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淳于焰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为此生气,他可就要得意了。” “谁说我生气?”裴獗云淡风轻地说着,眼神里半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就在冯蕴解下防备,以为危机过去,他竟在她掌心重重一拍,然后将人拦腰一抱,就往营帐的内室里走。 大白天的…… 冯蕴看到小满迅速缩回去的脑袋,整个人都僵住了。滝 来丹郡大营这些天,裴獗其实很忙,又或是老夫老妻久了,他早不像当年那般,一见面就像火烧了脚背,急不可耐,所以,二人只有那么和风细雨的几次…… 若说他以前是猛虎,现在就是家猫。 猛虎看到猎物,二话不说就会扑上去,恨不得撕碎了,嚼巴嚼巴连皮带骨一起吞咽下肚。 家猫不是…… 家猫平常吃得好,也吃得饱,胃口都满足了,不会那么着急。有的是玩耍猎物的闲心雅趣,最喜欢的便是看猎物晕头转向,崩溃求饶,难忍难耐地缠着他讨要解药…… 大营里人多,营帐又不隔音,为免动摇军心,他这阵子尤其收敛…… 所以,冯蕴根本就不信他会做什么。滝 横下心来,不肯求饶…… 于是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午后,这个声称不生气不吃味的男人,将她按在营帐的窗边,让她背过身去,弄得整个帐子仿佛都要颤抖起来…… 冯蕴腿脚发软,全然站立不住,咬着牙,不敢出声,全靠他臂弯的力道才没有瘫倒下去…… 陆续有议事的将领和幕僚过来…… 营帐内外却静悄悄的。 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男人可算是去了火,十指紧扣着她的手,哑着嗓子问她,“以后还敢不敢了?”滝 “什么?”冯蕴无力。 “私相授受。” 这咬牙切齿的语气,把冯蕴听乐了。 大帽子扣下来,她可不愿承认…… “这哪是私相授受啊,不是跟我奸夫眉来眼去吗?陛下,你气不气?来弄死我啊。” 她从前便身娇体贵,如今入宫为后更是养得细皮嫩肉,娇气得不像话。 在余韵中她胆儿肥实,趁他不备,用力咬他一口,双眼嗔怨地瞪他。滝 “裴狗,你不敢。” 裴獗双手板正她的脸,身子静止不动,双眼却让她撩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真会找死…” 他抽身离去,抚了抚她的脸,慢慢整理衣裳,面容这才稍显柔和,“晚上再收拾你。” 他将冯蕴留在营帐内,一个人出去了。 众将久候,表情多少有些微妙。 裴獗坐下来,开口便是一剂猛药。滝 “朕准备下旨,邀云川王,共同伐齐。” 几个将领,几个幕僚,齐齐震住。 云川王自带口粮和十万兵卒过来,分明是司马昭之心,陛下本该防患于未然才对,怎么能顺水推舟,引狼入室? 众将反对,两个幕僚更是当场跪地死谏。 裴獗只道:“朕意已决。” - 这事在大雍军营地里引来了不小的反响。滝 小满从左仲那里听来,也对冯蕴摇头。 “娘娘,陛下为何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了?”冯蕴反问。 小满搓了搓空空的脑袋,很想从脑水里晃出点学问来,可她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人,费尽脑子,也看不懂这些高屋建瓴的男人,到底在做什么。 “你说世子当真是来帮忙的吗?” 小满对淳于焰始终抱着当年花溪的那点情分,不爱往坏处去想他。 冯蕴听着就笑了。滝 这哪里是帮忙? 分明是添乱。 不过,天下已经这么乱了,人人都有野心,也不差他一个。 “他只是不死心。” “死心?”小满不解,“对娘娘吗?” 冯蕴失笑,摇头否认。 “你觉得那条软鞭,代表了什么?”滝 小满错愕,“软鞭不是鞭吗?还能代表什么?” 冯蕴不说话。 小满好奇得眼睛都睁大了,“鞭子是娘娘从云川王那里夺来,娘娘又送给云川王,云川王现下又把鞭送给娘娘……” 她手指绕来绕去,绕来绕去,摇摇头。 “还是不明白。若云川王居心不良,陛下又为何要同意呢?” 冯蕴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来。 “我来问你,什么东西最稳固……”滝 小满:“什么?爱?” 冯蕴摇头,“不,是利益。” 小满这回听懂了。 一起对付萧呈,就是陛下和云川王共同的利益。 她叹口气,那双纯净的眼睛里,有迷茫,也有遗憾。 “娘娘你说,为什么越有本事的人,越是不肯安安分分的呢?” 冯蕴想了一下。滝 “因为有本事的人,有不安分的本事。” “啊?”小满听得糊涂。 冯蕴一笑,“手上沾过权力的滋味,就放不下了。就像卷雪球似的,要想活得长久,只能不停地卷下去,越卷越大,哪怕明知……天一晴,雪就会化,仍是不肯停止。” “哦。”小满默默看了冯蕴一眼。 娘子也是有本事的人。 但娘子就很安分啊。 冯蕴的嘴角勾了起来。滝 “罢了,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由他去吧。” 她将鞭子归还淳于焰,当然是一番好意,想劝他放下那些不甘和执着,守护好云川国百年的安定,不要卷入战争,让那片土地被战火践踏…… 可是,脚下江山万里,谁又说得服谁。 第591章 大结局(一) 正月里,风雪将锁钥铃笼罩得严严实实。蟱 到月底天气渐渐转暖,冰雪融化,沿着山峦往下,一路流入丹郡两侧的平原。 冯蕴收到濮阳漪捎信来说,长公主差人从新京给她送了些布匹料子,还有些腌卤小吃,想来大营里看她。 冯蕴拒绝了。 这里是前方战场,来来去去很添闲话。 冯蕴回信,说等她寻个天晴的日子,亲自去瞧她。 夜里她睡得不怎么安宁,梦到濮阳漪满身是血,将她伸出手,大声哭诉。 “请娘娘赐我一个孩子!”蟱 “谢娘娘赐我一个孩子吧!” 冯蕴从噩梦中惊醒,脊背都是冷汗。 濮阳漪的执念,都跑到她梦里来了。 “不知大兄和嫂嫂可安好,我得找个时间去丹郡看看。” 裴獗将灯火挑亮,看着她小脸上的浮汗,安抚地顺了顺后背。 “明儿去吧。” 明儿……蟱 晚上司天监的孔大人不是说,明儿还会下雪吗? 冯蕴想了想,重重叹口气,在裴獗的怀里侧卧下来,手臂搭上他的腰,那股子激烈的心跳,才渐渐平息。 “赶快天晴吧。我都要耐不住性子了……” 裴獗抚着她的肩膀,一言不发。 “我想瑞宝了,陛下不想吗?” “想。” “不知何时可以回京……”蟱 “快了。”裴獗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 次日果然是一个微雪的天气。 冯蕴懒洋洋起身,准备去丹郡。 马车一路驶出营房,她隐隐察觉到气氛不对。 一群杂役兵正牵马去马厩,院子里好像有货物卸下来。 冯蕴撩开帘子正要问个究竟,就见钱三牛打马从营外进来。 冯蕴喊住他:“你过来。”蟱 钱三牛怔了怔,翻身下马,笑着跑近,躬身行礼。 “娘娘有何吩咐?” 冯蕴眉头微扬:“营里有贵客来了?” 钱三牛朝冯蕴竖起大拇指,笑兮兮地道:“要不怎么说,娘娘料事如神呢?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瞒得住娘娘的。” 他把马匹牵近,拍了拍马鞍上挂着的东西。 冯蕴这才发现有两坛酒,还有一些食物。 “来者何人?”蟱 裴獗治军严谨,平常可不会随便饮酒,在大雍也没有那种非得让他应酬的客人, 除非…… 冯蕴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接着就听钱三牛笑道:“是云川王前来拜访,陛下这才盛情招待。” 冯蕴心里微怔。 淳于焰是三日前到达大雍境内的。 十万大军驻扎在涟水。蟱 那是一个邻近信义和并州的小镇,离鸣泉也很近。 当然,这个驻扎地也是双方商定好的。 十万云川军,往那里一放,齐国并州的压力就大了。 只是…… 淳于焰不坐镇链水,跑来丹郡做什么? 冯蕴心念微转,就想到裴獗昨夜的话。 怪不得让她今日去找濮阳漪……蟱 啧!谁说裴狗大气? 分明就是小心眼。 冯蕴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地扩大了几分,眉眼弯弯地朝钱三牛点点头,说道: “陛下问起,就说我去了丹郡看望嫂嫂,就不去打扰他和云川王议事了。” 避嫌,她走得飞快。 其实她跟淳于焰之间从来没有男女之情…… 但许是淳于焰那厮玩笑开得太多了,“奸夫”自称更是家常便饭,又发生了上次秋瞳软鞭的事情,她不想再打翻了裴獗的醋坛子……蟱 马车一刻不停的往丹郡而去。 城门口来往的人很多,进城很费了一番功夫。 两国开战,进出盘查很严,冯蕴不想别人知道身份,混在拥堵的人群里,半个时辰才进得门。 濮阳漪让人弄了一桌子菜,很是热情地款待。 冯蕴原以为她是怀揣着富贵闲人的那些愁绪,想跟她说些体己话,又或是为孩子的事情,找她诉苦…… 不料,濮阳漪见到她二话不说,先掉眼泪。 冯蕴很少哭。蟱 但看不得美人垂泪。 “哎哟哟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她将濮阳漪半拥在怀里,拍着肩膀宽慰,“你这哭得我心都碎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濮阳漪抬头,在冯蕴疑惑的目光里,期期艾艾说,“夫君在外面养小了……” 冯蕴错愕,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 “可有实据?” 濮阳漪摇摇头。蟱 冯蕴松口气,“那你怎么知道?” 濮阳漪道:“来到丹郡我都梦到过好几回了。” 冯蕴:…… 濮阳漪的表情是真的伤心欲绝,三十多岁尚未生儿育女,她已经敏感到稍有风吹草动就惊惧恐慌的地步。 冯蕴不免叹息。 “嫂嫂别胡思乱想。大兄以前都没有这样的喜好,这是在战时,更是不会乱来……” 濮阳漪哭着,泪流涟涟。蟱 “我倒是盼着他养个小的,替他生儿育女,不至于绝后……但我不想他瞒着我,小心翼翼地避着我出去看她,也不领回来让我知道……” 冯蕴一时语塞。 不怪她不能共情。 她平常真的很少去想生儿育女这种事情。她有太多事情要做,而濮阳漪整天关在宅子里,除了等男人、盼男人,思考的便是这些…… 一顿饭下来,冯蕴听濮阳漪说温行溯如何异常,如何鬼鬼祟祟的事,可算是从她话里听出了根本…… 她不是怕温行溯有旁的女人。 是害怕温行溯有了别人,就抛弃她。蟱 无子,犯的是七出。 温行溯确实有理由,休弃她。 冯蕴宽慰了许久,到最后都有些词穷了…… 濮阳漪不是当年那个平原县君了。 这段她小心翼翼维护的婚姻,似乎没有为她带来更多的幸福,嫁给心爱的男人,反而成了套在她身上的沉重枷锁…… 若是她不爱…… 正如她第一段婚姻,怒打渣夫,点火烧宅,闹得满城风雨。蟱 那时的她,还是敢作敢为,肆意飞扬的天之娇女啊。 冯蕴是为了不跟淳于焰打照面才选了这么一个下雪湿滑的天气入城的,原本算着时辰,想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回营,不料刚从濮阳漪居住的别院出来,就被一群云川兵拦住了。 “娘娘安好,云川王有请……” 冯蕴看着躬身行礼的向忠,又望一眼围在周遭的云川兵和王府侍从,冷冷一笑。 “看向公公这个阵仗,我今儿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了?” 向忠面露尴尬,拱手长揖。 “娘娘不要误会,小人绝无此意,只是……大王与娘娘多年未见,甚是挂念,想请娘娘说些体己话……”蟱 狗屁的体己话。 他和淳于焰有什么体己话说? 冯蕴冷冷地盯着向忠,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如果我偏要走呢?” 向忠摸了摸汗津津的脑门。 “娘娘只怕……一时半会走不了。” 