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宗师境的实力,似乎有些内向腼腆,从踏进飞天殿到现在,一句话也没开口说过。” 琴灵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在三三两两围成堆坐着的五十几人中,一眼就寻到了那名叫殊卫的男子。他靠在树干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沉静的意味,像是与世隔绝一样,即使神游在外,周边的人也都没察觉出来什么。 他出现,与不出现,对旁人没有半分影响。 湫十一直在暗暗观察此人,现在几乎能够笃定心中的猜测,她幽幽地道:“我也不指望这位不知道从哪来,有什么神通的老祖宗能帮忙,但就是你能不能同他说一说,让他稍微控制一下自己,别一个突然暴起伤人。” 琴灵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丝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把心放回肚子里就是,这样的时机,除非是想寻死,不然没人敢出手。” 飞天殿内,主殿的台阶上,小山一样的昌白虎趴在沁凉的玉石地面上,肚皮一呼一吸,脑袋上威风凛凛的“王”字被自己硕大的爪子挡了一半,睡得人事不知。 “这头蠢虎。”琴灵忍不住骂了一声,语气有些烦躁:“当初就不该带上它。” “本来也没指望它做什么。”湫十倒是很喜欢跟这头叫“小二”的昌白虎玩,短短几日,身上穿的衣裳罗裙,全部换成了不沾毛的鲛纱,她蹲下身,捏捏昌白虎肉乎乎的耳朵,摸完一边摸另一边,几次之后,昌白虎喉咙里的呼噜声停了,它将眼睛懒洋洋地睁开一条缝,见是湫十,又歪头,换了个方向接着睡。 湫十拍了拍它的肚皮,跟拍西瓜一样的声响。 “再说,我们不是得到了好东西么。”湫十实在有些好奇,又一次问:“那块木牌到底是什么?” 自从得到了那块木牌,琴灵宝贝得不行,它甚至将那块木牌放置在妖月琴的本体上,用先天生物之气蕴养。湫十的空间戒里也有不少价值不菲,甚至从洪荒时流传下来的物件,琴灵从来都是一副高傲得不行,压根看不上眼的样子,这块木牌是特例。 她不止一次问过这好东西的用处是什么,好在哪里,琴灵都避而不答,要么就跟根本没听见似的。 “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琴灵眯着眼,跳到昌白虎软乎乎的肚皮上蹦了两下,后者不为所动,身都没翻一下。 湫十早就习惯了它一提起关于中州就含糊其辞的回答,没接着追问。 那个叫殊卫的男子看着这一幕,眼珠动了动,目光长而久地停在琴灵的身上,直到后者烦不胜烦地回头。 两者对视。 琴灵朝他挤出一个极其恶劣而嚣张的笑。 轻而易举的,殊卫读懂了它眼中的意思。 ——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 从七十二水晶宫到镜城北边的城墙,湫十等人在飞天殿上待了大约两个时辰。 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海底的天,与其说是天,不如说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这面镜子能将陆地上的太阳光带到数千里的海底,金灿灿,亮敞敞的一片。 等人都从飞天殿上下来,琴灵看着周遭保存完好的古街,长巷,深宅大院,还有远处沉在海底的冰山,性情温和,成群结队出来的海鱼群,整个人漂浮在海水中,像是被泡发了,又像是终于回到了某个十分熟悉的地方,从头到尾松懈下来。 街道边还摆着一些铺位,有些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有些小玩意却得以保存下来。 湫十顺着长街往前走,在路过一个不起眼铺位的时候停了一下,顺手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玉盒,玉盒的材质不算好,水头并不通透,上面还崩开了细细密密的裂纹,湫十用了些力才打开。 里面装的是已经干掉,化成粉末的口脂,香味却依旧存在,是一种常见的海藻的清甜香味,琴海主城也常有人制作这个带到集市上出售。 湫十看了一会,又轻轻将玉盒放了回去。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某种不可抗逆的力量尘封了一样,除却少了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切都是正常的。 若是铺位前站了吆喝的婶子,酒楼里坐着饮酒听戏的富家公子姑娘,长而空的街道上有疾驰而过的马车和被驯服的蛟龙穿行,湫十能够想象到,那一定是热闹而欢欣的情景。 琴灵像是没注意到她那些小动作一样,它飘在海水中,连翅膀也不扇动了,这样一看,还挺像一只才出世没多久的小海妖。 它给湫十介绍:“这座城叫谷雨城,是帝后亲自赐的名,在中州时,这里曾比七十二水晶宫还热闹,许多人都喜欢来这里小住。” “这条街叫长月街,街道周边有很多酒楼,酒楼里的酒有自家酿的,也有从外边酒贩手中进的货,滋味醇烈,甘香绵长。”