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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摇头。 虽然濮阳纵那些话说得难听,可她知道,她的眼泪并不是因为濮阳纵说得不对,而是他说了老实话,伤到了自尊心。 “今日多谢蕴娘招待,我便不久留了,明日你得闲,再陪我去庄子就行。” 濮阳漪朝她福了福身,似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从怀里掏出钱袋,一股脑塞到冯蕴的手上。 “我哥的伙食费。要是方便,你让人给他弄点好吃的,解解馋。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图一张嘴爽快,就爱吃好的……”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廎 濮阳纵站在里面,恰好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呆怔着,半晌才喃喃问: “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冯蕴冷冷瞥一眼他,扭头走了。 濮阳纵一个人站在那里,吃也不是,不吃又舍不得。不走不是,走也舍不得…… 正尴尬,庭院里过来一个小厮,上前行礼。 “丹阳郡王,有人找。” 濮阳纵一怔。廎 自从被母亲放逐到花溪村讲学,昔日的狐朋狗友都断了往来,谁会找他? 第407章 突然惊魂 他狐疑地应着,整理一下衣襟,慢吞吞地走出去。骭 庄子外面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车帘撩开,露出元铿的笑脸,“子放兄。” 濮阳纵愣了一下,兴奋地抖了抖袖袍,上前抱拳行礼。 “存坚兄。” 二人相视,濮阳纵上下打量他,哈哈大笑。 “看来存坚兄身子是养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骭 元铿在小界丘调戏冯蕴,差点让淳于焰剁了,事后身负重伤,九死一生,此事安渡郡无人不知,元铿更是觉得丢脸至极,又哪里爱听? 他笑了笑,眼里流露的冷意,一闪而过,濮阳纵并没有察觉,像往常那般信步过来,熟练地上了元铿的马车。 “存坚兄怎么也到破地方来了?怎么,专程来看我?” 元铿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张瘦削的脸,衬上过分突出的鹰钩鼻,更显阴冷。 “我来找姚大夫拿药,顺便看看你。” 元铿的伤,起初治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好,荥阳惠王府遍寻良医,后来还是找到花溪村的姚大夫,这才渐渐好转。 这事濮阳纵是知道的。骭 可元铿的表情,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身上就像被什么毛刺剐蹭到了似的,突然觉得不自在。 “你这伤都养好几个月了,还是没有大好吗?” 元铿苦笑,摇摇头,突然看着濮阳纵,目光定定的。 “子放,我们是不是好兄弟?” 濮阳纵一听,大眼珠子瞪着他,“这还用说?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元铿放下帘子,突然撑住濮阳纵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好兄弟,帮我一个小忙。”骭 濮阳纵迟疑一下,道,“你说。” - 冯蕴是在濮阳漪的新宅子门外,追上她的。 人还没有走近,就隐隐听到她压抑的哭泣。 两个仆女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冯蕴唤她一声,仆女连忙让到两侧。 “王妃。”骭 濮阳漪爱面子。 偷偷抬袖抹了抹眼泪,回头朝冯蕴一笑。 “我没事的,蕴娘不要担心我……” 冯蕴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微微一笑。 “不是县君邀请我来,看看你的新宅?” 濮阳漪一愕,脸色当即轻松下来。 “那你快来帮我看看,我好些地方拿不定主意……”骭 她说着便走回来,亲密地挽住冯蕴的胳膊。 濮阳漪身上香香软软的,冯蕴并不排斥她的靠近,轻轻笑了一下,由她挽着手往里走,视线不经意投向百步开外新起的宅子。 温行溯的新宅,上个月底就已经动工了。 一眼看过去,地基初成,工匠正在往里面抬基石…… 建房之初,她征求了温行溯的意见,可他没有意见,所以最后的修建方案,还是由冯蕴做的主。 冯敬廷为了表示诚意,专门派了个总管过来负责此事,没有拖泥带水,耽误工期。 但那总管捎来一封信。骭 不是冯敬廷所写,而是萧呈。 信交给冯蕴,却不是写给冯蕴的。 抬头便是行溯兄,叙旧几句,然后道:“建宅一事,我知非你本意。谦谦君子,一毫不取,行溯兄定是为难。但依我之见,我们都无须拂了阿蕴的好意,依她便是。” 客客气气,温润有礼,又不失风度。 就好像写信之人,不是齐君,只是温行溯的旧时知交,是冯蕴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婿…… 冯蕴方才忘了把信转交温行溯,看到宅子想起来,再扭头看濮阳漪的时候,眸色便暗沉了几分。 为她难过,也为上辈子那个冯蕴难过……骭 这座新宅完全承继了濮阳漪的喜好和风格,石砖雕花,门廊开阔,奇草仙藤、鱼池假山,古琴铜镜,宝砚笔筒,无一处不精致。 可以说,这是花溪村目前最为精美的宅子了,对得起大长公主府高贵的门楣。 濮阳漪介绍房舍,边走边说,笑靥如花,冯蕴偶尔插上几句话,绝口不提她方才失态的哭泣,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有些人是不愿意将伤口示人的。 濮阳漪不想说出来,是不想让冯蕴来同情她…… 冯蕴不提,是慧至心灵,不必要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 情感之事,旁人最是无力。