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关老太连忙问道:“到底什么事啊?” 关月旖按照和妈妈事先演练好的,抢着说道:“外婆,你让我妈和许培光相看……你知不知道,许培光是我同学的爸爸呀!” 外婆和舅妈们面面相觑。 大舅妈试探着问道:“这不是挺好吗?知根知底的……” “呸!”关月旖学着舅妈平时和人吵架的样子,叉腰大声说道,“就是因为知根知底,我才知道,原来舅妈你是这样的黑心肝!” “许培光是什么人你清楚吗?你不清楚你就敢随便介绍!要真是条件那么好,你怎么不把你女儿关月兰介绍过去?” “我妈被你们卖了一次还不够,你们还想再卖她一次?” 大舅妈怒了,“关月旖,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春玲你也不管管她!” 先前关月旖骂人的时候,关春玲就在暗中狠掐自己的大腿,又把悲惨的前半生回想了一遍,终于酝酿出情绪,哭了起来。 “大嫂,月月还是个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 “再说了,月月只是心疼我……你们是不知道那许培光是个什么人!他女儿和月月在一个学校读书,了解那个女娃娃得很!” “女娃娃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抽烟喝酒欺负同学打老师,据说她还是跟她爸学的!” “大嫂,现在t?镇上的人都知道你们要把这么个老混账介绍给我……我倒要问问,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把我介绍给这样的人,对你特别有好处还是怎么的?”关春玲疾声质问。 大舅妈瞬间闭了嘴。 她也没敢提其实人是关老太介绍的。 关老太面子上也挂不住,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这画虎画皮难现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关月旖问她,“外婆,那你这一回,到底想让我妈卖多少钱?” 关老太:…… “听说当年你和外公把我妈卖给我爸的时候,彩礼钱可是能让大舅小舅把两位舅妈娶回来的。这次又要再卖一次我妈,是因为两个表哥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吧?”关月旖好奇地问道,“外婆,你怎么光逮着我妈一个人薅羊毛啊?” 关老太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舅舅舅妈们无地自容。 关月旖继续发挥想像力,“外婆,我爸是不是你喊人弄死的啊?要不然,他怎么就死得那么恰到好处呢?正好表哥要娶老婆的时候,我妈就成了寡妇……外婆,你这么做,考虑过我奶奶、我后妈的想法吗?” 此言一出,关家人惊得目瞪口呆。 关老太怒了,骂道:“你个小蹄子!你、你在乱说什么啊?” 关月旖假装“受了惊”,害怕得直往妈妈怀里钻。 关春玲护犊子,霸气回怼,“妈你干什么呀!月月还小,你吓唬她干什么!再说了,这些话又不是月月说的,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懂这些?还不都是听镇上的人说的!” 关家人齐齐惊呆了。 如果说,之前关春玲只是怨他们给找的相亲对象不好,那他们还能推托是一时走了眼; 可关月旖后来“转述”的那些话,一是在说他们厚颜无耻地吸关春玲的血;一是在说他们谋财害命,故意害死姑爷啊! 这样的罪名谁承担得起?! 以后谁还敢娶关家的女儿,谁又敢把女儿嫁到关家来?! 小舅妈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蹦三尺高,大骂道:“妈的谁知道许培光居然是这种人呢!真特么人面兽心!这种男的他就不该讨老婆,免得再祸害人!” 大舅妈也回过神来,意识到,在这个时候必须要转移注意力,放大许培光的坏,才能掩盖住他们关家的小心思。 毕竟他们真没有想害死姑爷、让已出嫁十来年的姑娘再嫁换取新一轮的彩礼,好让下一代再娶妻的想法啊! 于是大舅妈也大骂了起来,“就是!还说他是万元户呢,没想到暗地里这么坏!