琴灵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是隐晦而复杂的,像是怀念,又像是某种重回故地的感叹:“那边拐角处是香鸣楼,里面的姑娘漂亮极了,琴弹得也好,很多人赞过,一到晚间,许多人都会涌到里头,有的听曲,有的拥着熟悉的姑娘入了里间。” 那些好的坏的,乐与悲,爱与嗔,在无数年之后,终于化成了别人口中的一句低叹。 琴灵说着说着,又指了指小路尽头的几间院子,其中三座院子的大门是敞开的,还有一扇朱红色大门上落着一把锁,从院子里伸出来半截枯枝,秃溜溜的,已经没有了生机。 “让他们进里头那几处院子,将里面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我带你们在城中逛一逛。”琴灵又指了指远处那座巨大的一眼看不出底细的冰山,道:“那是依附镜城的第一门派,叫流云宗,也挺有名气,古时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求师学艺。” “这种大宗门可比现在六界自封的宗门强大得多,也富有得多。”此话一出,琴灵果然在湫十的脸上瞥到了熟悉的蠢蠢欲动的神情,它笑了一下,道:“中州时,那些老家伙挑选宗门地址时都十分讲究,宗门大阵,根基之下,必定有上品灵脉,藏宝阁内,各样法宝,灵物应有尽有。” 湫十这个时候,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有一个圣物之灵在身边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没有琴灵,她不会知道那座冰山是什么,就算探查到了,误闯误撞进去,也十分容易被宗门大阵绞杀。 “收收你那满脑子一窝端的想法。”琴灵对湫十的眼光受用得很,偏偏话语表现得十分淡然,它扫了一眼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殊卫,道:“我明日要宴客。” “宴客?”湫十眼眸动了动,微妙地察觉到什么,问:“你在这座城里有老朋友?” “多的是。”琴灵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像是累了一样,再回答完湫十的话后,便嗖的一声又钻回妖月琴里了。 容绒几步行至湫十身侧,问:“姑娘,我们现在是要做什么?” 旁人面对湫十,多少还是有些束手束脚,容绒作为主城嫡系,又跟湫十是同族,在这样的场合,便自觉地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先进去吧。”湫十指了指几扇敞开的院门,正儿八经地道:“古书上记载,镜城极北为谷雨,谷雨城城主好客,每当有客远来,长月街的尽头,总有院门敞开,欢迎客人入住。” “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小心点,不要乱碰不该碰的东西。”虽然是琴灵让他们进院子的,但里面有没有危险还另说,该有的警惕和防范不能丢。 片刻后,湫十站在院中一棵枯死的海棠树下,那个叫容绒的女子站在她身侧,一板一眼地禀报情况:“姑娘,三座院子我们都看过了,每间院子有十五间厢房,廊桥两座,凉亭三处,屋内并未有打扫的痕迹,地面是脏的,有些角落还结了蜘蛛网,香炉里的香燃得只剩下灰烬,其余没什么异常。” “行。”湫十凝着眉,折下一枝海棠花枝,清脆的崩裂声响,浅而淡的一声,她站在原地,看了看毫无变化的海棠树,道:“让他们准备准备,等下将城里城外逛一遍。” “对了。”湫十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侧首看向容绒,道:“你去告诉他们,古城夜晚不能外出,镜子里的光彻底散灭之前,所有人必须回到各自的院子里。” 容绒长着一张娃娃脸,就是竭力摆出严肃的神情,也并不显得古板郑重,到底是小姑娘的样子,天族的人还算听话,并没有出现湫十想象中那种明争暗斗,谁也不服气谁的场景。 这样再好不过。 容绒转身走后,琴灵突然出现在那棵枯死的海棠树上,脚底踩着两根交叉的枯枝,一晃一晃的,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你去隔壁院子里住。”它指了指墙的另一边,对湫十道。 湫十便跨出这座院子的院门,站在外街上,朝左侧一看,朱红色的院门,两个大铜环上掉着一把古式的锁,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随便一拽就开的样子。 但这明显的拒绝入内的意思已经够明白了。 昌白虎倒是听琴灵的话,二话没说一爪子震天响拍上去,闻讯赶来的殊卫见到这一幕,瞳孔蓦的一缩。 昌白虎拍出的那一掌有多气势汹汹,被禁制炸开的时候就有多狼狈不堪。 它庞大的身躯从远门院弹起,直接撞在后面的古巷高墙上,将墙面砸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湫十赶紧跑过去看。 