骭 那些微妙的心绪,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透…… 她当真给濮阳漪的宅子提了些看法,然后就在濮阳漪欢天喜地的感谢声里,告辞回家。 元铿来找濮阳纵的事,冯蕴回家就得到了禀报。 那两个人说了什么,门房也不知情。 但濮阳纵上了那辆马车,就没有下来,只撩着帘子冲门房喊了一声。 “我有急事离村,替我在村学请假三日,回来再补。” 他是丹阳郡王,门房管不了他。骭 他在村里讲学也是大长公主的指派,旁人更是干涉不得。 不料冯蕴听得脸色一变,起身便去了隔壁。 药斋里,姚儒正在用碾磨药,看到她来,擦了擦手,便上前行礼。 “娘子……” “姚大夫,我有事问你。”冯蕴声音很急,示意他不用多礼,开口便道:“荥阳惠王府的世子,可是来过?” 姚儒点头,“来过,但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冯蕴道:“他来做什么?说了些什么?”骭 姚儒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就是拿药。但说来也奇怪,以前荥阳惠王都是派人来接我去城里,这次却是世子亲自前来。世子劫后余生,为人倒谦逊了不少……” “我明白了。” 冯蕴没等姚大夫说完,匆匆拱手行了一礼,大步出来,便让葛广套车。 “快,我要去一趟安渡。” 别看濮阳纵是大长公主自己塞到花溪村来的,要真出了什么事,这笔烂账,她一定会记在冯蕴的身上。 冯蕴来不及追上濮阳纵,她坐上马车,让人去和濮阳漪说一声,直接驶向安渡…… 安渡和别的城池一样,一到时辰,城门就要关闭,百姓无法自由出入。骭 马车抵达安渡,冯蕴撩帘子看一眼巍峨的城门。 “葛广,快一些。” “喏。”葛广应声,一鞭子下去,马车便加快了速度…… 冯蕴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即将关闭的城门上,浑然不觉身侧有一匹快马经过。 紧接着,马车似乎顿了顿,一个晃眼间,就有人钻了进来…… 冯蕴吓一跳,来不及看清,察觉有人闯入马车,伸手便抓向藏在靴子里的翦水…… 手腕被人拉住。骭 下一刻,她来不及反应,便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里。 而马车此刻仍然未停。 冯蕴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这时才回过神来,横眼相问。 “大王这是做甚?” “别出声。”裴獗声音冰冷,眼风都没有看她,而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车窗。 冯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一眼他的脸色,正要趴过去,车帘嗖地一下,插入一柄长剑,冰冷的光芒射丨入冯蕴的眼里,她瞪大眼睛,缩了下脖子,便将头埋在裴獗的胸前。 “大王小心。”骭 她扯住裴獗的衣襟,手心全是虚汗。 裴獗用披风将她往怀里一裹,伸手捏住那剑尖,用力一拉。 外面的人收势不住,朝马车直直地撞上来。 人车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裴獗顺势夺过长剑,眼睛都不眨地反手刺回去。 “啊!” 一声惨叫冲破云霄,鲜血喷溅在冯蕴的马车上,丁香色的帘子,染上一层血色,变得暗沉沉一片,格外骇人……骭 冯蕴惊觉,“有人刺杀你?” 裴獗沉默一下,“是杀你。” 冯蕴:…… 她尚未弄清原委,看一眼裴獗,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唇角,只道:“濮阳纵在花溪村被元铿带走了,我正准备去大长公主府,告知此事……” 裴獗嗯声,“不必去了,大长公主已然知晓。” 第408章 疯狂至极 冯蕴从他脸上瞧不出端倪,摇了摇头,低低地道:“怎么回事?”麉 裴獗没有说话,拉开被长剑刺破的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除了那个被他一剑贯胸的人,另外两个同伙,也已经被纪佑和左仲制服,正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他朝左仲使了个眼色,放下帘子,胳膊顺势落在冯蕴的腰间,将人稳稳搂住。 “荥阳惠王,因与邺城往来货物,互通有无,被我严辞责问,罚没所得,心里生恨……” 冯蕴:“荥阳惠王派人刺杀你?”不等裴獗回答,她又摇摇头,“不对,你说,这是来杀我的?我糊涂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裴獗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神情淡泊,“皇族式微,荥阳惠王纵是万般恨意,也不敢轻易对我动手……” 冯蕴扬了扬眉,看着他。麉 裴獗低头,看着她含在唇角的笑,眼角微动,目光深邃又温柔。 “倒是他这个不孝的儿子,胆大泼天,竟然想携带家眷偷离安渡,前往邺城,但如今的形势,元铿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冯蕴想了想,明白了。 “于是,元铿挟持丹阳郡王,是想逼大长公主出面,带走一家老小……” 裴獗浅浅嗯一声。 “大体如此。” 冯蕴扬眉,“这么说还有别的?”麉 裴獗低头深深看他。 “元铿没想到一家老小。” 他带着濮阳纵当挡箭牌,通关文牒,只是为了带走他自己和两个儿子。 妻子和父母,他是一概准备丢在安渡的。 冯蕴若有似无地点点头,“那你为何说,这些人是为了杀我?” 裴獗瞥她一眼:“一路从花溪尾随你而来,不是杀你,是杀我吗?” 冯蕴:……麉 一路尾随? 她脊背生寒,有些后怕。 方才离村的时候,她太着急办濮阳纵的事情,没有多带侍卫,也没有发现身后有尾巴跟着。 裴獗捏了捏她汗湿的手心。 “你近来守卫松懈了。” 冯蕴沉默着,点点头。 裴獗说的确实如此。麉 没有战事,她成天想着赚钱,以及如何建设花溪长门,根本没有多余的工夫想别的…… 她道:“是谁的人?” 裴獗没有说话。 