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与马奴_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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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郁小麦有些烦躁，“他说今天再给我。” “你爸妈回加拿大了吗？” “没有，说是陪我玩几天。” 郁知微在京里还留有两套房，早些年收养郁小麦的时候买下的，说是给她以后安家用，这几日，郁知微夫妻俩就住在其中一栋里。 “挺好。你也好好陪陪他们。” 郁小麦嗯了声，过片刻，问，“商从京呢？你前天晚上送他回家，他爸妈没说什么吧？” “他爸妈没在家。” “哦。” 方亦秋看看她的盘子，又看看她的脸，不由笑了，“你到底怎么了？这道芝士焖饭是你最喜欢吃的，今天怎么回事？没胃口吗？” “……也不是。” 郁小麦扒了几口饭，含混地摇摇头。饭后第一节没课，两人一起去了食堂旁边的咖啡店，一边写作业一边聊天。实践课老师上午对学生们漏了点风声，说今年给他们留了暑期实践作业，不拘于是艺术馆实习、画廊经营还是电影节运营什么的，只要是跟艺术管理专业沾边，能学到真材实料即可。要他们提前找一找，实在有困难找不到，也可以去找老师，老师帮忙安排。郁小麦对方亦秋提起这事儿，方亦秋说，“正安哥的画廊应该就行吧？你跟景明哥说一声让他帮你安排一下？” “……”郁小麦嘟起嘴巴，“不想找他。” “……还说没有跟景明哥吵架？”方亦秋失笑，“即使吵架了也没事吧，景明哥应该不会计较这些。”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可…… 郁小麦心里很乱，一想起郁景明就浑身不自在。 “我讨厌他。” 她愤愤地说。这话，就连方亦秋都听习惯了。高中时，有一次趁着假期，郁景明给郁小麦满柜子的“奇装异服”来了个彻底的大治理，衣柜的衣服整个全部换新，还扬言要把她旧的衣服全部丢掉。郁小麦气个半死，趁着他不注意，把旧衣服全部转移到了方亦秋的家里。当晚，郁景明去方亦秋家里接她，兄妹两个人站在方亦秋家的院子里谈判。最终谈判结果是，郁小麦可以保留一部分旧衣服，但必须经过郁景明的一一核验，于是，兄妹二人站在方家二楼客厅，把衣服一件一件筛过。郁小麦拿起一件，问，“这个呢？” 郁景明就说行或者不行。在郁景明又一次说不行之后，郁小麦恨恨地，咬牙切齿说，“郁景明，你就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吃了你。” 这大概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她讨厌他对她事无巨细的管教甚至干涉，可是，她更喜欢她撒娇耍赖一通之后，郁景明对她的纵容和妥协——就像“奇装异服”那件事，最后以她回家大哭一场，郁景明把所有旧衣服整整齐齐给她归置回衣柜并且好好哄她一番而结束。她对付他的手段很多，真哭假哭、赌气不吃饭、扮可怜、说好话画大饼……除了涉及学业时，其他情况下几乎都能起效。所以，她所说的“讨厌”，像飘在脸前的烟雾，话一出口，就不成型了。方亦秋也能感觉得出，于是笑笑地接话，“景明哥到底怎么你了？又给你布置了什么学习任务？” “才没有。” 自她上了大学，郁景明对她的管教骤然减少了许多，今年前两个月他在美国出差，甚至好久都没联系过，这一阵子是为着她的生日宴，两人间的交流才多了些。郁小麦心烦意乱。一整个白天，她没发消息主动问生日礼物的事，郁景明也没有联系她。最后一节课临下课时，她接到了妈妈郁知微的电话。说爸爸妈妈已经在校门口等着她，接她回他们一家三口的家里去。郁知微夫妻俩在国内这几天，郁小麦陪着他们一起住。郁小麦礼数周全地给郁良平发了消息，说这几天要陪爸妈一起住。郁良平给她回了个电话，嘱咐了一番。挂了电话，郁良平不无诧异地跟陈英兰说，“小麦这孩子，倒是懂事了不少，这几天不在郁家住还知道亲自跟我们说一声。” 这事儿，昨晚郁知微是已经跟他们提过了的。按道理，大人商量好的事，小孩只要听话照做就行了，郁小麦确实是有心了。陈英兰就笑，“小麦本来就是好孩子，以前是年纪小太调皮，现在也长大了，自然懂礼数了。” “也是。” 夫妻俩聊着，听到汽车声，不大会儿郁景明进屋来了。郁良平看表，“今儿怎么下班这么早？” 这才六点钟。 “晚上有应酬，先回来陪您二老吃晚饭。” 郁景明脱了西装外套，坐到沙发里，抬头往楼梯看了一眼。