得亏昌白虎一族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被禁制弹了这么一下,也只是晕头转向踉跄了几下,懵了一会后又自己爬起来,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它喉咙里咕叽咕叽的,硕大的脑袋蹭了蹭湫十温热的手掌,明显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湫十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它圆乎乎的耳朵,道:“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准这么鲁莽。” “弹一下还算轻的,小心下次被火烤了,谁也救不了你。” 琴灵跟殊卫对视,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它指了指门上面的铜环,道:“来得正好。” “你来试。” 它满脸都是“我就是在光明正大针对你”的神情,殊卫甚至能透过那张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包子脸,回溯万万年的时光,窥见从前的一两分回忆。 从前的妖月大人啊,也是中州一颗璀璨的明珠。 他有幸被明珠另眼相待过。 他欺骗了她。 后来整个中州,帝王座下中正十二司直接发出通缉令,捉拿涑日的人铺天盖地。 第52章 搭理 浪潮涌动,风过无声,长街旁,朱红色门扉林立,古巷狭窄幽长,从几家院子里伸展出的枝丫已经完全枯死,张牙舞爪的像某种一折就断的沉黑金属。 琴灵小小的一只,只有巴掌大,两片透明薄若蝉翼的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两只手抱胸环着,居高临下俯视着神色温柔,但长相并不算出众的殊卫。 这个动作,换在它从前的躯体上,是绝对气势上的碾压,然而它现在的模样太精致无害,反而没几分威慑力。 看着还有些颐指气使,张扬夺目的可爱。 殊卫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在湫十和琴灵的视线中,伸手握住了那把样式古旧的锁。 铜锁碰撞着门上的铜环,很轻而脆的“啪嗒”声响,湫十眼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幕,身体往一侧挪了挪,给他腾了个被弹飞的空间。 可想象中的无声对峙,雷霆暴雨都没出现,殊卫没有被弹开,甚至脚步都没挪动一下,那把摇摇欲坠的锁也还挂着,丝毫没有掉下来的意思。 “妖月。”殊卫松开铜锁,望向半空中看笑话一样的琴灵,他声音不算好听,还带着些久未开口的嘶哑,却莫名显得认真:“这座院子有星冕亲自布下的禁制,里面不宜住人。” “有禁制,破开就是。”琴灵懒洋洋地嗤了一声,一副早知道他破不开禁制,根本不想给他眼神的趾高气昂的样子。 它侧首,目光转了一圈,定定地落在湫十身上。 乌溜溜的眼睛里,明白地写上了两个大字:你来。 “我不。”湫十十分坚定地摇头拒绝,同时后退了两步,道:“你别看我,乐修不比体修,我要是上去,就不止被弹飞那样简单了。” 那么一下挨在身上,接下来的一年半载,人家热火朝天找机缘宝藏,她得在床上结结实实躺着休养生息。 一句话,她不是傻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她绝对不干。 “流云宗的上品灵脉,藏宝阁里的天材地宝,都不要了?”琴灵语气放缓,循循善诱:“就算你自己不要,妖族的队伍呢?那块遗迹图上标注的地方宋昀诃他们若是找不到,至少还有流云宗的宝库顶着,这一年半载,你们不算白干。” 琴灵顿了一下,挥手设置了个结界,将三人一虎笼罩在内。 “在进鹿原秘境之前,我同你说过,我是为什么而进来。” 湫十凝眉,看了眼紧紧闭合、不知道多少年没来过人的深墙大院,若有所思。 她自然记得,琴灵放在主城尖塔被供祖宗一样供起来的日子不过,跟着她回到故地,不是为了回忆往昔,也没有那个闲情雅致跟旧友小叙,它回到鹿原中州,是要解决婆娑身上的麻烦。 婆娑剑灵若能苏醒,秦冬霖的实力必将再上一层台阶。 湫十算了一下,三年期至,他们从鹿原秘境出去不久之后,千年一回的六界战力榜也要重新排名了。 湫十动摇了。 琴灵突然消失在半空中,又在下一瞬出现在湫十身侧,它头一回主动接近湫十,将自己小小的,肉乎乎的手掌落在湫十白皙的手背上,它安抚般地道:“你不必怕,你同他们不一样,这扇门,只有你能推开。” “我同你一起,若是有反噬,我替你拂开。” 这样难得正经又严肃的语调,让湫十愣了一下,半晌,她咬咬牙,转动空间戒,将自己里一层,外一层的用防护灵宝罩了起来。 做完这些,她没忘当年竹笙的事件的教训,知道这镜城的城主是位讲究的前辈,因而在伸手触碰铜锁之前,正儿八经地抱拳行了个后辈礼节,道:“晚辈无意如此,若打扰前辈沉眠,请前辈见谅。” 这下,就连殊卫的眼里,都现出隐隐约约的笑意来。 这样鲜活灵动的孩子,难怪能入琴灵的眼。 