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说,动物对气味尤其敏感。熟悉的气味代表安全,陌生的气味代表危险,野外生存的动物,最灵敏的并非眼睛,而是鼻子和耳朵。 对人类而言,气味的变化,绝大数时候不代表处境的安全性。它们只是一种氛围,影响的只是人类在闻见气味那一刻,所产生的心情。 魏知悟闻见香樟和她混合的气味,他把这种气味,命名为未能言明的哀愁。 “我笑的是我自己。”她的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听不见水流的波动,“我曾经期盼有一天,能向别人这样介绍他。真正实现这一刻的时候,我却已经无法回到他身边了,我知道我随时可以回去,但我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她和齐烽的故事,是一个罩着棉布的野餐篮,里面冒着食物的热气,在时间流逝里逐渐冷却。那么孔姒就是揭开棉布一角的人,她把话说得隐晦,她说她回不去了,她向魏知悟展示故事失温后僵硬的一小部分。 魏知悟应当是庆幸的,应当是嫉妒的,但千回百转后的情绪,他发现竟然是心疼。 0037 37 魏知悟 飞奔 音乐再度响起,尘土喧嚣的快乐被寻回,人群中央跳舞的农民工换了几个,跟着短视频学动作。他们没有跳舞的天分,也没有学习跳舞的条件,讨生活的日子里,甚至没有培养过听音乐的习惯。 今天不是一个适合起舞的日子,也没有适合起舞的心情,他们带来的木棍和铁铲,却堆在墙角叠放整齐,不准备摆出剑拔弩张的姿态。 穿着卷边旧衣,带着汗渍和泥渍的人们,摆弄四肢试图配合韵律时,会显得格外滑稽。 工友们在周围哄笑,说他们挥动双臂的模样,像扮一只小鸡崽。跳的人也笑,跟不上节拍手忙脚乱,但快乐是真实的。 孔姒在人群之外,遥遥看他们,阳光最亮的时候,洒在他们身上,灰白的头发也能反光,一切看起来都是明亮的。 “这是你的主意?”魏知悟问。 “是我的主意。”孔姒点点头,她言辞诚恳,“我不想看他们做蠢事。” “怎么想到让他们跳舞?”魏知悟又问,并非有意居高临下看她,但天然的身高差,让这场对话有审问的意思。 孔姒抬头承接他的目光,愣了几秒,忽然失笑,“魏警官,你这是在审我吗?” “……不是”他微微移开目光,手中冰水快被他掌心捂热。 “其实以前,安县的日子还算好过。”孔姒指向一个红色汗衫的中年男人,他正踮着脚往人堆里凑热闹,“这个叔叔从前是梨园的保安。” 她指向另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他喝完一瓶水,把空瓶塞进裤子口袋。 “这个叔叔承包了三百棵梨树苗,没能到收获的时候。” 安县曾因成规模的梨花,短暂地火过一段时间,后来一把火,烧掉很多人的饭碗。魏知悟在案件卷宗上看过,寥寥几百字,公文写作的口吻,爆炸是一场意外的安全责任事故。 魏知悟翻开过很多份卷宗,看过很多个案件,在他眼里只是一行黑色文字,时间、地点、谁伤害了谁。 起初会为当事人感到难过,会因没能救下轻生的人而痛苦,后来心脏好像钝了,和当事人的情绪隔着一层,只剩无奈叹息。 安县工厂的爆炸带走了吴启晖,父母因公牺牲后,拉扯他长大的,与生父无异的师父。 火舌滚滚的地狱般的夜晚,爆炸在他心里撕开一道口。当他再次翻开卷宗,不再是一成不变隔岸观火的心情,他是上面的每一行字,他是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和他们有一样的泪水。 “他们都对我很好。”孔姒轻声说,一再强调,“他们都是特别好的人,不是治安隐患。” 说这句话时,她眼睛很亮,两粒黑曜石,期盼他松口。 “我知道,跳舞是好事。”魏知悟捏紧水瓶,雾气凝成无数滴水,他的右手完全湿透,“你……你们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到天黑就走,不会聚众闹事。”