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的身形,直到对方隐于角落,再不见踪影。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感慨,仿佛在姜仪的身上望见了过去的自己。灰败又落魄,肉眼可见的皆是狼狈。 只是他尚且有爱着自己的父母,支持自己的朋友—— 而姜仪,据他所知,却并不如他这般幸运。 宋时微不是个喜欢在旁人身上耗费心思的人,能分出这些时间去想姜仪如今的处境已经是极为难得。 他收回自己飘远的思绪,最后一个念头是,不知道保温桶能维持多长时间,里面提早装好的梨汤,送到元庭手里的时候,会不会凉。 “没有凉。”元庭回答宋时微的问题,他放下设计简约的碗,将那几层装回去,动作熟练,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这个保温桶样式也熟悉,是从前元庭给宋时微送饭是常用的那一款。 宋时微凭着记忆找了许久,愣是没有找到相同的。最后联系着去定制了一款,经手几分样品,才最终定稿,敲定下来。 帮他联系设计的女助理都觉得宋时微的要求太过离谱,不太想的通一个市场上随处可见的保温桶,有什么这样大费周章去定制的必要。 不过宋时微在这件事上格外执着,大有股做不出来就一直做,直到满意为止的架势。 这份执着无人知晓,也打动不了元庭多少。顶多在此刻,唤醒了他对于过去生活的一点熟悉,让他意识到,原来宋时微在那十年里,也不是完全如同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乎。 “确实很甜。” 元庭今天的状态很自然,穿着许久没穿过的,柔软的卫衣,说话时的眉眼也温和。 午后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洒在他优越的侧脸,让宋时微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他傻愣愣的,好半天才从这种温馨的气氛中回过神来,扑棱了两下眼睫,接过元庭手里的保温桶,说:“……哦。” 第51章 “发什么情。” 这点温馨并没有得以维持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监工现场的图纸出了不算小的差错,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赶过来汇报,急切的语速冲散了他们之间残余的最后一丝暧昧。 事关工作,宋时微也只能被迫咽下自己要说的话。不过即使他有心克制,神色间的懊恼也依旧透露出来。 因为这个小插曲,原本预计结束的时间也延长许多,一直到十点才完工。 “辛苦各位了。”元庭微微笑着,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而生气,反而格外温和,说:“改天请大家吃饭,现在很晚了,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元庭说出这句话只是出于客套,倒是没想到宋时微会借着这句话发挥,用一种自然的姿态,站在他面前,说:“你刚刚也说了,现在很晚,不太安全。” 深秋的夜是有些凉的,宋时微穿得单薄,脊背纤瘦。他长发被风吹起来,面对元庭的时候目光柔软,睫羽抖动一下,格外漂亮。 “不太安全”这个形容,放在他身上,的确有着几分说服力。 宋时微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容貌优越,但他不太在乎。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没有利用自己的脸去吸引别人的概念,现在却误打误撞的,尝到了相貌的甜头。 宋时微不动声色地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想,元庭好像喜欢弱势一点的,听话乖巧,擅长向Alpha寻求帮助的Omgea。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懊恼,因为这些词和他压根沾不上边。 但是没有关系,如果元庭喜欢,他也可以去学。他学东西很快,只要他愿意。 元庭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一本正经坐在他的副驾驶上,面无表情的宋时微,脑子里想着的,居然会是这些东西。 只能说宋时微是真的疾病乱投医,在网上看多了Omega追求Alpha的招式,把元庭和自己一并代入,全然忘了,最开始的时候,元庭是为什么爱他。 “你很紧张吗?”元庭问。 他再等红灯的间隙侧过头,看到宋时微有些茫然的神情。显然,对方并没有理解他这一问话的起因,于是他又补充道:“你的手,不疼吗?” 他看见,宋时微手掌心已经被指尖掐得泛红,多出许多深浅不一的指甲印。 被元庭这一提醒,宋时微才愣愣地低下头,眸子转了几番,将手攥起来,想要藏进口袋里。 他抿着唇,下意识地在腰侧插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大衣落在了施工现场,现在身上穿着的毛衣并没有可以放置东西的口袋。 好蠢。 宋时微表情无甚波动,耳尖却烧起来。因为自己这个举动被元庭尽收眼底而尴尬的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元庭瞥了他一眼,看不出情绪地收回视线,腾出一只手,打开了车载音乐,说:“马上到了。” 