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了人心,后悔都来不及了。 只是程娇与纪青莲之间的感情从来没变过。 要说她们有没有一时口快说了什么伤人的话,那肯定也是有的。 但她们向来心宽,也互相明白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互相体谅着,吵完了,这事情就结束了,谁也不会再计较吵架时候的事情。 “是吗?还有吵架不记仇的?” “有啊,娘子和四郎也经常吵,也不记仇。” 程让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我们经常吵,我们那是吵架吗?分明是她仗着比我早出生一会儿,是姐姐,尽会欺负我罢了,哼!” 谢琅微笑:“你阿姐那是在关心你。” “得了吧,她哪里是关心我,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找我的乐子。”说起自家这个姐姐,程让心中真的有很多槽要吐,真的是太能欺负他了。 谢琅道:“她一般不随便找人乐子。” 程让哼哼:“就找我的乐子是不是?要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又是男子,还是我阿姐,我定然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乐子。” 谢琅又笑:“那你肯定是没机会了,这辈子她就是女子你就是男子,她还是你阿姐,你啊,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程让险些折断了手中的筷子:“姐夫,你到底帮谁?” 谢琅看他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你都叫我姐夫了,你觉得我会帮谁?” 姐夫姐夫,有姐才有姐夫。 反过来,他有娘子才有小舅子,这帮娘子和小舅子之间,根本就没有选择的可能。 程让闻言,脸都气绿了。 好好好。 你们真的很好。 不愧是夫妻的啊,每时每刻都想着气死他是不是! 程让一脸的苦大仇深,怨气很重的模样。 七皇子看着他的脸色变化,也觉得尤其好笑。 这几人,真的是有趣啊。 和他们呆在一起,真的是时时都有乐子看。 谢琅对程让的脸色视而不见,只是对他道:“不想去看捞鱼了,想去就快点吃,不想吃咱们也过去了。” “不吃了不吃了。”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走,咱们跟上。” 三人也离席离去,由着护卫引路去了鱼塘边上。 这会儿鱼塘里正在放水,随着鱼塘的水越来越少,许多肥美的鱼不时地跳出水面,水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鱼。 等鱼塘的水只剩下小半的时候,便有田庄的汉子用绳子系好了裤脚,拿着鱼笼下去捞鱼,此时水浅鱼多,鱼笼一捞一个准,鱼儿逃无可逃。 不多时,那几个下水的汉子就捞了不少大鱼上来,岸边放着的几个竹篓也渐渐装满。 孙管事怕鱼捞出来之后容易死了,便叫人抬来了一个大木桶,在里面放了水,将这些鱼进去。 程娇在木桶边上看着那游来游去的鱼,问孙管事:“这些鱼往日里怎么捞的?卖多少钱银?” 孙管事道:“回夫人,这些鱼都是三个月捞一次,鱼大于一斤(1.6两)才捞,卖的话,鱼肉比不得其他肉类有油水,需得便宜一些。” “挑选好一些的,送到酒楼去,约为十三到十五文钱一斤,次一些的,叫人送去杂货铺子卖了,大约是十文到十二文之间。” 程娇点头:“那还算是不错。” 这也幸好是谢琅的面子够大,酒楼都很给面子,不压价的缘故了。 程娇还记得这关于鱼塘的账目,十二个鱼塘,每个鱼塘三个月捞一次,分开时间来排,故而是每个月捞三个鱼塘,分上旬、中旬、下旬。 每次出鱼五百斤,多的不要,放回去养下一次捞,但若是少于五百斤,也不多捞。 故而一年下来,若是顺利,大概是两百五十两银子左右,再减去一些鱼苗鱼食等花销,大约是两百二到两百三之间。 当然,这是最佳数据,根据去年的账目,也不过是两百两银子。 程娇已经很满意了,对于很多人来说,两百两银子也不少了,她手里的陪嫁的庄子,小的一年产出只有六七百两银子。 几个鱼塘有两百两银子,那都是经营得很好很好了。 “对了,这鱼很不错,我方才吃的时候也觉得好,你让人找几个竹桶过来,一会儿我们走的时候带走几条,也添个菜。” “是。” 谢琅等人走过去的时候,程娇正带着纪青莲和达奚玄鱼在挑选大木桶里的鱼。 因着那水桶也不大,三人各点了三条自己看上的,准备带走,另外程娇还点了三条,让程让一会儿带回去,给老太太添个菜。 什么父亲母亲她不大想管,老太太还是要孝敬的。 程娇见谢琅来了,便开心问他:“三条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一条做松鼠桂鱼,嗯,鱼头还可以做鱼头汤,鱼鳞还可以炸鱼鳞,咱们来一个一鱼多吃,你觉得如何?” 谢琅见她开心,便哄她道:“娘子可真会吃,我能娶到娘子,可见是我的福气。” 程娇傲娇:“你知道就好。” 边上的几人一脸‘你们又闹哪样’的嫌弃模样。 纪青莲打了个哆嗦,捂住心口,一脸‘我真的是受够了’的模样,若不是强行忍住了,她都要怼几句了。 这夫妻俩,真的是不分场合腻歪啊! 真的是服了。 下次绝对不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了。 然而谢琅可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考虑别人目光的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开心就好,管别人怎么想呢。 于是他开开心心地牵着娘子的手,让她多选几条,美其名曰:他爱吃 程娇自然是没有意见,立刻多选了几条,叫人抓了装好一会儿带走。 看着捞完了鱼,今日的行程便完了,也到了要回去的时候 程娇命人将今日摘下来的果子和鱼都分好,放上各自的马车让他们带回家去,因着达奚玄鱼只带了一个侍女两个护卫出来,程娇又让今日早上去请她过来的两个护卫送她回去。 将人请来了,也得送人家安全到家才是。 办完这些,各自登车回城,各回各家。 第840章 可见阿姐仍旧是阿姐,弟弟仍旧是弟弟 程让回到家中的时候,便立刻让随侍将带回来的鱼送到厨房,然后又将摘回来的果子提了一篮子亲自给程老夫人送去。 别看程让在程娇面前就是一蠢弟弟,还天天被骂的那种,但他跟程娇也学得精,有什么好东西,不忘了孝顺老太太,管它珍贵也好,不值钱也罢,图的就是一个孝心可嘉。 老太太什么都有,缺的就是儿孙们的孝心。 程老夫人听闻他给自己带了果子也带了鱼回来,那果然是脸上的皱纹都笑得深了好些。 “好好,那我便尝尝四郎亲自摘的果子,还有鱼,便一条清蒸一条红烧,咱们一会儿夕食的时候吃,对了,你六姐可好?” “她哪能不好的。”