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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她年岁大了,冯蕴便不爱让她操心,偏生韩阿婆是闲不住的,今儿大清早就背上竹篓去挖草药…… 刚落屋,听到冯蕴召唤,便巴巴赶来。 “可怜的十二娘哦,脚又痛了?来,阿婆替你揉揉……”绾 冯蕴低低地笑了起来,“我的脚没事,我的脑子有点问题。” 韩阿婆呀地一声,紧张地望定她。 冯蕴笑道:“敖府托我替小七操持婚礼,有些礼数我也一知半解,还得靠着阿婆解惑……” 韩阿婆长长松一口气。 “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如此。小事,包在阿婆身上……” 她以前的娘家姐姐就是替人做媒的,对大婚礼数和筹备并不陌生,说起来如数家珍。 她一边说,冯蕴一边写。绾 等常娘子从安渡城赶过来,她已经写好。 “常娘子请过目,若有不妥的地方,你指出来,我们再仔细商榷……” 常娘子脸上挂着笑,十分客气,“不用不用,夫人交代了,万事由王妃做主,我一个下人,哪里能指手画脚,说王妃的不是……” 她嘴上这么说,手却是拿起了冯蕴所写。 世家大户的主母身边,会有那么几个识字的人。 常娘子便是一个。 她看了片刻,眉头突然一拧。绾 “仆斗胆,敢问王妃,这迎亲的礼数会不会太繁复了?” 常娘子的意思便是敖家的意思。 冯蕴微微眯眼,“依常娘子之意?” 常娘子道:“新妇娘家远,听夫人说,上月底已从苍岩山出发了……” 又笑一下,好似不好指正冯蕴的意思。 “乌合大酋派了二百二十人的送亲队伍,带了不少嫁妆。也就是说,送亲早已开始了,咱们在府上大宴宾客便是,其他章程能免则免吧,横竖这桩婚事,郎君也不是太欣喜……” 冯蕴听出来了。绾 不是敖七对婚事不上心,敖家对这房媳妇,也不太满意。 他们心里的准媳妇,应当是知书达理的世家女,而不是来自遥远荒漠的酋长女儿…… 乌合大酋在黑背峡谷纵横睥睨,但在敖家人眼里,大概跟野人差不多…… 当然,敖家不缺这点钱。 他们觉得儿子委屈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敖家需要一个姿态,让那些私底下笑话敖七的三亲四朋知道,敖家并不是迫于无奈才娶的酋长女儿…… 个中微妙,一言难尽。 冯蕴思忖一下,抬头笑道:绾 “我差人去问问小七,再做定夺吧。” 敖七的婚事,该由敖七来做主。更何况,要是因为她承口怠慢了新妇,到时候说法更多…… 冯蕴不当这种冤大头。 常娘子喏喏着,除了赞同,也没有别话…… 冯蕴差了葛广去石观的赤甲军大营给敖七捎信。 不料,葛广带回来的,却不是敖七的回复,而是另外一个消息。 葛广道:“小人去赤甲军大营,没有见到敖将军。守卫说,李宗训集结数万大军,昨夜突袭文昌宫,敖将军天不亮便领兵出战去了。”绾 冯蕴拿起茶盏,仔细拂去茶沫,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这李宗训,来得可真是时候……” 葛广抿了抿嘴唇,有些踌躇,声音也低了几分。 “小人离开石观时,无意碰上侯将军的信使。他身上有伤,托小人速速回庄禀明娘子……长门运往楚州的煤球,被人打劫了……” 他微攥拳头,满脸紧张,偷瞄着冯蕴的眼神,更是切切。 娘子那般操心煤球,为了这一单生意忙活好久…… 葛广不敢想象她听到消息会气成什么样子,回来的路上,一个人在脑子里反复地演练了无数次这个场景……绾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冯蕴一听,便扬起了笑容。 “劫得好!” 第424章 你计我计 葛广听得满脸错愕,全然弄不懂娘子的心思。绝 看着冯蕴的笑,一时不知说什么。 “娘子难道是气糊涂了?” 冯蕴摇头,思忖片刻,慢慢扶着椅子站起来。 “备车。” 葛广应声,没再胡思乱想,听令出门去套马车,小满和两个仆女紧张得心都悬了起来,想阻止又不敢,急得说话结结巴巴。 “娘子脚伤未愈,大王走时说过……不可以出门。娘子要办什么事,交给仆女去办……可好?” “不好。”冯蕴踮着一只脚,“我乘车,又不走路,怕什么?来替我更衣。”绝 小满连忙过来扶住她,环儿和佩儿更是心惊胆战。 这时,庄外传来一阵马蹄。 冯蕴的氅子刚披到肩膀,葛广又跑回来了。 “娘子,大王回来了。” 冯蕴示意小满扶她出去。 不过转眼,就看到裴獗骑着踏雪入庄,在院子里停下。 他摸了摸踏雪的头,一袭素淡的衣袍在清风里翻飞,面容平静,回头看到冯蕴被仆女扶着一瘸一拐走出来,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绝 冯蕴微微欠身行礼,“大王怎生这样早回来?” 裴獗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冯蕴微笑回视,她身侧的仆女却吓得低垂着头,全然不敢多看一眼。 四目相对。 好片刻,裴獗没有说话。 旁边的纪佑焦急不已,终于忍不住了…… 他大声笑道:“王妃,今日大王天不亮就进山了。有好收获,快来看看。”绝 说着,便见左仲姗姗来迟,牵着马入庄,马背上驮着好几只猎物。 冯蕴这才想起裴獗说过,得空了要进山给她猎皮做冬衣的事情。 其实,市面上的皮子,在猎人那里收也不贵。即使是最好的皮子,以雍怀王夫妻的财力,也不是什么问题。 因此冯蕴根本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以为裴獗只是随口一说…… 雍怀王日理万机,哪里得闲? 她看着左仲和纪佑将猎物抬下来,低低笑一下。 “大王怎么没说要进山?”绝 裴獗道:“我起得早,怕吵醒你。” 声音落下,他的视线便转向葛广套上的那辆马车。 “要出门?” 冯蕴嗯声,蹙着眉头将煤球被劫的事情告诉他。 “我要去一趟石观。” 小满等人都将视线转向裴獗,等着他说服娘子。 不料裴獗俊脸微凝,一点迟疑都没有,摸了摸踏雪的脖子,便道:绝 “我陪你去。” 裴獗平常是真的很忙,不说庄子里的其他人,便是在冯蕴眼里,也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出晚归,常常不见人影。 可以说,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不清闲。 有多大权力就有多大责任,冯蕴也习惯彼此不干涉,愉快做自己的现状…… 这冷不丁又是进山打猎做冬衣,又是出门随行的,她有些不自在。 “大王有事,自去忙碌便是。我有部曲,还有叶闯他们跟着……” “我没事。”裴獗让纪佑牵踏雪下去饲喂,当着众人的面,将冯蕴拦腰一抱,放在马车上,接着自己也坐了上去。绝 “走吧。” 冯蕴怔了下,轻轻开口,“启程吧。” - 马车徐徐驶出庄门。 冯蕴坐了片刻没听到裴獗的声音,侧头望向他坐得笔直的模样,道了一声。 “这一趟我必须去,不是任性,也不是逞英雄。” 旁人都不理解她的行为,但她觉得裴獗应该懂的。绝 “老天爷都在帮我,我不能因为崴了脚,就坏了全盘计划。” 裴獗侧目,视线深邃而温柔:“明白。” 她去了,长门丢失煤球的焦急,更有说服力。 冯蕴得到鼓励,微微松一口气,慢慢仰躺在马车壁上,勾起嘴角。 “李宗训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裴獗回睨着她,“蕴娘妙计。” 冯蕴其实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笑了一下。绝 “全仗大王相帮。” 要是没有裴獗的首肯,那任汝德纵是有什么门路,也绝无可能将煤球运送出去…… “当然,也是被逼急了,别无他法……” 裴獗盯着她。 许久,捏住她胳膊将人拉过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以后不要那样辛苦。” 温柔低哑的嗓音,最是容易让人迷醉。绝 冯蕴嗯声,“我有分寸的。” 裴獗静静看着她,没再言语。 - 冯蕴和裴獗到达石观的时候,侯准刚好带着一群部曲回来。 在城门遇见,部众看到冯蕴受着伤,还亲自过来,又是愧疚又是无奈,低眉垂眼,一副沮丧模样。 冯蕴没什么表情,只问侯准。 “可有伤亡?”绝 侯准目光闪烁一下,当众致歉。 “敌方人多势众,有备而来。属下谨记王妃交代,关键时候舍财不舍命,带着兄弟们抄近路跑了,有几个兄弟受伤,无人死亡……” 他迟疑着又道:“流匪遇悍匪,有负王妃所托。” 冯蕴目光扫视一下众人,淡淡开口。 “一批煤球而已,长门赔得起。只要大家无碍,我便心安了。” 这表情语气,好似她专程到石观,不是为了煤球被劫,仅仅只是关心他们。 侯准手指微微一紧,又是说了几句歉意,这才让部众开拔回花溪。绝 他没有走。 带着两个侍卫跟着裴獗和冯蕴,一路到了赤甲军大营。 这才低低对冯蕴说道: “幸不辱命。娘子脚伤没事吧?” 冯蕴低头看一眼受伤的脚,又看看侯准的表情,笑了。 “脚伤是真的。” -绝 敖七是入夜时分回来的。 大营里刚刚掌灯,他看到坐在厅中的二人,微微怔愣一下才上前施礼,然后紧蹙眉头道: “邺城军已从文昌宫撤离,退守花梨坪……”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说罢望了冯蕴一眼,略带愧疚。 “仗打胜了,但那批煤球没能追回来。” “煤球没了就没了,打了胜仗就好,小七辛苦,赶紧去垫垫肚子,换身衣服,我们再说话。” 从昨夜出发,到现在,敖七就啃了半个馍馍,此刻确实又累又饿又渴,他闻声朝裴獗抱了抱拳。绝 “大王稍坐,末将失陪片刻。” 裴獗嗯声,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看冯蕴的视线,越发冷肃了几分…… 他全程没有说话,一直等到厅里无人,他才道: “被劫的煤球,有多少?” 冯蕴不妨他有此一问。 沉默一下,她道:“没多少。” 裴獗道:“蕴娘,你这次赌得很胆大。”绝 冯蕴望着他的眼睛,“我细思过了,煤球造假才是此计里最关键的一环。一来,我不舍得大冬天给敌人送燃料。二来,只有李宗训劫到假的,才会在郑寿山面前说不清楚。哪怕他想缓和局势,也拿不出真的来赔,这样才会进一步激怒郑寿山……” - 塘州,上塘城。 李宗训面无表情地坐在厅中饮茶,火炉里的茶水沸腾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屋子里暖烘烘的,没有半点寒气。 半个时辰前,下属来报,邺城军不敌敖七赤甲军,退回了花梨坪休整。 吃了败仗,李丞相一反常态,没有半句责备,整个人心情看似不错。绝 下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唐少恭心下明镜似的。 “此仗挫了敌人的锐气,虽败犹荣,接下来要准备过冬,丞相是不准备再同北雍军开战了吧?” 李宗训哼声一笑,看着他道:“还是少恭了解我。” 自从在邺城不费吹灰之力就通过卖官手段大量充盈了国库,这位李丞相算是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 买煤球,不如抢煤球。 一面让郑寿山绕着弯子去买。 一面让人假扮流匪去抢。绝 一举两得。 至于这场仗,不过是为调遣人马掩人耳目罢了…… 归根结底,以邺城现在的实力,李宗训很清楚没有把握跟西京决一死战。 他素来奉行韬光养晦,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乱了方寸? 所以,他并不诚心想打。 唐少恭看着他志得意满的表情,垂了下眼。 “那眼下这批煤球,可要送到楚州?