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样的环境中,即使是滔天的戾气,也要被压下去两分,更遑论原本就干净安静得像白雪的人。 程翌原先是坐着的,听见青枫的声音后将手中的书卷轻轻倒扣在桌面上,人站了起来。 他面容清隽,并不如秦冬霖那样侬丽的样貌,给人咄咄逼人的压迫感,而是清风细雨一样的温润柔和,笑起来尤其温暖。即使被人截杀,流落它族,湫十每回见到他的时候,他眼中都无时无刻不沉着淡淡的笑意。 湫十对长着这样一张脸,且对自己有恩的男子是没有任何防备的。 至少那场梦之前,是没有的。 可在知道自己结局之凄惨全因他之后,她便不可避免,几乎出于自保本能的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有恩报恩,不过牵扯,不多接触,是她这几天盘旋在脑子里的想法。 “程翌公子身体好些了吗?”湫十一双美目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问:“没有被剑伤到吧?” 程翌含笑摇了摇头,声音清浅温和:“流星镯这么好的东西姑娘都赠我防身了,自然不会被伤到。” 湫十想到那天夜里的情形,鸦羽一样的睫毛往下垂了垂,有些歉然地道:“他修破灭剑法的,脾气不大好,先前因为流言,对公子有误会,所以行事冲动了些。” “姑娘不必自责。”程翌等她最后一个字字音落完,才认真开口:“若无昨夜,我还无法一睹婆娑剑的真容。” 他说话的神情太专注认真,湫十看得噎了一下。 她并不是很能理解剑修对于婆娑剑那种狂热的追捧和向往,自从婆娑剑认秦冬霖为主的消息传出去后,修剑的那群人就隔三差五的发疯,就连天族那三位并不是剑修的小仙王,听到这个消息,也都失手落了好几个茶盏。 湫十目光在屋子里转动了一圈,浅浅地提了下嘴角:“这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住所,到底还是有些简陋,我已经让哥哥在主城内买了一座宅子,等里面东西添置好,公子随时可以搬进去好好修养。” “伤药和灵宝布置,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主城府必不吝啬。” 当初程翌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受的又是致命伤,安置在别的地方湫十实在不放心,这才带回了主城府,现在他伤势有所好转,人也清醒了,还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主城府不能留他再住下去。 程翌是聪明人,这句话一说出来,他就明白湫十是什么意思。 此举,对她好,对他也好。 “有劳姑娘。”他朝她微微拱手,声线如温酒般低醇:“姑娘今日之恩,来日若有机会,程翌必定重报。” 湫十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话说完之后,便从后门出了小阁楼,明月在前面掌着灯,将她纤细的身子拉得长长的,像一只起舞于黑夜的蝶。 程翌立在窗前,凝望那抹绰绰约约的影子,青枫为他披上厚实的披风,这个动作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光,程翌弯腰,重重地咳了几声,声线隐忍而颤抖。 “公子。”青枫熟练地顺了顺他的脊背,在他平复之后,忍不住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问:“您在看湫十姑娘?” 程翌收回目光,很浅地笑了一下:“我有些好奇,能把流岐山那位少君算得这样准的女子,会是个怎样的性情。” 原以为是单纯天真,不谙世事,被家人纵得没有半分防备之心的娇小姐。