程让说起程娇,就没好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姐夫真的是将她宠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程老夫人笑呵呵:“那你得为她高兴才是,女子这一辈子,能嫁一个将她宠成这样的男子,也是难得,想想你母亲,她的日子,也不知道多自在开怀。” 日子能过成程娇这样的,也不知道需要多少运气福气,这天底下的女子,能与她相比的,就没有几个了。 “话虽如此,可她总是欺负我。”程让嘀嘀咕咕,很是不满。 程老夫人又乐了:“她哪天不欺负你了?你啊,不是心甘情愿被她欺负。” 程让:“...不是,祖母,您这话说得有点不对吧,怎么就是我心甘情愿被她欺负了?” 程老夫人道:“怎么不是,你说要她喊你兄长,可说了那么多年了,成功了吗?可见阿姐仍旧是阿姐,弟弟仍旧是弟弟。” 这血脉镇压,压得连身都翻不了。 程让:“...我那是让着她。” 程老夫人觉得好笑极了:“既然是让着她,不就是心甘情愿被她欺负吗?” 程让:“......” 说不过。 “祖母,我总算是知道她怎么如此强词夺理,谁也辨不过了,那定然是跟您学的。” 老太太说话真的是一套一套的,绕个弯儿,就能把人绕进去。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程娇嘛! 或是说老太太和程娇相处久了,也不知道谁影响了谁,就变成一个样了。 程老夫人乐得不行,对程让道:“你管它正理歪理,还是它强词夺理,只要是说得通,那就是好理,你啊,莫学你大兄,要多和六姐学学才是。” 程娇看着并不稳重,很多时候也能一眼看穿,但她最精,反正她不吃亏,还要占理,若是两者不能全乎,她至少得占一样。 像是程谦那种人,在程娇眼中就是傻子。 “大兄。”程让轻嗤了一声,不想搭理。 “怎么?你大兄又惹你了?” “没事,没惹我。” 梁家两个孩子出事与萧氏有关的事情,程让不想再和人说,更不想让程老夫人知道,免得老太太心里愧疚。 故而程谦的事情,他也不想再提了。 程老夫人瞧着他神色,便知这里头有事,然而程让不愿说,她也不问了,做老太太,儿孙多了,有时候就该糊涂一些,莫要追根究底。 “既然你大兄没有惹你,那你也不该总埋怨他,他与你到底是亲兄弟,将来也该是互相扶持才是。” 程让‘嗯嗯’了两声:“祖母你放心,孙儿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程让在家事上有所偏颇,但其它的事情上也算是可以,程让有时候也有点无语,但也没有一竿子把人打死了。 。 夕食之时,程家人聚在一起用饭,老夫人还高兴道:“快尝尝这鱼,今日六娘让四郎带回来给我的,刚刚捞的,味道极为鲜美。” “她啊,就是个小孩子,什么好吃的都要送一份给祖母。” 程老夫人这话说得似乎是有几分无奈,但脸上的笑容却不知有多得意,她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又是身份尊贵的侯府老夫人,什么都不缺,唯独希望儿孙的孝敬。 孩子出门都记得她,给她带东西,不说是几条鱼,就算是一块街市上的糕点,她也是很开心的。 程让捧场道:“祖母,你也别只说六姐,我也孝敬您好嘛,鱼是我带回来的,您今日吃的果子,还是我亲自摘的。” “是是是,你也孝顺,都孝顺。”程老夫人笑容万分慈祥。 临安侯听着就有些不开心了,嘀嘀咕咕道:“她只记得孝顺你,怎么就没想过要孝顺她父亲母亲......” 程娇,可从来就没给过他什么东西,讨好她祖母倒是上心。 临安侯心里酸得不行。 程老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她是我养大了,不孝顺还孝顺你?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他父亲,你这些年干的那些事,像一个父亲做的吗?” 临安侯:“......” 得了,他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有必要翻旧账吗? 再说了,最近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孩子的事情啊!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我......” “好了好了。”程让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劝他道,“父亲,今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您莫要惹祖母不高兴了可成,前尘往事在,也勿要再论了。” 再论也没意思。 临安侯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人子女,他就不该惹老太太生气,最终呼吸了一口气,也不说了:“四郎说的对,母亲,是儿子不该惹您生气。” 程老夫人一直看这个儿子不顺眼,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吵架,最终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计较,劝大家动筷吃饭。 “来来,都尝一尝今日这饭食。” 众人也不敢多言,只是动筷子吃饭。 临安侯心中还憋着气,想和儿子侄子喝几杯,程让根本不搭理他,程词呢,酒量不好,喝了两杯就摇头,到了最后,临安侯只是拉着程谦一起喝。 只是奇怪了,都说借酒消愁,这酒越喝,他怎么觉得心头更闷了,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喝到最后,他人也有些醉了,就开始叽叽歪歪。 “圣人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僧人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是世人,那也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为何...为何......” 为何夫人不原谅他,孩子也厌烦他不想搭理他,便是母亲,对他也是看不顺眼。 为何...为何啊...... 第841章 人心种种不可测 大概是众叛亲离太过明显,不谈晚景凄凉,临安侯现在就觉得很凄凉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现状。 程谦不做声,只是闷闷地喝酒,他哪里知道临安侯该怎么办,他自己这边,程娇和程让对他也有很多意见。 原来他娶妻之后,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现在闹出萧氏的事情,又是新账旧账加在一起,他也很愁。 