音乐声舒缓也温柔,响在寂静的车厢里,连带着流动的空气都缱绻。 宋时微脑子里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他先是小幅度地扭头,打量了下车内的装扮,然后眼神停留在后视镜上挂着的红色吊坠,冷不丁地说:“这个吊坠很漂亮。” “是吗?”元庭手握着方向盘,闻言抬眼看过去,说:“一个小孩儿送的。” “小孩儿?” 宋时微动了动,调整了下坐姿,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指节,试探着说:“那他手还挺巧的。” “我记得你原先挂的是串珠子吧。”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说:“白色的。” 元庭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嘴角平直,不明白宋时微为什么会对他车内一个不起眼,看上去无足轻重的挂坠记忆如此清晰。 宋时微真的很奇怪,看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却又偏偏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格外关注,给元庭一种他从未不爱,只是不擅表达的错觉。 ——都是假的。 元庭笑了笑,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是。” “怎么了吗?” 宋时微眉眼稍弯,侧过脸看他,随口一提似的,说:“没什么,就是问问。那原来的那串珠子去哪儿了,丢了么?” “送给那小孩儿了。”元庭说这话的时候尚且笑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说:“他说那串珠好看,拿现在这个跟我换。” “啊。”宋时微点点头,了然道:“这样。” “那你喜欢这个吗?”宋时微说:“我也会做。” ——不要相信他。 元庭又一次在心底默念。 他下颔线因为用力绷紧而更加明显,线条干净,从宋时微这个角度望过去,五官格外优越。 “到了。”元庭避重就轻地,没有接下宋时微那句带着点暗示意味的话。他解开安全带,转过身,对宋时微说:“下车吧。” 宋时微眼眸暗了暗,停顿一瞬,顺从地解开了安全带。 下车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暗红色的,纹路复杂的针织吊坠,然后关上了车门。 小孩儿? 哪个小孩儿织这种用来示爱的结,还美曰其名是交换。 宋时微咬了咬牙,心里的情绪复杂又微妙,一边庆幸着元庭只把那个人当成小孩儿,一边又想元庭怎么这样受欢迎,让他即便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也还是忍不住的难受。 从前他不知道那种难受叫什么,现在才懂,是吃醋。 他略微落后元庭两步,跟在他的身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颗随着元庭走动而晃动的痣,控制不住地想要咬下去。 让元庭沾染上自己的气味,那样的话,就不会再有旁的人缠上来。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温柔的,英俊的,优秀的Alpha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Omega。 他这样想着,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在无意识地散发信息素。 他和元庭的契合度非常高,隔着这样近的距离,散发信息素这种行为几乎可以称得上引诱。 “宋时微,”元庭很快闻到了这股甜腻的奶油味,他拧着眉,咬了下牙,转过身,说:“你的信息素,收一收。” “你的抑制贴呢?”元庭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脚步踌躇,没敢上前,和宋时微隔着一段不太远的距离。 “在家里。”宋时微面色未改,伸手扯了扯衣领,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新款不太适用,会疼,我就没用。” 他眼皮抖了抖,然后掀起来看向元庭,默了两秒,说:“可能是发情期快到了,有点不受控,平常不会这样的。” 元庭抿着唇,眼神有些沉。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顿了顿,什么都没说。 要真的论起来,宋时微不管做什么都和他无关,所以即使他并不认同宋时微这样不看重自己身体的做法,也只是在沉默少时后,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但宋时微不依不饶的,好像从他这几秒的沉默里发现了什么。他上前几步,收起脸上的笑,很认真的样子,问:“你不高兴吗?” “你为什么要不高兴?” 宋时微的眸子清澈,在昏暗的停车场里看着格外透亮。 他有些紧张,也在期待自己的答案。 元庭看的出来宋时微那点小心思,但他不想管,也不太想看到他如愿。所以他张了张嘴,说:“我应该高兴吗?” “你怎么样确实是自己的事,”他顿了顿,接着道:“但我会觉得,把信息素样本给你,是不是没有必要。” “你真的需要它吗?”