父母难得回老宅住，他当然要尽量抽时间多陪一陪。礼仪孝道上，郁景明从来都是这样周全。陈英兰心疼孩子，不由说，“你要顾着这个顾着那个，也未免太累了，我和你爸你就别操心了，有时间多休息休息。” “嗯，谢谢妈。” “小麦这几天陪着知微他们住，你也可以少操点心。”陈英兰笑说，“她现在上了大学，也不必管那么细了，提点着，不让她结交坏人就好了——” 说到这儿，陈英兰和郁良平交换了一t个眼神，陈英兰意味深长，“……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 郁良平接话，夫妻俩打配合，“跟方仪相处得怎么样？” “她工作很出色。” 郁良平脸色沉下来，陈英兰笑笑地，“私下有没有约吃饭？” “爸，妈，”郁景明平淡地说，“我早跟你们说过，我和方仪对彼此都没有兴趣。小时候一起长大，我一直把她当妹妹。” “她是个女人，不是你妹妹，”郁良平压着不悦，“你不要犯糊涂。” “就是，”陈英兰笑着圆话，“小麦那孩子才是妹妹，依我看，方仪懂事乖巧，大方温柔，最合适你不过，以后结了婚呀，方仪也会跟你一样疼小麦，岂不是很好。” 时方仪是女人，不是妹妹，郁小麦是妹妹，不是女人。郁景明默不作声，抬手松了松领带。陈英兰跟郁良平使了个眼色，换了话题。一家三口闲聊了几句，郁景明上楼了一趟，再下来时楼下餐桌旁，关姨已经在摆盘。郁景明说，“我先出去了，晚餐您二老慢慢吃。” “去哪儿？有急事？” 陈英兰问了一句。 “约方仪吃饭。” 郁景明这么答。他从小循规蹈矩，理性克己，从不撒谎。可这一回，眼瞧着他出门去了，陈英兰和郁良平对看一眼，却不那么确定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了，“……你觉得，景明真去约方仪吃饭了？” “……” 郁良平摇摇头，不答话。郁景明年纪越大，倒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郁良平不由回想起，当年郁景明在青春期的时候都非常规矩自律，一度让他感到非常惊讶意外，遥想当年他自己青春期时，是那么叛逆乖戾，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像他？那时，他还以为是自己一直以来严格到近乎严苛的教育起了卓越的成效，把郁景明教成了这般好模样。可现在，郁良平把许多事联系起来那么一想，忽而觉得，郁景明恐怕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乖顺听话。这孩子，怕是心思深沉，一直在演呢。越想越觉得这样才说得通：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越是循规蹈矩乖顺听话的孩子，越是不会有大出息。太乖巧，没有自己的思考。而郁景明俨然不是如此，回国这两三年，他的许多手腕，就连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有想到。愈想愈觉得事情不妙，郁良平凝眉思忖，道，“英兰，改天你跟方仪吃顿饭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好，我也有这个打算。” 两人说着，佣人过来通报，说郁知微带着郁小麦过来了。 “快请进来。” 两人起身过去招呼。 “正好在吃饭，一起吃点吧？” “不了，大哥，”郁知微道，“小麦说要回来拿点衣服和书。” 郁小麦探头往餐厅瞧。餐厅里只有关姨在布菜。她斟酌了一下，“……我哥呢？” “你哥跟方仪吃饭去了。” 陈英兰笑眯眯地答，“哦对了，你哥说给你留了东西在楼上客厅茶几上。” 跟时方仪吃饭去了。郁小麦低头眨了眨眼睫，一言不发独自上楼去。从衣柜里收拾出几件衣服，又从起居室沙发上拿了几本课本，翻找的时候，掉出一本大开本画报册。那是郁景明给她列的书单必读之一，她昨晚上提前收拾好了搁在沙发上，打算今儿课间好好读一读来着。这也是在郁景明的管教下养成的好习惯，头一天晚上就做好第二天的安排，把第二天要用的书和工具收拾进书包里。今儿早上要背的时候，她觉得这本画报册太大了不好拿，又从书包里取了出来丢在这里。这会儿，她看这画报册不顺眼，幼稚地踩了一脚，而后想了想，又拾起来，打开门，扔到客厅茶几上显眼处。茶几上有个小方锦盒，下面压了张字条。郁景明的字。他自小练毛笔，手腕稳而有力，写的字极漂亮，遒劲但又不过度锋利。两行字：她拿开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