冯蕴瞥他一眼,身子俯过去撩开帘,那个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地上一摊血迹,城门里有士兵过来抬尸体,清洗地面。 她想了想:“你杀人灭口?” 裴獗:…… 冯蕴:“是不是李太后?”麉 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冯蕴理所当然这么想。 裴獗:“无论是什么人,你都要加强护卫。明日起,出入带上叶闯。” 冯蕴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按捺住心底的情绪,迟疑相问:“那我和邺城的煤球生意,如何是好?” 裴獗定定地看着她,“原计划进行。” 冯蕴略略宽心,这才又想起濮阳纵的事情来,眉头一蹙。 “那元铿可有抓到?” 裴獗摇头:“他带着濮阳纵一路东逃。大长公主的心尖尖肉,北雍军也不好贸然行动……”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看向冯蕴:“蕴娘可想跟着去瞧瞧热闹?” 冯蕴眼睛一亮,“方便吗?可会耽误大王正事?” 裴獗扬眉,吩咐葛广,“掉头,往石观县。” -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霞光落在秋收后苍茫的大地上,肃杀静谧。 几匹快马,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上,扬起的尘泥,在干燥的空气里飞舞,一条笔直的路,仿佛要通往天边。 冯蕴很久没有坐过速度这么快的马车了,整个人几乎要颠起来。麉 旷野上马蹄声声。 她的内心,此刻辽阔幽远…… “你说,跟邺城眉来眼去的,到底是世子元铿,还是他的父亲荥阳惠王?” 裴獗低头望住她,“一丘之貉。” “唔。”冯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父子不分家,出了这档子事,就算荥阳惠王想要把自己摘清,也没有机会了。 她不知道裴獗会怎么处置,也没有问,因为马车驶出石观,刚抵达与楚州接壤的通惠桥不到片刻,就有人来禀报。麉 “大长公主到了。” 大长公主有一个儿子夭折,后来把濮阳纵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完全当得起一个“纵”字,惯得无法无天。 这个时候,她已经很后悔了。 后悔把儿子送到花溪村去,让他成了元铿的人质…… 又隐隐有些矛盾。 元铿这次绑了濮阳纵,就可以彻底保全大长公主府的名声了——至少可以证实,她跟荥阳惠王不是一伙的,跟邺城也没有往来。 大长公主急匆匆赶到,看着裴獗夫妻二人,竭尽全力敛住表情,不显慌乱。麉 “反贼元铿抓到了吗?” 裴獗摇头,淡淡一指,“被赤甲军士兵,拦在桥头。” 大长公主身躯一凛,目光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一瞬,才慢慢平静下来。 “带本宫前往看看。” 她身上系着一件暗银色的斗篷,抵御秋风,行走时速度很快,衣裙摆摆,气度也在,但从安渡到通惠桥这么远的距离,她这么快就赶到了,足以说明心急如焚。 冯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裴獗,喟然叹息。 “为母之心,天地可鉴。”麉 她是站在母亲的角度,言辞多有感慨…… 裴獗看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跟着我,不要乱跑。” 冯蕴勾了勾唇。 他的话听来,就像是教小孩子似的,有几分别扭,又有几分怪异的宠溺。 两个人并肩而行,跟在长公主后面,朝人多的地方走过去…… 通惠桥是石观往楚州方向的必经之路,是一座拱形石桥,两侧皆是农舍田地,因今冬干旱,桥下河水干涸,水位线下降,桥墩下方的基柱都裸露了出来。麉 “元铿。”大长公主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上前去,沉声大喝。 “你从小与纵儿要好,大姑自问待你不薄,如今为一己之私,就要背弃大晋皇室,背弃朝廷,背弃你和纵儿的莫逆之情?” 元铿没有回答。 那辆马车上静悄悄的。 通惠桥,人潮涌动,前方全是驻守在此的北雍军赤甲军,桥头正面对着元铿车马的是一身甲胄,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敖七。 他站在一群骑兵前面,威风凛凛地吼一声。 “马车里的人没听到大长公主训示吗?还不快交出丹阳郡王,负荆请罪?”麉 马车上还是静悄悄的。 很显然,元铿没有投降的意思,是准备负隅顽抗到底了。 大长公主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焦急。 裴獗带着冯蕴走过去的时候,她往回看一眼,眼圈都红了。 “雍怀王……” 她看了看四周的兵卒,当众朝裴獗深深一揖。 “请务必保全我儿的性命,有劳了。”麉 裴獗眉头细微地蹙了一下。 “殿下,刀剑无眼……” 大长公主眼眸阴沉,正要说话,那辆马车里突然传来挣扎的动静,紧接着,听到濮阳纵气喘吁吁地喊叫道: “阿母,这个王八蛋失心疯了,他要投靠邺城,背祖弃宗……唔……”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声音模糊下来,好似只有从喉头传来的呜呜声。 很显然,被元铿堵了嘴。 “大姑。”元铿没有撩帘子,也没有露面,声音徐徐从马车里传出来,听上去竟很是冷静。麉 “你想看到活着的儿子,只有一个机会……让他们放下武器,容许我前往邺城,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呜!”濮阳纵的声音再次传来,“阿母别听他的……啊!” 这一声惨叫直入云霄,伴随着疼痛的呻吟,落在众人的耳朵里,脊背都跟着绷直起来,汗毛倒竖。 “大姑,这是你儿子的手指头,请过目。” 元铿还是说得云淡风轻,好像笃定了大长公主舍不得儿子,不敢为难他一样,声音未落,一根带血的手指,就从车窗被人丢出来…… 血淋淋地落在黄泥色的路面上,狰狞可怖…… 大长公主尖叫,几乎要晕过去。