元庭神色逐渐冷下去。或许也不是冷,而是用平淡掩去的落寂:“这一次,又是我在自作多情吗?”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元庭自己都愣了愣,他大脑阻拦不住地,下意识吐出了自己都没想过的话。 空气静了几秒,换作任何其他情况,元庭都会换下一个话题,自然地将这尴尬的气氛揭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这对元庭来说,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但是他只是看了宋时微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他就没想把话收回去,而与此相对应的,宋时微就该给他一个答案。 “不是的。”宋时微稍稍怔愣,反应很快地跟上元庭,他脚步些许急促,伸手拉住了元庭的小臂,说:“不是自作多情。” “你知道我的,元庭。”宋时微眸光流转,折射着灯的光线,看上去水光潋滟的,格外漂亮:“我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从来都只能是你。”他不太擅长说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总有种无法忽视的羞耻感。但只要开了头,接下去的表白好像就自然而然的,开口也不太难了:“我们的契合度这么高,你也能感受到的,对不对?” 元庭别开头,被宋时微抓住小臂的那只手动了动。他拂开宋时微的手,尾指触到他冰凉的肌肤,却似乎是在贪恋其上的温度。 他望着宋时微的眼,问:“感受到什么?” 没等宋时微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接下去,隔着抑制贴点了点自己的腺体,说:“感受到你要发情了吗。” 这种带些轻浮的调情不像元庭会说出来的话,但他就是说了。 Alpha的腺体比起Omgea要靠上些许,动作间轻易能被看到。他抬起手,隔着虚点了一下自己的腺体,说:“被绑住的从来不止是你,宋时微。” “你觉得一个被标记过的Alpha,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第52章 “车祸。” 元庭不太在乎面子,既然已经说出来,他就也懒得再去维持和宋时微表面上的那点和谐。 说起来,元庭自己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耻辱或者见不得人的事。被深爱的Omgea标记,于他而言,平常也幸福。 元庭鲜少冲动,做计划之外的事,他自己给宋时微提出的退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后果。 但显而易见,宋时微不这么认为。元庭太懂宋时微的痛处,所以即使他心底不这样觉得,也依然这样说了。 他讨厌宋时微窥见自己的松动,也讨厌宋时微追着讨要一份他不愿意承认的关心。 这种行为大抵可以概括成恼羞成怒,应激反应一样的,想要刺痛宋时微,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再来靠近。 宋时微愣了愣,如元庭所愿地流露出痛苦和愧疚的情绪。他唇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几番张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可是很快,宋时微就出乎元庭意料地,伸手抓住了他抬起的手。他指腹隔着抑制贴,抚了下那处于任何人来说都隐私至极,不容他人触碰的腺体。 “对不起。”宋时微微微垂着眼,胸腔起伏不定,好半天才说:“可我挺自私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的确希望,你只有我这一个选择。” 宋时微说的是实话,他越来越在靠近元庭的过程中学会表达情感,无论是说还是做。他不再觉得“爱”是低人一等,也不再羞于说出自己的爱意。 他并不遮掩自己眼里的占有欲,在元庭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说:“你之前不是说,Omgea也有独占欲吗?” “我承认我有,可是不是只有。有的前提,是我爱你。” 气氛到了那里,说出这些话都是顺其自然,事后回想起来,却尴尬又羞愤。 宋时微从被窝里伸出手,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和锁屏上“01:28”大眼瞪小眼。 他有些烦躁地将手机放回原处,抓了下头发,幅度稍大地钻回被子,翻来覆去的,浑身都不受控地发烫。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没有鲜艳漂亮的花,没有精心准备的礼物,也没有足够浪漫的场景。宋时微懊恼又羞怯,今晚第不知道多少次觉得这份表白实在太不正式,也太过随便。 他反复回忆着元庭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心里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怎么都琢磨不透元庭的意思。 元庭表情甚至都没变几分,只是反应有些大地拂开了宋时微碰上他脖颈的手,退开几步,深深注视他几秒,一声没吭地走了。 