丞相,邺城比楚州更需石墨和煤球……”绝 李宗训眉头微微一皱,“邺城是有短缺,可事先与郑寿山说好的,不给他,说不过去……” 唐少恭眼眸漆黑,声音却浅淡。 “以属下之意,可与郑公商议商议,分拨一些给邺城。反正数量如此之巨,过冬应是无碍……” 李宗训握着茶盏尚未说话,便有斥候小跑着冲过来,着急忙慌的模样,单膝跪地抱拳禀报。 “丞相,不好了……” 李宗训低斥,“慌什么?发生何事了?” 斥候抬眼,“那些煤球,不是煤球……”绝 李宗训听得双眼一瞪,猛地站起身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斥候语气满是紧张,“我们劫来的煤球里,掺杂着用墨汁浇淋过的石头渣子……只有箱子表面有一层是真的煤球……” 墨汁浇过的石头渣? 郑寿山定的这一批货,有成品煤球,也有半成品的石墨。 石头渣子被墨汁浇灌以后,乌漆麻黑的,与石墨倒有几分相似…… “岂有此理!”李宗训面色剧变,当即大怒。绝 “冯十二娘用心歹毒!” 啪的一声,茶盏被他拂到地上,四分五裂。 唐少恭默默看一眼,蹲身捡起碎片,一字一句,平静地安抚。 “丞相息怒。当务之急,是将此事告之郑公,以免他心生嫌隙才好……” 李宗训气得胸膛起伏,经他提醒,又慢慢平复下来,闭了闭眼睛。 “你说是冯十二娘混装的石头渣,还是花梨坪那帮子人在糊弄老夫?” 唐少恭迟疑一下,“皆有可能。”绝 说了如同没有说。李宗训不满地看过来,唐少恭抿了抿嘴角,又道:“长门的生意,有口皆碑,只怕郑公那边,很难接受冯十二娘出售假煤的说辞?” 第425章 招招逼人 李宗训在上塘焦头烂额的时候,冯蕴跟着裴獗在赤甲军大营看大军操练。萮 裴獗来巡营,敖七和赤甲军将士都有意表现一番,但裴獗只简单看了几个队阵便叫他们休整了。 有一些人是刚从战场退下来的,他不愿意折腾…… 侯准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些意犹未尽。 当初跟北雍军打了近一年,近距离接触到,难免有更多的窥探欲。 裴獗也不藏私,就像当初让温行溯参观营地一样,对侯准也是悉数相告。 冯蕴在旁看着,总觉得此举很不寻常,又找不出根源。 这裴王真把侯准当自己人啊?萮 当着裴獗的面,她笑道:“回花溪,侯将军也替我依葫芦画瓢,操练操练梅令部曲……” 侯准哈哈大笑,“王妃不嫌,侯某自当听令行事。” 他答应得很是爽朗,裴獗却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冯蕴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眉梢不经意地扬了扬,“大王可是不喜?” 裴獗道:“你的事,我不插手。” 冯蕴浅浅一笑。 这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插手,可神情里流露出来的,分明就是不放心她……萮 - 夕阳西下。 马车一直走到日落时分,方才赶回花溪。 来去匆匆,冯蕴整个人仿佛要被摇散架了似的,又有伤在身,很是疲乏。 仆女备好水,她正准备洗漱歇下,任汝德就带着金戈回村了。 遇到劫匪时,侯准派了小股队伍护送任汝德先行离开,然后就走散了。 再次相见,原本斯文儒雅的任先生衣裳凌乱,头发蓬松,就连下巴上蓄养极好的胡须,好似也沾染了灰尘,灰巴巴的……萮 冯蕴在客堂接见了他,免去寒暄和礼数,直接相问。 “任先生为何这时才回来?可是有煤球的下落?” 任汝德哀叹一声,抬袖行礼,表情呈现出一种克制着愤怒的僵硬。 “任某有违王妃所托。煤球被劫,至今没有下落……” 冯蕴脸上的微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 她盯住任汝德。 一直盯得他都心里发虚了,这才叹息一声。萮 “任先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没有落入流匪之手,已是万幸,无须自责。” 失去这么大一批煤球,她能有此气度,让任汝德更生钦佩…… 不说妇道人家,就算是生意场上的男子,遇上这种烂事也没有不大动肝火的…… 冯蕴却能迅速冷静下来,还周到地询问。 “看任先生模样……没有受伤吧?可要我差人去唤姚大夫来看看?” “无妨无妨。”任汝德垂着眸子,一声叹息。 “任某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幸而有金戈等人舍命相护,任某没有受伤,只是回程途中跌了一跤,很是狼狈,让王妃见笑了。”萮 冯蕴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站在他身后的金戈。 他手臂上用撕碎的破布扎着,看着好像有受伤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轻轻晃动一下手里的茶盏,问道: “任先生可知山匪,是何来头?” 这个问题任汝德在路上,已经反复思考过了,闻声便道: “依任某所见,与文昌宫滋扰的邺城军脱不了干系?” 冯蕴就等着他来说这句话。萮 故作讶然地看他片刻,这才迟疑相问:“郑寿山可是李宗训的心腹,他断断没有劫道自己人的道理啊。” “哼!”任汝德轻嗤一声,“东西没到郑寿山手上的时候,就不是郑寿山的,而是长门的……” 冯蕴若有所悟的样子,“可那样不还是会得罪郑寿山吗?在楚州地界出现匪患,劫走节度使所购货物,丢的也是郑公的人……” 任汝德冷笑:“王妃别忘了,这桩买卖是走的暗道,见不得人的,郑寿山丢不了人。再说了,谁知是不是他和李宗训串通好的?” “串通?”冯蕴若有所思。 任汝德道:“李宗训把货劫走,王妃受制于收过郑寿山的定金,又极重信诺,要是郑寿山找上门来,难道不用补货?