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的云泽地域,所见所闻,所感所受,回来后都凝在了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张上,她手下的人不知处置了多少仗着有些修为残害生灵的人。她性情懒散,唯独对这件事,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春秋轮转,时间倥偬而过,这千年,他有多累,她便有多累。 这个位置,他们坐得并不轻松。为一件事点灯熬油,苦思冥想,权衡再三是常有的事。 她说众生有苦有乐,有福有劫,这是历练,可那些血脉低微的孩童,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孺老者,所面临的,不该也不能是任人宰割的局面,她若是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倒也罢了,可如今,她坐上了掌权者的位置,能改变,为什么不改变。 万万年来固定的传统又如何,世家盘踞又如何,她偏要将这些打破。 谁也阻挡不了她。 除了秦侑回。 可偏偏就是秦侑回。 她的那些问话,秦侑回没办法回答她,至少现在没办法。 没办法告诉她,说世界树出问题了。 没办法告诉她,中正十二司暂时保住那些世家,是要暗中探查,看那些“血虫”是从哪里来,又是通过什么瞒天过海的方法爬上世界树树冠的。 宋玲珑踏出书房门的时候,只丢下一句:“这个帝后,谁爱做谁做。” 她说到做到,当天夜里就没了踪影。 秦侑回回尘游宫的时候,月色无双,墙边大朵大朵芙蓉花开得正好,凉亭边的两棵常青树下堆着十几颗灵石,树影里藏着十几个胖嘟嘟的青涩果实,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偌大的院子,廊下有雨燕的窝巢,小小的盆栽树里悬着发出唧唧啾啾叫声的不知名虫子,到处都是生机,可落在秦侑回眼里,却清冷得很。 他在凉亭中坐了大半夜,如同千年前,他去找宋玲珑时一样,在天将亮时,再走了一回天道。 走完了,人也彻底清醒了。 宋玲珑这个人,若说对他没有半分心思吧,平素哼哼唧唧,笑着闹着,软软地勾着调子冲他撒娇的事实在没少干,可若说她喜欢他—— 秦侑回倚剑而立,倏的笑了一声。 那年梨树下,她点头时的笑意,究竟是因为什么,此时此刻,已然清晰明朗。 这样一看,芦苇仙日日常念着的,君主英雄盖世,即使是玉面这样的九尾仙子,也一心扑上来,帝后自然也是属意君主才选择嫁进宫,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每一个字都透着浓烈的讽刺意味。 秦侑回对自己说。 看,宋玲珑心若明镜,抽身比抽剑还干脆利落。 然而感情这事,到底是说不清,道不明,即使心知肚明,低头哄人这样的举动,还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秦侑回在尘游宫里等了十天,等来了宋玲珑回了星宿阁的消息。 芦苇仙听了这样的消息,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跑到书房里,道:“君主,这可怎么办,可要派人将殿下请回来吗?” 秦侑回将笔撂下,眼神阴翳,他身子绷不住了一样靠在椅背上,闻言,抬眼,问:“请?谁去请?” 谁请得回来? 芦苇仙哭丧着一张脸退出了书房,而接下来两个时辰,书房中的人再也没有提起那支笔。 秦侑回亲自去星宿阁接人的那日,艳阳高照,玲珑阁里的热闹和尘游宫中的凄清简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宋玲珑一见他,顿时板起了脸。 秦侑回在心里叹息一声,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还生着气?”再不会哄人,再骄傲的男人,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仍是服了软,低了头,“那日的事,是我做得不对。” 宋玲珑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抬头去看头顶的太阳。 “太阳没从西边升起来。”秦侑回伸手去牵她,沉默了半晌后,开口道:“婆娑说得对,你我是夫妻,夫妻之间,有些事不必遮着挡着。” 这人长了双十分勾人的桃花眼,又生了张风流倜傥的脸,刻意沉着声说话时,便是诉不清的温柔。 宋玲珑伸手揉了揉发麻的耳朵尖。 秦侑回也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耳珠,低语道:“跟我回去,嗯?” 宋玲珑看了他一眼,低声嘟囔:“别拿九尾狐的天赋来勾我,我不吃这一套。” “你这次太过分了。”她控诉:“之前你说的,根本都没做到。” “嗯。”事实证明,这没了老婆,夜夜睡冷枕头的男人,就是能够低声下气到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一步,秦侑回面不改色地道:“事出有因,回尘游宫了之后我再同你解释。” “这件事,你想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可好?” 