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第12章 妖月琴 从程翌住的高阁出来,往南走,湫十的脚步拐了一个弯,一步踏入虚空裂缝,直接出现矗立在主城最中央的尖塔古阁前。 尖塔是主城最高大恢弘的建筑,灰色的墙体显得陈旧古朴,人站在塔前,抬头往上看,渺小如仓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厚重感扑面而来,径直压在人的脊梁上。 尖塔分九层,每层里都有小空间,小空间彼此互不相通,无数禁制环环相扣,还有长老团的长老轮班值守,里里外外固若金汤。 湫十才踏上通往尖塔大门的阶梯,就感受到了几股交织在空中的晦涩波动,带着某种严苛的审视意味。 不过须臾,那些目光散去,而尖塔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老者。老者古太龙钟,眼皮懒洋洋挂着像是有千斤重一样抬不起来,周身并无灵力波动,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拄着的那根拐杖上。 “古长老。”湫十的脚步停在尖塔前,对这一幕习以为常,她眼眸弯弯,朝着老者的方向走过去。 她是尖塔的常客,来的次数多了,跟这位长年累月守护尖塔的老者也熟悉起来。 被称为古长老的老者像是终于被夜色中的琉璃灯盏刺得眯了下眼,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朝着湫十点了点头,因为久不曾开口说话,声音嘶哑得很:“小殿下。” “我来看看古琴。”湫十接过他手掌中的名册,用特制的渲金笔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这是主城的规矩,每一位进尖塔第七层接触古琴的人都得如此。 古长老是守护古琴时间最长的人,他见过太多的天骄走到妖月琴面前,他们或强大,或坚韧,或隐忍,可妖月琴从未有过反应,眼前主城这位小殿下,堪称唯一的例外。 妖月琴再不认主,这个意外,只怕也要换走它路了。 以湫十的身份,就算是换走它路,修习的也只会是别的天阶秘法。天阶秘法有天阶秘法的骄傲,它们并不能共存,湫十一旦转而修习其他,就不能再感悟妖月琴谱。 “小殿下。”在湫十转身步入尖塔的一刹那,古长老抚着嗓子出声:“与古琴之灵好好聊一聊。” 湫十诶的一声,疑惑地回眸,古长老沉默半晌,又道:“琴之精髓,在于灵。” “好。”湫十颔首,笑得像个小太阳,“多谢长老提点。” 他们没接触过古琴之灵,再结合古琴千万年不认主的行为,对它的认知偏差有些大,这样的嘱咐,湫十已经从不同人嘴里听过许多遍。 湫十凭着手印一路畅通进了第七层空间,尖塔中每一层的空间都极大,有形形色色的试炼场所,有专门珍藏秘笈和功法的藏书阁,但论特殊,第七层毫无疑问排在第一。 偌大的地界,有山有水,有云有湖,郁郁葱葱,翠色如翡。 跟上一次来火焰滔天,岩浆迸发的场景又不一样。 湫十习以为常,在藤蔓缠成的小秋千上坐下来,眯着眼不说话,一副疲惫的、困倦的模样。 没过多久,流水一样的藤蔓倒着垂落,缠绕在一起,在湫十坐着的秋千架边又搭了一个迷你版的小秋千,一阵小小的重量落在湫十的身边。 见她没有反应,一只圆滚滚的球小心翼翼滚过来,嗖的一下吊在她的裙角上,在半空中摇来荡去。 湫十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她睁开眼,在它试探着靠过来的时候伸手去捉,毫无疑问又扑了一个空。 小小的肉团子隐在空气中,没有任何波动,但湫十的耳朵里,又真真切切的听到了软乎乎的笑声。它在空中荡来荡去,惊起的风吹动了她的头发,这些几乎不可捉摸的动静,都昭示着它的存在。 它今天心情还不错,湫十几乎是下意识的得出了个这样的结论。 湫十又想起了上次来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滚烫岩浆跟在她后面追,出第七层空间的通道还被它出手封锁了,她东躲西藏,应付它应付得精疲力竭,最后它肯打开空间通道的时候,她灰头土脸,脚步都是软的。 