程让见临安侯嘀嘀咕咕的,有些烦,便说了:“有些事呢,并不是你后悔了,改正了,就过去了,就像是你捅了人家一刀,你说你知错了,让人与你计较,你觉得对方会愿意吗?” 愿意才有鬼! “可我是你们的父亲!” 这可真的是醉得不轻啊。 程让无语:“你是我们的父亲,那你说说,你为我们做过什么了?父慈子孝,父慈子才孝啊!” “过去的事情,我们已经不想再论了,就这样囫囵着过着,你没做慈父,我们也不做什么孝子,这样就行了。” “可我...可我...心里难受......” “难受?”程让听这话就来气了,他闷闷地喝了一口酒,“你有什么好难受的。” 儿女只是不大理会他而已,他有什么难受的,比他们这些做儿女的承受过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他们的父亲并不爱护他们,甚至为了庶出的子女打压他们,欺负他们,有时候甚至颠倒黑白,仗势欺人。 他们怨过,恨过,最后也都习惯了。 他们这辈子,再也不会对这个父亲有什么感情,只当是一个陌路人,不惹他们,他们就可以当作不存在的一个人。 “你若是非要找什么孝子孝女,嗯...你也可以去找程娥程谅啊,你对他们多好啊,若是他们不孝顺你,那是该天打雷劈了。” “四弟。”程谦喊了他一声,让他不要再说了。 程让连他也不大想搭理:“行了,你护着他是吧,那你就护着吧,你做你的孝子孝女,我不说了,我走。” 程让起身,灌了一杯酒,起身就走,头也不回。 程词有些莫名:“他怎么生气了?” 程谦头疼:“他生气我护着父亲。” 程词不懂:“那要不要我去劝劝他。” “不用。”程谦叹了一口气,看着醉趴下的临安侯,神色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劝的。” 越劝,程让大概越是生气。 程词皱眉:“大兄,你和四弟是不是吵架了?” “没吵。”程谦不认为自己和程让是吵架了,“只是有些分歧,立场不同,看待事情和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同。” 程谦命人扶着临安侯回院子,然后也灌了自己一杯酒:“我只是不希望家里有什么争吵矛盾,他若是再说下去,就能和父亲吵起来。” “三弟,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啊?”程词瞪大眼睛,一脸茫然。 程谦道:“不管是今日还是以往,若是遇见了这样同样的事情,我都不会让他继续说下去,我只是希望家里少一些争吵。 而四弟呢,觉得引发争吵的原因是父亲,我当时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那么今日,不帮他就算了,那也不要多管闲事。” 程词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说的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评价,想了想道:“...四弟说的确实也有一些道理,但你说的,似乎也没错。” 程谦道:“可他们心中对我都有怨,觉得我亲疏不分,对我好的我非但没有偏护,反而时时限制他们,让他们做不成想做的事情,报想报的仇,让他们很憋屈很不痛快。” “是我伤透了他们的心,让他们觉得对我的一腔真心还不如喂狗。” 程词想了想,道:“既如此,只能说大兄和他们是不同路不同心之人罢了,正如大兄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大兄问心无愧就好。” “问心无愧?”程谦摇头,“可是我有愧啊,心里也难安,但我是程家嫡长子,有维护家族和谐的责任,我也...答应过祖父,会护着这个家的。” “有些事情,我做不到去论私心,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对不住他们。” 程词想了想,却问他:“你说,陛下会杀忠臣吗?” 程谦顿住:“为何这么问?” 程词道:“陛下是明君,你我都清楚,但在陛下心中,最看重的仍旧是这天下万民,长治久安。 若是有朝臣忠心耿耿,甚至有功,但他的存在,影响到了天下太平,你说,陛下会杀了他吗?” 比如卫国公府霍家。 他们是对大盛朝功绩赫赫,亦是功德无量,但同样的,也是功高盖主。 这天下百姓千千万,世人皆知卫国公府霍家,却不知道帝王为谁。 陛下心再宽,也会想,若是他日霍家人有了野心,也有了这一呼百应世人拥护的底气,会不会揭竿而起,掀起战乱,想颠覆了这天下。 人心种种不可测。 陛下不信霍家会永远忠心。 霍家也不信每一代皇帝会容得下他们。 陛下要保天下太平长久,霍家又觉得霍家男儿守边疆,抛头颅洒热血,他们付出得够多了,只想活下去,免得落得凄凉下场。 “若是陛下杀,是为了天下杀,你觉得陛下是对了还是错了?” 程谦道:“是对,但也是错。” 程词又问:“那你说陛下会不会愧疚,会不会良心难安。” 当然会。 程词这会儿又道:“那么,把事情往小了说,你觉得你的责任是维护家族平宁,家族是你的责任,那你亲近的弟弟妹妹,又何尝不是站在你身边的忠臣了?” “只是他们闹事,破坏家族的平宁,你阻拦,是不是也没错?” 这是同样的道理。 程谦听懂了:“所以我站在我的立场,并没有错,但心中会有愧疚,同样,也会失去他们。” “是这样没错。”程词敬了他一杯,“我一直都觉得大兄是难得的嫡长兄,家族在你手中,很大可能走向昌盛。” “大兄,我敬你。” 第842章 四弟,我们这样骗大兄真的好吗? 程词与程谦分开之后,便去了程让的院子里。 这会儿程让正站在梯子上,摘了一只柿子下来,用袖子擦了擦,然后连皮啃了一口。 程词站在树下忐忑不安:“四弟,我们这样骗大兄真的好吗?” “骗?”程让不承认这个词,“那你说说,那句话是骗他了?” 程词:“......” 程让又道:“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程词好奇。 程让啃了两口柿子,将一颗柿子啃完,这才拍拍手从梯子上下来,让随侍送上俩盏茶水。 “我以前也觉得大兄行事让我很不高兴,包括现在,也是时常很气,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他确实有他的立场,他啊,被这个家族束缚了。” “祖父当年将他带在身边教导,将他教得一心只为家族,不谈私心,如今他也成了这样了,就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吧,就让他坚持自己所坚持的。” “若是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观念,却又悔恨自己做错了事情,伤了至亲之心,就像是他现在这样,内心煎熬痛苦,这辈子或许不会好过,有时候,糊涂一些,不去细想,也是挺好的。” “那你们呢?”