一份钱买两批货物,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大概是这一跤摔得太狠,任汝德半点为李宗训和郑寿山说话的余地都没有,简直就是咬牙切齿……萮 冯蕴沉默,看了他片刻。 “要当真如任先生所言,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了。” 任汝德噎了一下。 一时嘴快,就成了他说的。 这小娘子好生厉害。 看着不显山不露水, 其实,招招逼人。萮 任汝德缓了缓表情,“以上是任某猜想,作不得数。还是得等弄清真相,才能下定论。” 冯蕴打蛇随棍上,收住笑,一脸认真地道:“那就劳烦任先生去信楚州,问一问郑寿山这个小舅子,货是在楚州地界丢的,贼人到底找不找得出来了?”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提醒。 “任先生对他有救命之恩,想来他不会过河拆桥,陷任先生于不义才是?” 任汝德再次感觉喉头胶着,像卡了飞絮似的。 郑寿山那条线,是他搭上的,本为讨好冯蕴与她拉近距离。 他是中人,用的是自己的信誉,现在出了事,又是在楚州出的,那不得找他,找谁?萮 任汝德里外不是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拱手道:“正该如此。还请王妃给些宽裕时间,看他们如何交代。” - 楚州的郑寿山在接到李宗训说煤球有人作假的时候,反应和唐少恭所说一模一样。 暴跳如雷。 根本不相信。 他跟李宗训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情分,更没有建立起牢靠的信任,全仗地缘关系以及李宗训的堂姐夫葛培从中斡旋。 本质上,郑寿山的楚州军,还是一个军阀。萮 眼看寒流降临,楚州资源短缺的困难,日益凸显。 在大晋没有一分为二前,楚州可以和各地来往互市,更不会被赤甲军切断商贸要道,从来没有像今年这般捉襟见肘。 所以,任汝德替他牵这条线,能从长门获得优质煤球,正如雪中送炭,他求之不得。 李宗训那个不要脸的“巧计”,郑寿山起初是不同意的,但碍于脸面,也没有明确反对,只提出要求,不要在楚州地界行事,要干一票,也得在西京的地盘上…… 李宗训自然是满口答应。 可是,哪怕他派出大军骚扰边界,他手底下的人还是没有寻到机会过境文晶宫,去抢劫长门的货。 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在货物送到楚州后才下的手……萮 从这里开始,郑寿山就已然火冒三丈了。 但事后想想,只要煤球能到手,解楚州燃眉之急,也就罢了…… 谁会相信煤球作假? “李老贼,好狠的计。”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用不着旁人来挑拨,郑寿山自己就能迸发出诸多想象。 “楚州与文昌接壤,他这是对我有所防备,怕我投靠西京,这才借机渔利。既吞了我的煤球,又让我对冯十二娘怀恨在心,绝了我投靠西京的路……” 说着他重重一哼。萮 “说不定,他还得假意示好,从我被劫的煤球里分出一些,以示安抚……” 郑寿山话音未落,就有属下禀报。 “禀节度使,丞相托人送来两车煤球,说是车上所余……” 这是李宗训再三思量后做出的决定。 冯蕴用来充当门面的那些煤球,凑到一起,恰好可以装两车。 为免和郑寿山之间生出嫌隙,他一个没留,全部让人送到了楚州,并附信一封,再三说明了事情的经过,然后难得的下了矮桩。 “弟无须焦虑,老夫必定竭尽全力保障楚州,不让弟为难。为今之计,弟应当即刻找到中人,以定金已付货未交付为由,让冯十二娘把吃掉的煤球统统吐出来……”萮 称兄道弟,这可是头一回。 奈何郑寿山并不想领情。 看到码得齐齐整整的两车煤球,他愤怒到极点,犹如狂躁的野兽,将桌子拍得砰砰响。 “两车,两车就把我打发了?我郑寿山是要饭的叫花子吗?好个李老贼,欺人太甚,真当我跟邺城那些世家大户一样,由着他搓圆捏扁,巧取豪夺?” 火头上,郑寿山很是发了一顿脾气。 可很快冷静下来,又觉得李宗训最后一句是对的。 不找冯十二娘拿煤,今冬怎么办?萮 取暖还可以用木炭顶着,那别的呢?没有石墨,楚州的冶炼将全部怠工,他的军队没有武器补充,是会出大问题的…… 郑寿山还没有来得及找冯十二娘的麻烦,他的小舅子便找上门来,哭诉。 “姐夫你看着办吧?任先生是救过我性命的人,他有意相帮,替我们穿针引线,解决困境。这下好了,货一到楚州就飞了,还有不少人受伤。姐夫要是不拿出个态度,我往后就不能再做人了,索性撞死在前厅的木柱上,说到做到……” 小舅子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就差揪着他撒泼打滚了…… 妻子得知原委,又在一旁哭哭啼啼。 郑寿山几近崩溃,咬着牙。 “笔墨侍候。”萮 第426章 一环不少 郑寿山的书信,很快经由任汝德之手,传到长门。著 在信上,他表示已派人清剿流匪,同时找到了失窃的煤球。 但令人遗憾的是,煤球全是假货,石墨更是石头渣子浇墨汁而成…… 郑寿山信中说,流匪在逃窜途中,不可能也没有机会造假。 故而,他认为假货的源头在花溪村。 为给他的小舅子讨还公道,他希望冯蕴能如期履行订单,补足这批煤球,否则便要将长门失信的事,公之于众…… 时人最重一个“信”字。 他相信冯蕴和她刚刚起步的长门,会在乎……著 事情传出,便在花溪村闹得沸沸扬扬。 那天侯准押运煤球出村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里正娘子和和气气,见人就笑,带着几个花枝招展的美姬,亲自到工坊监督出货。 换言之,煤球是从村里人的眼皮子底下运走的。 许多人都表示,自己亲眼看到了,车里全是黑不溜秋的煤球和石墨渣子。 怎么可能是假货呢? 很显然,里正娘子掏空家底发出去的货,被人坑了。