麉 “元铿,你竟敢剁我儿手指?” 大长公主喊得撕心裂肺,可元铿给她的,只是淡淡浅浅的一笑。 “我有何不敢?一刻钟后,要是赤甲军不撤走,我过不了通惠桥,到不了邺城,那只有让子放兄为我陪葬了。” “元铿,你个混蛋,我跟你拼了……” 濮阳纵带着愤怒和痛苦的喊声,几乎每个字都戳在大长公主的心窝窝上。 马车剧烈地抖动起来。 濮阳纵的声音无法抑制的愤怒和颤抖,又如激流一般,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麉 “我今天就算是死,也绝不让你得逞,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西京朝廷的地盘上,哪怕是我的尸体,也不与李氏朝廷为伍……” “有骨气!”元铿冷哼一声。 不消片刻,又一根手指头从车窗里被丢出来。 鲜血的颜色极是刺眼。 “纵儿!”大长公主悲呼。 儿子养这么大,这还是大长公主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有骨气的立起来,像个男子汉那般敢于担当,不惧死亡…… 可这,不是她要的。麉 她只要她的孩子活着,平平安安。 不惜一切代价。 她猛地转身,就像看不到在场众人的目光,走到裴獗的面前,低声道: “求大王高抬贵手,救我儿一命。” 用了高抬贵手,这意思是要让北雍军为元铿放行了…… 第409章 划破云霄 通惠桥上人头攒动,不仅有北雍军和大长公主府的随从,还有一些附近居住的百姓,都围在外面。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长公主可以算得上低声下气了。 冯蕴甚至看到她眼里若隐若现的泪光。 每个人都有弱点和短处。 濮阳纵和濮阳漪兄妹两个,就是大长公主的心肝肝…… 冯蕴沉默,目光扫向裴獗。 萧瑟的秋风中,他眉目冷峻,不见半分动容。 “殿下此言差矣。”皩 看大长公主变了脸色,他又补充。 “郡王在元铿手上。” 求他高抬贵手,好似绑架濮阳纵的人是他一样。 大长公主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也知道裴獗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很显然,裴獗并不愿意给这个脸面。 这是为上次的事,记仇吗? 大长公主暗自咬牙,狠狠闭了闭眼睛。 “雍怀王,元铿以我儿性命要挟,两根手指已去,我当娘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殒命当前,请你,下令北雍军后撤……”皩 裴獗问:“北雍军后撤,元铿就会放过郡王吗?” 不一定。 大长公主知道机会渺芒。 但此时此刻,她只能投鼠忌器…… “雍怀王。”眼泪不由自主地冲入眼眶,大长公主咽下喉头的艰涩,颤着声音,哽咽一般。 “本宫别无选择。” 此时,元铿不知在马车里做了什么,濮阳纵的惨叫声再次传出,伴着他咬牙切齿的怒骂,以及呻吟。皩 “阿母不要放他离开……杀了他……替我报仇……” 那痛苦的声音,破碎,嘶哑,屈辱,仿佛要将人拉入绝望的泥潭,听得人汗毛倒竖,浑身不适。 冯蕴也皱起了眉头。 今日之前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濮阳纵居然是一个硬骨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和元铿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定然比别人更了解他…… 兴许是濮阳纵知道,即便离开通惠桥,也逃脱不了元铿的毒手,这才会如此吧。 但身为人母,大长公主怎会放弃?皩 她的理智在濮阳纵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里,慢慢瓦解。 “雍怀王。” 一字一顿,几乎是从她齿缝里迸出来的。 “你就如此狠心,让我母子天人永绝?” 裴獗道:“殿下,我派兵拦在通惠桥,便是在营救丹阳郡王……” 大长公主怒吼:“雍怀王,你不要逼我!” 人命关天。皩 做母亲的为了儿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没有控制情绪,声音极大。 周遭很快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 两个人的争执,让气氛突变。 通惠桥两侧的视线几乎全往这边看来。 形势一触即发。 人群萧然,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紧张万分。皩 裴獗越是平静,大长公主越是火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处于崩溃的边缘…… 她盯着裴獗,咬着牙压低了声音。 “我不想翻脸,但若雍怀王一意孤行,置我儿性命于不顾,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与你反目成仇了……” 裴獗面无表情,拱了拱手,“殿下不可意气用事。” “你说本宫意气用事?”大长公主挑高眉梢,沉不住气了,指着他的鼻子道: “裴獗,你不曾为人父,没有为人父母之心,难道也没有父母家小?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冷血怪物!” 情急之下,她口不择言。皩 这话已极为出格。 裴獗面不改色,“殿下冷静。” “裴獗!”大长公主嘶吼一声,气得音调都变了,尖锐、刺耳,衬得脸色难看至极,“我的儿子在那辆马车里,被剁了两根手指头,你让本宫如何冷静?” 两个人声音不小,冯蕴在旁听得清清楚楚。 裴獗手握重兵,说来是不怕和大长公主决裂的。 可时人信奉“君权神授”,皇室一族的认可才能让裴獗扶植的元尚乙这把九五之尊的龙椅,坐得名正言顺。 大长公主如果率众投靠邺城,将会改变整个局势……皩 或许这原本就是邺城的阴谋诡计,上次在贺府喜宴上离间不成,保不住又来一次…… 大长公主和裴獗反目,谁最得利? 