孔姒向他保证,她郑重其事举起四根手指,强化这句承诺的真实性。 魏知悟喉头动了动,犹豫半晌开口说:“其实这样用处不大,你该劝他们,等警方把负责人抓回来。而且负责人名下的不动产正在清算,只是这些事需要时间……” “我知道,我劝过。”孔姒苦笑着摇头,“可是情绪需要一个出口,他们需要发泄。” 沉默良久,魏知悟点点头,“我理解。” 现场留下三名年轻干警值守,魏知悟开车回警局,查找案件进展。 携款潜逃的老板姓谢,坐大巴车出省,在国道中途下车,尔后找不到活动痕迹。唯一的好消息是,没有查到他的出境信息。 魏知悟伏进桌案,再抬头时,窗外已是鸦青色。他应该开车回家,但方向盘往另一个地方去,再次停在人群聚集的小广场前。 暮光消隐后,广场热度褪去,人数少了一大半,剩下的席地而坐,扯着领口扇风,这里要散场了。 他仍穿着警察制服,人们不得不注意到他,小心翼翼且防备地看着他。 “孔姒呢?”魏知悟不知道该问谁,索性站在一行人面前,等着有人主动回答他。 坐着的人齐齐抬头,不再噤声,其中一位试探地问:“您找阿姒做什么?” “我是她朋友,找她……吃晚饭。” 人们彻底放松警惕,背也挺直,声音逐渐放大。 “刚刚还在这儿。” “说是去买零食了?” “我记得她往东边走的。” 魏知悟一一道谢,沿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往灯火通明的街巷走。 一路摩肩接踵,魏知悟穿行于夜市,一颗浅蓝色融进人群,肩章在霓虹下耀动温润光芒。 他四处寻找,漫无目的地走,拿出手机想联系孔姒,又不知道突兀的对话框,该用什么文字衔接上一次戛然而止的对话。 想想作罢,继续沿着人群流动方向,魏知悟决定随波逐流,如果这条路走到头还没碰见她,也就算了。 行程过半,魏知悟站在两条小巷交汇的十字路口,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职业本能使然,他总能敏锐地在一群神色如常的人里,发觉状态不寻常的人。 魏知悟一晃眼过去,怔在原地。孔姒背对着他,扒在拐弯的墙角,脑袋探出去一点点,像只即将出洞的鼹鼠,观望外面的情况。 “你在做什么?” “啊!” 孔姒被他忽然的一句,吓得几乎跳起来,连连后退,失衡得即将摔倒。 这是夜市主道延伸出的羊肠小路,电线杆上架着一颗碗口大的金属灯罩,球形白炽灯撑开微弱光晕,正巧在他们脚下。 像舞台上的一束追光。 魏知悟伸手拉住她,将孔姒从失衡中拽回,狐疑地盯着她,眼神严肃得令人发毛。 “你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事?”他闷声问。 “不是,我在躲……” 话只到一半,孔姒忽然睁圆双眼,来不及多说一个字,甚至来不及抽出她的胳膊,带着魏知悟扭头就跑。 /po|Q/裙|7=8/6 0`9-9;8`9;5 她是没有方向的,魏知悟跟着她跑出几十米,跌跌撞撞被她拽着,察觉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 “你在躲谁?”他气息平稳,飞快观察四周,跟着孔姒的脚步,一步抵得上她三步。 “我、我要躲……先跑再说好吗?”孔姒已经气喘吁吁,话也说不连贯。 “孔姒,我是警察,你不用躲,我可以把人抓起来。”魏知悟忍不住笑,任她带着,像无头苍蝇,在人潮中穿行。 “不行,他们、也只是……拿钱办事。”孔姒不回头,一直往前跑,有去往天涯海角的气势。 “好吧。”魏知悟轻叹,反握住孔姒,“我带你跑。” 他拉着孔姒往人群边缘去,贴着摊位和砖墙的空隙,每逢岔路便拐弯,每次拐弯都选不同的方向。 行人越来越少,他们牵手在夜市迷宫里,像一对私奔的灵魂,拥有对抗一切的勇气,往黑暗更黑处急速飞奔。 孔姒的黑发在空中飞舞,簌簌落在魏知悟的手臂。 耳边呼啸摊贩的吆喝,热油滋啦嘣响,那动静像极了某天庆典,点燃漫天烟花。 