丹郡在大雍军控制之下,冯蕴出门就带了两个侍卫、两个部曲和一个小满,而且,全部做普通百姓打扮……蟱 这一被人拦住,便有些势单力薄了。 冯蕴全然没有想到,淳于焰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她不肯示弱。 “向忠。” 冯蕴懒懒一笑,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却字字冷冽。 “本宫今日还非得从这里走过去不可。你的人,谁敢动本宫一根汗毛,我保证,会死得很惨……” 她说着扑一声拉下帘子,冷声命令葛广。蟱 “闯过去!” 葛广拔出腰刀,手提缰绳,“是!” 刀锋雪亮地落在天光下,指着向忠。 向忠白白胖胖的一张老脸,表情变幻不定。 进不得,退不得,让不得,阻止也不行…… 冯十二娘有多刚烈,他不是不知道。 怪只怪,自家主子心里当真没有半点数,怎么会认为他一个老太监可以拦住大雍皇后的座驾……?蟱 疯了! 向忠双眼一眯,正想着干脆一头撞在冯蕴的马车上,为主子尽忠算了,就听到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接着,就传来一道清冽的冷斥。 “饭桶!” 向忠挨骂了,但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却落了下来。 他旋即转身,朝来人低身一拜。 “参见大王……”蟱 淳于焰冷冷哼声。 他没有说话,执着缰绳越过向忠的身子,走近前方的马车。 云川兵自动让到两侧。 冯蕴听到他的声音了,稳稳坐在马车里,没有动弹。 “怎么,娘娘羞不肯见?” 声音徐徐,好似春风吹皱湖水,落花浸入寒潭。 冯蕴慢慢打帘子望过去。蟱 “怎么,云川王要强人所难?” 淳于焰眯了眯眼,“这么多年,娘娘还是这样不给面子。” 冯蕴:“这么多年,你也没什么长进啊。” 她说话不怎么好听,一如既往。 向忠和一群云川侍卫熟知大王脾性,听得心惊胆战。 淳于焰却是徐徐笑开。 百般纠缠的那些心思,在见到她前乱麻似的理扯不清,这一刻明朗至极。蟱 “是,娘娘还是了解我的。” 冯蕴嘲弄,“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淳于焰:“见到娘娘,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冯蕴:“在大雍地界,拦大雍皇后的路,云川王可知,你行的是大不韪的事?” 淳于焰唇角微掀,带点嘲意。 “那又如何?反正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第592章 大结局(二) 耍无赖理所当然。燷 他还是那个淳于焰。 冯蕴哼声:“难怪……” “难怪什么?” “你这么无耻。” 冯蕴其实已经许久没有骂过人了。 当了皇后,要找个跟她叫板的人,比登天还难。遇上什么事,不用她变脸,立马就会有人下跪求饶,人人都是顺着她的,这冷不丁来个横的,当即把她那些小脾气都逼了出来。 淳于焰一声低笑。燷 “那可否无耻地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冯蕴盯着他不说话。 淳于焰可不是向忠那老太监,忽悠不行就恐吓,总有一招好使。 这人油盐不进,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的,说什么都没用。 冯蕴敛了笑意,“头顶天光,脚踏大地,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云川王有话不妨直说,我听着。” 淳于焰淡淡抬手,示意周遭兵卒散开,指着街边那座大门洞开的院子。 “娘娘请。”燷 这一刻冯蕴吃惊得表情都变了。 都说狡兔三窟,淳于焰只怕是有一千零八窟…… 马车驶入庭院,淳于焰吩咐向忠。 “没有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向忠应声,“喏。” - 其实,冯蕴不怕淳于焰。燷 不想见他,只是为了避免“暧昧”,虽说重生的她,并没有那么多贞夫烈妇的道德枷锁,但有夫有子,瑞宝还是当今太子,就算她不惧人言,还有孩子呢。 这些年以来,她行事收敛了很多,言行更是处处留意,不给人留话柄。 这是她不想见淳于焰的原因。 但二人客堂对座,如旧友相对,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尴尬。 微妙的寂静里,空气长久地凝滞。 她生得艳丽,肤色白,双眼漆黑有神,就那样不显情绪地盯着人,淳于焰就明白了……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葬身之地。燷 他道:“说说话吧。” 从哪里说起? 说什么? 冯蕴道:“不是大王叫我来的吗?我听大王说。” 淳于焰眼眸微动,闲聊一般笑,“你变了很多。” 冯蕴平静地回视,“你也是。” 淳于焰:“我不是玩笑。”燷 冯蕴:“我也是。” 淳于焰:…… 冯蕴淡淡相视。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淳于焰的改变不是外在,也不是换了一张更为阴冷吓人的面具所带来的。 而是那种感觉,那种气势,比往昔更为摄人…… 冯蕴进屋坐下来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燷 刀削般凛冽的侧脸,阴沉沉的目光,这个人身上好像曾经被人砍过无数刀,留下了无数的烙印,眼神没有那么清透了,变得更狠,更利…… 以前淳于焰也坏。 坏得明明白白。 现在他身上看不出坏来…… 却有了更多“毁灭他人”的力量。 冯蕴把思绪都理顺了,坐得四平八稳,闲态悠然。 “云川王不惜动武也要请我来,不会就是吃茶叙旧这么简单吧?”燷 淳于焰只是笑。 乌发束玉冠,缓袍显雍容,眼睛直勾勾盯住她,如若秋瞳剪水,似乎恢复了一些旧时模样。 “听说娘娘很关心我身子骨好不好?” 冯蕴一怔,也笑了。 “我关心个鬼。客气话,云川王不用在意。” 淳于焰哦一声,也不生气。 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冯蕴这张嘴说过多少比这更伤人的话,他全都记得呢。燷 淳于焰很想撕碎她脸上的笑。 “那我回答你的客套。” “哦?” “我不太好。” 冯蕴瞥一眼他身上华丽的云纹宽衣,抬眉带笑,“是钱太多了吗?” 淳于焰无声地一笑。 “娘娘知道的。你懂。”燷 冯蕴唇角微微一动,又下意识合拢。 她听懂了淳于焰话里的意思。 这种离奇到她不敢相信又经过姚儒反复确认后仍然不敢相信的事情,十分荒唐…… “这么多年了。” 她带点感慨,“还没治好?” “是啊,这么多年了。你说稀奇不?”淳于焰双眼就那么盯着她,“王宫里有很多女人。我要是高兴,可以每天换一个。” 冯蕴:“那你这么做了吗?”燷 淳于焰不回答。 有时候,他很愿意吊着她一些胃口,等她来问。 但冯蕴显然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看他不言不语,微微欠身,第一次,认认真真为当年的事情,向他道歉。 “那时年少,我下手重了些,也没有料及后果,为大王带来麻烦,是我不该。” 淳于焰:“这便完了吗?” 冯蕴沉默一下,“若是财物,我尚可补偿。大王之疾,恕我无能为力。” “倘若有心,又哪有不能补偿的?”淳于焰眯起眼眸,打量着她娇嫩的脸庞,生了孩子仍然窄细的腰,掀唇冷笑。燷 “冯十二,你知道我每次看到你,都在想什么吗?” 旧时称呼,触及心灵。 火辣炽热的目光,刀子似的好像要剥开她身上的衣物,伴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让冯蕴心跳突然加快。 “你想什么,与我何干?” 淳于焰慢慢弯唇,打趣一般俯身看来,盯着她的眼睛,说得意味深长,“也许,得到一次,病就好了。” 冯蕴微微变脸。 他仍然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燷 “得不到才会挠心挠肺。得到了,就会发现,不过如此……”他眼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冯十二,给我一次吧?求你。” “云川王慎言!” 冯蕴冷下脸来,望一眼窗外。 “营里忙碌,陛下还等着我回去。大王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她便起身要走。 淳于焰伸出一只手,拦住她。 冯蕴脸色微沉:“大王还有何指教?”燷 “鸣镝呢?”淳于焰问。 眼神在她身上,肆无忌惮。 冯蕴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从她当了皇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打量过了…… 没有人敢在她面前造次。 淳于焰敢。 他不怕裴獗,甚至不怕任何人。燷 他就是一个无所畏惧的疯子…… 这一次,他都敢于把云川的百年基业拿出来豪赌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事? 冯蕴:“大王所赠,自是要细心珍藏。怎么可能带在身边?” 淳于焰低笑一声,“你说谎的时候,为什么不会眨眼?” 冯蕴:“我为什么要眨眼?” 淳于焰直直盯着她,“你果然说谎。” 冯蕴:“……”燷 淳于焰:“是不是丢了?” 冯蕴其实没有丢。 那东西做得精巧,丢了多可惜? 只是离开新京的时候,她没有带上。 “没丢就好。”淳于焰好像看穿了她,又或是,他早已被冯蕴磨得没了脾气,就算她当真丢茅坑里,也能平静以对。 “拿着。”他不知又从哪里变出来一只,仍然是精铁所制,两头小中间大,一颗枣的形状。 看冯蕴发愣,他低头,就着她的手,含住哨孔,轻轻吹了一下,又道:“可作响哨,也可当响箭。冯十二,你需要我时,我便会在。”燷 冯蕴心里一热,身上像有蚂蚁在爬。 那种目光那种深情不该出现在淳于焰身上,也不该她来承受。 “抱歉,我不需要……” 话没有说完,淳于焰的眼神就变了。 方才的温情脉脉,瞬间变得酷冷无比,一字字出口,也饱含嘲弄。 “欠我那么多,顺着我一次,会怎样?” 冯蕴:“我何时欠你?”燷 淳于焰:“你方才还道歉了。” 冯蕴沉默。 淳于焰目光又柔软下来。 “你就会欺负我。明明知道我是如何待你的,明明知道……我如果用强,你是逃不掉了。我要是再狠一点……你那孩子是给我生的,而不是裴妄之。” 冯蕴冷笑。 在他发着狠的嗤语里,一面冷笑,一面又有些不忍心。 这是一件特别古怪的事。燷 在过去那漫长的七年光阴里,她几乎要忘掉淳于焰这个人的一切了,但再次相见,过去的点点滴滴,却又能清晰的浮上脑海。 尤其涂家坞堡的那个晚上,记忆犹新。 他说,“你帮帮我,冯十二……” “你欺负欺负我也行。” “冯十二,我好难受啊。” 发着脾气,骂骂咧咧,高傲得不像样子,又卑微得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小狗,总是想来哀求她,讨好她,仅仅想让她替他顺顺毛。 那是她对淳于焰所有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燷 此刻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云川王。 可他的表情、动作,都好像是从兴和三年穿来的,依旧高傲,依旧俊美,依旧那样专注而热切地看着她,只想求她,替他顺顺毛。 “冯十二。” 他眼睛是红的,喊她。 “冯十二,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冯蕴突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笑。 