没有缘由的,宋时微联想到了猫。元庭傲娇又不可置信的样子,怪像的。 如果这里还有另外任何一个人,估计都会被宋时微给吓到。 因为他并不出声,在自己的家里也同样安静,只是一会儿笑一会儿愁,全然不像外面那个清冷有距离感的宋大总裁。 宋时微彻夜难眠的同时,元庭也同样没好过到哪里去。 只不过和宋时微不同,他的不眠并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更准确一点说,是他根本没有为这表白彻夜难眠的机会和时间。 他刚回到家,因为宋时微那些话而稍稍加速的心跳还尚未平复,就看见站在门口,穿着艳丽的女人。 女人显然已经在此等候许久,听到元庭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声音平淡,对他说:“你父亲出事了。” 医院灯光惨白,照在元庭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垂着眼,面无表情,唇色灰白,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次车祸算是意外,谁也想不到,”女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旁边,眸色没有太大波动,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元庭,说:“你也不用太难过。” 元庭闭了闭眼,瞥了那包纸巾一眼,然后抬起眼,看向妆容精致的女人,竟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张侞,该难过的人,是我吗?” 张侞闻言眼皮一抖,避开了他的目光,说:“他是你的父亲。” “他也是你的丈夫。”元庭站起来,一双眸子格外深邃,紧盯着张侞那张漂亮的,年轻的脸,说:“他是你的丈夫,张姨。” 和元母离婚之后,元父的真实面目算是暴露了个彻底,他周旋于不同的Omgea之间,四处留情,却从不给名分。 张侞算是自元母之后,第一个真正嫁入元家的Omgea。 她长相漂亮,年纪也小,甚至比起元庭都大不得几岁,能嫁进元家,自然不可能空有相貌,也不可能真的如同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不知事。 元庭从前懒得管元父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对那些Omega的斗争也丝毫不感兴趣。 他对元父没什么感情,更多的是恨和麻木,成年之后就搬离元家老宅,除了利益上的关联,平日里不会主动有任何交集。 元父对他的管控渗入到每一个细节上,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权势,都还到不了他可以彻底翻脸反抗的时候。所以即便再恨,他也只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从未和元父彻底撕破脸皮。 自从上次在公司见面后,元父已经很久没有再插手过元庭的生活,而元庭也同样乐见其成,不去细究这背后的原因。 钟雨晴生日时的一句话算是点醒了他,他当然看得出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不合理,她眼神的闪躲和回避都是因为不想让他知晓。 可是元庭多细节的一个人,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甚至不用刻意去查,他都能意识到是宋时微跟元父说了什么。不过一个宋时微哪里够,估计搬出了宋舒茹出面,不知道背后出了多少力气。 说实话,元庭感谢宋时微,让他在没有尽头的压迫之下可以得以喘息,至少这些日子,可以有机会为自己而活。 虽然累,但是好像在某几个瞬间里,脱离了元父那些近乎窒息的掌控,触摸到了自由。 可是元父车祸,离世在即的消息传来,他却好像没有那么开心。他大脑从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就开始放空,到了医院,更是一片空白。 “……丈夫?”张侞挑了挑眉,语气烟一般的,好轻地就散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在灯光映照下波光流转的美甲,手缓慢地转了转,低声说:“你在替他不值得吗?” “我都觉得你可怜,元庭。”张侞不易察觉地舒了口气,那张漂亮的脸上竟浮现出些许笑来,说:“一个狂妄又无知的Alpha,一个不配为人的畜牲,你居然还替他不值得。” “好心安慰你两句,倒还真在这扮起孝顺儿子的戏码了。” 张侞勾起唇角,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和元庭少有的一点记忆里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少了点隐忍和压抑,眼神也透露出些冷:“他自己命里的劫数,可不是我要他出这个意外的。” 第53章 “偏爱。” 夜已经很深,医院里静的只针可闻。 元庭坐在座椅上,维持那个动作许久,一动不动的,对张侞的话没作出任何反应。 张侞也没有继续在他身边讨他嫌,留他一个人在病房门口坐着,独自走了。 “元庭。”钟雨晴脚步声急促,伴随着紊乱的呼吸声,打破了这片近乎死寂的气氛,扑面带来一阵冷风,显然是刚收到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 她眉头紧蹙,问:“你……现在怎么样?” 