他正在做最荒唐的事,他身穿警服,带着孔姒做缩头乌龟,竟然觉得有趣。 夜市缩成越来越小的光斑,一个栩栩如生的人间,被他们抛在身后。魏知悟停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听见孔姒剧烈喘息,像拉扯木质破风箱。 还是一株香樟树,孔姒扶着树干咳嗽,身子躬得很低,几乎要把自己折叠,抖着肩膀忽然笑出声。 枝桠因她晃动,为她沙沙作响,魏知悟短暂失神,也跟着笑起来。 0038 38 魏知悟 收留 家里只剩最后一壶冷水,记不起是昨天或是前天,从电热水壶里灌出来,他匆忙喝了一口,搁在厨房一角,后来连轴转,回家时只剩躺下闭眼的力气。 魏知悟把孔姒带回来,拧开大门,房间干净得有些荒凉,生活的痕迹微乎其微。 根本没想过朋友造访的情况,魏知悟连多余的水杯也拿不出来,更找不到一双合脚的女士拖鞋。 孔姒把鞋脱下,光着脚踩进来,站在地板上,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本不该把她带回来,他们牵着的手,在香樟树下松开,本该在那里分道扬镳,但孔姒偏执地跟着他。 路灯下的影子一跳一跳,她在身后赶他的脚步,距离越拉越远,于是她开始小跑,哒哒声像甩不掉的尾巴。 “孔姒,你要去哪里?”魏知悟陡然停下,小尾巴消失无踪,她也跟着停住。 “你不要是要带我跑吗?”孔姒理直气壮地说,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他,“现在去哪里?” “我现在要回家。”魏知悟把脸转回去,地上有她的影子,铺到他脚尖。 “嗯,好啊。” 孔姒竟然继续跟上来,语气自然得令魏知悟觉得荒唐。 于是他再度停下,转回身认真地看她,形单影只的小姑娘,站在路灯与路灯光照交叠的地方,影子散成一圈半透明的灰色。 “我发现跟着你最安全。”孔姒没皮没脸地笑,“本来我准备找周如栩,但她是住宿舍的,不方便收留我。” 孔姒双手合十,做出乞求的可怜姿态,眼里却笑意满满,“就一晚,或者两晚,我租好房子就走。” 面对这张脸,魏知悟发现他没有办法挪动脚步。仿佛被她拽进异世界,只能跟着她的意志往前走,她擅长把自己变成小猫或小狗,那种被遗弃又吸引人怜爱的气质,她知道用这种氛围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她好像明白她的脸蛋可以成为工具,可以用来达成一些目的。 稀里糊涂把她带回家,从打开大门的那一刻,魏知悟发现他果真过惯了独居的日子,三居室的房子拿不出任何能招待人的物件。 从未觉得房子里是荒凉的,但孔姒赤脚在地板上,平静地把屋子看一圈。黑白灰的背景里,她的颜色鲜活,有起伏的呼吸和会亮的眼睛,显得屋子更粗糙。 “你等等,我去给你买洗漱用品。”魏知悟拿出钥匙,把自己的拖鞋放在她脚边,“穿上。晚饭是便利店的便当,你吃吗?” 孔姒在原地点头,两只脚塞进他的拖鞋,空荡荡得撑不起鞋面,露出两个圆润饱满的脚后跟。 房子被她独占了二十几分钟,再打开门时,魏知悟闻到她的气味,融在他自己的空间里,像两捧截然不同的沙子,搅动得逐渐不分彼此。 孔姒站起来,动物般黑黢黢的眼睛,眨巴着歪头看他,好奇他手中鼓囊的大塑料袋里,装了什么好东西。 桌上噼里啪啦,魏知悟把东西倒出来,牙刷毛巾拖鞋之类是寻常物件,一次性内裤、旅行装清洁与保湿护肤品,令孔姒感到意外。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让导购推荐的。” 魏知悟把东西往前一推,耳垂不起眼地爬红,低声说,“你去洗漱,我把便当热一下。” 她拿着东西往浴室,塑料包装在她怀里哗啦啦擦响。声音也像有颜色,跟随她走到哪里,点起一串微微闪光的火花,房子热闹得令他陌生。 微波炉转了一圈,魏知悟盯着里面暖黄色的光出神,被孔姒在浴室里一喊,声音像抛出一支勾子,把他径直拽过去。 “怎么了?”魏知悟隔着磨花玻璃门,眼睛盯着地面。 