他女儿都是这么个坏种,他能好到哪儿去?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 很快,关老太和两个舅舅也省悟过来,加入了大骂许培光的行列。 关月旖轻轻地扯了一下妈妈的衣角,意思是:妈妈我们配合得真好! 然后—— 她的手被妈妈的捏住。 她知道,这是妈妈在警告她:要注意表情管理! 关月旖忍了好久才没有笑出声音。 当天夜里,母女俩借宿在外婆家。 第二天一早,两个舅妈一不想干活,二不想留关春玲母女吃早饭,天还没亮就在外头摔盆子摔桶,指桑骂槐的。 关春玲摇醒了女儿,二人起来洗漱过,早饭也没吃就准备离开。 外婆假装没想起来女儿和外孙女还没吃早饭,站在屋前热情地嘱咐她俩一路小心。 关月旖可没惯着老外婆。 她当着老外婆的面,跑到外婆家的隔壁邻居那儿问道:“二孃孃,你屋里还剩了点早饭没有?我和我妈要赶路回镇上,早饭还没得吃呢……” 邻居孃孃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关老太,目露鄙夷,还白了关老太一眼,然后才热情地朝着关月旖打招呼,“妮儿快来孃孃屋里吃早饭,孃孃给你滚面团汤!” 不远处的关老太被臊得老脸通红。 当然了,关月旖在邻居孃孃家蹭早饭的时候,“很天真”的把昨天和外婆舅舅舅妈们说的那些,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孃孃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孃孃家吃完早饭,关春玲放下了五角钱,当成饭钱。 孃孃死活不肯收…… 关春玲只好把钱收了回来。 娘儿俩走到孃孃家的田坎下,关春玲把那五角钱递给女儿,又朝女儿使了个眼色。 关月旖会意,接过钱飞快地跑回孃孃家,把钱压在小板凳上,喊了孃孃一声然后飞快地跑了。 孃孃又好笑又好气,只好走过来把那钱给收了。 离开外婆家没多久,母女俩还没走到山下呢,就在路边的竹林里发现了一片冬笋。 可惜母女俩手头没工具,只能就近掰下几根枯枝,用来刨泥。 一连挖毁两个冬笋后,母女俩终于齐心协力地刨出了三个完整的大冬笋。 冬笋是很大的。 而她们挖到手的三个,最大的怕是有十来斤,小的一个有三四斤,另一个差不多五六斤。 母女俩花了点时间找来干草,把沾满了泥的冬笋包好了,放进背篓里,高高兴兴下了山。 又花了半天时间回到镇上,关春玲索性直接去了菜市场,摆了个摊,卖那三颗大冬笋。 由于冬笋实在新鲜,个头又大,不到半小时,两个大的就被买走了。 一共挣了一块八。 剩下的那个三斤多重的冬笋,关春玲不想卖。 她还想称二斤五花肉回家,做个笋冬焖红烧肉。 关月旖道:“妈,别买肉了。昨天黄爱萍妈妈拿了一条鱼回来,还没处理呢!” 关春玲愣了一下,笑了,“成!那咱们今天就吃鲜冬笋焖鱼头!那条鱼好大,咱们今天吃个鱼头就够了,鱼身肉多,我做成腊鱼。放着以后慢慢吃。” 想了想,关春玲又道:“到时候我在鱼汤里加一丁点火腿,再放点胡椒,保暖又补脾!” 是的,关春玲有一块火腿。 几年前她帮人做工,老板付不起工人工资,扔下妻儿跑路了,年轻的老板娘哭着变卖了家里的一切,却怎么也填不上窟窿。 关春玲看着年轻的老板娘抱着正在吃奶的娃娃,感同身受。 最后,关春玲拿了老板娘给的一块金华火腿,抵了她两个多月的工资。 别人都笑话关春玲傻。 但关春玲却很宝贝这块火腿。 平时都不怎么舍得吃,用干草包得好好的,每逢年节,才会刮下几片火腿肉来配菜烹饪…… 这会儿母女俩开开心心回了家,关春玲忙着收拾冬笋、处理昨天的那条大鱼; 关月旖做家务,把家里家外收拾了一遍,打扫了一遍,又收捡了一下她要去刘老师小课堂那儿两星期的换洗衣裳…… 一直忙到天快黑了,母女俩才坐下来,开吃。 十多斤重的草鱼,光是个鱼头也有近三斤重了。 虽说骨头多,但肉也不少。 而且汤汁被熬煮成浓稠的乳白色…… 吃饭之前,关月旖先添了一大碗鱼汤。 真鲜啊! 鲜冬笋其实会麻口。 前世的关月旖受妈妈影响,也喜欢捣鼓美食,自己尝试过烹饪冬笋,但不管她怎么焯水、用姜片加料酒去腥,鲜冬笋都不好吃。 可妈妈亲手处理过的鲜冬笋,真一点儿也不麻口、也不苦涩。 一口浓汤喝下去,首先先品到火腿的霸道气味与咸鲜滋味, 然后就是鱼汤的浓香鲜甜,然是胡椒的微辣辛香,最后才是冬笋特有的清香与微甜…… 鱼汤之所以被熬煮到浓稠乳白,是因为脂肪溶在了汤里,而这样的汤水最能在寒冷的冬夜里给人带来饱足感与幸福感。 