乐此不疲闹了半晌,它像是对这个游戏没了兴趣,在湫十眼前缓缓现出真身来。 小小的头,小小的手和脚,长而尖的耳朵薄若蝉翼,整个身体圆滚滚的,像一颗比较大的、长着精灵耳朵的粉嘟嘟肉丸。 谁也想不到,出了名挑剔苛刻的古琴之灵,居然会是这副模样。 湫十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还很小,才刚接触修炼一途,当时宋呈殊牵着她的手进第七层,两个小家伙都很警惕,古琴灵只露出了一颗头,湫十则躲在宋呈殊的身后睁大眼睛瞅它。 后来开始正式修习妖月琴谱了,进入第七层的次数多了,也渐渐的熟悉起来。 古琴灵会在她坐着看琴谱的时候跳到书页上,会在她树下打盹的时候落在最靠近她的那片树叶上,但就是不让她伸手触碰它,湫十无数次朝它伸出掌心,没有任何一次得到回应。 它的眼睛很大,瞳孔是纯粹的宝石一样温柔的绿色,盯着人看的时候给人一种诚恳而专注的感觉,再配上那张肉乎乎的粉嫩小脸,又憨又可爱,完全没有外面所传半分高傲冷淡的气质。 两两相望,湫十伸出手指想戳一戳它的脸,后者飞快地躲开了。 “婆、娑。”古琴灵不习惯开口说话,吐字并不清晰,它自己也意识到了,停了一会之后,又一字一顿地重复:“婆、娑、剑。” 这一回,湫十听懂了。 同为天阶圣宝,灵物之间有所感应是很正常的事,何况秦冬霖来的那夜,动静闹得不小,方圆百里都有察觉,古琴之灵更是首当其冲。 “没事,都已经解决了,主城没有受到波及。”湫十以为它是担心主城的情况,回答道。 古琴灵顿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它实在不喜欢这样说话,干脆沉入湫十的识海,道:“婆娑剑灵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在沉睡。” 湫十一愣,追问:“怎么会?” “认主之后就陷入沉睡了,接下来,它的主人要给它提供海量的天地灵物,保证它的恢复。”古琴灵认真道:“不出意外,你要的龙丹,已经被它吃了。” 湫十眉头皱了一下,倒没有在意那枚龙丹,“婆娑剑灵怎么会受伤?秦冬霖带着婆娑剑来的时候,我看着还好好的。” “笨蛋。”古琴灵拿圆溜溜的眼睛瞅她,见她看过来,稍稍挺直了胸膛,“除了它的主人和我们几个天地之灵,没谁能感知到它的状态。还有,婆娑剑出鞘引发的天地异象,并不能说明它处于强大的巅峰时期,妖月琴和别的天地圣物也可以。” “婆娑剑是天地间最具攻伐之力的圣物,若是剑灵没有沉睡,婆娑剑的持有者没有刻意收敛,那日夜里,整座主城府都得碎个干净。” 湫十听完,问:“圣物为什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天阶圣物应天地而生,各有所长,但无一例外,隐匿逃跑的功夫一流,它们若不想出现,谁都找不到它们,它们若是不想认主,谁也无法勉强它们。 琴灵沉默了好一会,含糊其辞地回:“七大圣物里,其他没现世的大多都在养伤,婆娑剑伤得最重,不知道怎么突然跳出来认主了。” “我跟婆娑剑灵也很长一段岁月没有联系过了。” “妖月琴也受了伤?”湫十揪住重点,眉心拢了拢:“有人对七大圣物同时出手了?” 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天族那群老头丢下手里所有的事不干了没日没夜寻找也不现实,其他界的掌权者不会毫无察觉,放任不管。 “妖月琴没受伤。”提到这个话题,古琴灵像是有些不开心。此处的山河在它的眼瞳中崩碎,湮为飞灰,空间中的湖水沸腾,山体塌陷,飞瀑往天上流,画一样的美景在瞬息之间变了副模样。 湫十站在雾蒙蒙的镜湖中,脚下淌着薄薄一层水,低头就能在水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不远处,是一把悬浮在空中的琵琶琴。 