著 村民们为此感到难过,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到长门来,打听情况,顺便诅咒一下郑寿山和李宗训,再留下一点自家的心意。 除了少数的红眼病,大多数花溪村人,都是真心感激冯蕴的。 全天下人都在疯抢的煤球,他们足不出村,就唾手可得。 再是货源紧张,村里人的用度都是有所保障的,不仅如此,他们拿的,还是最低的价格,数量不多,足够全家用度…… 更有些胆大的,偷偷省着卖出一些,也能换得不菲的收入。 这样的好日子全是仰仗冯十二娘啊。 可这么好的人,居然也有人陷害……著 没有人想得通。 痛骂“老天无眼”的声音,充斥在花溪村,就连大长公主都极为震怒…… “这李老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当初李宗训在邺城大搞“竞职”卖官的事,大长公主便嗤之以鼻,这事传入耳朵,她对此更是不屑,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选西京不选邺城,是对的。 一个如此不堪的人,是没有前程的。 李宗训扶持小皇帝治下的邺城朝廷,长久不了。著 大长公主心里彻底认同西京朝廷的正统,因此她更需要与裴獗夫妇搞好关系。 她让人备上礼品,又亲自去到禁足在家的濮阳漪房里,恩准她出门。 “你带着东西,去庄子里看看王妃。这件事情,她受委屈了,若有人胡说八道,本宫亦可为她作证,那些煤球,不可能作假……” 濮阳漪眼睛一亮,从榻上滑下来,亲热地挽住母亲。 “阿母不怪她了?” 大长公主眉头一沉,“我怪她做甚?” 哼!濮阳漪的脸庞俏生生地扬起,目露狡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蕴娘霸占小界丘矿山,私造工坊的事,耿耿于怀……”著 大长公主眉目暗沉,没有吭声。 濮阳漪察言观色,又道:“再说了,她这次是不顾朝廷的禁令,偷偷和楚州做买卖,阿母当真不往心里去……” 大长公主睨她,稍微沉下眉眼。 “阿母没有这般小人之心。” 她当然不会承认。 接着,连借口都替冯蕴想好了。 “依我看,这个冯十二娘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做事也极有分寸。花溪的煤球,本就供不应求,若只为赚钱,她全然不必卖到楚州,惹来闲话。所以,我猜,此举应是得了雍怀王的授意……”著 濮阳漪全然没想那么多,听大长公主说得头头是道,也来了丝兴趣。 “授意何为?” 大长公主定定地看着她,手指突然抬起,戳在她的额头。 “笨蛋。你再想一想,冯十二娘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搭上郑寿山……” 濮阳漪甫一出生,日子就过得十分舒坦,很少去操心政事,闻言有些似懂非懂,“她搭上雍怀王就什么都有了,还搭上郑寿山一个老匹夫做甚?” 大长公主看着自己天真纯粹的女儿。 心底里幽幽叹息一声。著 “你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跟冯十二娘做朋友。” 濮阳漪更是匪夷所思。 “阿母昨日还不许我去找蕴娘,说她替我瞎出主意……怎么突然就变心了?” 大长公主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变心? “人不是非黑即白的,事也没有绝对的对错。就你这脑子,不好好跟着她,等阿母一死,好日子就到头了。” 濮阳漪:……著 “为何要说得这样直白,以前你就不是这么说的,还说女儿性子很是清澈,招人喜欢呢……” 大长公主:…… 母女俩对视片刻。 她道:“去吧,留在那边吃饭。” 濮阳漪很是纳闷:“为何?” 大长公主道:“我怕我看到你,气得吃不下。” 濮阳漪噗一声,笑盈盈应下,“女儿领命。”著 她当然不是真的蠢,只是脑子里没有钩心斗角的那些东西,更不会有意识地去揣测复杂的人性。 等东西都带好了,好奇的天性,又让她匆匆跑了回来。 “阿母还没有告诉我,为何蕴娘要搭上郑寿山呢?” 大长公主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迟疑了许久,才道:“为瓦解分化李宗训势力,兵不刃血。” 濮阳漪恍然大悟,朝大长公主深深一揖。 “多谢母亲指教,女儿明白了,从今往后,我一定会紧紧抱住蕴娘的大腿不放!” 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大长公主失笑一声,摇摇头。著 - 每个人都在替冯蕴鸣不平。 冯蕴却是极为平静。 她在收到信的第一时刻,就复信楚州。 “货未到而遭劫,是我方之责。只是,当初为做成这一单买卖,不负任先生的多方奔走,我工坊已倾尽所有,连自己过冬的煤球都没有多留,存货全部发往了楚州。还请郑公多给些时间,工坊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制,一定不会让郑公的妻弟受了委屈。” 末了更是端端正正落款。 “长门冯蕴,敬上。”著 任汝德得到这个消息,不可置信地找到冯蕴核实真假,然后多方劝阻,表示不可吃这种暗亏。 冯蕴却道:“生意人,诚信为本。除非我们找到郑寿山劫道的证据,否则,煤球在我方手上丢失,就应该由我来承担责任。” 任汝德错愕片刻。 这气魄, 他可太看得上冯氏女郎了。 “娘子女中丈夫也。” 任汝德在冯蕴那里受了一番道德洗礼,回家就去信楚州,将郑寿山的小舅子大骂一通,说他忘恩负义,不知廉耻,并且表示,自己在南齐根基深厚,友人众多,他会知会三朋四友,不再与楚州打交道。著 狠狠出了一口气,任汝德也没有忘记,日常向萧呈汇报花溪发生的情况。 “冯十二娘受此恶气,仆见之,亦难为。” 