不过,让母女俩最开心的,还是昨天今天在外婆家时,齐心协力地让外婆一家人吃瘪、还有苦说不出的经历。 这是母女俩第一次合作,有种同仇敌忾、共同战斗的胜利感。 关月旖意识到,其实她和妈妈并没有太大的代沟,完全可以敞开心扉好好沟通,然后同甘苦共进退,好好一起生活的。 现在,关月旖就盼着妈妈能避开许培光这个渣男,她能顺利参加高考,然后和妈妈搬到广州去,一起安安稳稳地开始新生活! 正在这时, “叩叩叩——” 又有人来敲门了。 关月旖和妈妈对视了一眼。 第7章 第 7 章 白胖松软的馒头蘸香辣酱超…… 这次来敲门的,还真是住对门的陈晓霞。 她手里拿着个大大的搪瓷钵子,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关月旖,“月月,昨天你和你妈不在家啊?上哪儿去了?” 关月旖一看陈晓霞手里拿着的钵子,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她没说话,但也不想放陈晓霞进来。 陈晓霞有点儿讪讪的 “月月,你妈做什么好吃的了?这整个楼道都是香的……” 关月旖只是盯着她,依旧不说话。 陈晓霞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月月你看……陈姨也是要在外头摆摊摆一整天的,这个点儿才收摊,实在没力气做饭了。要不你看这样行吗?你家要是还有多余的饭菜,卖给我一点儿行吗?” 关月旖想了想,答道:“可以啊!五角钱t?一份,两人份就是一块钱,不能加饭加菜。” 陈晓霞:…… 她诧异地看着关月旖,像不认识关月旖似的。 关月旖微笑道:“陈阿姨,其实做饭也不难……” “好。”陈晓霞咬牙应该下。 一是她想不明白,关氏母女怎么突然就和她生分了;二是关春玲的厨艺相当可以;三是她还有很多要求关春玲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她都必须要和关春玲搞好关系。 关月旖朝陈晓霞伸出了手,“一块钱,谢谢陈阿姨。” 陈晓霞愣了好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确定关月旖是非要收这一块钱不可了。 她咬着牙,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钞,假装可怜巴巴地数了又数。 她笃定,心地善良性格也柔软的关月旖肯定不忍心看她卖惨,会叫停她,然后像以前那样,双手奉上丰盛又美味的饭菜…… 没想到,关月旖一直静静地等着她数钞票,甚至还提醒她,“陈阿姨,原来你今天挣了三块钱啊!一天挣三块钱,一个月就是九十块,四舍五入就是一百……” 陈晓霞被吓一跳,唯恐自己的身家被关月旖才猜了出来,急忙掏出一块钱递给关月旖,又赶紧把剩下的钱全都收好了。 关月旖收了钱也不愿意放陈晓霞进自己家门,而是回头问关春玲,“妈,家里还有多余的饭菜吗?隔壁陈姨找我们买两份饭菜!” 关春玲想了想,“米饭不够了,鱼汤可以匀一点儿给她们。” 关月旖接过陈晓霞的钵子,把门关上,将陈晓霞关在门外。 陈晓霞惊呆了。 关月旖跑去饭桌那儿,将鱼汤连着骨头比较多的鱼头匀了一小半儿,倒在钵子里,才又端着走到门口,打开门,将钵子递过去,对陈晓霞说道:“陈阿姨,不用谢!” 陈晓霞:??? 不是,这也没米饭啊…… “砰!” 关月旖已经关上了门。 陈晓霞简直不可思议。 她觉得很愤怒。 明明说好了五角钱一个人,就该配上米饭,凭什么不给米饭呢? 可低头看着这香喷喷的鱼头煲…… 陈晓霞选择了忍气吞声。 算了算了,回家煮点儿挂面,再配上这一钵子鱼头煲,也能好好吃上一顿。 等过几天避开关月旖那小妮子,再直接和关春玲诉诉苦。 关月旖再怎么刁钻,那也是孩子,当不得关春玲的家。 再说了,关月旖这小蹄子也好收拾,谁让关月旖喜欢她儿子祁俊呢? 哼,日后等关月旖过了门,看她怎么收拾这个小蹄子! 陈晓霞气冲冲地捧着钵子回了家。 而这时,关月旖将刚才收到的一块钱,放在饭桌上,示意妈妈收起来。 关春玲笑道:“你收着!” “过去啊,妈妈都没有意识到我们月月是大姑娘了,手头就该有零花钱!” “以后妈妈每个星期给月月两块钱零花,要是在学校饿了、馋了,想买点儿吃的,别忍着,但要注意卫生……”关春玲细细嘱咐。 