几乎是一瞬间,湫十就确定了,这是真正的妖月琴! 那一直摆在外面那把更漂亮灵气波动更强烈的琵琶琴又是什么? 湫十的目光黏在那把古琴上,几乎挪不开目光。她自幼修习妖月琴谱,这股波动,她绝对不会感受错! “鹿原秘境,你带着妖月琴去。”古琴灵懒洋洋地拍了拍翅膀,捂着小小的唇打了个哈欠,在钻进妖月琴里前,没忘了故作凶狠地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犬牙威胁:“不准告诉别人!” 它的话音落下,妖月琴悬浮着飘到湫十身前,她一抬手,就能将它抱在怀里。 湫十僵着手指接住了它。 入手冰凉,手指尖落在琴弦上时,那股传自洪荒上古的莫名波动便彻彻底底、毫无保留的散发出来。 抱着它,湫十甚至有种可以把秦冬霖揍趴的感觉。 哪怕是没有认主的圣物,得到了圣物之灵的许可,必要时刻,也能发挥出圣物之威。 这在群强聚集的鹿原秘境,是一件大杀器。 ======== 湫十踏出第七层空间时,心情好得不得了。 梦里,她光顾着安置程翌,躲避主城铺天盖地通缉的追兵密卫,不仅错过了宋呈殊的寿辰,同样错过了五万年一轮的鹿原秘境,那是从洪荒时传下来的,独属于年轻一辈的最重要最珍贵的机缘。 早在万年前,她就开始念着这件事。 她都能想象出,错过了这样的机会,梦中的自己得多遗憾。 湫十是个很容易满足的性子,不管是能暂时将妖月琴带到鹿原秘境,还是现实处处比梦境好,都让她身心愉悦,因此在伍斐留音玉联系她时,脸上都还是带着笑的。 “带上你全身家当,来临安城的符玉斋。”那边的声音吵得要命,湫十听了半天,也才辨认出这么一句。 没过多久,下一句传了过来。 “看宋昀诃忙不忙,不忙的话把他也拉上。” 湫十听完,将留音玉挂回了腰间,全当做没听见,根本不打算理会他。 符玉斋是临安城最大的灵宝交易所,这次的拍卖会就在那里举办。 跟他们不同的是,伍斐从小就痴迷于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没用的东西,花钱如流水,买的东西都中看不中用,最狂热的时候,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就在这个时候,最后几句话顺着灵光传了过来。 ——“别装死,这次不是我要。” ——“秦冬霖让你们过来的。” 湫十的动作顿了一会。 秦冬霖对这些外物一向没什么兴趣,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还得养一个陷入沉睡了的婆娑剑灵,那就是一口无底的黑洞,囊中羞涩可以理解。 湫十于是很耐心地朝那边回了句:“马上来。” 第13章 天女 今夜的临安城格外热闹,从天阙街头到街尾,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左右两边高高的酒楼上,年轻的锦衣公子和蒙着面纱的千金姑娘倚在刷了红漆的栏杆上谈笑肆意,那等场面,比一年一度的天临节还要热闹些。 湫十和宋昀诃并肩走在街上,前者秀发如瀑,脸颊边的两小绺黑发织成了长长的发辫,她原本就长了张小小的脸,这样一来,显得更稚嫩俏皮,像极了瞒着大人偷偷跑出来凑热闹的小妖。 宋昀诃带着她绕着拥挤的人潮走,符玉斋坐落在临安城的中心地域,天阙街的尽头,门庭大敞着,左右有衣着得宜的侍从颔首微笑,迎接宾客。 到了这里,人反而少了。 因为夜里的这场拍卖会,符玉斋从白天开始就停止了一切灵宝交易,等到夜幕低垂的时候,才陆陆续续有人进去。 想进拍卖会,得办不少手续并拿到符玉斋发放的特殊扳指,经过门口侍从们的核验,确认无误后才会被放行。 简而言之,你得证明自己有雄厚的财力,能够拍卖得起拍卖会场里的东西,并且根据这个,符玉斋会将前来参加拍卖会的宾客分为三批。 