姐眼睛瞪大,嘴角因为愤怒抽动不止。 要她朝一向瞧不起的庶女弯腰,比折了她胳膊还难受吧? 此时,自我回门起便一直在书房的父亲匆匆赶来,训斥我:「不懂事,你姐姐素来孩子气,你也不让着点。」 更是垮着脸下逐客令:「风大雪急,世子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出什么差池,纪家担待不起。」 寒风凛冽,夫君咳得厉害,语气却不卑不亢:「纪大人,摔了陛下御赐的簪子还要轻轻揭过,传出去怕是会说您教女无方啊。」 父亲脸色沉了,胡子气得发抖。 嫡姐知这事不会再有回环余地,只能弯下膝盖,咬牙切齿:「妹妹,对不住。」 我舒了口气:「罢了,只消姐姐把簪子修复原貌,还我即可,毕竟这是陛下赏的。」 嫡姐急了:「这如何修复得了?」 06 天下本就难寻两块一模一样的玉。 且断了更不可能接回。 父亲和嫡姐气得牙痒痒,却也只能赔了二百两银子,让我自行想办法去处理簪子。 回去路上,夫君绷紧的弦松下来,咳得惊天动地。 我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埋怨:「你真是胡闹,身体这么弱,为何还在雪天出门?」 他望着我笑,眼底似有星辰:「要给我家夫人撑腰啊。」 「终究是我太弱,不然可以让你指你姐姐鼻子骂一顿的。」 我眼眶都热了:「夫君信我护我,比任何权势都让我欢喜。」 回了侯府,我将银票给婆母。 婆母塞回给我:「给我作甚?这是你的私房钱,拿去买吃买喝。」 我愧疚:「是我没护好簪子。」 婆母哈哈笑:「当年你姑母盛宠时,这样的东西不知拿回了多少。因为是宫内物件,只能看,不好换钱。」 「你下回回娘家多戴一些,让你那嫡姐摔碎了多换点钱回来。」 嗯? 还能这样操作? 后来我果真这般穿金戴银回娘家,故意在嫡姐面前晃来晃去,她嫉妒得眼睛冒烟,却再也不敢胡摔。 哎。 她胆子也太小了,让我错过一项好进账。 婆母爽朗豁达,不似寻常世家小姐。 我也是入府时日长才知,原来她本是商户女,当年公公打仗奄奄一息,被她救下。 两人因此结为夫妻,且公公从未纳妾,对婆母也宠爱得紧。 侯爷没落,如今应酬也少。 有时同街的高门显贵宴请,帖子都不会递过来。 这日与婆母从偏门出去,恰逢有管家带着小厮,给隔壁院子送请柬。 小厮年幼不懂事:「安国侯府与国公府仅一墙之隔,为何没给侯府下帖子?」 寒风送来管家轻蔑的回应:「安国侯生死不知,安国侯世子是个病秧子,指不定哪天就没了,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出息的。安国侯府过几年还不知在不在呢,没有结交的价值了。」 婆母气极了。 冲出门跳起来甩了那管家一巴掌。 「我撕了你的嘴,我儿一定会长长久久地活着!」 管家吓坏了,不住磕头。 若是当真追究,便是打杀了他,他主家也无甚好说。 婆母红着眼:「滚!」 婆母无心再出门,神色极为颓唐。 「玉英过目不忘,十三岁就中了举,是本朝最年少的举人。可惜身子不好,六年前去参加科举会试,考了一场便吐血晕过去了。」 「他自幼立志为国为民,都是我这个娘不尽职,当初没有护好他。」 夫君爱读书,日日手不释卷。 也十分关心朝堂与民生。 只要身子骨允许,他便会提笔作文。 那时,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举人录取是从秀才之中百之取三,素有「金举人银进士」的说法。 可见其含金量。 中了举,便有了进入仕途的敲门砖。 然夫君体弱,侯府没落,没有人会为他铺路。 我看了一眼夫君,他捧着一本地理志,看得正是入迷。 他应当,从未忘记过幼时理想吧。 为人妻者,自当全力相助。 夜间我搂着夫君入睡:「夫君,咱们后年也去考会试吧。」 07 夫君轻轻叹息:「我,我的身体怕是不行……」 「还有一年多时间,好好将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夜那么深。 烛火「噼啪」作响。 夫君低低道:「那我便去。或许只有我立于朝堂,才能为父亲求得一个真相。」 这些年,侯爷在战场生死未卜。 人人都说他成了俘虏,做了卖国贼。 陛下虽未定罪,可对侯府的冷落人人可见。 夫君,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的。 从这一日起,我督促夫君早睡,又遍寻京都好厨子,腆着脸去求他们教我做菜,压着夫君不要偏食,顿顿都进些米面粥肉食。 开春后,他苍白的脸上竟有了血色。 夜里抱着,都不觉得硌人了。 这一日回春堂的老大夫来诊脉,也露了笑颜:「世子脉象比从前有力多了,这一关熬过去了,若是能一直稳住,再活十年也未可知。」 婆母欢喜得当场哭了。 谢完神佛谢祖宗,又拉着我的手说都是我带来的福气。 夫君脸颊上有了血肉,加之本来身量挺拔,偶尔陪我出街,总能引来一众小娘子偷偷打量的目光。 烦人得紧。 后来我便不让他陪我出去了。 