关月旖心里暖暖的。 关春玲话音一转,问道:“对了,前几天你还冲着小俊和小俊妈妈挺硬气,怎么今天又同意给她们饭菜了?” 关月旖说道:“妈,过几天你不是要和黄爱萍妈妈一块儿去广州进货吗?而且在我高考之前,你每天都只做一顿饭的生意了,那我们可以把板车租给陈阿姨啊!” 关春玲愣住。 关月旖继续说道:“她不需要花钱买板车,只需要每个月给我们一点租金,就可以使用我们的板车,她能多做点生意,我们也能收点儿钱。” “咱们开价别太高,一个月十块钱……妈你觉得怎么样?” “不过,陈姨这人有前科,咱们得先收钱再把板车租给她。” “还有还有,妈妈你的小饭摊可是金字招牌,咱们虽然把板车借给她,但得做上两块招牌,一个就叫‘关记美食’,一个是‘陈记美食’,这招牌就交给我来做……” “到时候啊,我们出摊的时候就挂‘关记美食’的牌子上去,我们收摊的时候把‘关记美食’的招牌拿走……妈妈,你说呢?” 关月旖问道。 关春玲呆呆地看着女儿,过了好半天,才卟哧一笑,“我女儿长大了,出息了!” 关月旖歪着脑袋看着妈妈,一时间也不知道妈妈是在取笑自己呢,还是真的觉得她的提议很好。 关春玲想了又想,认真对女儿说道:“月月,你的提议很不错,想得也很周全。” “但陈晓霞这个人,妈妈比你更了解她。板车租给别人可以,租给她不行……她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搞不好最后我的板车都要归她了。” “之前妈妈忙着做小生意挣钱,没空陪着你,看在你和小俊要好的份上,妈妈愿意吃亏,只要小俊对你好……” “现在你已经不喜欢小俊的陪伴了,那么妈妈也就没有必要再吃亏了。”关春玲认真说道。 妈妈的话,让关月旖红了眼圈儿。 前世在这个时候,她一直觉得她和妈妈的关系没这么好。 至少她单方面以为,妈妈并不是很爱她,因为妈妈每天不是在忙这个就是在忙那个,从来也没有时间和她好好说话,也有可能是不愿意和她多说话。 现在关月旖不这么想了。 她很喜欢现在这种和妈妈相处的模式,什么都有商有量的。 所以板车一定要借给陈晓霞。 因为前世妈妈和许培光摆酒结婚后,陈晓霞就以妈妈的闺蜜为名,找尽一切理由、利用一切机会来撩拨勾引许培光…… 既然这对渣男贱女这么爱,那必须要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早点儿锁死啊! 于是关月旖继续说服妈妈,“……就算她想霸占我们的板车,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们也只再在这里呆上半年而已。” “妈妈,我们还是需要多赚点儿钱的,对不对?” 关春玲定定地看了女儿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月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关月旖默了一默,摇摇头。 她倒不是担心妈妈接受不了“重生”这个概念。 但前世的她,命运过于凄惨。 她和妈妈一直住在小镇上,从小被灌输了女人守贞的糟粕思想,固步自封。 后来发生的事…… 令关月旖很痛苦,妈妈也很痛苦。 妈妈还为她做出了很多难以启齿的牺牲。 现在重来一世,关月旖发誓一定会避开所有的坑,也会让所有的恶人都得到报应! 那些伤害过她的那些人,一定要自食恶果! 既然悲伤难过的事不会再发生,那没有必要再让妈妈知道了。 关月旖笑着摇摇头。 但她也知道,自打她重生回来,性格上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于是她解释道:“主要是想通了。” “以前是觉得未来很长,现在吃点亏,是为了将来能享福。” “现在是觉得人生很短,每一天每一分钟都很重要……我可以为在乎的人忍受一时的痛苦,但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忍气吞声。” “妈,我只希望我们俩好好的。”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陷入怔忡。 她喃喃自语,“未来很长……人生很短……” “是啊!