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2 城外流民聚集,衣不蔽体,可天已寒了呀! 只看那瞅着人眼睛也不眨、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儿,我闭眼不忍再看。 有时候,生在这样罪恶的世间也是罪啊! 我想管,可我没有能力去管。 我跟着车队,慢慢悠悠往前走,他们只是麻木地看着,并不靠近。 我想给他们些吃的,可是若我拿出来了,又够几人去分? 或许拿了吃食的人就会立刻在争抢中被踩死或打死,或者死的人还有可能是我。 世事是这样残酷,可我还是要在这样的残酷不忍里活着。 有马行来,马上的人和旧日时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天气不大好,天空中阴沉沉一层云,路边是一堆又一堆或生或死的流民。 我们就这样遥遥相遇了。 他远远看着我,慢悠悠地打马而来,还是游街那日的样子,骑个马都比别人端正肃穆。 「你真要回博陵去么?」 「是,我要去看看我阿母,我二兄要娶妻了。」 我看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若是知晓我要去蜀地,他约莫要担心的吧?可我不想让他担心,他心有乾坤,总要去属于他自己的天地搏一搏的。 牵挂太多,便是累赘了。 「崔柯影……」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我的名字。 「嗯!」 我轻声应他,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叫人陪你去吧!」 「我孤身一人,无粮无帛,有谁会来杀我不成?可安邑不同,人留在你身边用处更大。」 「我真的无事,很快便归来。」 至于这个很快是何时,我也不知。 「你为何总是这般倔强呢?总叫我心生不忍。」 他声音很低,风卷起他雪白的衣角,漆黑的发尾。 「要下雨了,你回吧!我要走了!」 我打马转身,马蹄扬灰,我并不洒脱。 何为愁,离人心上秋。 众生皆平庸,只要不负一日三餐便好。 秋风惹惊鸿,一生只寻一人即可。 他能来送我一场,已不算辜负我同他一场遇见了。 我想起某日他醉了酒,他醉酒同旁人不同的,除了双眼看着迷蒙,与平日无异。 「有一日,我定然要重塑这山河,自此再无妻离子散,再无寒族士族之分,能站在朝堂之上的,皆是能为百姓谋福祉之人。」 他有大志向,只说儿女情长,才是折辱了他。 蜀地千里之遥,我一路走得并不顺畅。 这样的世道,露财便是要命。 既不敢拿出钱来,这一路怎可能走得舒心顺畅? 待到蜀地时,已又是一年了。 蜀地偏僻,且还产粗盐。 我买了间院子,有人要卖盐井便买下。 也不着急采,只是买下占着。 蜀地同博陵安邑皆不同,潮湿闷热,且各种我认不出的虫极多,有时被咬了还会中毒。 只有当地巫医给的药敷了才管用。 我身上各处都被咬过后才慢慢适应了,转眼又入秋。 我在河塘捞鱼,卖给我房子的吴家阿婆送了豚肉来。 她家只余下她同一个孙儿,我如今住的房子,便是她那死在外头的儿子的。 阿婆是个不苟言笑且十分严苛的老者,谁家有不平总要去说几句,且年岁大了,在村中也极受尊敬。 她待我极好,家中有了好些的吃食总要送我。 她孙儿如今已二十了,叫井丰,原在村里盐井做活,后来我将那井买下了,井暂且停了,他无事可做,我便付他工钱。 我日后要走商,得有个自己的商队。 井丰现在干的事儿就是将附近有把子力气的年轻人寻来,我又请了个武师,教他们拳脚功夫。 吃喝我管着,且还有工钱拿。 如今已有二十人了,井丰便是这群人里领头的。 23 消息闭塞,可不早不迟还是来了。彭城刘玉,以摧枯拉朽之势,平了天下,虽还有些小小割据,但已不足为惧。 我立时雇了人采盐,只是卖的不再是粗盐。 将盐挖出来融水,再熬煮,如此数次,便是又白又细的精盐了。 精盐同粗盐的价格有天壤之别。 我跟着商队走商,由近到远,恍惚已有三年。 盐乃暴利,自此我再不为金钱发愁。 天下一统,刘玉建国庆,年号泰安。 我在外行走便有了切身体会,百姓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了。 免赋税三年,开荒种地者,一亩田奖励一百钱。 泰安二年,新出了科考制度,寒门亦可入朝为官。 我在益州修了一所书院,请了教书先生。 只要想学的,不管男女皆可来,衣食住皆免,束脩也不必再交。 这约莫是我能做的事里最好的了,我早已不缺钱,就想做点什么。 世上终有一日会没了我,可我想将这书院传下去。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这便是为何要读书识礼的缘由。 岁月悠长,后世谁人知我来过? 可我书院的学生若有一日能著书立说,如《大学》《尚书》者,便是立下了千秋万世之功德。 我一生便无憾了。 我深知贩盐不是长久之计,我能靠着贩盐赚钱,只因世事混乱的缘故。 如今天下初定,再过不了许久,朝廷定然要将盐井全部收回的。 我曾给阿母去信数封,皆是石沉大海。 阿母提过要搬去西京,我想去寻一寻,亦想去看看我的故旧。 有家才有根,我什么都有了,唯独没了家。 将蜀地的生意交代了,我又孑然一身地归了西京。 西京已是国都,繁华自是与别处不同的。 新帝不喜世家,原本许多声名满天下的世家已没落了。 只有一家却越发显赫,河东裴氏二郎裴潜,如今是朝中尚书令了。 他终是走到了他想去的地方啊! 只是我同他,再见一面已太难了。 我在西京四处打听,得到家中消息时半旬已过。 我阿母同家人在来西京的路上遭了匪患,一人也没余下。 我已是个没有来处的人了。 旧时我阿翁去时,家中人人都掉泪,独我不曾哭。 彼时我长兄也还在,他斥我阿翁最是疼我,我为何一滴泪都不肯掉? 我为何不哭呢? 阿翁同我说过,只要我心里惦念他,日月星河便都是他。 他不曾走,我为何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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