宋玲珑的目光顿时有些闪烁,立场肉眼可见的不坚定起来。 这十几日,她回玲珑阁住着,实在不够放肆,她那忧心忡忡的爹娘每日恨不得来八百回,劝她不要任性,不要跟君主耍脾性,大道理小道理不断,她听得烦不胜烦,又无可奈何。 他啄了下她的掌心,声线十分迷人:“回去?” 宋玲珑这个说着“不吃这套”的人,还是着了套,在自家父母欣慰且放心不少的眼神中,跟他回了尘游宫。 才回去,就被他哄着练了一下午的拳。夜幕降临时,宋玲珑转动着酸痛的手腕,盘腿坐在床榻上,毫无所觉地朝他招手:“什么隐情,你说。中正十二司,还有婆娑,难道不是你的人?” 内殿里青纱帐一层层放下,琉璃灯盏氤氲起暖光,男人一身祥云玄鸟的朝服,上面针脚细密地绣着九条狐尾,灯光下,那张脸简直无可挑剔。 他行至床榻边,低声问她:“累不累?” 宋玲珑点了点头,又摇了下头,有一瞬间,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等他躺上床,侧拥着她时,她才反应过来,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道:“你还没说呢。” 秦侑回轻松将人揽过来,钳制在臂弯之间,雪花一样清冷的吻落在她细嫩的后颈,圆润的肩头,以及小巧的耳珠上,慢条斯理,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他啄一下,底下的身子便跟着轻轻颤一下,几次之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宋玲珑以为他跟从前一样,会止步于此,听了他的笑,也不怕,反而胆大包天地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气急败坏道:“你说不说!” 秦侑回的眼神十分危险,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色,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沙哑透了:“玲珑,我们成亲已千年。” “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宋玲珑愣了下,嘴角颤了颤,想说什么,却见他凑过来,不紧不慢地咬了咬她的嘴角,两人气息交缠,他道:“我不等了。” 也等不了了。 天道的力量不好承受,他纵着她,抓和挠都全盘接收,哽咽声全被他咽进自己的唇齿间,唯独不许她退缩半步。 他一次又一次辗转着去亲她湿漉漉的眼角,低着声哄她:“别哭。” 他说,别哭。 我会对你好。 第73章 提剑 在秦冬霖夺去剑道的同时,湫十等人也没闲着,他们拿着那份遗迹图,一路朝北,不过百里,顺利而快速地寻到了地方。 这让原本做足了要面临一场大战准备的众人有些惊讶。 这里的天穹是纯粹的蓝色,万里无云,这样澄澈的底子,就连一只飞鸟掠过的轨迹,落在人眼里,都显得清晰可见,有迹可循。 皎皎不大关心他们这么多人来这里做什么,直到湫十说了之后,才诧异地咦了一声,举目四望,低喃:“我怎么不知道剑冢里还藏着宝贝。” 湫十将遗迹图往她跟前凑了凑,低声问:“大费周章才弄来的,不是被骗了吧?” “神语的波动倒是真的。”皎皎伸长脖子一看,纤细的手指往北面点了点,又看了眼如水洗过的苍穹,道:“阿兄取剑道,至少得三日,若我没认错,标的地方是北山那边。阿嫂,要不要去瞧一瞧?” 既然专程为这个而来,这地方肯定是要去的。 一行人行进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皎皎指着的北山,正是遗迹图上那个被圈出来的小小一点的边缘区。 一个埋藏在山与山之间的桃林秘境。 两座山巍峨高大,中间空出的地域却很平坦,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湖泊边松软的沙地里,种着一丛接一丛的芦苇,像是察觉到了来人的动静,漫天的芦苇穗随风而动,荡起一片白色的浅影。 拖着长长尾羽的珍珠鸡三两只凑在湖边,也不怕人,一边用尖利的喙啄着湖面,一边侧过头看他们,从喉咙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 跟湫十设想的瘴气滔天,群魔乱舞的情形相比,这样的一幕,无疑是人间仙境,平和得不像话。 见此情形。 皎皎回首,看了眼淞远,像是在确认什么。 “退开。”淞远薄唇微动,声线浅淡,宋昀诃等人听闻,哗啦啦退开一大片。 淞远眼睑微垂,面容清隽,他从容行至浅滩边,伸手拨了拨那一丛丛开了花似的芦苇,而后蹲下身,将手掌垂入沁凉的湖水中,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道:“皎皎。” 皎皎顿时明白了什么一样,她闭上眼,纤长的食指轻轻点在半空中,朱唇微启,音色空灵,如从天边响起:“冰封。” 随着她这一指落下,原本漾清的湖水结上了冰,踩着的地面成了霜白的银色,和风在顷刻之间变脸,天穹中浅淡的蓝像是点开了一颗墨,重重地化开了。 涑日上前,不动声色守在了湫十身边。 