为那些不在乎的人付出一切,根本不会有人在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委屈了自己在乎的人,也会给人带来伤害……” 说着,关春玲连连点头,“好,好!月月,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我都已经决定半年之内不出连摊,只做一顿饭生意了,所以那板车对咱们也不算太重要,那就租给陈晓霞吧!明天我就跟她谈谈。” 关月旖连连点头。 然后母女俩又商量了一番,明天要怎么跟陈晓霞说。 第二天一早,关春玲起来蒸了馒头。 八十年代的面粉远不如后世的精细面粉,蒸出来的馒头并不是松软得像棉花那样,还带着浓重的甜味。 这个时候的馒头,普通都特别实忱,适合干体力活的人吃。 最最最重要的是,馒头便宜实惠。 三分钱一个! 大早上的吃个馒头,一整个上午都不会饿。 但关春玲蒸的馒头又和别家不太一样。 她在面团发酵这方面很有心得,蒸出来的馒头用料少、但个头大还松软白胖, 把馒头掰开,往里头浇上一小勺她自制的带汤汁的香辣酱…… 馒头没那么干了,还特别美味! 关月旖胃口不大,一个馒头就能吃撑她。 但她舍不得那点儿辣酱,就把馒头撕得碎碎的,每一小片馒头都要沾上很多很多辣酱,才塞进嘴里。 关春玲看着女儿像只小馋猫似的,连馒头都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失笑。 她拿出搪瓷杯和奶粉,给女儿冲了一杯牛奶—— 关月旖见了,连忙大喊,“妈妈也要喝牛奶!” 关春玲失笑,又冲了一杯牛奶。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吃完早饭,关春玲才去找了陈晓霞,跟她说了出租板车的事儿。 但陈晓霞的第一反应却是,“……小俊和月月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你不多干活、不多出摊t?挣钱,以后他们的学费怎么办?” 关春玲坦然自若地说道:“等他们高考完了,我和月月一块儿去深圳电子厂打工啊!” 陈晓霞愣了一下,狐疑地说道:“进厂打工啊……那挣钱吗?” 关春玲道:“要是运气好,听说能找到八十一个月还包吃住的工作!我和月月两个人,做两个月……能挣三百多!” “要是我月月能考上本科,一学期学费一百多,加伙食住宿书本费班费啥的,估计二百出头……” “那足够了啊!” 陈晓霞明显心动,忍不住问道:“那要是考不上本科呢?” 八八年的大学,只有本科、大专和中专这三类。 桐叶镇地处偏远,生源不太行,师资力量也很一般,至今还没有出过本科生,最厉害也就是上一届出了一个中专生。 如今在桐叶一中,关月旖是年级第一、祁俊是年级第二。但落在经验丰富的老师们眼里,关月旖有冲刺大专的可能性,中专保底;至于祁俊么,还需要继续努力,才有考上中专的可能性。 关春玲道:“听说大专是二百块钱一学期,中专学费每学期三百块钱左右。” 陈晓霞喃喃说道:“照你说的,还得加伙食住宿书本费班费啥的吧?那大专就得三百多一学期,七百一年!中专一年就得花……八九百!” 关春玲点点头。 是的,供孩子读书太不容易了。 尤其是像她和陈晓霞这样的单亲家庭。 关春玲倒还算好,她从小就吃尽了贫穷的苦,尤其是在娘家的时候,所以她特别有危机意识。 后来嫁去了张家,就是无故捱打太惨了,但在张家是没有饿过肚子的。 再后来被赶出张家,她反而觉得日子好过了很多。 至少不会再捱打,也没有娘家人吸血。 从那时起,关春玲就往死里做工、挣钱。 到现在她已经积攒下三千多。 这是她敢于在女儿高考期间不出摊,专心照顾女儿生活的勇气。 至于女儿高考后的学费,她也没在怕的。 学费她都已经挣到了…… 哪怕女儿只考上中专呢! 到时候女儿上学,她再做点儿小生意、或者进厂打工都可以,一样可以供养女儿。 但陈晓霞…… 关春玲不知道陈晓霞的家底。 因为陈晓霞这人吧,在做生意方面没啥天赋。 她做饭不好吃,哪怕关春玲手把手教她,她做出来的饭菜就是……很难吃。 所以陈晓霞只能当小贩。 当初还是关春玲带着她每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背着空背篓、挑着空箩筐去附近的村子里收菜,再挑回镇上摆摊卖。 然后再走远一点儿,去更远的村子收菜。 后来呢,很多村民认识陈晓霞了,会主动送菜上来给她,由她来摆摊卖掉,下一次再结账。 