程词问他,“你们那些兄弟姐妹的情义,又该是怎么说?” “兄弟姐妹的情义?”程让抬头看了看天上隐在乌云之中的月亮,“舍了情留下义就是了。” 程词愣住。 程让又道:“我们也会永远将他当作兄长,将来也会与他相互扶持,这一辈子血脉与恩义是断不了的,但也仅限于此了,若是我要对他和六姐那样亲近,我是做不到的。” 程让与程娇,虽然有时候程让总吐槽程娇欺负他,但他们姐弟二人之间,有情有义,情义至深,是旁人不能比。 而若是情与义分开,求情则讲情,求义便讲义。 他们与程谦之间,可以只讲兄弟之义,而不讲兄弟之情,外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该是兄弟姐妹之间的分内之事,他们一件也不会少做。 只是不再奢求感情罢了。 “我们和三姐其实也差不多,感情多深谈不上,但到底有兄弟姐妹之义在,和大兄也差不多。” 程词想了想,也觉得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不过他心中仍有疑虑,又问程让:“你说,陛下真的会杀忠臣吗?” 程让顿住:“这我哪里知道。” 这是他能知道的事情吗? 不知道,他一点都不知道。 程词:“...你不知道你还让我说?” 程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三兄,我这不是正好教你一个道理嘛,凡事得谨慎言行,三思而后行,无论什么人说的话,都要好好思量过后才能出口。” 程词气得脸都红了,双眼怒视他。 程让见他生气了,亲自将茶盏送到他面前,请他坐下说话。 “不过,功高盖主到底是大忌啊,不管帝王是真的占了大义,是为了天下康宁,还是为了保自己一姓之天下,不被他人所得,这都是有可能下手的。” 若是霍家再不想点法子,处境可能就危险了,便是这一代帝王是明君,能容得下他们,再往下一代就未必了。 君心难测,尤其是帝王的猜忌之心,你莫要想着他是明君,就一定不会做这些了。 而且,是霍家有造反的能力,确实让帝王很不放心。 “我今日听六姐说了一个‘半山腰’的论道,尤其是有趣,人在爬山的时候,在半山腰找一个风景极佳,气候宜人的地方呆着,这样非但不会太累,而且尤其安适舒坦。” 霍家,到底爬得太高了。 程词懂了,也沉默了。 程让又道:“你也快成亲了是吧,什么时候出发去同州迎娶?” “快了,廿五就要出发了。” “话说你与那月璎县主的好日子倒是同一日,今日姐夫还与我说了,他们那日先去送月璎县主出嫁,然后来喝你的喜酒,还望你莫要怪罪。” “六姐的话,应该是早上会过来一趟,等过了午时,便去平清王府了。” 程词点头:“既然是如此巧合,我怎好怪罪,月璎县主嫁的是哪一家?” “永宁坊那边的,姓赵,我好像听六姐说过,男方唤作赵留白,昔日从东都那边迁过来的世家,家中父亲已经过世了,长兄是当家人。” 说到这里,程让压低了声音,对程词八卦道:“据说那男方生得很好看,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月璎县主很是喜欢。” 程词:“...这你打哪据说的?” 程让耸肩:“还需要打哪据说吗?你随便找个茶楼酒楼,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差不多都会提那么一句,不知有多少年轻人懊悔得直捶胸口,只恨自己没长得一张好脸,能得县主青睐。” 谢璎的身份,在长安城里也是尤其尊贵,郡王之女,还有一个景阳侯兄长,若是能娶了她,若是走仕途,不说前途无量一片光明,那也是无人敢欺。 “三兄,以前旁人总说我读书读傻了,如今你也不遑多让,也不必一味地死读书,若是有空,且出去看看走走听听,也是很有好吃的。” 程词惊讶:“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我记得你以前尤其刻苦,恨不得昼夜不息,如今倒是变了许多,性情也开朗了许多。” 以前的程让,在外的时候总爱板着一张脸,扮作少年老成的样子,唯有在程娇面前能说几句玩笑话,像是同龄人一样。 “开朗些不好吗?我觉得我这般也挺好的。” “极好的。”程词笑了笑,“你和六妹夫倒是相处得好。” 要说改变,或许也是谢琅改变了程让。 以前的程让,父亲对他视而不见,懒得管他,兄长一心只有家族,对于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也并不怎么护着,还有个一直虎视眈眈的庶兄。 他是男子,自己还好,但程娇和萧氏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他唯一能依仗的,只有靠着科举出人头地,有了能力之后,能护着他相护的人,在别人敢欺压到他们头上的时候,能打回去。 程谦靠不住,他只能自己上了。 第843章 今日怎么不见夫人身边的铃镜? 说起来,谢琅这个姐夫,可比程谦更关心程让多了。 虽然程让如今还是很用功,但却没那么迫切,压在头上的压力也轻了不少。 程娇出嫁了,有一个把她纵容得恃宠而骄的夫君,杨润珍离开,程谅也离开,程让有了慢慢来的时间。 程词离开之后,程让坐在院子里喝了一会儿茶。 喝着喝着,觉得实在是没意思,还有些烦,于是吩咐随侍道:“替我准备衣裳,明儿个我还去景阳侯府,要在那边住几天。” 他的至亲在景阳侯府,是他此生最在意的亲人,他想和她呆在一起,还有祖母,要多孝顺祖母,至于他的父亲母亲兄长,他做好他为人子为兄弟的恩义就好了。 程让第二天从国子监回来就住进了景阳侯府,说他要在景阳侯府住几天,和七皇子下棋。 程娇手痒,想拧他。 程让立刻就道:“我不想回去,也不想看到程元伯那张脸,他现在后悔了,就想着我做孝顺儿子,又说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听了心里膈应。” “六姐,你也要赶我走吗?” 程娇心里难受,最终叹气:“行了,我叫人把你之前住的客苑收拾一下,你要住就先住几日,不过住几日就好了,还是要回去的,至少得回去陪陪祖母。” “知道了知道了。” 于是程让开心地住了下来,转头潇潇洒洒地去找七皇子下棋去了。 铃铛问程娇晚一些要不要在四闲苑设酒席,程娇摇头:“让他和七皇子吃去,别管他。” 以前她未出嫁的时候都没天天和程让一起用饭,他偶尔来一次她倒是愿意招待,这天天来,让他自己吃去。 “对了,你让铃镜安排一下,给他做几身衣裳,我眼瞧着他也没几身衣裳。” 铃铛应下,笑道:“四郎君知晓夫人让人给他做衣裳,定然也很开心。” “几件衣裳而已,不过...既然他要在这里多住几日,你明儿跑一趟宰相府,去请云屏过来坐坐,到时候让他们说说话也好。” “婚前多相处相处,彼此了解一些,将来也能过得顺意一些。” 铃铛道:“婢子明日一早就去,夫人放心吧,四郎君和上官小娘子定然会过得很顺意的。” “你说的对,定然会顺意。” 