当然是邺城朝廷。 谁得利,谁便是主谋。 冯蕴若有所思,耳膜突地一震。 桥的那头,再次传来濮阳纵的惨叫…… 大长公主被刺激到极点。皩 “来人。” 她低声一喝,随行侍从便围拢上来…… 裴獗:“殿下,慎行!” 大长公主咬牙切齿,冷冷盯住他:“雍怀王不肯放开求生之路,那本宫只能为了吾儿,自己拼杀出来……” 她也是一个刚硬的性子,沉声一喝,侍卫当即拔刀,裴獗这边,侍卫营也冲上前来,严阵以待。 天边乌云滚滚。 人群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皩 只怕眨个眼,就有人血溅当场…… 正在这胶着之机,突然一声急报。 “禀大王,荥阳惠王带到!” 裴獗眉头紧锁,瞥一眼长公主,转过头去。 “带上来。” 荥阳惠王仅着一身素色中衣,头发挽髻,没有束冠,好似刚被人从床上拎起来似的,凌乱、狼狈。 天气渐凉,桥头风大,元滔被侍卫押到通惠桥头,身子不停打战。皩 裴獗沉声道:“喊话。” 元滔看他一眼,嘴角颤动着,突然大呼一声。 “铿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裴獗:“不是让你说这个。” 元滔红着眼睛,看着桥那头寂静无声的马车,突然悲从中来。 “你就这么走了,是不要老父老母了吗?我和你母亲……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不说一声就走,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阿父!”元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缓慢,伴着冷风吹过来,有一种阴飕飕的感觉。皩 “我早就看清了,顶着皇族之名,要什么没什么,在安渡,我们只会浪费光阴,一辈子都无甚建树,只有投靠邺城,才有机会大展拳脚……” “荒唐!”元滔低喝一声,胡子直抖。 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些话他也不便多说,低斥一下,余光瞄着裴獗冷肃的面孔,大声道: “你还不放开丹阳郡王,跪下向大长公主和雍怀王请罪?” 元铿低嗤一声。 “父亲,你以为我现在请罪还有用吗?不要天真了。留下来,我只有死路一条,离开,尚可一搏。” 裴獗问:“你父亲在我手,生死由我,你要如何去搏?”皩 他打量一眼元滔,嗖的一声拔出辟雍剑,抵在他的咽喉,冷冷地道: “剁手剁脚太麻烦。我数三声,不放丹阳郡王,我便要你父亲的命。” 交换人质,是敌我对阵的常事,裴獗说得云淡风轻,却是杀气毕现。 在场的人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元滔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他是大晋的荥阳惠王,是皇族,尚未量刑,说杀就杀? 裴獗也太胆大了。皩 元滔已然吓白了脸。 元铿却不以为然,冷笑一声道:“阿父何须害怕?裴獗只是吓唬你,你是先帝亲封的荥阳惠王,他裴獗也只是一个异姓王而已……他不敢。” “铿儿!”元滔突然痛呼一声。 辟雍剑刺破皮肤,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淌。 那震撼丝毫不弱于元铿剁指。 四周静寂一片。 裴獗:“一!”皩 他面色阴郁,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声音即出,剑尖便往下压。 元滔几乎要吓出尿来。 一声又一声,喊着元铿的名字。 “二!” 裴獗声音未落,元滔眼泪都下来了。 “儿子,你当真不顾你父亲的性命了吗?”皩 元铿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阿父,儿子会为你报仇的。” 元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桥那头…… 亲手养大的儿子,生死关头,轻易放弃了他。 元滔道:“阿志和阿泽都看着呢。你怎么对待你的父亲,将来他们也会怎么对待你……” 元铿沉默不语。 秋风瑟瑟,呼啸而过,如飞沙走石。皩 短暂的沉寂里,好似所有人都在等待,等裴獗喊出那一声“三”…… 然而,裴獗没有喊,只冷冷一声。 “惠王,好走。” 剑光一闪,元滔突然失声痛呼,身体软软地栽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几乎就在这个刹那。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云霄。皩 声音不是在冲突的桥这头,而是元铿所在的桥那头。 铁石心肠的元铿,在父亲倒下的瞬间,下意识地拉开半幅帘子,探头来看…… 也是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埋伏在侧的北雍军神箭手,一箭射穿了元铿的咽喉。 第410章 心灰意冷 鲜血从颈间汩汩流下。贈 元铿僵直着身体,瞪着双眼再也张不了嘴。 “动手!” 敖七率先拔出环首刀,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冲上前去。 在他身后,一群赤甲军士兵如同浪潮一般,顷刻间便滚滚围上了元铿的马车。 这次元铿东逃,只带了两个儿子和约莫十余个随从。 随从看着冲上来的北雍军,早吓破了胆,不待敖七动手,便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秋风料峭。贈 元铿的鲜血溅在马车上,一团污漕。 他的尸休就那样前倾着,好片刻才慢慢地倒在车壁,头垂在窗口,鲜血流淌下来如同小溪。 “啊——我的儿——” 荥阳惠王元滔方才被裴獗踹翻在地,痛得惨呼出声,整个人几欲晕厥,半晌都爬不起来。 听到桥那头的动静,这才意识到什么,慢慢回头去看,发出一道长长的尖叫。 马车被敖七用力撬开,濮阳纵浑身是血地被人扶下来,大长公主看得双眼赤红,失仪般当众飞奔,用力扶住他。 “纵儿,我可怜的纵儿……”贈 濮阳纵面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声音更是有气无力。 “阿母,我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 大长公主握住他的手腕,低头看去。 左手食指和中指,从关节处齐齐断去,可见白骨,看得她脑子发晕,当即落下泪来。 “都是阿母不好,阿母不该责罚你,不该让你去花溪村……” 濮阳纵脑袋低垂着,将头靠在大长公主的肩膀上,唇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贈 “……不怪阿母……花溪……除了吃的不好……其他……都很好……” “纵儿?”大长公主感觉到肩膀上的脑袋越来越重,紧张地唤他。 濮阳纵想回应母亲,奈何但眼前发黑,慢慢地软跌下去,再也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纵儿!纵儿!”大长公主高声呐喊,“快,医官呢,医官呢。” 一个拎着药箱的男子,飞一般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在营救之初,便有人从石观找来了大夫,可冯蕴看着他紧张为濮阳纵止血的样子,却皱了一下眉头。 “殿下。”贈 她慢慢走到大长公主的身边,声音淡淡地道: “将断指包好,速去找姚大夫,或许还有机会接上?” 大长公主混沌的脑子像是撕开了一抹亮光,经冯蕴的提醒,突然变得清明。 对啊! 还有姚大夫。 虽然她对断指可以接上存疑,可那个姚大夫医术高明,尤善外伤,这时去找他来治,再好不过…… “快!快马去花溪村请姚大夫……不不不,我们即刻将郡王送到花溪村……”贈 “殿下。”冯蕴看她乱了分寸,全然拿不定主意了,又建议道:“两头来去都耽误工夫。不如快马去请姚大夫到石观县?” 石观县? 大长公主眼睛一亮。 双方到石观县会合,确实节约时间。 她点点头,急切地道:“按王妃说的办,还不快去!” 随从应声。 冯蕴又告诉他:“记得对姚大夫说清原委,带足所需药品。”贈 “小人明白。”随从急急翻上马背,吆喝一声,眨眼间已疾驰而去。 大长公主这才转头,脸上浮现出苍白的笑容。 “多谢王妃提醒。” 冯蕴一笑,“殿下客气。我就出个嘴,不值当什么。” 她越是谦逊有礼,大长公主越是觉得耳朵发烧。 “方才我气急攻心,失了分寸……” 她指的是方才跟裴獗发生的不愉快。贈 冯蕴微微一笑,知道她介意的不是自己,而是裴獗的想法,笑容可掬地摇摇头。 “小事,大王不会往心里去的,殿下先送郡王去吧。” 大长公主朝她行了一礼,招呼侍从扶着虚弱的濮阳纵上了马车。 通惠桥的人群,在陆续散开。 冯蕴淡淡地瞥一眼四周,回到裴獗的身边。 “你是故意激怒大长公主的?” 裴獗嗯声,面色冷漠。贈 “断指当真可接?” 冯蕴微微一笑,“我也只是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究竟行不行,得问姚大夫了。” 裴獗深深看她一眼,拉了拉她的胳膊,走到一侧。 通惠桥上,十几个被反剪双手的元铿侍从被押解过来,荥阳惠王也在这时捂着胸口爬起来,恰好来得及看到元铿的尸体,被两个北雍军士兵抬着,放到了他的面前。 “儿啊……”元滔整个人扑倒在元铿的身上,恸哭不止。 王府来的随从,也跟着抹眼泪,如丧考妣。 裴獗面无表情地走近。贈 “惠王节哀。” 荥阳惠王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肿不堪,整个人好似瞬间老了十岁。 “你杀了我的儿子,是你,你杀了我的儿子……”他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喃喃着,双手撑地,慢慢悠悠地站起来,然后用力扑向裴獗。 “我跟你拼了……” 裴獗一动不动。 元滔的胳膊,已然落在了左仲的手上。 他没有对这位荥阳惠王有半分礼数,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扭,便扯到身后。贈 元滔再次软倒在地。 “你杀了我吧……儿子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裴獗,你有种就杀了我……” 他泪流满脸,一脸颓意,好似当真心存死志。 裴獗沉默片刻,突然弯腰,双手重重地捏住他的肩膀。 元滔当即变了脸色。 裴獗再用力。 他啊的一声痛呼,两条手臂无力的垂下,嘴唇不住的颤抖,磕磕巴巴地道:贈 “痛痛痛,痛啊……雍怀王……饶……饶了我……” 裴獗冷冷盯住他。 直到元滔额头浮出一层冷汗,这才慢慢松开手,冷冷道: “这点痛都受不住,还想死?” 元滔垂着眼皮,面如土色,“给我个痛快吧。求你。” 裴獗接过纪佑递来的巾子,抿着嘴唇擦了擦手,慢声道: “押回安渡。”贈 侍从应声:“喏。” 北雍军军纪严密,现场鸦雀无声。 冯蕴转身,刚准备上马车,就见敖七慢慢打马过来, 一身甲胄的敖小将军英气十足,眉目间似乎添了些不同往日的严肃。 “末将见过大王,王妃。” 他一跃下马,朝裴獗和冯蕴一一行礼,周全而谨慎,一言一行,寻不到丝毫差错。 这样的他也是曾经的敖政、裴獗,乃至冯蕴希望的样子。贈 有距离,有界限,恪守本分。 可当真看到敖七变成这样,冯蕴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坦然。 裴獗道:“今日你处置得宜,回头为你请功。” “多谢大王。”敖七抬手行礼,驻足片刻,又道:“天色已晚,二位是要返回花溪村吗?” 从这里到花溪尚有不远的距离,来时已是疲惫,再星夜赶路,裴獗怕冯蕴吃不消。 “今夜去石观落脚吧?” 他侧目望着冯蕴,言辞间有询问之意。贈 冯蕴颔首轻笑,“凭大王安排。” 裴獗嗯声,又听敖七道:“那末将即刻护送二位前往石观。” 说着,他便翻身上马。 冯蕴看裴獗一眼。 裴獗道:“你带人回营,我这边有左仲纪佑他们,不妨事。” 敖七侧目看向冯蕴,迟疑一下。 “我还是送阿舅一程吧。”贈 一声阿舅破了僵局,也让裴獗无从拒绝。 这边是赤甲军的驻地。 于公,主帅过来,敖七迎来送往是礼数,于私,外甥送舅舅舅母一程,更是天经地义。 - 三个人带了二十余轻骑,从通惠桥出发,慢慢赶往石观。 