靠着当菜贩,陈晓霞也咬牙养大了儿子。 但关春玲猜想,陈晓霞手里的积蓄,应该不如她多。 所以关春玲和女儿笃定,陈晓霞一定会同意租关家的板车。 果然,陈晓霞愁眉深锁,“万一小俊考上了中专,就算我和他也进厂两个月,也挣到了三百块……可还是不够学费啊!” “再说了,你也说得运气好才能找到深圳八十包吃住的工作,万一找不着呢?而且我们还只能打短工两个月,那工资更加没这么高了!” 关春玲点头。 是的,如果打短工也能挣八十一个月还包吃住,那全国农民都会去深圳打工的。 她又劝陈晓霞,“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回娘家去借,或者让小俊爸爸出钱啊!就算你俩离了,孩子是你俩的,孩子爸爸凭什么撒手不管?” “你看我,我和张家再不好,每年过年、还有我家月月过生日,她爸她奶奶也总会捎几个红包过来给月月。” “去年老张死了,月月回去守灵的时候,月月奶奶也说了,要是月月能考上大学,就算她出不起学费,但一年一百块钱她肯定会出的。” “月月外婆和她的几个舅舅舅妈也说好了,到时候月月考上了又没钱读书的话,他们那边也会一年凑出一百块钱来,等以后月月有了工作再还给他们就是了。” “陈姐你也别太担心了,实在走投无路,该回娘家婆家去借你就去,孩子能考上好学校这是喜事儿,家里人都会高兴,也愿意帮你的。” 关春玲说得句句在理,陈晓霞却变了脸色。 这一番话,从表面上看,是昨天关月旖和妈妈商量出来的“推心置腹”的话…… 实际上却是追着陈晓霞的痛脚踩! ——祁俊根本不可能得到外婆家、或者奶奶家的任何资助! 陈晓霞成为单身妈妈的原因,是她婚内出轨。 她前夫祁大海是海员,三年里有两年半不着家。 等到祁大海出海三年回来,发现陈晓霞已经生下了祁俊,当时祁俊快一岁。 陈晓霞还想狡辩,说是她收养的孩子,却被有心人拆穿。 她捱了祁大海一顿毒打,不得不招——她的出轨对象,是她的亲妹夫、以及她娘家大嫂的亲弟弟! 以至于,陈晓霞根本不知道祁俊的亲生父亲是谁。 这导致陈晓霞的妹妹陈晓岚两口子离了婚, 陈晓岚郁郁寡欢去世了,妹夫下乡插队再也没回来过,他俩唯一的女儿由奶奶带着; 陈晓霞娘家大嫂的弟弟马南倒是想娶陈晓霞,结果马老娘被给活活气死! 陈晓霞兄嫂为了孩子没离婚,但大嫂心里有怨,成天在家不是骂公婆就是打孩子…… 陈家、祁家、以及陈家的姻亲马家全都恨透了陈晓霞。 离婚前,祁大海工资高,还常常捎点儿私货回来,陈晓霞的日子过得富裕光鲜,被惯得十指不沾阳春水。 离婚后陈晓霞做牛做马才知道生活的疾苦…… 她确实后悔 但她根本没有任何退路。 当然了,在这个时候,关春玲还不知道陈晓霞曾经有过这么混乱的婚姻、男女关系。 要一早知道,哪怕陈晓霞再可怜,关春玲也不会帮她,更加不会和她处成闺蜜。 关月旖知道这些,是因为她经历过后来,知道陈晓霞一边勾引许培光、一边苦苦哀求前夫祁大海的回头,脚踏两条船只为获取最大利益。 是的,祁大海后来比许培光还有钱。 其实,关月旖教妈妈说的“要是月月考上大学关张两家都会资助”这样的话,也就说说罢了。 ——关家人就是一窝蚂蝗,只知吸血,根本不可能向关春玲伸出援手;月月的奶奶么,当然了,要真求上门去,张老太肯定也会施舍一点钱,但拿人手短,关春玲才不会干这种事。 但! 关春玲很成功地将焦虑贩卖给了陈晓霞。 陈晓霞犹豫再三,同意租下关春玲的板车——因为关春玲说,她要照顾月月,每天只在中午出摊卖工人饭,但她会早起在家蒸馒头,交给陈晓霞去出摊。 馒头呢,市价三分钱一个,成本由关春玲出,由关春玲做,每天做三百个馒头,陈晓霞每卖一个提成五厘。 如果能卖完,陈晓霞每天能挣一块五,一个月就是四十五块钱。 而关春玲每个月收取陈晓霞十五块钱的板车出租费…… 陈晓霞每个月还能赚三十块钱! 想通了这一点,陈晓霞笑成了一朵花儿。 她甚至觉得,关春玲是不是傻子啊…… 不就是帮她卖馒头么! 反正她卖菜也是卖,卖馒头也是卖,没什么差别啊! 而且一个月还多三十块钱的收入! 陈晓霞一口应该下,“好!” 关春玲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8章 第 8 章 龙虾盛宴 关月旖去了刘老师开设的小课堂。 刘老师的小课堂不在镇上,在乡下刘老师的老家。 这次的封闭式补习班,连同关月旖在内一共有七个学生,五男二女。 