半晌,淞远面不改色地将手抽回,垂眸用干净的雪色帕子将指缝间的水渍一点点擦干净,做完这些,他迎着那么多双眼睛,开口道:“湖底有一座墓,金丹期修为可入内一试。” 队伍中,修为入了金丹期的屈指可数,天族四个,妖族这边,加上湫十,也才三个,还有一个秦冬霖入了小空间赶不回来。 皎皎拉着淞远在一边悄悄咬耳朵:“你感应清楚没有,什么墓啊,谁的墓可以埋在剑冢底下啊?” 淞远:“应当是你阿兄专为后人准备的机缘,他的气息太引人注目,放在别的地方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便干脆放在剑冢之内。也亏这里有无双剑道镇压,当初又设下那样多的禁制阵法,这墓才得以保存至今。” 皎皎诧异:“我阿兄的钱财宝贝不都是由我阿嫂管着的么,怎么他还有私库?” 闻言,淞远伸手揉了下眼窝的位置,又含着笑揉了揉她的发,道:“皎皎,这话你别在君主面前提及,不然又要被发配着去干苦差事了。” “我就是趁着阿兄不在时说一说。” “我说的也是实话,阿兄每次都恼羞成怒,专逮着我罚。”她嘀咕。 她拍了拍他的手掌,一下子跳得老远:“你别拍我,等下又将我拍回原身了。” 没等他说话,皎皎便又噌的一下,松鼠一样蹦到湫十身边去了。 湫十正在发愁。 莫长恒自从听了这墓的消息,显得急不可耐,在宋昀诃提出队伍中的人该如何安置时,当即狠狠皱眉,不耐烦地开口:“让他们在上面等着,修为不够,强行带下去也是送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宋昀诃,你们再不下去,我就自己下去了。你不看重机缘,我可看重得很。” 湫十听了这话,呵地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好脸色,她指了指背后平静无波的湖面,道:“来,你下,你第一个下。” “你不下我都看不起你。” 莫长恒怒目而视,愤然转身的时候,被皱着眉的云玄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肩:“长恒,你太冲动了。” “这不是冲动,这叫没脑子。”湫十心情本就不好,一路行来,天族的人一点作用都没发挥出来,就各种唱反调来得厉害,特别是莫长恒,像个炸、药筒,令人烦不胜烦,“我真是搞不懂,你这样的性格,到底怎么当上的天族太子。” 湫十真要刺起人来的时候,专往人伤口上扎。照她的话来说,他自己都不要脸了,她还给他留什么脸。 莫长恒的脸色变得尤其难看。 在他看来,宋湫十和莫软软是同样的人,从小到大,什么都不会,只会指使人捣乱,一旦出了什么事,不都是他和宋昀诃这个当哥哥的在前面顶着受处罚吗,现在好了,长大了,一言不合便想着顶替兄长的位置了。 天族内部的事都传到妖族去了,若说莫软软半点不知情,他根本不信。 但凡莫软软说句不,或是直接将骆瀛送走,他还觉得自己这个兄长,这么多年的付出不算全被辜负,可如今,再看她那副懵懂的样子,他只觉得讽刺,莫大的讽刺。 连带着看宋昀诃和宋湫十这对兄妹,都没什么好语气,特别是宋湫十的背后有个秦冬霖,她自身的修为和情况也比莫软软好,日后若是获得妖月琴认主,宋昀诃的地位岌岌可危,到那个时候,他还笑得出来吗? 兄妹情深的戏码,他还演得出来? 云玄敛眉,看了眼天色,扭头对湫十说:“罢了,也别多说了,我们先下去探探情况。只要小秘境里的东西全搬出来了,多少都会分到每个人手上,不下去,反而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湫十点头。 莫软软没进去,她修为才只到大宗师境,为保险起见,留在了上面,去的是天族另外一位嫡系,前几日才踏入金丹境,算是勉强踩在了合格线上。 片刻后,七道身影从湖岸边一跃而下,悄无声息的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在湖边看不出来,可入了水,湫十才意识到其中另有乾坤。湖□□,颜色是淡而温柔的浅绿,越往下探,便越能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生命灵浪,等她潜入湖底,脚落在青铜浇筑的地面上时,那股灵气波动,已经强到了令人心悸的地步。 即使湫十在灵脉的中心挖灵源石时,也没感受过如此蓬勃而浓郁的生机,像是将整个世界的活力都汇聚到了一口泉眼中,就连咕噜噜冒出的小气泡,都带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灵力威压。 湫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恨不得将自身化为一滩水,雀跃欢呼着汇聚到主流中去。 她悟的琴便是生息之道,春日万物复苏,夏日葳蕤花木,秋日霜红一片,冬日皑皑雪色中的一抹翠绿,皆是她走过的道路,这样的生机,对她而言,比什么大补的灵药都管用。 湫十甚至觉得,若是能在这样的地方正儿八经修上千年,抵得上她在外面拼死拼活感悟万载。 “哥。”湫十看着轻飘飘落在身边的宋昀诃,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襟,等后者看过来的时候,顿时愣了一下。 宋昀诃敛着眉,一副毫无所觉,严阵以待的警惕模样。 再看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们感受不到这股生机? 