金戈看他沉着脸,义愤填膺地封上信纸,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夜里,他偷偷去见冯蕴,他张嘴便问: “娘子这么做,值得吗?” 邺城方面的很多消息,都是金戈通过任汝德了解到,再传给冯蕴的。 他如今算是冯蕴的线人。著 所以,很多事情她瞒得了别人,瞒不住金戈。 冯蕴看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只问: “你会告诉任汝德,告诉萧呈吗?” 女人心,海底针。 金戈完全看不透她的行事,嘴皮动了动,垂着眸子。 “我若要说什么,等不到今日。我已背叛陛下,不会再背叛你。” 冯蕴莞尔:“我知你是懂得取舍,也懂得大义的人。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和云娥。”著 金戈满心的矛盾,被她轻飘飘一句话抚平。 他沉默一下,“娘子当真要重新补一批煤球,给郑寿山?” “当然。”冯蕴扬了扬眉,“好人做到底,我肯定会让他满意的。” 满意到欠下这一笔人情。 满意到看到虚伪的李宗训就作呕。 满意到让天下人都眼红…… 满意到整个邺城朝廷都看不懂,言语攻之。著 满意到郑寿山除了倒戈西京,再无他路…… 金戈无言。 懂了七八分,更觉惊悚。 这一环又一环的计谋,滴水不漏,是一个普通世家女子可以想到的吗? 金戈甚至觉得,冯蕴的背后,有裴獗支招。 第427章 长史之责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下来。咶 煤球工坊加工加点,新招了不少工匠,农具坊里也新铸了不少模子。 冯蕴要在数九寒天到来前,尽可能多的生产煤球…… 而当初从煤球工坊“漏”掉的那一批真货,通过淳于焰的手,已然源源不断的送往云川、南齐、当然,还有西京朝各个郡县。 煤球工坊的制煤能力,外人不得而知,但淳于焰和冯蕴的合作关系,却已然不是秘密。 淳于焰手上有货,也就不出奇了。 没有任何人怀疑到这一点。 淳于焰不动声色从中大赚一笔,对冯十二更是喜爱到了极致……咶 “这等妙计,没一副歹毒心肠,是万万想不到的……冯十二,你真是个奇人啊。” 淳于焰找上门来的时候,冯蕴刚从安渡城回家,坐在书房里养自己的脚伤。 这些天她拖着痛脚帮敖七操持婚事,东奔西跑,导致脚踝到今日还没有完全痊愈。 出门一天,身子酸得厉害,她脱了鞋穿着袜子坐在书房的热炕上,正准备歇息,就被这家伙奚落,她也没好气的还击。 “夸人还是损人?不会说话就缝上嘴巴。” “……”淳于焰抿唇看她,上下嘴唇,就像真的缝在一起似的。 冯蕴哼声,“他们要是不歹毒,就不会中计。我的陷阱,只为想陷害我的人而设。我要当真歹毒,世子在生死簿上的名字都抹掉了……”咶 淳于焰:“这小嘴巴巴的,好赖话听不出?夸你呢……噫,我说冯十二,你跟我怎就这样能耐?动不动就大呼小叫。你的端庄呢,贤淑呢?温雅大方呢?敢情全让裴獗一个人见着了,是吗?” 冯蕴不客气地回呛,“那是当然,他是我夫君,跟世子值得客气什么?你惯常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 淳于焰酸得倒牙,咽唾沫都觉得嘴苦。 “非得戳我,你才舒坦?” 冯蕴冷眼,“自找的。我又不是没让世子赚着钱,还跑来数落我。你掰开脑子好好想一想,从合伙开始,我有让你吃过亏吗?” 这倒是没有…… 不。咶 有的。 他这个闷亏吃大了。 淳于焰不满地哼哼声。 “谁让你欠我。我有今日,拜谁所赐?” 冯蕴无语地翻个白眼,“世子没事就请回吧,我累了,想歇一会。” 淳于焰目光扫过他用裙裾笼住的脚背,嘴角不经意勾了勾。 “这炕很暖和嘛。我想上来躺一躺,可行?”咶 冯蕴恨不得抬脚踢死他。 “滚!” 淳于焰抿抿嘴,手指轻扶在面具上,眼里好似有一抹亮晶晶的水光,“你不想看看我吗?冯十二,我们多久没相见了?我是说……不要面具那种。” 又来引诱她? 冯蕴笑:“我这定力全让世子练出来了。不想!恕不远送。” 淳于焰没有出声,双眼微眯着看她。 许久,含糊地说了一句,“出门这样久,我都馋了。”咶 “什么?”冯蕴没听见。 “冯十二,我馋你。” 他声音沙沙的,明明没有喝酒,却带着微醺般的哑意,那朱唇轻挽,星眸流光,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魅惑。 啧啧。 冯蕴真佩服自己的定力。 “你快庆幸我脚伤了吧。不然,你今儿一定会被我踹死。” 淳于焰不以为然,淡淡一笑,默默起身。咶 “只是来看看你。奸夫出远门回来,也该来报备一下的。” 他走前,留下一本账薄。 冯蕴这阵子太操心也太累,不想看到任何跟数字有关的东西,直接收起来放在木案的抽屉,没有立即去翻看。 这么久了,她和淳于焰的账目往来,从没有出过一点岔子。 淳于焰在对待赚钱这件事上,跟她是出奇一致的认真。 错不了。 冯蕴躺下来,闭上眼睛想了片刻,咶 冷不丁又睁开眼,看着早已关闭的房门。 她想起来,淳于焰离开这一趟,去的是云川。 不对,该用“回”字。 他回云川,一定会回王府,那他就会见到他的父王,庶弟,见到他们相亲相爱和睦相处的样子…… 身为世子,长年在外漂泊,有多少是真心喜欢,又有多少是迫不得已? 冯蕴喟然叹息。 方才她该听淳于焰说完的。咶 也许,他会有什么烦心事想说。 他们虽然见面就掐,嘴里没几句好话,可在有些事情上,惊人的相似。所以他们在贬损和唾骂中,可以畅所欲言…… - 裴獗天黑才落屋。 两人像往常一样,说了片刻的话,便各自拿着一本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冯蕴太喜欢看书了。 阅读的时候,极其专注。咶 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发现,裴獗的目光没有落在书本上,而是落在她的身上,眼眸黑漆漆的,全是她看不穿的情绪…… 她变成了日理万机的人。 