元庭闻声仰起头,眼睫颤了一下,眸子里反着灯光,却茫然又无神,像一个懵懂无措的孩童。 他张了张唇,试了许多次才成功出声,嘶哑得不像话:“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姐。” 元庭的样子依然平静,和往常并无二致。可钟雨晴听的出来,他话音微颤,含着他自己可能都没能察觉的害怕。 钟雨晴注视了他两秒,随即偏过头,喉头滚了滚,说:“进去看过他了吗?” 元庭摇摇头。 “为什么不进去?”钟雨晴往旁边走了两步,透过窗去看病房内的情形。她目光于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元父稍作停留,然后收回视线,说:“进去看看。” “我来的时候问过医生了,他的情况不太好,可能撑不了多长时间——” “姐,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元庭哑着嗓子,垂下头去,声音比起说,更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钟雨晴有些不忍,她别开眼,几番沉默,到底没再这样残忍地去逼元庭做出选择。 “消息我先帮你瞒着,”她一时顿了顿,还是说:“但也瞒不了多久,你要尽快恢复状态,元庭。” 她伸手按了按他的肩,是安慰,也是鼓励。 钟雨晴理解元庭的难过,但她除了是元庭的朋友,更把他当成自己养大的小弟弟。小孩可以为了情感停滞不前,元庭却不行。 收到消息的第一刻,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瞒住消息,花钱封住所有可能泄露这件事的消息源。 这种事瞒不了多久,但这是她能为元庭尽量能够延长的,用来整理情绪的时间。 如果元父出事,元庭作为元家唯一的继承人,剩下一堆烂摊子都需要他出面收拾,他是整个元家的主心骨,不能如同她现在看到的这样感情用事。 钟雨晴相信元庭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理智,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元庭不要憋着痛苦去面对那么多。 和钟雨晴想的一样,除了那天晚上流露出了一点迷惘和脆弱,元庭第二天就收拾好情绪,不动声色地开始上手处理跟着元父扎根的那一批势力。 他把自已掩饰得太好,除了知晓内情的少数人,没人能察觉他藏于平静表面下的挣扎和波涛汹涌。 甚至连日日有事没事就找点拙劣的借口黏上来的宋时微,也是在两天后,才隐约感受到了元庭的反常。 发觉元庭的反常是在一次午后,宋时微厚着脸皮给元庭送午饭,借着商讨方案的名头赖在办公室,没有立刻就走。 元庭现在习惯了宋时微的脾性,知道他怎么都有理由,索性随他去,自己做自己的,没时间为他分心。 阳光照进来,洒在地上些许温柔,宋时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元庭扯着说话,元庭不回应也不见沮丧,就是自顾自地讲。 他看着元庭盯着电脑一脸认真的侧脸,正犹豫着要不要偷偷摸摸掏出手机拍一张时,就被门外的一阵交谈声打断。 门外来的是几个股东,争吵声隔着门传到屋内。他们的情绪有些激动,嗓门格外大。 “总得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吧!当什么缩头乌龟!” 人多势众,林伊一个人到底没拦住,门被强硬地闯开,伴随着匆乱的脚步声和吵嚷,让全然不知情的宋时微一脸茫然。 他站起来,最先的想法是回避。以他和元庭现在的关系,显然并不合适插手这种公司内部的事。 但那些人的态度实在过于恶劣,让宋时微听了两句就没法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没忍住挡在了元庭身前。 “林叔,话不能这么说吧?” 宋时微在旁人面前的神情冰冷,说话也清凉凉的,即便笑着,也像是带着刺一样:“您是长辈,但是公司有公司的规矩。” 被唤作林叔的男人眉头一拧,说:“规矩?” “我就是太遵守他们元家的规矩!”男人一背手,竟是要推开宋时微,声音格外大,含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你元庭就是个白眼狼——” “闹够了没有。” 元庭此刻才抬起头,正眼看他们。他伸手将宋时微拉到自己身后,唇角噙着抹笑,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凉:“闹够了就闭嘴。”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宋时微并不清楚,因为元庭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先出去。 元庭身上总有一种轻易让别人听从他安排的气质,宋时微有些不放心,对着他眸子里的沉稳,又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不放心。 工作时的元庭,是强大的,优秀的,完美的。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可是元庭。 但宋时微听从元庭地走出去,越走脚步越慢。