于是在第二日一早,铃铛便拿着程娇的拜帖亲自去了上官家,拜见了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年岁似是出头,是个端庄温柔的女子,听见是来请上官云屏的,只得遗憾道: “她今日一早便出门去了,说是为了梅花节的事情忙着,景阳侯夫人的话我知晓了,定然会转告她,让她去景阳侯府坐坐。” 上官云屏和程娇多一些往来,上官夫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梅花节的事情吗?”铃铛想起这事,又忍不得多问了一句,“夫人恕罪,我家夫人也关心着这事,听闻有好些个夫人也加入了诗社,要参加梅花节,上官小娘子在劝,婢子冒昧一问,不知境况如何了?” 上官夫人道:“我知晓的不多,不过云屏打算从闻少夫人,也就是吴娘子那边下手,不过我觉得此事不容易。” “唉,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了,都一把年纪了,还跳出来和小娘子争锋,这梅花节诗词比试,若是成了这般模样,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铃铛也觉得这些人吃饱了撑着了乱来:“谁说不是呢,我家夫人也说了,世人都想看小娘子,看她们花容月貌,看她们才比貌更佳,若是换做三四十岁的妇人比试,谁爱看啊。” 年年梅花节,各家诗社的请帖难求一份,也年年热闹得不行。 可若是这些三四十岁的夫人们也都跳出来参加了,她们比小娘子年长那么多,怎么能相比,故而,小娘子们定然会被挤下去了,如此,梅花节还有什么好看的。 “正是这个道理。”上官夫人也是摇头,“对了,听说你家夫人喜欢喝果酒,家中刚酿了一些菊花酒,你带一坛子回去给你家夫人试试。” 铃铛应下:“婢子替主子多谢夫人。” 铃铛最终带着一坛子酒回了景阳侯府,待她回去将事情一禀,程娇才想起了梅花节的事情。 “先前我还应了要帮她劝劝叔母,差点就忘了,既如此,你再派人去一趟叔父家里,看看叔母在不在家,若是在家,我便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劝她。” 说罢,她又道:“去让人开一下酒坛子,我得好好尝尝上官夫人送的菊花酒,对了,一个人喝也挺没意思的,纪荷花又远了些,去请林夫人和林小娘子过来陪我尝尝。” “是。” 铃铛很快就吩咐了下去,派人去了程元仲家里,也派人去了林家请林夫人母女。 不多时,林夫人便带着林落葵一同前来。 “景阳侯夫人。”林落葵跟着母亲乖乖地行了礼,她虽然活泼,但也知礼懂事,很可爱的一个小娘子,程娇一直觉得她以前的自己。 “林夫人,林小娘子快请坐。”程娇起身请他们入座,“今日我派人去了一趟上官家,上官夫人送了一坛子菊花酒,我听说上官夫人尤擅酿酒,这菊花酒需得好好品一品才好。” “今日还有些蟹,我也命人蒸了几只,一会儿也尝尝。” 林夫人笑道:“早有听闻,我们母女二人今日可有口福了。” 又是宰相夫人送的菊花酒,又是时下膏满黄肥的大闸蟹,这日子可真是好啊。 这人与人的日子,终究是不同的。 她今日也算是沾了光了,若不然人家宰相夫人的酒,她可没资格吃上的。 林夫人环顾四周,而后问:“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夫人身边的铃镜?” “铃镜?”程娇诧异,“她这两日都在忙府上准备做冬衣之事,夫人找她有什么事吗?” “做冬衣吗?也是,又到了做冬衣的时候了。”林夫人感慨了一句,犹豫一会,然后小声问程娇,“夫人可有放她嫁人的想法?” 第844章 说媒 程娇听得微愣,心中也有些诧异,问林夫人:“夫人可是要给铃镜说媒?” 林夫人眼底有些笑意:“倒不是说媒,我是为了我家小儿。” 程娇又是一愣:“林二郎?” 林二郎林文竹,程娇还是知道的,是林太医与林夫人次子,大约是弱冠之年,相貌端正,身形不爱不胖、不高不瘦,虽然称不上有多么出色,但也是很不错的。 可他到底是官家子弟,会愿意娶铃镜? 程娇看向林夫人的目光有几分困惑。 林夫人只得解释道:“我这个儿子啊,比不得他兄长聪慧,虽然也跟着他父亲学医,但资质平庸,若是要有多大的成就,那是没有的,便是想他父亲这般在太医署为官也是极难。” “不过他倒也不自哀自怨,觉得便是做不了太医,也可以开一家医馆,坐馆行医,救死扶伤,也算是有个生计,日子也是过得去,至少衣食住行是不愁的。” “林家虽为官宦人家,但却是个太医,这是靠本事吃饭的,他既然没有这个本事,便是想给他铺路他也走不上去,长安城里头大家女郎,愿意嫁给他的不多,而且很多都是庶女。” “夫人你也知道,世家之中,嫡嫡庶庶恩怨难言,林家也没什么权势,他若是娶了一个世家庶女,且不说跟着受岳家的气,娘子瞧着他没什么前途,估计对他也有很大的怨气。” “如此,还不如低娶。” “我与夫人也不说那些虚的,铃镜小娘子我见过,是个能耐的,日后若是与二郎结为夫妻,好生经营一家医馆,日子也过得去,至于想要过得更好,估计得看下一代人。” “当然,我也希望他们夫妻二人得到侯爷和夫人的庇佑,铃镜小娘子虽是侍女出身,但自小跟着夫人,同夫人一块长大,情谊不浅。” 林家便是要给林文竹低娶,寻一个寻常人家出身的女郎也是容易的,林夫人看上铃镜,一是图她有本事能管家能经营,二就是图她有程娇这个靠山了。 这些话也说得很真诚了,可见是真的有心。 程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此事我得好好想想,不瞒夫人说,我如今身边委实是缺人,铃镜是我最信任之人,若是要放她嫁人,我还是得考虑考虑的。” 林夫人笑了:“那夫人好好考虑,若是觉得我儿不错,便差人同我说一声,到时候我请媒人前来说亲。” “好。”程娇自然是应下。 二人一同品了上官夫人送的菊花酒。 那酒一倒出来,便有一股淡淡的香传来,隐隐还有菊香。 酒液呈清橙色,香味惑人,程娇忍不住端起酒杯饮了一小口,那花香似是融入了酒香里,味道也是甘醇不辛辣,像是饮了一口雨露琼浆一般。 “菊花酿,醉花间,犹似在人间。繁花蕴,酿春秋,只待今日尝。”程娇轻叹出声,“果然,上官夫人送人的酒,确实不一般,连我都想作诗词一二,感慨赏析。” 堂堂宰相夫人,既然要送礼,送的又是景阳侯夫人,自然不一般。 林夫人道:“我也曾听闻上官夫人所酿花酒尤其好喝,她年轻时候偶尔还送人一些,后来想要的人太多,干脆就不送了,能得她送一坛酒,那也足以炫耀好几日了。” 程娇笑了:“上官夫人厚爱。” 林夫人道:“听闻上官小娘子是夫人未来弟媳,也不知上官小娘子承了上官夫人多少本事,日后夫人定然不缺酒喝。” 程娇笑着摇头:“这可难说,上官夫人是上官夫人,上官小娘子是上官小娘子,又不是同一个人,我啊,没别的所求,只求他们成亲之后好好过日子,上官小娘子多管管我家这个弟弟就好了。” 程娇说罢,忽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想到什么,突然脸色一僵。 她才十几岁,今年十月才过十七岁生辰,年轻貌美,怎么说话的语气像是三四十岁的长辈一样。 “夫人,你这是什么了?”林夫人问了一句。 “没什么。”程娇回神,端起酒杯与林夫人还林落葵共饮,“来来,你我饮此杯。” 林落葵还是个孩子,只分得了半杯,这会儿也双手端着酒杯:“落葵敬母亲,敬夫人。” 敬了这两位,她便饮了一小口,发现确实没有辛辣之感,一张脸都眯起来了。 程娇笑呵呵地拍她的肩膀:“怎么样?” 林落葵小心地将半杯酒三两下喝完了,评价道:“一点都不辣,但是又比往日里喝的果酒有滋味,夫人,再给我一杯。” 程娇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然后笑她:“确实是酒香甘醇不辣,适合女子饮,不过你还小,也不可贪杯哦,当心醉了。” 林落葵不认:“夫人怎么能说我还小呢,我观夫人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啊。” 她今年十二,程娇十六,也不过就是大了四年而已。 程娇乐了:“对对对,你还小,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这说明我也还小嘛。” 说罢,程娇又对林夫人感慨:“旁人都称我夫人夫人的,听着听着,都觉得我年纪很大了一样,真愁人,看来还是得和小娘子们呆在一起,这样一直都觉得自己年轻啊!” 林夫人道:“夫人正年轻呢。” 花一般的年岁,一出嫁就是侯夫人,长安城里比她尊贵的贵夫人就没几个,也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她好命,暗自绞这帕子,酸得都要头顶冒烟了。 可是世间上只有一个程娇,也只有一个谢琅,想过和她一样的日子,那可就难了。 “夫人可别忘了铃镜小娘子的事情,我啊,可是真心的,而且你瞧瞧我,也是性子再好不过的人了,一直以来,可从未苛刻过儿媳。” “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和婚姻大事,总是要好好思量的,您说是吧。” “是这个道理没错,那我啊,就等着夫人的消息,若是有了决断,夫人便派人告知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好。” 第845章 芙蓉冷 林夫人与林落葵品了菊花酒,然后吃了两只蟹,又和程娇说了一会儿长安城里的趣事,然后才告辞离开。 人一走,铃铛让人收拾了碗筷,然后就凑上来了:“夫人,您要将铃镜嫁给那林二郎吗?” “你觉得如何?”程娇反问她。 铃铛想了想道:“林家的家风确实是不错,那林二郎相貌也没什么缺憾,就是如同林夫人说的,他可能前程不是很好,不过前程不好也有前程不好的好处,开个医馆也不错。” “是啊,前程不好也有前程不好的好处。”程娇垂了垂眼脸,声音微低。 铃镜到底是侍女出身的,在世人看来是贱籍,是被人看不上的。 若是彼时对方真心求娶,焉知日后功成名就,有了官身,就会嫌弃起娘子的出身,就算是碍于娘子有旧主这个靠山,不敢得罪,可心里若是嫌弃了,日子过得也很不痛快。 不说别的,若是嫁的夫君嫌弃自己,程娇便觉得有点恶心,这日子她是没办法过下去的。 程娇希望铃铛铃镜就算是要嫁人,纵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至少能有夫妻之义,能相互扶持,彼此尊重爱护,这样才能走下去。 “不过这得看铃镜自己怎么想了,她觉得是好姻缘,愿意嫁,那咱们就同意,她若是觉得这亲事不好,那我便拒了。” 铃铛也点头:“夫人说的有理,就看看铃镜怎么想的,这日子到底是她要过的,对了夫人,派去程家的人回来了,说二夫人今日午后都在家中,夫人若是想去见过去。” 程娇道:“那就去吧,上官娘子好不容易请我帮忙一次,我也得用心一些,我记得库房里有几幅不错的画卷,挑一个合适的带过去。” 若是兰氏答应别去掺合什么梅花节诗词比试,那这幅画就是送她的,若是不答应,那对不起了,不送。 想到兰氏的性子,程娇也实在是有些头疼:“恐怕是劝说不易,我这位叔母是何等固执之人,她一旦认定的事情,岂能更改,再说了,还牵扯到她最为看重的诗词,她更不会退让,定然像是一个卫道士一般。” 兰氏这个人有时候真的令人很头疼,不知该怎么和她沟通。 “我歇一会儿,再过过了午时让人备车,我们去一趟程家。” “是。” 程娇有些微醉,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困了,起身回屋里卸了簪钗,换了衣裳躺下,不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睡了一个舒坦的午觉,醒来的时候酒也行了,精神也不错,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又重新梳了发髻插上金钗步摇,出门去了。 程元仲居住的地方也在永嘉坊,距离临安侯府并不远,那宅院是早年家里就给他准备好的,为的就是将来分家了,两家往来方便。 宅院是三进宅院边上还缀着两个跨院,院落宽敞,房舍整齐,也是难得的好宅院。 程娇来的时候,兰氏还有客人在,她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夫人正在院中吟诗作词,边上有人弹琴,有人执笔绘画,也有人下棋。 瞧着也不过七八人,但却分外的热闹。 程娇来的时候,兰氏也有些不大高兴:“不是说傍晚才过来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叔母。”程娇向她行礼,“闲来无事,便想着许久不见叔母了,过来和叔母说说话,便过来早一些,不曾想打扰叔母了。” “既知是打扰,那便等等吧。”兰氏一个解释都没有,便让侍女带着程娇去偏院等着。 在场的人当场有几个都傻眼了。 心道这兰心雅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要知道眼前这人不单单是她夫家之女,还是景阳侯夫人,她这半点面子都不给就让人等着,这合适吗? 程娇倒是没在意,毕竟是她提前来了,人家没空招待她,那也怪不得人家。 于是她道:“若是叔母眼下没有空闲,我便去临安侯府陪陪祖母去,等过一个时辰再过来,到时候叔母这边应该散了吧。” 兰氏算了算时间,然后道:“那你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吧。” “好。” 程娇说走真的转身就走,连坐都没坐下,茶也没喝上一口。 兰氏的几位友人面面相觑,觉得有些荒谬。 有人犹豫了一会,问兰氏:“你怎么就这样让景阳侯夫人走了?” 兰氏回头看她,奇怪道:“她又不懂诗词,更不懂琴棋书画,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不走做什么?” “可是你侄女上门来,不说已经出嫁了,上门就是客,便是没有出嫁的,她来看你,你好歹请人家喝一盏茶,说几句话再走啊。” “再说了,她来找你,指不定有事情,你们先聊一聊,先把事情解决了啊。” 