淳于焰是真的长得很招人眼,又喜欢故意耍帅,勾引她……燷 可惜…… 没有缘分。 冯蕴的心思活络了一瞬,脸上却肃穆冷然,半丝多余的温度都没有给他,躬身行个礼。 “那就多谢大王了。” 她无意纠缠,将鸣镝合入掌心朝他行个礼,叫上小满就往外走。 抬步的时候,看着两侧的士兵,其实她还有些犹豫,紧张…… 她害怕淳于焰再次强留。燷 虽说眼下是在丹郡城里面,但淳于焰如果真要怎么着她,就她那几个人,确实不是对手…… 裴獗来得再快,也只能给她收尸。 然而,淳于焰没有阻挡。 他就那么长身伫立在院墙的屋檐下,神情冷冽的看着她离开,渐渐消失,就好像在将春天盛放的花瓣,一片片揉碎在眼帘…… 第593章 大结局(三) 冯蕴从丹郡回到大营,裴獗不在营房里。易 她让小满备水沐浴更衣,舒舒服服地洗漱了一番,刚收拾出来,准备绞干长发,裴獗进来了。 脚步声略显严重,眉眼流露出淡淡的凉意。 冯蕴瞥他一眼,“回来了?” 裴獗轻轻嗯了一声,摸了摸她湿润的乌丝,从小满手里接过帕子。 “下去吧。” 小满躬身行礼,看了冯蕴一眼,“喏。” 冯蕴察觉到她的不安,又笑着补充一句。易 “今晚你不用过来了。” 小满脚步一滞,“是。” 其实左仲擢升以后,小满早就可以不用在冯蕴面前侍候了,在京城里舒舒服服地做一个将军夫人,也是让人艳羡的。 长门里那些姬妾,也大多是因为嫁人而离开。 可是小满不情愿过那样的日子,她是那种简单纯粹到近乎憨傻的性子,认准了便是一根筋,在冯蕴跟前侍候,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为难,而是安心、踏实、快活。 因为冯蕴并不要求她做什么粗活,而且,孩子能得到更好的教养,也有更多的机会看到左仲,了解左仲。 夫妻二人忠心,且不易,来了丹郡,冯蕴便会常让小满去找左仲,给他们夫妻团圆的时机。易 小满知道这是冯蕴的成全,平素里当然是欢天喜地的。 可今日不同…… 见了淳于焰回来,她心里就不安心。 都说陛下待娘娘好,温柔,体贴,做什么事都会优先考虑娘娘。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可陛下太看重娘娘了,也因此容易吃味。 进门时候的表情就很吓人,万一又伤到娘娘怎么办? 小满替冯蕴心虚,紧张到手心里都是汗。易 她想找左仲试探一下,陛下可知道什么。 然而,左仲不在他的营帐里。 侍卫说,左将军带人去锁钥岭北山去了。 锁钥岭北山离齐军营地近,眼看天快黑了,小满不免忐忑,坐立不安…… - 左仲回来已经入夜,火把由远及近,小满站在门口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心里大石头落地,冲了过去。 “左大哥,你回来了?”易 成婚多年,孩子都两个了,她还像当初那么称呼她。 左仲眉心跳了一下。 看看左右,示意他们先行离开,这才走过来。 “怎么在这里?” 外面风大,很是寒冷。小满的脸冻得有些苍白,她却不以为意,俏皮地抚着脸笑了笑,眼睛都弯起来,“我在等你,等你回来。” 左仲点点头:“进去说吧。” 他迈开步子走在前面,小满慢吞吞跟在后面。易 在外人面前,两个人中间保持着至少一丈开外的距离…… 小满撇一下嘴巴,觉得这人假正经…… 关起门来在屋子里做的那些事,可没这么君子。 营帐里静悄悄地,她撩开帘子进去,一件大氅便从头顶罩了过来。 小满眼前一黑。 来不及反应过来,人就被左仲用氅子整个裹住。 “以后出门,穿厚些。”易 小满哦一声,心里甜得仿佛吃了蜜。 她很容易满足。 左仲的钱全给她,长门又用不着花钱,她们娘仨的吃穿用度全是花娘子的,小满就觉得自己幸福得不得了,有男人养,又有女人养,什么都不用发愁,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精神富足,物质上她便有些迟钝,除了给左仲和孩子买东西,自己很少置办什么穿戴,平时出入,还是以冯蕴的仆女自居,并以此为傲,身上穿的用的,都很朴素。 左仲看着这眼里放光的女人,叹了口气。 “都是孩子的娘了,怎么自己还像个孩子?” 小满啊一声,因为想着冯蕴的事,没怎么听进去,“我其实不冷的,你看我身子骨可壮了,跑来跑去,暖和得很……”易 左仲便不再说她了,“你找我什么事?” 小满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看出来了?” 左仲嗯一声。 小满问:“方才陛下脸色不太好看,是今日跟云川王谈得不痛快吗?” 左仲眉头皱了起来,“你平常不爱打听这些。” 小满没敢提淳于焰和冯蕴见面的事,只小声道:“你没看到,陛下的脸色有多难看,我怕他为难娘娘……” 左仲打量着她的脸色,“淳于焰找娘娘了?”易 小满心里一紧,深呼吸,“没,没有啊。” 左仲看着她心虚的样子,心里就都明白了。 “你不用操心了。陛下何曾为难过娘娘……” 小满全然不知自己被左仲看得透透的,眼睛不自然地转了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吗?” 见左仲不吭声,又对了对手指头,“你说,我要不要过去看一下?可是,娘娘让我不用侍候,我找不到理由……左大哥,你帮帮我吧?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左仲沉吟一下,“我原也有事禀报陛下。” 言下之意,不是为了帮她才去的。易 但小满不管这些,轻笑一声,双手紧紧挽住他的胳膊,眼睛里像盛放了满天的星辰。 “你真好,左大哥,你是最好的夫君。” 左仲:…… - 斜风飞雪,天际昏暗。 这天夜里左仲见到裴獗,禀报锁钥岭的情况,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主帅的营房在凉风瑟瑟里,被暖炉炙烤得温暖如春,雪落在布帘上沙沙作响。易 没有争吵,更没有责怪,有的只是繁花似锦,夹裹在风声里的浅浅低语…… 左仲看了小满一眼。 