在他们到达以前,敖七便差人去了驿站,将房屋收拾了出来。 驿丞早早备好饭菜,出门相迎。贈 在路上,敖七很是沉默。 整个人看着也较往日从容,好似一夜间就换了个人似的…… 吃饭的时候,他突然举起杯。 “以茶代酒,敬舅舅舅母。” 冯蕴呼吸顿时一滞。 她微笑着举杯回礼,没有多说什么。 裴獗没有去拿杯子,静静回视,沉静的目光里,似有一抹锋利的寒芒隐隐闪动。贈 “有事说事。” 敖七从小敬畏阿舅,裴獗在他面前有天然的威慑力,换往日裴獗这般拉下脸,他早就紧张起来。 兴许是真的长大了,他此刻,平静如许,唇角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阿舅,我的婚期定好了,腊月头,初八日。阿母说,在西京办也麻烦,不如就将婚宴定在安渡,还让我问问阿舅的意思。” 冯蕴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那一个刹那间,她从敖七的笑容里,读到了心灰意冷,自暴自弃。 第411章 痴恋之人 驿馆垂帘轻摆,发出簌簌的声响。渕 烛台上的灯火噼啪一声,爆出一丝耀眼的火花。 时间静静流淌,有好一阵,没有人说话。 裴獗隔着木案看了敖七许久,轻抚酒盏,眉梢轻动。 “你阿母未曾来信说与我。” 敖七道:“事情尚未定下,不便告知阿舅。” 裴獗眉头微微蹙起,双眼半眯。 “想好了?”渕 简单三个字,却似蕴含了无数的情绪。 敖七心头一痛,说不出的难受,那种排山倒海般袭来的难堪和伤感,让他有好片刻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最敬爱的阿舅,他本可以在他面前大哭一场,诉说心事,可偏偏,他痴恋之人,是阿舅的女人…… 敖七有时觉得自己十分不堪。 有时,又觉得自己没错,只是运气不好,比阿舅晚了一步…… 他喜欢冯蕴时,她还不是舅母。 敖七端起桌上的茶盏,用力喝了一口,喉头发出咕的声响,做出十分畅快的模样,润了润喉,才绽放出一脸的笑容。渕 “家中二老满意,我也就满意。” 裴獗问:“哪家的?” 敖七之前和崔家四娘子有过婚约,但李宗训东逃邺城,当晚中京城混乱一片,崔家父子来不及带走家眷,在北雍军的追逐下,随李宗训大军撤离了中京。 留下来的崔家人,男丁十四以上皆斩,十四以下的男丁和妻妾女郎等,一律籍没为奴。 崔四娘子也不例外。 她本是名门贵女,未来的人生一眼看得到头,嫁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平平顺顺。 谁会知道突生波折,因父兄的缘故受到牵连,一朝为奴。渕 她已是奴籍,自是不能再嫁敖将军,婚事也就没有人再提及。 崔家出事以后,敖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都是来为敖家郎君说亲的。 如今的敖家,已非熙丰和兴和两朝的时候可比。 一门鼎盛,父子高官。 敖政贵为丞相,家世显赫。 敖夫人是雍怀王的长姐,关系亲厚。渕 敖七身领赤甲军,能征善战,仪表堂堂。 可以想象,他会是多少世家贵女心里的如意郎…… 只要他愿意,可以在西京随便挑一个中意的。 然而,敖七平静一笑,却回应道: “黑背峡谷那个,马合部大酋的女儿。” 裴獗定定看他,久久不语。 马合部那桩亲事,是敖七为了救他,无奈应下的,渕 如果敖七因为一个承诺,便搭上了自己的姻缘,他这个做舅舅的,很难释怀。 “小七。”裴獗道:“我已收复平城,戎州在手。北戎不敢来犯……” 换言之,形势所逼之下答应的亲事,本是儿戏。 只要敖七不肯,这门亲事便做不得数了。 要不然,马合大酋也不会事过这么久,只捎来一些当地的牛羊肉干,以示友好,提都没提让敖七去娶他的女儿。 对马合部来说,只要维系着这种亲密友好的关系,其他部落便不敢欺他,他们就足以在苍岩山下生存。 这些,敖七都知道。渕 在今日以前,敖政和裴媛也曾如此说过…… 但敖七拒绝了。 “君子一诺,不可相违。这是阿舅教我的。” 他再次端起茶盏,用一种近乎低哑的声音,淡淡地道:“阿舅无须为我操心了,只管到时来吃喜酒。” 又望一眼冯蕴,“舅母别忘了,给我备个大礼。” 以前他尚在冯蕴跟前当小侍卫的时候,天天捉鱼孝敬,就曾玩笑过,等他来日大婚,让冯蕴备上好礼,就算是回报。 这事裴獗不知道。渕 但冯蕴记得。 她笑了下,“一定会的。你喜欢什么,写一份清单,我如数备好。” 敖七眉梢一扬,“也没什么别的想要,要是能把鳌崽给我,就好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 鳌崽是冯蕴的心头肉,怎么可能给他? 冯蕴笑道:“你休沐时到花溪来,鳌崽陪你。” 敖七道:“过三五年,他就该忘记我了。”渕 声音哑淡,莫名心酸。 人世间有多少情分,能熬过三五年的? 冯蕴浅浅抿一下嘴唇,露出一个笑容,“鳌崽好福气,这么多人喜欢他。”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裴獗始终静默,等冯蕴第三次拿起茶盏,又放下去,他亲自起身,替她的空杯子里续上茶水。 冯蕴微惊,朝他笑了下。 杯盏已经空了,可她每次说完话,都下意识去拿一下…… 原本是无意之举,她并没有注意到。渕 可潜意识暴露出来的是她对敖七的事,略显局促…… 不该这样。 冯蕴稳了稳心神,笑道:“有劳大王。” 裴獗看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驿站的伙食简单,唯独酒水尚可,裴獗在席间很是沉默,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 而敖七,许是对上次在花溪村醉酒的事,心有余悸,今天夜上,他滴酒未沾。 “家里为我在安渡置办了一座宅子,我也没工夫过去,父母又远在西京,不知可否麻烦舅母,帮我捯饬捯饬?”渕 父母不在身边,请舅母来操持,说得过去。 可这座宅子是为敖七新婚准备的。 也就是他的婚房。 敖七让冯蕴来帮他布置,很难说没有别的心思…… 裴獗垂眸,端起酒水慢饮。 冯蕴想了想,平静地道:“我自己的婚事,也办得草率,实在不知那许多的礼数,怕有不周……” 说罢她侧目望着裴獗,谨慎的样子。渕 “不然你让大姐把身边的管事妈妈派一个过来?” 