不能抬头看,这扇门把内里的事物融成色块,却保留人的大致轮廓。魏知悟猝不及防的一眼,看见孔姒在玻璃门后,朦胧的白皙线条,毫不避讳舒展在他眼前。 独居时从未考虑过,一扇玻璃门也能成为麻烦。 “热水往哪边啊?”她的声音嗡嗡响,闷在玻璃后,空气因她而震颤不已。 “往左。”魏知悟像含了一口沙,轻声答她。 片刻后水声淅沥,湿润的雾气从门缝钻出,沾着她的气味,铺天盖地如一张戳不破的保鲜膜,把他愈发粗重的呼吸堵住。 魏知悟闭了闭眼,松开领口纽扣,与世界交换更多新鲜空气,每一次都有她的气味,他心跳加速叫嚣着跑出身体。 怎么会觉得跟着他最安全?他们真真切切发生过什么,魏知悟不介意再来一次。 他摩挲警服肩章,重重叹口气,回厨房寻找别的气味,让自己不再想着,淋湿的玻璃门后奶油质地的她。 0039 39 魏知悟 所有的灯 微波炉再次叮的一声,魏知悟没有回头,发现孔姒从浴室出来了,且站在厨房门边。 因为她身上沾着他的气味,准确来说,是他的沐浴露的气味,混合她原本的,像把自己的一部分揉进了她的身体。 魏知悟呼吸紧了几分,回头故作平静,平静却很快被打破。孔姒穿着他的衣服,一件他穿过无数次的白色短衫,下摆垂到她的大腿中间,宽袖口盖到手肘。 有种隔空抱住她的错觉。 “你怎么……”魏知悟有些愣神。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孔姒抻平衣服下摆,很认真地问他,“这件你要穿吗?” 魏知悟语塞,这根本不是问题关键,问题关键是她洗漱完,穿着一个男人的衣服,却理所应当毫无边界感。 “先吃饭吧。”魏知悟抿唇,把便当盒拿出来,冒着热气摆到餐桌上。 吃饭时孔姒没有说话,因此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大一间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很少邀请同事或朋友来家里,因为他没什么休闲娱乐活动,不工作的时候常坐着发呆,事后想不起来时间如何消磨的。 另一方面是怕人询问,为什么一个人住,怎么没和父母住在一起。 如果被问到这些问题,他大概会如鲠在喉,舌头抵在齿间,焦躁地轻轻咬几下,然后飞快地说,“父母牺牲了,我是师父养大的。” 孔姒没有问,她专心吃便当盒里的饭。她先前疯狂跑了一阵,体力前所未有的消耗,闷头狼吞虎咽,被最后一口紫菜汤呛住,才闹出点剧烈的动静。 “没事、我没事……不用管我。”她冲魏知悟摆手,大约是被汤水呛住有些尴尬,此时此刻竟然有了边界感。 魏知悟压下她的手,不由分说把她抱进怀里,轻抚她颤动的脊背,顺着骨节往下,停在腰窝处。 怀里默默抬起一张憋红的脸,孔姒心虚地偷看他,随后用手捂住脸,用极轻的声音嘟囔:“不该是这样啊。” “你的剧本里,应该是怎样的?”魏知悟似笑非笑,垂眼看她,只看见她后颈那块软肉,像刻意展示的诱饵。 心里博弈是刑警的必修课,他审过不少心理素质极强的犯人,一双眼睛里有没有别的心思,他只用随意扫一眼,就能看出八分。 而孔姒更好猜,甚至不用猜。和穷凶极恶的重刑犯相比,她简直透明得像一块玻璃,有什么样的心思,装着哪些狡黠的打算,直截了当展示在玻璃背后。 她以为她掩盖得很好,在他面前上演穿错衣服的把戏,一点小聪明昭然若揭。 继续下去,也许真的会成功,若不是她被紧张得呛到,败坏了苦心经营的氛围。 魏知悟不明白她为什么习惯利用她自己,脸蛋也好身材也罢,她用这些东西做交换条件,不知是哪里学来的生存法则。 “你有事想求我。”魏知悟替她说出来,胸腔震动着,挨着孔姒额头,“其实你可以直说。” 她沉默着攥紧手指,然后又松开,从他怀里慢慢挪出去。 热源消失了,魏知悟两手一空,胸口竟然怪异地感觉冷。 “我睡哪里?”她盯着地面,脚上穿着魏知悟新买的拖鞋,这间屋子最显眼的女性用品。 “主卧。”魏知悟蹭了蹭指尖,上面没有她的温度。 “啊?”她诧异地后退两步,拉长他们的距离。 还晓得防备。