光是从学生的性别比例来看,就知道在这个时代,乡下人重男轻女的惯性思维了。 不过,同学之间还是很纯朴的,男同学们并没有看不起关月旖和黄爱萍的意思。相反,由于关月旖是年级第一,黄爱萍是15班第一,他们对她们还挺好的。 是的,除了关月旖之外唯二的女生,就是黄爱萍。 黄爱萍悄悄告诉关月旖,“其实我妈根本没钱交补习费。” “可我奶奶已经动了心思要给我说亲,我妈放心不下,就怕她和你妈去广州的时候,我奶奶会趁她不在直接把我绑到男方家里去……” “我妈和刘老师说了,刘老师说她不收我的钱,只要我愿意学习,她就免费教我!” “我妈说我命好,尽遇上贵人,先是遇着了你和你妈,现在又遇上了刘老师……” “月月你说,我能考上中专吗?” “我好想考上中专啊,然后分配到一个好单位,体面又有钱!然后我会还钱给刘老师,给她送个大锦旗!我还想让我妈妈出人头地受人羡慕……”说到后来,黄爱萍呜呜地哭了。 关月旖说道:“一定能考上!” 努力的人不应该被辜负,t? 不是吗? 关月旖有同学们一起吃住在刘老师家。 食宿条件很一般。 刘老师一改在学校里苦口婆心的形像,变得非常严厉。 她根据每一个学生的情况,制订了不同的海量学习计划、繁重的作业,每一天都要求学生按不同的计划彻底完成学习任务,绝不允许有不懂、没做完题的情况发生。 如果有,那就不要睡觉,通宵也必须搞完。 而且每天要早起爬山帮她干点简单的农活,顺便锻炼身体; 晚上睡觉前还必须要背古诗词、文言文什么的。 刘老师(她教数学)甚至还把一中的英语老师也拉了来,在她家住了三天,狠狠地抓了一把七个同学的英语语法问题…… 对关月旖来说,这是绝佳的提升学习成绩的机会。 她重生回来的节点特别好,正好是在期末考试以后。 她前世成绩好,但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高中的知识点几乎已经全部忘光。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集中补习,她终于又回到了学习的颠峰状态。 很快,两周封闭式补习结束。 此时也已经接近年关。 关月旖拎着简单的行李和同学们一起离开了刘老师家,回到了镇上。 一到镇上,关月旖来不及回家,先去妈妈平时出摊的地方看了看。 板车在,但妈妈不在。 板车上铺开了各种各样的蔬菜, 陈晓霞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板车前, 来买菜的人还不少。 关月旖觉得有些奇怪。 她都已经在刘老师家里上完了两周的补习班, 按说,妈妈也应该已经从广州回来了…… 之前她和妈妈约定过,每天中午,妈妈都会在这儿卖工人饭。 现在就是大中午,为什么妈妈不在? 难道说,妈妈还没从广州回来? 关月旖心里一紧。 她想起来,妈妈还不大识字…… 该不会走丢了吧? 关月旖越想越害怕。 但她又安慰自己——不会的,妈妈做生意十来年了,处理过不计其数的危机,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奇葩顾客,她聪明着呢,不会走丢的。 再说了,还有黄妈妈和她在一起。 关月旖拍了拍心口,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说不定妈妈知道她今天回来,正在家里做大餐等着她回去呢! 关月旖正准备走,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喊道:“……陈晓霞!” 她下意识转头,果然看到了许培光。 许培光站在一旁,看着陈晓霞,有些难为情。 他不是来找陈晓霞,而是来找关春玲的。 许培光相看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他向来眼光高。 直到那天见到了关春玲,他才突然产生了一种一见钟情的心跳感。 只是,那天他被女儿许倩子给搞得太狼狈了。 后来许培光找人打听了一下关春玲的基本情况,发现关春玲基本满足他所有的求偶需求。 ——虽说关春玲不如他前妻那么风光,可比他前妻年轻漂亮得多,身材和气质也更好,还勤劳踏实、有一技之长。 最最最重要的是,关春玲是个传统型的贤惠女人,能帮他操持家务,侍候他、侍候他孩子、侍候他老娘啊! 所以许培光来了桐叶镇好几次,主要是想找到关春玲解释一下那天的意外,再培养一下感情的。 