小满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那你办正事,我,我先回营帐等你。” 她溜得比兔子还快。 左仲唇角微勾,一个人候在那里。 -易 其实冯蕴也有些怀疑裴獗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或是又因为淳于焰的到来,心里不痛快了。但他素来不长嘴,什么也不说,擦干了头发,搂住她便干那勾当…… 每次应付起他来,她都有些吃力,尤其今日心绪不宁,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听到外面的动静,她便小声提醒。 “许是左仲有急事。” “没事。”他道。 停顿一下,他低头,在那玉雪般的颈子上轻咬慢吻:“马上要立春了。” 立春了。 雪化了。易 冯蕴心里一紧,不由打个哆嗦。 想到即将到来的战事,下意识想推开他,可是箍在腰上的手臂更紧了几分,怎么都扳不开。 她娇喘吁吁,皱着眉道:“天下百姓都关注着这场战事,挂念着陛下龙体康健,陛下倒是浑不在意,这几日闹得越发没有分寸了……” “朕龙体如何,皇后不知道吗?” 裴獗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流连在那饱满的曲线上,再次沉腰,越发贪婪…… 冯蕴说不出话了。 半仰着颈子,微微闭眼,轻蹙着眉儿哼咛喘息……易 自从淳于焰到达涟水的消息传来,这些天裴獗就像吃药了似的,如同一头刚成年的雄狮猛兽,精力多得用不完,馋她,馋她,疯狂地馋她…… 她觉得自己还能笑着面对…… 全靠为人善良。 - 冯蕴一觉醒来,已是雪后初晴,阳光炽烈得照在大地上,屋子里一片亮堂。 外面有清清晰晰的议论声。 听上去很是亢奋,调子一个赛一个的高。易 隐隐听来,与跟齐军的战事有关。 冯蕴睡得好,精神便充足,在那种激动的气氛里,血液也莫名地被催动到沸腾起来…… 等了那么久的时机,终于来了。 她起来洗漱好,出去的时候,只有裴獗一人坐在舆图前,安静沉思。 冯蕴走近,为他续水。 “要打了吗?” 裴獗抬起头,眼里掠过一丝寒意。易 “是。” 很明确的回答。 冯蕴心里一跳,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与他碰了碰。 “旗开得胜。” “马到成功。” - 万众瞩目的锁钥岭之战,终于还是打响了。易 三日后,晴空万里,天空一片碧蓝,在这个明媚的春日里,大雍军在锁钥岭以东对齐军发动了休战后的第一轮攻击。 裴獗亲自领兵,黑压压的大雍军如潮水般漫涌而过,铺天盖地,仿佛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压向齐军所在的锁钥岭大营。 不宣而战。 这不是裴獗一贯的风范。 孤鹰在山顶盘旋,天地在战火中一片萧瑟。 比起前一阵的小范围试探,这次的攻击猛烈异常。 弓兵,骑兵,步兵,盾兵,摆开阵势朝锁钥岭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盔甲在散未化开的雪地里,泛着森冷的寒光,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霞光中带着嗜血的战意……易 “齐国小儿,还不速速来降!” “出来受死——” 大喇叭抬到阵前,震得树上的雪扑扑往下掉。 几乎就在大雍军发动进攻的同一时间,一骑快马疾驰入营。 “报!” “云川军兵分两路,沿涟水而下,往并州去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易 从淳于焰选择与大雍合盟,驻兵涟水那个时候,萧呈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只不过…… 淳于焰这人亦正亦邪,难以捉摸。多年来,萧呈不仅没有与他交恶,还多有往来,邦交友好。 淳于焰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与南齐割席,联盟大雍,亮出野心和刺刀,令所有人都很意外。 “云川果然动了。” “淳于狗贼真是落井下石,无耻之尤。” 起初很多人对淳于焰只是来观望的,还抱有乐观心态。易 毕竟云川是中立,多少年来,只发战争财,不发动战争。 现在心死了,也就只剩痛恨。 “想不到淳于焰不仅亲自下场,还甘打头阵……” “哼!此子弑父夺位,手段阴险,此时跳出来做急先锋,全然不顾道义,还不是为女色所误……这种人,目光短浅,成不了什么气候。” “幸好陛下英明,早已布好兵力等在并州,哼。淳于狗贼必将自食其果。” 齐军大营里,一群将领气的气,骂的骂,请命的请命,嘈杂得宛若草市上的菜摊。 “陛下,并州可要增兵?”易 “末将请求出战。” “陛下,末将愿率兵前往!” “末将也愿请战……” 萧呈紧紧抿唇,看着面前的沙盘。 良久,他缓缓伸出手指,精准无误地点在锁钥岭那陡峭山峦之中,一条隐蔽而深邃的狭谷之上。 这条狭谷,是一道自然天成的天然裂缝,蜿蜒曲折,险峻异常,但可直通北山。 “从此处到敌方大营,需用多久?”易 燕不息捋着胡须,沉吟片刻后道:“若从中直插过去,半个时辰便能直捣黄龙。然而,狭谷的隐蔽,却也致命——敌军必会在此布防,设下重重陷阱,我军要是强行穿越,无异于自投罗网。” 萧呈看着他。 “你是主帅,会由此涉险穿行吗?” 燕不息摇摇头,“不会。” 萧呈又看着其他几位将领,“诸位呢?” 众将纷纷摇头,“此举凶险,弊大于利。末将不会冒险。” “不可,不可。”众将领纷纷附和。易 萧呈却是一笑。 “既然大家都认为不可行,那朕若行之,岂不是大出意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朕以为,可以一试。” 众将顿时愣住。 萧呈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流转,淡淡道:“那日,裴獗特地遣使前来送炙肉,依你们看,是为了什么?” 