湫十想了想,对宋昀诃传音:“哥,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 宋昀诃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绷着声音道:“闯那么快做什么,遇到危险怎么办。” 而后才问:“感受什么?” 湫十看他那神情,便懂了,她笑着伸手点了点前面那扇紧闭的门,无声给他做口型:“宋昀诃,里面有好东西!” 她的脸小小的,眼睛却睁得圆溜溜的,像一只猫,一只嗅到了鱼味的猫。 宋昀诃示意她紧跟着,等其他几个人都到了,才慢慢朝着前方百米处那扇巨大的青铜门潜去。 湫十原本以为那是道加持了禁制和封印的青铜门,需要费些心思轰开,可走近了才发现只是道水墙。见状,天族的四人先走一步,过了水墙,便消失在眼中。 湫十跟在宋昀诃身后,是最后一个通过的。 一进去,宋昀诃和伍斐就都不见了,身边安安静静,连细小的水流声都听不见。 这样的情形,跟他们才进秘境,她被单独传送到一座偏僻古城城墙时的情况格外相似。 湫十抱着琴,并不显得惊慌失措,她抬眸,环视周围。 第一反应便是,她之前在水墙外感受到的那股灵力源泉,就在这里。 生机太浓郁了,甚至已经到了要将人压垮的程度。 湫十需要为自己撑起防护罩,才能不受影响地朝前走。 周围很黑,哪怕她掌心燃起了一团火,也没能将前方照出一条路来,在这里,黑暗成了宛若实质的另一种东西。 她不敢贸然攻击,只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朝前走。 没过多久,她渐渐能看清些东西,路也已经到了尽头。 微弱的光源下,一棵不高不大的树从一口小井中生长出来,有些像湫十种在门前的小枣树。唯一的奇异之处,是这树上成千上万片绿叶上呈现出了一种湫十从未见过的青翠,没有任何一片是蔫了尖,泛了黄的,青翠欲滴,朝气蓬勃,像是才焕生机。 所有的灵力波动,都是从眼前这棵笔直的小树上散发出来的。 湫十却抱着琴,蓦的退了两步,眼神警惕,身子绷得像根一触即发的弦。 她看见树身,树冠上,慢慢地爬上了一些蠕动的红线,一条两条,上千上百条,极致的红,鲜艳得像是从指尖溢出的鲜血,跟那满目的翠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对比。 随着那些红线的增多,小树旁,慢慢浮现出一道身影。 僵硬的,残缺的,拖着满地的红线。 湫十一眼认出,这是星冕。 妖月口中的旧友,传说中那位脾气不太好的镜城城主。 上次在谷雨城,湫十第一次见他时,他的脸尚是好的,相隔不过十几日,如今再看,他那张脸,像是被摔碎的瓷器一样,从下巴口裂出无数条小缝,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阴森而骇人。 “殿下。”星冕朝她走了一步,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无措的,想要靠近的意味。 那种眼神。 湫十不知道怎么形容。 复杂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朝她走一步,湫十便抵着黑暗中的水浪退一步。 如此两次之后,星冕停下了脚步,他唇色一下变得惨白,看着缠绕在手掌掌骨上的红线,又伸出根本没有血肉的手掌,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声音轻得令湫十毛骨悚然:“殿下在怕我。” 谁看到这幅场景能不怕。 而几乎是在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湫十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星冕一步步行来,最后停在她跟前,将那张艳若芙蕖的小脸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很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声似呢喃:“已经很久了。” 这张脸,他不知多久没见了。成为这副模样后,就连大梦一场,也成了奢求。 岁月如流水,一晃不知多少个春秋。 “星冕。”湫十侧首,那块在古城拿到的令牌贴着她的胸膛,微不可见地发着光,催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她吐字如珠玉,脸上神情冷若冰霜:“你放肆。” 星冕这才终于从她身上,找到了和当初那道倩影相似的某种风情。 他还来不及多看两眼,来不及感慨回忆些什么。 变故横生。 一道足以撕裂整座海底的剑意自苍穹而起,带着万钧的力道,从皎皎和淞远紧缩的瞳孔中掠过,朝着湖面重重斩下,径直荡开重重的水浪,如过无人之境般闯进了这片空间,惊起的飓风和漩涡,让那棵小树都左右摇摆着簌簌而动。 星冕反应极快地抬眸,侧身,但还是被那股剑气斩断了半截小指。 他低头看着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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