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们叽叽喳喳一处说话,欢快无忧,不知世事艰难,亦还不知日后要面对什么。 「我家郎君请女娘过去。」 来的是裴大,他生得面嫩,人又伶俐,此时作小厮打扮,一点都不违和。 「他何时来的?」 「半个时辰了,就在那回廊尽头。」 我望过去,天冷了,他穿了一件青袍布衣,肩头披着件黑色斗篷。 他背身立着,手就背在身后,手里捏着一朵小小的红菊。 回来后已有数日不见了,去勿吉的路上,我同他算是朝夕相处了一回。 他话少,我对着他却轻松自在,无话不说。 我穿过长长的回廊,慢悠悠去寻他。 他转身看见是我,嘴角抿了抿,笑了。 不知为何,我心底一抽,说不出的酸涩。 袁慎就在他身边立着,我同他们行礼。 「五娘近日是不是长个了?怎觉得高了许多。」 袁慎笑问道。 他快成亲了,要娶陈郡谢家的女娘了。 「或是长了些,毕竟我吃得挺多。」 这是实话,虽走了一路,跟着裴潜,吃喝却都是好的。 「给你戴吧!」 裴潜抬手,将手里的花插在了我的发髻上。 我伸手去摸,不知道戴了花是何模样。 「好看么?」我玩笑般眨眼问道。 若不这样,我怕自己要掉下泪来。 生平第一次,我收到了一个郎君送的一朵花。 他极认真地看了看,却点头了。 18 「好看。」他答道,一双眼清凌凌,说不出的惑人。 「二郎……」 袁慎低声唤他,约莫是吓着了。 「若是不愿意待着,我便送你回去吧!」 「来都来了,哪有半路走掉的道理?我觉得挺有意思,你去忙吧!」 我转身,又穿过长长的回廊,站在并不暖和的太阳下发呆。 「二郎给你戴的?」袁瑛指着我发髻上的花儿问。 我点点头。 她变了脸色,许久后似有些伤心地道: 「你这一朵,便抵过旁人金玉万千了。」 我不知能说什么,安慰的话,我说来是最不合适的。 「崔柯影,你有什么害怕的么?」 她俯身趴在回廊的扶手上,又笑了,明媚得不像样。 「有啊!有许多,我怕蛇,怕打雷,也怕离别……」 「我以为你什么也不怕呢!」 「怎会?」 「我有些讨厌你,又有些喜欢。」 「是,我懂的。」 「我七兄年底要娶妻了,你看那穿绯衣的女娘,她叫李环,我七兄不知有多欢喜她,可家族锦衣玉食地将我们养大,我们总要回报的。」 她喃喃说道。 我看那女娘,生得秀丽瘦弱,只是此刻满面愁容。 我为何要挣出来?这就是缘由,你是你自己,可你的一切都由不得你。 「她都为着我七兄寻死过了,只是被救了回来,我没想到她今日还会来。我阿父阿母不喜她,对她冷脸相待,她忍着没发作,方才躲在树后哭,我瞧见了。」 她看着我,不笑了,眼里晕着泪光。 她难受,是能感同身受的,因为她也身不由己。 「袁瑛,你同她说,既来了人世一遭,虽做不得自己的主,也该将日子好好过下去的,不要轻易寻死,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只要活着,总有个以后的,以后会怎样,谁又能说得上来?」 我靠着扶手,望着远处,什么也没再说。 一转眼便到了年底,袁慎的新娘没能到来。 天下已大乱,那谢家女郎走到半道被义军抢去了。 袁瑛来时我正拨着算盘,生意已不好了许多时日了。 皇帝要逃往西京来了,许多出走的世家要回来,是好事亦不大好。 人心惶惶,还能安心的人已没几个了。 屋外大雪纷飞,她穿着斗篷戴着风帽。她来寻我,只为着日子太过无聊,天冷了没消遣。 「你还有心思拨算盘,我听闻那刘玉已追到宁安了,司马家怕是气数将尽了。」 她脱了斗篷,跪坐在火盆旁烤火。 「莫要议国事。」 我递了个烤软的橘子给她,拿出缝到半截的靴子来做。 我女工不行,只是做的鞋子同靴子还算合脚。 「莫在我眼前装,我还不知你是什么人?你说那刘玉真就那般厉害?」 她将橘子递给身后的侍女秀圆,秀圆剥了橘皮,连经络也细心地去了,才将橘瓣托在帕子上递给她。 阿桃在外面看铺子,她若是瞧见了,定然又要自我反省一番。 「嗯!听闻他是极厉害的。」 「你说他若打到了安邑,到时我们会怎样?」 她吃了一枚橘瓣,歪头看着我,稚气未脱的样子。 我曾有些讨厌她的,可她日日这样来来去去,有什么都同我说,好吃的好用的皆往来搬,全然不把自己当个外人,似当初嘲讽我的人不是她。 我长到这般大,还没一个要好的伙伴。 她心中不藏事,万事都写在脸上。 其实袁瑛是个很好的姑娘,明媚纯澈。 「你还是如今的模样呀!嫁个喜欢的郎君,日日过得舒心。」我笑着答她。 可我同她都知晓的,约莫要像如今是不能了。 「如今王谢这样的门第都没落了,更何况我家呢!」 「明日事明日愁,你只管过好眼前的日子即可。」 「我送你的玉钗呢?为何不戴着?同我的是一对的。」 她指着自己头上的一枝玉兰花头的玉钗问我。 「不舍得,我从没有过那样的好东西,自是要留着重要的日子才戴的。」 我放下手里的活,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她。 我知她送我东西不是为了要我还些什么,可我想给她些什么,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 她打开包裹,里面是我亲做的一双软鞋,在屋里穿着才舒服。 「给我的么?给我的?」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我做的,我们一人一双。」 她将鞋子抱在怀里,抿着嘴角笑。 「五娘,你真好。」 「是,我也觉得我是极好的。」 「嘿,你还自己夸上自己了,羞也不羞……」 我们说着闲话,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仓库的粮已差不多要卖完了。没下雪前,我雇了人在铺子的后院挖了个地窖,存了许多吃食。 防患于未然,总是有必要的。 雪一日大过一日,裴潜使了人给我送金珠来。 我收下了,寻了个盒子装了,远比我应得的要多。 我将盒子放在了地窖里。 我欠裴潜的,已然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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