兰氏摆摆手,拒绝了这个建议:“没事,她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再说了,能有今日的诗会重要?该是谁了?” 在场的人再次面面相觑,不过她们想到兰氏的性格,又觉得她能做得出这种离谱的事,几人想了想,便把事情抛在脑后了。 算了算了,这又不是她们的侄女,瞧着兰氏这不在乎的模样,她们这些外人也别瞎操心。 “该我了该我了,我如今是轮到九月花了吧,那便芙蓉好了,落叶寒风瑟,芙蓉秋水冷......” 众人很快又继续方才的比试,很快地沉迷其中,仿佛方才的打扰不曾存在过。 程娇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听到‘九月花’‘芙蓉秋水冷’,忽然笑了笑。 九月花,当是‘菊有英,芙蓉冷,汉宫秋老,芰荷化为衣,橙橘登,山药乳’。 铃铛问她:“夫人笑什么?” 程娇回头看了看:“我笑我天寒欲加衣,却不知什么‘芙蓉秋水冷’,我啊,到底是个俗人。” 铃铛道:“夫人不是说过,我们生在这世间,就是一俗人,这又有什么好笑的呢?” “是啊是啊,我们生在这世间,就是一大俗人。”程娇抬头看了看天,天儿也有些暗沉沉的了。 “快走吧,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第846章 如此行径,委实是小人也 程娇去了一趟临安侯府,陪程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又看望了程湛,与聂静云聊了一会儿。 眼瞧着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她才告辞离开,再次去往程元仲家里。 这个时候兰氏的那些友人也都散了,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日光微微偏斜,有寸寸夕阳余晖洒落,秋风过枝头,有落叶瑟瑟。 侍女们放轻了动作在院子中庭清扫,兰氏坐在正房明厅之中坐着,安安静静的,似乎是心情不太好,见到了程娇,那也是绷着一张脸,不大想理会的样子。 有侍女送上了一盏茶,程娇盯着茶盏看了看,然后抬眼看向兰氏,直接道明来意:“叔母,我今日前来,是受人之托,来求叔母一件事的。” 原本程娇还想和兰氏寒暄一句,但想想兰氏估计不想和她多说废话,故而还是直接一些,若不然兰氏估计还得说她虚伪。 兰氏闻言便诧异了:“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到我头上的?” 兰氏也不是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她也是认得清境况的,程娇如今可是景阳侯夫人,要什么没有,能有什么求到她头上的? “不瞒叔母说,是为了梅花节的事情。” “梅...梅花节?”兰氏愣住了,然后眉头死死地皱紧,面露不悦,“梅花节与你何干?” “梅花节是与我无关,我也说了,是受人之托,风雅诗社的社长上官小娘子,正是四郎的未婚妻,她难得有一件事请我帮忙,我自然不能推脱。” 既是亲朋好友,又不是伤天害理之事,也不是损害她的利益,她自然是不可能推辞的,虽说兰氏这人固执,成与不成难说,但她也会尽心尽力。 “原来是她。”兰氏冷哼了一声,直接拒绝,“你回去吧,此事绝不可能。” 程娇劝她:“叔母,您应该清楚,历来梅花节的诗词比试都是未出嫁的小娘子的事情,您若是下场,是否以大欺小,便是得胜,那也是胜之不武,如此行径,委实是小人也。” “你说什么?”兰氏脸都黑了,她豁然站了起来,面容含怒,“你说谁是小人?!” “谁以大欺小就是小人。”程娇丝毫不惧她,只是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 原本程娇也想过以程家和上官家两家的姻亲关系劝说兰氏的,让她莫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上官云屏,坏了两家的关系,甚至影响程让与上官云屏之间。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但她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点小事’对兰氏而言却不是小事,在兰氏看来,诗词无小事,那都是严谨重要的大事。 再说什么两家之间的姻亲关系,兰氏才不会管这些,若是她真的在意,早在上官云屏劝她的时候,她就不会再继续掺合什么梅花节诗词比试了。 她根本不在乎,还觉得你们这些人虚伪,汲汲营营。 所以真的想把她摁下来,就需得在‘道义’‘品行’‘才华’这方面下手。 程娇最终在兰氏‘卫道士’的评价后面又加了个‘酸秀才的酸腐病’。 “你说我是小人?”兰氏脸色黑沉沉的,胸口呼吸起伏不停,仿佛下一刻都要气炸了。 程娇道:“叔母说笑了,我可没说您是小人,我只是说以大欺小是小人,只有小人才做这样的事情,叔母若是没做,自然不是小人了。” “叔母,您向来注重自己的名声,自诩高洁如兰,可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被人评价是个小人吧?” 兰氏听了这话,脸色稍稍好了一下,又皱紧眉头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虽然她不想承认,但程娇确实说的有点道理,以大欺小,确实不妥。 “可我已经答应了友人,陪同她一起参加,若是言而无信,失信于人,岂不是更为不妥?” 程娇道:“叔母又说笑了,做人确实该言而有信,不可失信于人,但若是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在欺骗您呢?” 兰氏一愣。 程娇端起茶盏,葱白的手指捻着茶盖拨了拨茶水,然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而后,她又道:“我知晓叔母是高洁之辈,宛若幽兰雪梅,我曾听闻过这样一句诗词,‘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既是高洁之雪梅,自然不愿与那桃李混在一起争奇斗艳了是不是?” 兰氏又是一愣。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这说的是她吗? 程娇接着说:“而人也一样,叔母是高洁之人,又岂能与那些小人混在一起?” “咱们啊,与君子讲言而有信,不可失信于人,可对于小人,明知对方欺骗利用,还讲什么言而有信,非做不可,那就不是什么讲信誉的君子,而是同流合污的小人了。” 