魏知悟看她瑟缩两步,扯了扯嘴角,“我睡沙发。” 延伸的距离停止,她瞬间姿态舒展,像水潭里泡一朵干花,褶皱的花瓣在他眼前缓慢打开。 “那、我去睡了。”她掉头往主卧去,飞快几步,是觉得尴尬,想躲开他的目光。 魏知悟坐着不动,声音传过去,“你还没说,你想求我什么。” “没有啊。”她把声音关在房门后,又闷又远,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尽管她习惯利用她自己,但这项业务她好像不太熟练。魏知悟兀自笑笑,把便当盒收捡好,离开厨房时顺手关灯,却在听见开关啪嗒时,恍惚地偏了偏头。 整间屋子都是亮堂的,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独居的日子里,房子时常黑乎乎,照亮了也就那样,只不过把他空旷的世界,照得更彻底。 现在除了玄关和浴室,每一格空间都填满光亮,孔姒逐一打开的,而魏知悟竟然没察觉异样。 ———————— *稍后继续 0040 40 魏知悟 条件 浴室水声停下,魏知悟拿浴巾随意擦干头发,目光看向主卧,房门紧闭,猜不出她是否已经睡着。 门后面很安静,像小动物的洞穴,孔姒趴伏在里面,空调送风声簌簌响。 魏知悟站了一会儿,听见阳台洗衣机滴滴两下,他折返回去,拿出洗好的衣服,衬衫在空中一抖,吹动晾衣架上一块三角形白布。 它上下翻飞,摇摇晃晃后,轻飘一片凋 /po|Q/裙|7=8/6 0`9-9;8`9;5 谢在地面,落在魏知悟脚边。 是一条女士内裤。 魏知悟身子一顿,僵硬地纠结了半晌,把它捡起来,捏在手心湿乎乎一团,柔软得他不敢用力,怕轻易扯坏了。 拧开水龙头简单冲洗一遍,巴掌大的布料在他两只手中,可怜兮兮浸在水下。 他手掌太大,小麦色的皮肤略粗糙,如一张细砂纸,手背绷着青筋,和薄薄一层透色的棉布料搭在一起,极其不相称。 几分钟后,白色内裤回到原来的衣架,同样的角度,只是滴答坠着水,被重力扯得皱皱巴巴。 魏知悟长长舒口气,把阳台的门打开至最大,期盼晚风多进来一些,把他吹得更舒畅一些,拉过一条薄毯在沙发躺下。 眼睛闭了几秒,黑暗中明灭着不知名光点,浮躁地游动着。魏知悟叹口气复睁开眼,室内灯光全熄,主卧门缝漏出唯一的光亮。 他坐起身,把客厅的灯重新打开,不适应地眯着眼,点燃一根烟。 主卧房门小心翼翼推开一点,吱呀声拖着长长的尾巴,孔姒乌黑的头顶先探出来,紧接着是她的眼睛,意外地发现魏知悟正坐着抽烟。 “你还没睡?”她欲言又止,身体躲在门板后,只有两只手扒着门边。 “怎么了?”魏知悟问,他的嗓音微哑,被烟草熏过。 “我看到你卧室椅子上的卷宗了……我不是故意看的,它就摊开放在那里……” 魏知悟猛然站起身,他确实忘了,安县爆炸案的卷宗他经常翻看,信手搁在床边的椅子上,今天没有收。 “你都看到了?”他一边说着,把烟按进烟灰缸,站起身朝她走去。 孔姒连连后退几步,深夜带着烟草味的男人,周身萦绕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偏巧他脸上不爱有表情,很多时候让人猜不出他的意图。 主卧里站了一个她,在魏知悟看惯了的场景里,她是崭新的、突兀摆上的,立在他的衣柜、床单、地毯之间。 这种画面带给他的感觉,仿佛她轻而易举把属于他的世界归拢手心,又仿佛是他摆弄装饰品,把孔姒放进他的装裱盘。 如果把她压进身后那张床,他每夜辗转入眠的床,让她穿着自己的衣服,或者不穿…… 魏知悟深一口气,绕过孔姒身旁,快步往里拿起卷宗,屏息走出去。 “这个案件不是早就结了吗?”孔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魏知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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