燕不息不屑地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显然,那女狐狸是为了动摇我军军心。” “那只是表面。”萧呈将大满的话告诉众人。 众将齐齐怔愣,吓出一身冷汗。易 “若当真如此,那并州危险了。” “是啊,陛下。并州有天然的防御优势,淳于狗贼十万大军,尚可一战,但若是裴獗当真来个声东击西,致并州失守,我恒曲关无异于大门洞开啊……” “陛下,末将愿领兵前往竹河拦截……” 萧呈抬手,阻止众人说下去。 “朕以为,其中有诈。” 众将看他,“陛下是说……” 萧呈道:“送上门来的情报,与鱼饵有何不同?他们要钓的不是并州,而是朕。”易 众将糊涂了,“陛下是说,花满夫人所言,是敌军的阴谋?” 萧呈轻嗯一声,“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不可不防。” 谢丛光道:“那眼下我军应当如何应对?” 萧呈手指沙盘,冷静地道:“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无论雍军会不会强渡竹河,取道并州,也不管他们攻击锁钥岭的有多少兵力,佯攻与否……此刻,北山大营势必空虚。” 众将眼前一亮。 燕不息道:“陛下是说,我们冒险从销钥岭狭谷横插岭北,直取雍军大营?” 萧呈:“正是。”易 气氛有片刻的安静。 好一会,没有人说话。 此计听上去巧妙,可有一个致命漏洞,他们离开,不也给了雍军可乘之机? 双方各自推倒对方的营地,顶多也只是一个平手互换。他们能得到什么?值不值得这么冒险? 所以,重点在于,萧呈避开雍军主力,准备直取雍军大营,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又有得到什么? 燕不息眯起眼,视线落在萧呈平静的脸上,心里如有滔天巨浪。易 裴獗带兵出战,不可能把皇后带在身边。 此刻,那位国色天香的大雍皇后,一定留守在大营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呈再没有提“元后”之事,众人都以为他淡忘了。 原来没有。 他一直没有死心。 女狐狸啊女狐狸。 当真红颜祸水——易 第594章 大结局(四) 这场仗,从日升打到日落。敍 双方各据一方,兵力相当,皆出精锐,好似都恨不得将休战摩擦时积累的怨恨释放出来。 士气高昂,厮杀激烈。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杀气,天际都好似被染成了血色的余晖…… 夕阳落入西山…… 天要黑了。 可双方好像都没有休战或是重新部署的意图,战鼓声声,整个锁钥岭战场,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陛下,敌军攻势更猛烈了。”敍 “陛下,裴獗还在增兵!” 斥候嘶哑的声音,破锣似的传过来。 萧呈稍稍拢了拢大氅,走到崖边。 他站在山腰,风很大。 风声里马蹄声清晰。 队伍行进的冲锋号声声刺耳…… 他问:“约莫多少人?”敍 那斥候道:“密密麻麻,足有十万……” 萧呈从高处望下去。 旌旗猎猎。 战斗正酣。 他眼里的光炽烈了一些。 “可是裴獗亲自领兵?” 斥候道:“是。”敍 萧呈放下心来,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好。” 这些年,他读了许多兵书。 比治国之道更用心学习的,是用兵。 打败裴獗“用兵如神”的不败战绩,是他许久以来的执念。 他和裴獗,早晚会有一战。 这一战,不是谢丛光打,也不是别的哪个齐军将领来打。敍 必须是他自己。 为此,他准备了十三年。 整整十三年。 从练兵,练精兵,提升战力,到这次御驾亲征,十三年的帝王生涯里,他计算得最多的是…… 跟裴獗一战,有多少胜算。 从无到一,三成,四成,一直到现在,可以五五开。 胜负各半。敍 剩下的,就各凭天命。 胜了,齐国的历史将被改写,积弱积贫四个字,会被彻底抹去,千秋万代后,也必将记上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败了…… 也不丢人。 他有下一个十年。 沉着,冷静,这是一个好皇帝必备的素质。 登基十三年后,萧呈认为自己……敍 是个好皇帝。 但决定战场胜负的因素,不包括“好皇帝”…… 而是看谁能当机立断,抢占先机。 萧呈看着在谢丛光指挥下,潮水般涌上去的齐军将士,慢慢扶住腰间的长剑。 铮的一声! 拔出,高举。 “玄甲、朱雀,白虎,苍狼,以上四军,随朕出征,奇袭雍军大营。”敍 - 山下杀声震天。 寂静的锁钥岭蛇形峡谷里,静悄悄的,只有寒鸦掠翅,和凄厉的风声,呼啸而过。 冯蕴从未觉得,时间流逝得这样慢…… 她坐在营房的帐子里,许久没动。 指尖靠近炉火,明明烧得很旺,她仍是觉得身上冰冷。 “娘娘。”小满轻声上前,替她将膝盖上的毯子压了压,“你昨晚就没有睡好,要不要睡一会儿?”敍 冯蕴摇头,“几时了?” 小满走出去,看一眼沙漏。 “酉时许……” 冯蕴坐不住了。 她掀开毯子站起来。 “我去看看。” 小满一惊,“娘娘,陛下说了,不让你出营。”敍 冯蕴哼笑一声,嘴角含着一丝平静的笑。 “我就上哨岗瞧瞧,不出营。有大军戍守,谁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小满不出声了,乖乖跟上。 裴獗亲自领兵出征,攻打锁钥岭齐军,同时,往并州派了一支队伍配合淳于焰。 但大雍军大营里并未像萧呈以为那样,防守空虚。 整个南雍军被调派过来,此时的锁钥岭蛇形峡谷里,也早已经埋伏好了重兵…… 阵势摆好,就等着萧呈往里钻……敍 - 大营以北的哨岗,是营地的最高处。 冯蕴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蛇形峡谷”…… 夜色浓郁,放眼远眺,岭上静悄悄地。 