兰氏被绕得有点晕,但似乎又觉得程娇说得又很有道理的样子,只是...... 程娇见她态度松动,继续道:“若是叔母不信,觉得我是在诓骗叔母,叔母不妨亲自去各家茶酒酒楼,或是长安城贵女常去之地,听一听她们是如何评价叔母等人要参与梅花节诗词比试之事。” “这实在是在行不公之事啊,此事过后,长安城里的人定然会笑话叔母一把年纪还装小娘子,以大欺小,以老欺少,实在是卑鄙无耻,枉读圣贤书啊。” “够了!”兰氏脸色是黑中渐渐泛绿,难看至极,额上的青筋都要凸出来了。 “够了别说了。” 程娇也识趣,当下也不再说了,她怕她再说下去,兰氏得气晕过去。 她今日来是来劝的,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想将兰氏气出个好歹来。 以前年纪小,对于兰氏的某些行为很是厌烦。 如今她也长大了不少,虽然心中还是觉得兰氏有些事情做得不对,心中总想吐槽她,但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方式,只要兰氏不来招惹她,她都是愿意给好脸色的。 程娇安静地坐在圈椅上,端起一边的茶水,慢慢地喝着,等着兰氏的答案。 不得不说,这茶水也是真的不错,兰氏也是个极其会行雅事之人,院中摘中青竹梅花,清雅高洁,便是这茶水,也是上上之等。 第847章 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程娇慢慢地喝着茶,静等着兰氏的决定。 待程娇这一盏茶都喝完了,兰氏才开了口:“你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只是我已经应了人家,若是此时反悔,空有不妥,此事我得想想该如何是好。” 兰氏看向程娇的目光有些诧异,她一直觉得这个侄女不懂规矩,性格跳脱,上不了台面,而且很擅长诡辩,能把黑的都说成白的。 兰氏有些不喜欢她。 但这一次,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 程娇想了想道:“叔母若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叔母可愿一听。” 兰氏微讶,问她:“有什么好主意,你且说说。” 程娇道:“叔母也说了,是友人请你一同的,你答应了,眼下不好反悔,可若是她也不去了呢?” 兰氏愣住。 程娇接着道:“若是叔母能劝服她,她也不去了,那叔母不去,也不算失信了是不是?叔母可是为了友人同行才去的,既然友人都不去了,您也不去,这也是正常事,谁也挑不出错来。” 兰氏:“......”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程娇闻言笑了,而后她又道:“到时候叔母便劝她,让她也不要与十几岁的小娘子争,以大欺小,委实不妥。” “然后再与她说,若是真的想来一场诗词比试,等过了梅花节,你们再请一些人过去,再办一次就好了,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 兰氏皱起的眉头未松,却问:“可她若是还不同意呢?” “她若是只为了比诗词,那自然会同意的,毕竟诗词之事乃是雅事,若是闹得那些小娘子很不高兴,双方脸色都不好看,那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不同意,指不定就为了什么了,或是收了谁人的好处,专门闹事呢,如此小人,叔母也何必与她同流合污?” “再则,这些年来,梅花节年年举办,那是小娘子们的盛事,也是诗词的盛事,若是因为这些事,之后就办不起来了,那就是这些闹事之人的罪过了。” “叔母,你也不想梅花节自此之后就没有了吧?” 兰氏:“......” 不得不说,这些话,可真的是戳中兰氏的痛脚了。 若是梅花节没有了,那真的就是她们这些人的罪过了。 她们如何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兰氏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只能道:“你说的没错,若是我们胡来,到时候梅花节没有了,就是我们的过错了,不成不成,我定然好好劝劝那几人,让她们打消了这心思。” “叔母大义。”兰氏下了决心,程娇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此事还需叔母费心了,若是得成,能保住这梅花节,那就是叔母的功德。” “对了,我今日前来拜见叔母,多有打扰,便准备了一份赔礼,还望叔母莫要怪罪。”程娇说罢,抬了抬手,让春晓送上了一个盒子。 兰氏闻言立刻摇头:“这倒是不用。” 程娇又道:“这是几十年前那位松先生所绘之《梅雪图》,这位松先生虽然有不少画作传世,比不得旁人的贵重,却也是一幅好画,叔母定然会喜欢的。” “叔母也知晓,我不懂此道,如此,送给叔母,也算是给这幅画寻了一个好去处,叔母不必推辞。” 程娇做事,自然有她做事的准则。 兰氏确实不在乎程娇给不给她送礼,不给,这事情她也照做,但程娇知道此事是要对方出力的,不能说兰氏不在乎,她就一点好处都不给了。 这幅画,就当作是谢礼,如此,她心中也无愧麻烦兰氏帮忙劝说之事。 兰氏见只是一幅画,而且她也挺喜欢的,又程娇又这样说,自然就不推脱了:“如此,我便收下了。” 程娇道:“此画到了叔母手中,也算是一个好归处了。” “那是。”兰氏一脸赞同,“落在你们这些不知道衡量贵贱的人手中,也是玷污了这画。” 程娇脸色一僵,笑容一丝都挂不住了。 她这个叔母,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很讨人嫌啊。 可见读书也不能死读书,也得学会做人。 目的已经达到,礼也送了,程娇也不想再呆下去了,于是便起身道:“既然事情已经商量好了,我家中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拜别叔母。” 兰氏正在展开那一幅画欣赏着,面上也很是满意,闻言摆了摆手,好不挽留:“那你就回去吧。” 程娇得了这话,便转身离开,这一次倒是侍女亲自送了她到门口。 待是看着程娇登了马车离开,这才回去。 铃铛无奈摇头,似乎有些感慨:“二夫人还是这般,除了诗画雅事,旁的是一概不在乎。” 程娇也不在,懒懒地靠在软枕上道,“早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只要不是来找我麻烦,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那倒是。”铃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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