这一年,我日日坚持给夫君调理,而夫君也比从前更加用功,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科举考试上。 除了用膳睡觉,其他时间他都用来温习功课。 今科的会试定在三月底。 夫君早早报了名。 这日我出门去买几块南边来的好墨。 结果在书斋遇到了嫡姐一行人。 她轻嗤道:「何必暴殄天物,我那病秧子妹夫说不定这次还未进贡院就晕倒了。」 嫡姐的几个手帕交捂着嘴笑。 「就是,年少成名又如何?现在不也庸庸碌碌?」 「别做梦了,京都人才辈出,怎么都轮不到他的。」 08 我笑了笑:「夫君或许不是惊世之才,可也比只知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你们好。」 一行人面色红红白白。 嫡姐冷嗤:「不到黄河不死心,那你便等着吧。」 她走近,压低声音:「你应该知道,我与赵公子在议亲了吧,他素有才名,只等他这次考上进士,便会上门提亲。」 「纪流云,你区区一个庶女,这辈子都不可能越过我!」 说话间,她口里的赵公子到了。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穿着华贵。 可嫡姐与他说话时,他一双眼睛却在我身上反复打量,让人不适。 嫡姐也留意到了,脸色更是难看。 原来,她一直在嫉妒我啊。 我拿着墨出门,经过她时缓下脚步,轻声道:「姐姐,我长得比你美许多,对吗?」 「看好你的未婚夫,别让他盯着我这个已婚妇人看。」 嫡姐快气炸了,口不择言:「哪怕考上又如何,有一个卖国贼的爹,他能谋得什么好前程。」 我气极了,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嫡姐不敢置信:「你,你竟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陛下尚未定侯爷的罪,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你比陛下还英明吗?」 嫡姐气得整张脸绯红。 那位赵公子上前,摇着扇子:「世子夫人这番话说得对,纪姑娘,此番是你言行不妥了。」 嫡姐几乎仰倒。 夫君要参加科考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开了。 还有人编了儿歌,满京都传唱。 「颜世子,病恹恹。 考科举,晕在场。 少天才,落凡尘。 变成一个大草包!」 我气极了。 夫君反而宽慰我:「不必在意,世上多愚民,因此我们才要读书明理。」 没两日,父亲唤我们回府。 或许是知道夫君要考试,有一些经验传授? 却没想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世子,街头那童谣你都听见了吗?」 「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莫说你考不上,就算你考上了,你父亲那种情况,你以为陛下会给你出路吗?」 09 我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父亲!」 「旁人也就罢了,你也是读书人,怎可如此说夫君?」 「你必须跟夫君道歉!」 父亲阴沉着脸,抬手要打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夫君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那一巴掌,堪堪停在我耳侧。 父亲数次用力,竟不得挣脱。 夫君的脸色格外冷峻:「纪大人,流云乃吾妻。如今是侯府之人,你从前未尽过父亲之责,此番也不劳你管教!」 「若纪大人觉得丢人,大可对外说不认我这个女婿。」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病秧子能不能撑完整场考试。」 双方不欢而散。 回去路上,我愧疚又心酸,眼泪滑落:「你这般好,却因为我要受这样的欺辱,父亲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切不可因此影响应试。」 夫君用帕子为我拭去眼泪:「我不委屈,亦不会有影响。只可怜我家夫人,以前在纪家,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我会考上的,必会让你扬眉吐气。」 我无须扬眉吐气,只盼你能一展抱负,实现心中所想。 不过父亲的话说到了重点。 三月,本该是春暖花开,可今年,却连桃花都未舍得吐个花苞。 连绵不断的春雨,气温始终不回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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