忙起来,好似比裴獗还要忙。 这当然与她上辈子的生活是大相径庭的……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人会知道,她经历过那么多的不堪。 世人知道的,只是如今这个手段狠辣,颇有心机的冯蕴,而不是那个委曲求全仍不得好死的冯氏女……咶 她心安理得,没有半点分神。 直到裴獗轻咳一声。 寂静被打破,冯蕴扭头望去,“大王有事?” 裴獗道:“长姊带着阿父,已到万宁。明日即可到达安渡。” 冯蕴让书本放在腿上,坐过去,正面看着他问:“敖丞相没有一起来?” 裴獗沉默一下,“他们不同行。” 冯蕴哦一声,了然。咶 裴媛居然还在跟敖政生气。 这么久不妥协,便让她有点敬重了。 她笑了一下,“那大王准备怎么安排?” 裴獗定定地看着她,黑眸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寒凉。 这些事情,原本该是家中主母来操持的。 冯蕴显然没有这个意识,更没有这个心情。 裴獗道:“长史负责。”咶 冯蕴扬起眉梢,“不见诰命,长史无法履职啊。” 裴獗深深看她一眼,“诰命会迟些。” 别看王府长史就相当于一个管家,可管的是大王的家,那就不能简单。从四品的品级,掌统府中僚属,上承政令,下驭府事…… 并且,须得皇帝亲下诰命。 虽然这件事,是裴獗的一言堂,无人会为着这么一个职务来反对他,但该有的章程和步骤,一个都不能少。 裴獗看她沉默,心里一动。 “蕴娘要是着急,我催一催。”咶 “不急。”冯蕴抬眼看着她,莞尔微笑,“我方才是在想,长史要怎么做,才能服众。怎么做,才能给并不存在的府邸,先立下规矩。” 裴獗好笑,“你说的话,就是规矩。” 冯蕴扬了扬眉,玩笑般道:“对大王也适用吗?” 裴獗不轻不重地嗯声,拉住她,把书从她手边拿开,“睡吧。” 冯蕴本意是顺从,奈何撅得时间久了,身子发麻,又没有防备,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腿间…… 裴獗闷哼一声。 待她再抬头,撞见的便是一双漆黑深邃的俊目,仿佛带着隐忍的潮浪,铺天盖地地朝她席卷过来……咶 冯蕴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以便坐直起来,不料手心里滚烫一片…… 陌生又熟悉的情愫,搅得她心跳加快,耳根顿时热了起来…… 裴獗看见,抬手捏她的耳垂,慢慢细揉,“怎生这样娇?” 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冷的天,冯蕴也习惯穿得轻薄。昨年新砌的热炕,在这个时节极大的满足了她怕冷的需求,可裴獗不耐热,她偎在身上,身体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如同火炉,如是煎熬。 “长史君,可以吗?”他问,声音喑哑。 冯蕴的身子几乎要被他度过来的热量刺穿,眼睫轻颤一下,反问他。 “长史也要管大王的房中之事吗?”咶 “管。”裴獗贴下来,嘴唇碰着她的鼻子,轻轻啄了一下,掌心顺开她垂落在腮边的青丝,整个人压覆上去,声音仿佛从喉头挤出,“什么都管。” 冯蕴看到了他喉结的滑动。清清楚楚。 她体形姣好却显纤细,与裴獗的高大有着极大的反差。 那狰狞威猛,利刃一般,令她微微一颤。 “管不好怎么办?” “那就得罚。” 热量蔓延开来,顺着脊背往上窜。冯蕴有些害怕那苏醒在黑暗里的巨龙,下意识想退,裴獗按住她的后腰,抵着她的唇轻咬,看着她情动,再慢慢地引导,同他一道沉沦世俗,直面彼此最坦诚的交流……咶 第428章 总是变故 云庄。刦 淳于焰有阵子没回来,庄里的仆役就跟过年似的,轻松自在…… 他回来了,从上到下就如同老鼠见到猫,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伺候…… 明眼人都看到了,昨日主子从长门回来的时候,心情原本还不错,经了昨儿一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大清早起来就沉郁郁的训人,好似个讨债的。 身边人都互相打听。 “世子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 只有人暗自揣测。刦 “昨儿夜里没睡好?” 有人问到向忠的跟前。 向忠讷讷地笑,一问三不知。 其实,淳于焰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人家春宵一度,与他何干? 偏巧小老弟不听话,疯狂的叫嚣。 旁人不行。刦 只有冯十二。 靠着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臆想,当时倒是舒服了,但剩下的只有空虚,焦躁,还有一种好似随时会被恐惧和绝望吞噬的无力…… 明明暖阁里很温暖,窗明几净,是他喜欢的样子。 但他就是不舒坦。 这座宅子,到底还是太冷寂了…… 长门多热闹啊。 一个个眉开眼笑的,哪像他的身边,就跟活死人墓一般,仆从们哪怕脸上挂着笑,也是僵硬的,笨拙的,虚伪的,不是由心的。刦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糟糕透顶。 心里空落落的,喘不过气。 他得找一个可以发泄的地方,或者人。 不把别人撕个粉碎,就要把自己撕碎了…… “向忠。”淳于焰声音幽幽淡淡。 向忠在帘外候着。 没有主子首肯,他是不能掀帘而入的。刦 “世子,小人在。” 淳于焰道:“我们庄子里,死人了是吗?” 向忠:…… 他想起淳于焰吩咐过的,要笑,要多笑。 轻咳一下,低头顺目地道: “小人即刻吩咐下去,在世子跟前,每个人都必须面带笑容地侍候……嘿嘿。” 