无奈总是扑空。 但他打听到,关春玲和她的闺蜜陈晓霞正在合伙做生意,只是最近有事出了远门。 许培光隔三岔五过来看看,却一直没见到关春玲。 今天他又来了桐叶镇,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他不死心,便过来问陈晓霞,关春玲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陈晓霞一见他,顿时两眼放光,笑盈盈地说道:“万元户同志,咱们又见面了!” 许培光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有些支支吾吾。 关月旖蹲在老远处的隐蔽地方偷偷看着。 陈晓霞和许培光也没说什么,两人就是比较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像是没话找话说的样子。 很快,许培光就离开了。 他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人。 关月旖心里清楚得很,许培光这个老色胚,肯定又看上她妈妈了! 她呸了一声,暗骂死渣男,这辈子都别想再祸害她妈妈! 关月旖急急忙忙往家赶。 当务之急是要先搞清楚妈妈到底去哪儿了。 关月旖和妈妈租住在筒子楼的一楼。 因为她家的板车需要停放,也需要空间存放一些做饭食生意要用的材料,老式筒子楼的一楼一般都自带一个院子,比较合适。 她家对门就是祁俊家,他家也同样有个院子。 刚走进楼道,关月旖就闻到了奇香浓郁的烹饪食物的香气。 她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妈妈在家! 关月旖面上浮起了微笑,她正准备掏钥匙开门,却隐约听到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从祁俊家的院子里传出来。 可陈晓霞不是在外头摆摊吗? 祁俊在和谁说话? 关月旖悄悄站在楼道口,竖着耳朵仔细听。 “……我成绩不太好,是因为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学习,我要去各地旅游的嘛!我又不像关月旖,一天到晚哪儿也不去就为了学习,天天读死书!我始终觉得,人还要是有点儿眼界才行。学习成绩好不好、不代表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强。但一个人去了地方越多,见的世面就越多,眼界肯定要比那些只会死读书的人强……对了祁俊,你去过美国吗?” 关月旖已经听出来,说话那女的,正是许倩子! 许倩子怎么在祁俊家? 还有,许倩子说话的茶味儿可真浓!尤其是最后一句,差点儿让关月旖笑出了声音! 关月旖竖起了耳朵,想听听祁俊是怎么回答的。 只听祁俊闷闷地说道:“没有。” 许倩子得意地说道:“哎呀其实美国也就那样儿……” 说得好像她去过似的。 关月旖死命捂住嘴,就怕自己忍不住会笑出声音。 关月旖找出钥匙,开门回家。 果然,妈妈正在厨房做饭,叮叮当当的,好不热闹。 关月旖又看了看客厅,见门厅处摆着几个根本来不及收拾、鼓鼓囊囊的大号编织袋装…… 一看就知道,妈妈应该是今天匆忙赶回来的,而且她一回家就忙着做饭,根本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月月?”关春玲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笑道:“赶紧洗手,一会儿就能吃饭了哈!” 关月旖笑着应了一声,先放了行李、洗了手,然后去厨房给妈妈打下手。 “妈你今天才回来?” “对!” “为什么啊?” “这事儿说来话长……还得多亏了秀芳姐(黄爱萍妈妈),她啊确实是个能干人!” 关春玲红光满面,很有分享欲,迫不及待地告诉关月旖: “我们一块儿去了广州……我的天哪月月,等你高考完,我一定要带去一趟广州,那些批发市场里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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