海底天穹的光从巨大的海蓝色镜面中洒下来,照得人一身暖融融的,惬意得不行。 琴灵牵引着湫十的手指,一根一根落在那把破破烂烂的铜锁上。 因为催动了灵宝,湫十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流光溢彩,绚丽夺目的,可落在铜锁上的手指,每一处关节都是僵硬的。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她手里握着的那把铜锁,仿佛就真的只是一把铜锁,里头的院子,也就只是普通的院子,没有什么禁制,也没有什么来自中州大人物的警告,一切都很平常。 琴灵的手适时松开了,它朝着湫十点了点头,道:“扯开它。” 湫十胆子大了起来,她拽着那把生了锈的青铜锁,用力一扯。 青铜锁在众人的目光下掉落在湫十的脚边。 随后,院门被一股力道从里朝外推开,“嘎吱”一声后,露出里面的小院、长廊和厢房。 一股清清凉凉,十分好闻的泠香随着院门的敞开,落到了湫十的脸颊,鼻脊上,萦萦绕绕,似有似无。 湫十在海水和阳光,花香与潮涌中听见了一声清而缓的笑,女子声音从比远古亘久的岁月长流中传到她的耳畔,似叹息,又似带着欢欣的陈述:“你来了。” 湫十抚着院门,在一侧石像边慢慢蹲下。 昌白虎不明所以,歪着脑袋要去蹭她,被琴灵反手一个结界困住了。 殊卫的眼神早在湫十解下铜锁的那一刻就已经变了,从古井无波,到惊疑不定,再到某种震撼,最后无声转换为敬畏。 他看了看抱着脑袋蹲下去,不言不语将脸埋在膝盖处的湫十,声线因为惊诧,听上去有些不稳:“她是……殿下。” 琴灵像是知道湫十要经历这么一个状态似的,它抬着头,望着院中的天空,许是真的太久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即使知道对方是一个心眼比筛子眼都多的男人,它也还是慢吞吞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问他:“怎么,中正十二司的人不在了,像鼠虫一样躲着的人也敢出来了?” 殊卫视线落在琴灵那张小精怪似的脸上,像是在看它,又不像在看它,他慢慢道:“你若是想擒我,又何需中正十二司出面。” 琴灵不想跟他扯些从前的是是非非,它舒展了下身体,眯着眼打量着院里熟悉的陈设布置,石桌边的蔷薇花丛,凉亭后的绿腊芭蕉。 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什么都没变。 又什么都变了。 “我记得,你和殿下曾来谷雨城小住过。”殊卫道:“当时流言甚嚣尘上,星冕甚至亲自前来伺候殿下,不惧人言,不畏帝威。” “是啊。”琴灵从墙头一跃而下,行至湫十身边,也跟着蹲下来,伸手抚了抚她流水一样的乌发,像是怕将她惊醒一样,声音低了下来:“当时事情闹得大,大家担心得不行,天天关注着中州主城的动向,她倒好,整日带着我听曲喝茶,换着花样玩。” “如此放任流言滋长三十多日,君主忍不住来谷雨城逮人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蒙着一层火气。” 隔着千千万万年,琴灵再一次回想起当年的情形,还是忍不住想笑。 “君主来的时候,她正在这间院子里,同香鸣楼里的姑娘对立而坐,一个吹箫,一个奏琴。” 它说,殊卫便安静地听着,等它都说完了,他才摇头道:“我料到能让你跟随左右的人注定不凡,只是没想到会是殿下。” 琴灵跟他说这么多,也不是全无用处,它眼珠子一转,话锋陡转:“当年你伙同昌白虎一族算计我,这件事我没说完,就不算过去。” “这样,你允诺我,在帝陵现世之前,解决一切试图搜查我踪迹的麻烦东西,如此,你我之间,便算不亏不欠,之后中正十二司的那些老家伙们醒过来,我亲自走一趟,撤消对你的通缉令,如何?” 殊卫毫不迟疑地应了。 “帝后为君,我为臣,护送之职,乃臣子本分。” ==== 湫十清醒过来的时候,海面上那面巨大的镜子已经黯淡下来了。 她双手交叠,躺在床榻上,屋里,另一个湫十正对着铜镜描眉,见她醒了,转过身扯了扯衣角,顶着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用着和她如出一辙的声线,道:“别担心,我带他出去逛了一圈,让他们画了张详细的地图,喏。”她点了点屋里的那张八仙桌,“在上面放着呢。” “琴灵?”湫十喉咙有些痒,她伸手摁了摁,问:“我怎么了?” “受了些冲击,睡了一觉。”琴灵笑嘻嘻地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两只翅膀扇动着,问:“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湫十动了动手腕,垂着眼睫摇了摇头,精神不太好,闷闷地道:“做了个梦。” 琴灵挑了挑眉,问:“又是关于秦冬霖的?” 湫十点了下头,顺带着翻出了自己的留音玉,点了些灵力进去。 琴灵捏着鼻子识趣地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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