裴獗:“好。” 敖七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续了一杯水,仰脖子一口饮尽,然后重重放下。 “看来舅母对我,多有不满。” 冯蕴笑道:“这从何说起?” 敖七轻轻哼一声,“濮阳漪修宅子,舅母帮她出图纸,拿主意。温将军修宅子,舅母更是亲力亲为,唯恐有一点不周之处,怎么到了我这个大外甥,只是料理布置,舅母就万般推托?” 牙尖嘴利啊这是。渕 冯蕴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分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让她为难。 当着裴獗的面,她是该应,还是不该应? “你应下吧。”裴獗脸色淡淡,慢条斯理地说道:“小七一人在安渡,你我正该多照顾些。” 说罢又严肃道:“但有一点,你舅母身子不好,也不能凡事亲力亲为,帮你照料一二可以,旁的事,就不要劳烦她了。” 他用的是长辈的语气。 也是警告,不要得寸进尺。渕 敖七听明白了,拱手朝他们行礼。 “多谢阿舅,多谢舅母。” - 敖七是饭后走的。 天太晚了,他没有返回大营,和冯蕴夫妇一样,住在驿站,但是有另外的客房。 以前他每次离开都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话很多,反复和冯蕴说这个、说那个…… 这次他很干脆,拉上帘子头也没回。渕 驿站在城外,很是荒凉,听着屋顶上呼啸而过的风声,冯蕴等驿卒收拾好碗筷,又要了热水来洗漱。 夜宿在外,她觉得处处不便,一时心绪难宁,几乎没怎么说话。 “不高兴吗?” 裴獗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侧,冯蕴惊了一下。 她回睨而笑,“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裴獗没有说话,黑眸微凝,视线直直落入她的眼睛里,仿佛要将她看穿,又好似要给予她一种安定的力量,平静而坦然。 “我让你应下小七的事。”渕 冯蕴微愕,随即笑开。 “怎么会?我其实无所谓帮不帮他,我是怕你不高兴,这才拒绝。” 有些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可介意的。 她笑叹一声,“你别这样看我,我坦坦荡荡,从来没有勾引过你的外甥,这完全是一桩冤案……” “我知道。”裴獗低头凝视,“蕴娘可要出门走一走?” 冯蕴讶异,“现在?” “嗯。”裴獗轻轻拉着她,拥她入怀。渕 “这个驿站,离石观码头很近。石观码头的夜景,值得一观。” 冯蕴狐疑地看着他。 “大王何时得闲,看过石观码头的夜景?” 裴獗双眼越发黝黑,似隐浓雾,深不见底。 “听人说的。” 冯蕴唔一声,“这大晚上的出去,会不会太古怪……” 裴獗:“怪在何处?”渕 有一种男女相约月下码头,偷会私情的感觉。 冯蕴扬了扬眉,漫不经心地一叹。 “也没什么古怪的,就是大王反常,又没个由头。” 裴獗双臂一收,将她拢得更紧。冯蕴靠在他的胸前,被那股子熟悉的气息包围着,觉得他身上十分的温暖,熨得人很是舒服,不由张开双臂,双手圈在他的腰上。 “明日要早些启程回花溪,我们不如早些歇了。” 裴獗低下头来,看了看驿站。 “你不会喜欢在这里。”渕 冯蕴听出弦外之音,再细想一下他要去的石观码头,突然脸颊发热。 这个祸害该不会是想做她以为的那种荒唐事吧? 第412章 夜游石观 一刻钟后,裴獗牵着马,带着冯蕴出了驿馆。谴 敖七刚洗漱出来,听到外面的动静,撩开帘子看过去…… 夜灯的光影落在墙边的芭蕉翠竹上,那两人相携而行,没有带侍从,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从角门出去。 裴獗的手,紧紧握住冯蕴。 他们没有交流,很安静,二人一马静静走过,美得像一幅画。 敖七站了许久,直到那两人的影子消失在眼前,角门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他仍然一动未动。 侍卫侯六走过来,拱手道: “将军,夜食准备好了。”谴 敖七道:“不用了。” 方才席间,他看出冯蕴饮食不佳。 她在庄子里吃穿用度都极为讲究,不奢侈,但普通的小菜,灶上都能做出点别的滋味,长门的伙食也是敖七一直惦记的。 驿馆的饭菜有鱼有肉,但对于喜好美食的冯蕴来说,肯定是难以下咽的。 她嘴上不说,敖七却想为她做点什么…… 这个时辰,石观县早已闭城,但敖七还是吩咐侯六,拿了自己的令牌,去城里最好的龙凤阁采办了宵夜,准备孝敬那二位。 可惜……谴 敖七垂了垂眸子。 “你和赖二拎去自用。” - 踏雪今晚有点小兴奋,一路往石观码头跑得风快,将冯蕴颠得整个人不停往裴獗的身上撞靠,双手紧紧揪住他,才稍稍好一点。 她其实喜欢跟裴獗骑马。 也不知为什么,马背上的裴獗独有一种魅力和气魄,令人着迷。那也是冯蕴难得的,可以抛开一切,纯粹欣赏看他的时候…… 快到石观码头时,光线明亮了几分,隐隐约约可见码头的夜灯。谴 裴獗却没有走通往码头的官道,而是顺着一条斜坡小径,往旁边那一片荒凉而昏暗的夜色里行去。 冯蕴提醒一声,“石观码头在前方。” 裴獗低头,凝视着怀里的人,双臂微微收了收,“坐稳。” 声音未落,冯蕴便觉得整个身子好像轻了似的,踏雪突然跃起,跳过一条流水的小渠,要不是裴獗搂住她,怕是想直接将她颠下来。 冯蕴低呼一声,眸色微敛。 “大王不去石观码头,尽往月黑风高处去,是要杀人灭口不成?” 裴獗眸底幽深,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谴 “怕不怕?” “怕啊,怕死了都……” 冯蕴看不到他的表情,专注力全在不太平整的路面上,不停地询问。 “踏雪看得清吗?” “可要仔细些,别摔了。” 裴獗听她碎碎念,唇角那一抹疑似笑容的弧度越拉越大。 “摔不死你。”他道:“最多半死不活。”谴 平静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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