发放白色扳指的坐在大厅中连成排的环形座椅上,这一类最普通,人数也最多,他们的目标大多是对修炼有裨益的灵草灵药或者低中阶灵宝武器,当然,也有一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厉害人物混在其中,凑个热闹捡个漏。 发放橘色扳指的财力雄厚一些,多是本地的大家族,跟符玉斋长期有合作往来,他们会坐在拍卖会的前沿,意向是对家族后辈有利的功法秘笈,或者能帮助家中长老突破瓶颈的天才地宝。 拿到红色扳指的就不用多说,都是千里迢迢从六界各地赶过来,专程奔着海底秘境出的秘宝来的,他们被安排在拍卖场的正上方,一个个装修典雅的包间里。 不出意外,湫十和宋昀诃被侍从拦在了门口。 宋昀诃在被湫十扯着来的时候,就做了相应的准备,他从袖袍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守门的侍从,那名侍从朝他欠身,道:“贵客稍等。” 侍从身后的小童郑重地捧着那枚腰牌进了符玉斋内门。 湫十身边陆陆续续有人进去,对这一幕见怪不怪,这几日朝着符玉斋出示身份牌的人有不少,四海八荒什么家族门派都有。侍从无法辨别真假,为了防止来者浑水摸鱼,一旦遇到这样的情况,都要请示长老。 没让他们等多久,一个身材矮胖的管事模样的男子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方才进去的那名小童。 男子拱手,朝着宋昀诃和湫十行大礼:“下臣符玉斋康如海,见过公子,见过小姐。” 顿时,许多道目光似经意,似不经意般落在两人身上,有人意味深长地用眼神交流,似乎在说:看,又来了一个。 宋昀诃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只朝着康如海颔首,示意他起来带路,湫十就没这么老实了。她抬眼,笑盈盈地与方才看过来的人对视,眉目弯弯,还露出小半颗带着稚气的尖牙,十分真心诚意,以及明目张胆。 这一遭下来,再没有人偷偷看他们。 宋昀诃见了无数次这样的情形,但每一次看,都还是哭笑不得。 “明明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他摇头,示意湫十跟上。 “好几张熟面孔。”湫十轻飘飘收回目光,笑起来像一朵小小的太阳花,“别人偷偷看我,我就非要光明正大看回去,遇到暗地里嘀嘀咕咕的人,我就非要当面说回去,这样他们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我不好惹,就不敢再偷看我,偷嚼我的舌根。”说完,她侧首补充一句:“至少当着我的面不敢。” 她的模样太坦荡,言语太无畏,宋昀诃失笑,一时之间竟无话可应。 康如海在前面引路,等到没人的地方,他停下来,扭头问宋昀诃和湫十:“少君,姑娘,需要前往楼上的雅间吗?” 康如海有些拿捏不准现在年轻一辈的想法,这几天,不少显贵家族的少爷小姐前来预定雅间,但也有身份显赫的家族并不看重这个,执意要坐在拍卖场中的,所以在做出安排前,开口问一问最妥帖。 秦冬霖怕吵,肯定不会坐在下面的拍卖场上。 湫十嗯的一声,观察了一下位置,道:“找一个朝南的雅间,要第一时间能看到报价的。” 面对两位主城的少主人,康如海态度格外谦卑和蔼,他很快通过留音玉安排了什么,没过多久,就有身段婀娜的女侍端着银盘上前欠身行礼。康如海拿起银盘上的琥珀色灵戒,递到宋昀诃跟前,道:“这是我们符玉斋的一点心意,是一件中级灵宝,凭借此戒,公子和姑娘日后凡在符玉斋消费,一律按九五折算。” 像主城这样的庞然大物,出手就是大手笔,九五折意味着让出了成百甚至上千万的灵石,已经是非常实惠的价格了。 宋昀诃想伸手去接,被湫十抢了先。 琥珀色小巧的灵戒落在温热细腻的掌心中,流动着水一样的光泽,湫十手掌缓缓收拢,虚虚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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