他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停下步子,脑子里重复播放着元庭听见那几个人叫嚷时抿得格外紧的唇,和他抓住自己小臂时,稍稍发颤的手。 不知怎么的,宋时微那百年难得一见的第六感这时候突然发挥了作用,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很不讲道理地让他觉得不对劲。 他回想起这几天元庭的表现,想到他愈发沉寂的眼神,和无意识间的发呆。 当时他只当元庭并不想见到自己,是在用沉默无声地拒绝,现在却又觉得不是。 “……什么?” 宋时微对那一批堵在元庭办公室门口的股东略有印象,大概知道是元父的人手。他第一个猜的就是元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惹得元庭为此这样烦心。 传来的消息却和他意料中的全然无关,而是他出了车祸,现在躺在医院,命不保夕。 “我知道了。”宋时微稳了稳心神,长眉无意识地皱起,食指也跟着敲了两下桌面。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在桌上,想了许久,尝试着去共情元庭的心情。 宋时微情感上从来都是迟钝的那个,他骨子里都渗着冷漠,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罪有应得。 如果换作他是元庭,可能完全不会有任何一点的波动。就算有,也只会觉得天道轮回,元父活着的时候做的那些糟心事,现在算是自己得到了报应。 但元庭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摁灭了自己的想法,坐在椅子上,揣摩了很久元庭的心情。 揣测没有结果,宋时微有些烦。 这份烦一直延续,直到他站在元氏门口,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元庭。 门口种的梧桐树开始掉叶子,顺着风的方向,哗啦呼啦直响。 宋时微插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他眼神落在元庭离自己愈行愈近的身影上,一直堆积在胸口的烦躁很神奇地散去。 他想,好像也不太烦了。 就算不懂元庭的心思,也不那么要紧。因为无论元庭怎么做,宋时微都只会站在他这边,无条件地支持他所有决定。 第54章 “元庭,要不要回家?” “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元庭先是自顾自走了几步,看宋时微没有意识到这条路不是回家的路时,才停下步子,扭过头说。 宋时微眼神躲了两下,手指抠了抠,似乎在纠结什么,最后胸膛稍稍起伏,还是犹豫着问出了口:“……什么事啊?” “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元庭比宋时微高一个头,他垂下眼,莫名觉得这样小心翼翼询问自己的宋时微,眼神有些可怜。 “不方便的话也没事,我就是问问。”宋时微顿了顿,垂在裤缝的手紧了松,松了紧,继续道:“今天中午,那些股东后来怎么样了?” “还有再找你麻烦吗?” “没什么。”元庭抿了下唇,说:“是一些私事。” “因为你父亲么?”宋时微撩起眼皮,说:“可是那和你又没关系。” 他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嘴快,有些懊恼地咬了咬舌头。 元庭闻言看向他,没有说话。他眸子颜色浅,就这样看着,让即使是宋时微这种对情绪感知格外迟钝的人,也难得地生出几分坐立难安来。 “……我,我是说,”宋时微眼神乱瞟,自然下垂的手指因为紧张已经被捏的泛红,他脑子飞速运转着,在短暂的时间里过了好几种解释的说辞。 然而还未等他出声,元庭就轻飘飘地接了下去,默认了宋时微知道这件事。 “你说的轻巧。”元庭继续向前走,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隔着很远解锁了车门,声音和车的鸣笛声同时响起:“血缘关系不也是关系。” 宋时微注视着元庭上车的背影,步履慢下来,最后停在车旁,没上去。 “那你现在……是要去医院看他吗?”宋时微试探着问,他站在车窗旁,和元庭投过来的视线相交,喉头滚了滚,又叫他的名字:“元庭。” 元庭眼神动了动,随后别开眼,沉声应道:“对,我先走了。” 语罢,他升起车窗,踩下油门驶离。 宋时微嘴唇张合,看样子在说什么,但是声音太小,被车窗阻隔,没能入元庭的耳。 他站在原地,踌躇少时,转过身走了。宋时微想,元庭不愿意带他,不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本来也是应该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便宜也不能全被他一个人占去了。 宋时微长睫落在眼尾,颤了颤,视线追寻着元庭离开的方向,什么都没说。 风越加大,天也阴沉下来,外面开始落雨。深秋时节,风雨交加的天气,很冷。 元庭穿得不多,却像感觉不到凉似的,在医院门口站了少时,仰起头,目光扫落在元父所在的那一间房的窗户。 他原地停着没动,不知是发呆还是什么,直到被路过人不小心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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