这声嘿嘿绝了。刦 向忠满脸挂着笑,一张白胖胖的脸,说不出的诡异神态…… 淳于焰没有瞧到人,想到他的样子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好笑吗?再笑就割了你的舌头。” 向忠面容一敛。 笑不是,不笑也不是,到底要如何是好? 淳于焰开口,“你们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长门?你们看看长门的仆役,哪一个像你们?” 向忠垂手而立。刦 心里话:世子也不像冯十二娘那么和气啊?有什么主子才会有什么奴才,世子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人吗? 他嘴上却道:“世子教训得是,小人让他们改……” “你也改。” “是,小人也改。” “别唯唯诺诺,硬气点。” “……”向忠弓着身子,好半晌才抬起来,但在淳于焰面前,他一个阉割了的内侍,仍然不知该如何硬气。 唯唯诺诺至少不会要命。刦 硬气过头,明天脑袋就不会吃饭了。 “世子,小人有一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向忠到底是侍候淳于焰多年的人,了解他的性子。 世子钻牛角尖,已经钻到冯十二娘身上,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他只能岔开话题,找到一点让他开心的事。 淳于焰道:“问吧?” 向忠道:“世子这阵子为了卖煤球,四处奔波,人都累瘦了,为何却要让利给冯十二娘?世子……就不是那样的人。” 淳于焰想到那本交到冯蕴手上的账簿,哼笑一声。 “她该得的。”刦 他期待冯十二看到“惊喜”的反应。 那个视财如命的女子,得知他削减了分成,不知要欢喜成什么样子。 再往后,不说感激,至少得给他几分好脸色吧? 他挥退向忠,要了茶水果点,默默吃着,等冯蕴过来致谢。 他连怎么酸冯十二,都已经想好了…… 冯蕴迟迟没有过来。 淳于焰有点坐不住了。刦 按说冯十二昨晚就该看完账本的。 天已大亮,还没有起身吗? 他差了桑焦去看,冯十二到底在干什么。 桑焦很快回来,在帐外拱手禀报。 “世子,冯十二娘不在庄子……” 淳于焰方才还懒洋洋地倚在躺椅上,闻声噌地坐起。 “去了哪里?”刦 桑焦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心里一惊,说话时不免语疑而紧张。 “小人打听,打听到,是跟雍怀王一道去了安渡……” 裴妄之…… 有了裴妄之,哪里还想得到他? 淳于焰脸当即垮下来。 “没良心的狗东西。罢了,等她回来,总要到我跟前谢个恩的。” -刦 天气放晴,初冬时节的阳光格外灿烂,明晃晃地照在马车的垂帘上,引得阿右不时拿小手去戳…… 阿左更是心急如焚,一路上都在问。 “阿母,我们还有多久到安渡?” “阿母,还有多久啊?” 两个小孩子是最为兴奋的,从出发那天开始,就期待着跟他们的阿舅、舅母,还有大哥见面。 裴冲沉默地坐着,没有出声。 裴媛将不停拿手指戳阳光的阿右抱过来。刦 “帘子放下来,风大,看把你小脸吹坏了。” 阿右乖乖地哦一声,回头,“还有多久到安渡呢?阿母?” 裴媛让他们问得脑仁痛。 “快了快了,很快就到了。” 马车进入安渡郡,道路明显变得宽敞平顺了许多。 快到城门时,更是车水马龙,让人以为是到了哪个繁华都城。 明明离昨年来安渡还没过多久,这座城池却给了裴媛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刦 “阿父,安渡的人口,好似比以前多了……” 裴冲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到底是辅都,不可同日而语。” 裴媛看着眼前人流如织的画面,突然升起一种干脆在安渡安家的想法,但看了看父亲的脸色,又把话吞了回去。 中京事变时,裴獗硬是差人把裴冲从中京送到西京,事后得知安置他亡妻的汀兰院被大火毁于一旦,裴冲气得大病了一场。 这阵子,因为敖七的婚事,他为免触霉头,倒是不再闹着回中京陪伴亡妻了,但原本就少言寡语的裴老将军,更是沉默下来,情绪也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一路上,裴媛带着两个小的,千方百计想哄父亲开心,可裴冲的脸上,就是没有半个笑容。 裴媛叹息,“一会就要见到阿獗了,您老再板着个脸,只怕他又要自责。”刦 裴冲没什么反应。 身侧的阿左却突然大叫起来。 “我看到阿舅和舅母了!” 阿右跟着探出头去,惊喜地问:“在哪?” “在那儿,在那边——妹妹快看——” 阿左小手一指。 “阿舅!舅母!!”刦 “舅母舅母!” 今日安渡有大集市,客商云集人来人往,冯蕴和裴獗夫妻俩不好在城门等候,怕引人围观堵住通道,特地候在城门左侧不远处的一个凉茶棚下。 赶着进城的人很多,他们还没有看到裴家的马车,倒是让眼尖的小孩子先发现了。 冯蕴听到声音,连忙起身,跟裴獗一道走过去。 裴家人不多,但带来的东西不少,随从也是浩浩荡荡,看上去也极是气派,一看便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出行。 当即有人朝这边望过来。 久不相见,客气地寒暄两句,冯蕴便道:刦 “外面风大,不如先回府坐下,再细说吧?” 裴媛看她一眼,笑道:“弟媳说得对,我也正有此意。” 方才大人说话,阿左和阿右都不敢插嘴,闻声急急忙忙地跳起来。 “我要跟着舅母,坐舅母的车。” “我也要!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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