还没有动静。 “娘娘。” 说话的是守营将军申屠炯。敍 从冯蕴走出营房,他便亦步亦趋地跟着身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扶住腰刀,就像一尊门神,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朝冯蕴走近了些,跟着她往锁钥岭看。 “娘娘为何笃定齐帝一定会从蛇形狭谷通行,空袭我军大营?” 冯蕴看着寂静起伏的山岭,微微扬唇。 “因为萧三多疑。” 小满把大雍军的行军策略说得太完善了。 时间,地点、行动路线……敍 这不是一个仆女该了解到并说得清楚的事情。 又经大满之口转述,以萧三多疑的性格,如何会信? 为此冯蕴站在萧三的角度,和裴獗在舆图上做了好几次排兵布阵的“演练”。 裴獗好强攻。 萧三却不爱硬碰硬。 那么,可以以逸待劳得到最大好处——突破锁钥岭,偷袭敌军大营,他何乐而不为? 何况——敍 对萧呈来说,其实丹郡,比并州更重要。 一来并州易守难攻,有天然的防护。 二来并州之后,还有恒曲关,可以为他争取到足够的回防时间。 但锁钥岭不一样。 一旦拿下,齐军再上信义便是一马平川。到时候,大雍只有淮水可守,而淮水以北就是大雍新京安渡,大片肥沃的土地,不论输赢,在这里开战,雍朝先输一半…… “娘娘好计谋。” 听到冯蕴的分析,申屠炯挠着脑壳笑了笑,又感慨一声。敍 “不知都督此刻可到并州了……” 裴獗派往并州配合淳于焰的人,正是温行溯。为一举拿下并州,同时将东雍军十二万人,交到他手上。 对此,冯蕴倒不十分忧心。 “萧三的主力在锁钥岭,并州再是难啃,有东雍军再加云川十万大军,定能克敌制胜……” 申屠炯看着她,咧嘴一笑。 “娘娘对都督有信心。” “那是当然。”冯蕴笑道:“我料定此仗必胜。不出半月,齐军必定全线崩败,最好的结果,是我军拿下恒曲关,一路南下……最差,也能把他们打出丹郡、古邑,退回九龙,驻守恒曲关……”敍 申屠炯点点头,突地肃冷。 “娘娘,来了……” 冯蕴眉目一厉,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山岭。 大营里安静一片。 山岭上的传来的鸟鸣,似乎也格外清晰。 萧三来了。 他真的钻入了布好的天罗地网。敍 冯蕴的心跳加速,小满也激动起来,兴冲冲地跑到巨石边上,瞪大眼睛观看…… 山岭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娘娘。”小满眼睛突地亮开,“你快看。” 她兴奋地指着对面的远山。 “点火了!” 暗夜里的火光十分显目,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点火了,点火了!”敍 火把便是信号。 很快,漫山遍野都会被照亮。 到那个时候,就是收口袋,抓俘虏的时候了。 小满恨不能跳将起来。 冯蕴嘴角的笑容却随着那火光的升起,而凝固了。 “不对。”她猛地掉头看着申屠炯。 萧呈哪怕只派一支几百人的队伍穿越峡谷,那也是需要行动时间,怎么可能刚刚发现目标,尚不到收网的时候,就有人点火发信号,发起攻击?敍 “申屠将军,出事了。” 冯蕴声音骤变。 在大营的瞭望哨上,她眼睁睁看到火把一支接一支地亮起。 “有人打草惊蛇!” - “杀!” “杀啊,活捉狗皇帝!”敍 山呼海啸一般的高呼,从岭上传来! 杂乱的喧嚣夹裹在风声里,冯蕴不可置信地扭头,厉色斥问: “申屠将军,你的人有问题!出内鬼了!这是完全打断了我的布局,不说瓮中捉鳖了,提前让齐军发现埋伏,说不定真会让人打到大营里来,后果不堪设想!” “娘娘不要怕。”申屠炯手扶住刀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南雍军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娘娘安危。” 冯蕴脸色十分难看。 “这不只是关系到我的安危,这关系到整个大雍军战线的安排,大局当前,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她越说越气。敍 “你马上派人去查,到底是何人所为?!” “不用查了。”申屠炯突然示意左右,在小满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然将她反剪双手抓了起来,然后朝冯蕴施了一礼。 “娘娘,得罪了。” 小满挣扎不开,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娘娘……申屠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冯蕴没有动。 就那么看着申屠炯镇定自若地指挥周围的人。敍 慢慢地,冷笑一声。 “原来你是萧三的人。” 第595章 大结局(五) 风声寂寂,没有人回答。櫋 冯蕴静静看着他,“以前他们说,齐人不堪重用,我还不以为然,看来真的是我错了。一念之善,遗祸无穷!” 申屠炯不说话,默默看她一眼,挥手示意身侧的人。 “带娘娘走。” 冯蕴看着走过来的侍从,沉下脸,冷声训斥,“混账东西!你们看清楚,我是何人?你们是大雍的士兵,该当听令于谁?” 申屠炯是齐人,有一颗齐心便罢了。冯蕴不相信,这里的所有南雍军,全都与齐军一条心。 然而,侍从不为所动。 申屠炯也只是叹息一声。櫋 “娘娘别怕,不会伤害你的。” 又一挥手,“带走!” 冯蕴看到四周的人,安静地站立着,就那样冷冷地看着自己,心里一沉,怒视着两个侍卫,“我自己会走。” - 锁钥岭。 萧呈看着黑压压涌过来的敌军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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