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头。 “启东军粮减半,补给离北,可别的郡不打仗啊!他们还有军田能吃,我们只能喝西北风!秋天一到,边沙十二部的马就养膘了,到时候更难打!就凭这些粮,我们——” “别说了!”陆广白喝止副将,在昏暗里站了许久,最终看向外边的星空,涩声说,“……我来想办法吧。” 边郡的狼烟台沉寂在连绵的山峦间,夜色像是倒灌的污水,把这个豁口堵得看不见天光。陆广白没有其余三将的威名,他就像是这大漠边缘的一块顽石,承载着三方的挤压,那原本圆润的身躯逐渐被磨出了突兀的棱角。他们陆家死了许多人,只剩他继承陆平烟的长枪。 他这样地愚钝,又这样地不讨人喜欢。他成名很晚,没有萧既明和戚竹音那样的天赋,他是陆平烟最笨的小儿子。可是就是这样的他,在陆平烟退后撑起了边郡,牢牢掐住了边沙骑兵想要突进的咽喉。他没有师父,他是跟着陆平烟在黄沙里滚出来的将军。他待人诚恳……他伤痕累累。 这一夜陆广白没有睡,他抱着枪坐在营地前的土坡上,想不到能够解决军粮的办法。戚竹音管辖五郡,这些年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掏空了来接济他们,他不能次次都向戚竹音伸手。家里头的老爹还在病中,他也不能再请陆平烟拖着病体去四处借钱。 副将起夜时看见陆广白孤寂的背影,想要去唤他休息。可是人还没有走近,就看见陆广白弯腰,伸手摸到脚下的土地,久久没有抬头。 第94章 狂澜 魏怀古下狱经审, 厥西布政司杨诚也由锦衣卫缉拿到了诏狱。这是天琛一年的大案, 满朝文武都在瞩目。沈泽川动作很快,顺着杨所呈供词, 查到魏怀古从咸德四年开始就在倒卖军粮。 魏怀古借着户部尚书一职, 在每次督办军粮时, 都会从杨诚手中收购军粮,再高价倒卖给奚鸿轩。奚鸿轩把这些军粮通过水、旱两路分别发往中博六州和虚海赚取暴利, 以此把田税分摊在厥西十三城的民田里, 由下边的平头百姓承担。 “你既然已经做了这么久,怎么只有这次良心发现, 想要通过驿报告发魏怀古?”沈泽川查看着杨诚的供词。 杨诚落在诏狱里几日, 垂头说:“这次是霉物填充, 跟以往不一样。离北要打仗,这粮送过去就是害死边关将士的毒物,我害怕离北世子真的出事。 ” 桌案左右没有旁人,萧驰野坐在阴影里, 冷不丁地说:“你就这么确定这些粮食能够送到世子的嘴里?” 杨诚不安地挪动手臂, 嘴唇发白, 说:“就是害怕,我虽然图财,却不想害命。” “你不要害怕,”沈泽川看萧驰野一眼,对杨诚放缓语气,“这里虽然是诏狱, 却是由皇上亲自督审的案子。你有什么话,皆可以在这里说。” 他们两个人反差鲜明,杨诚吞咽着唾液,在这彻夜不休的审问里已经有些恍惚,他念着:“我不知道的,我不——” “你不知道什么?”沈泽川温和地问道。 “我不知道离北世子真的会出事……”杨诚说着哽咽起来,“我不知道……我担心离北铁骑因此兵败,让边沙骑兵再次攻进来。” 萧驰野微微俯身,身躯犹如只恶兽,阴影遮盖住了杨诚的脸。他寒声说:“你也知道这批军粮能让离北铁骑兵败,可是你仍然把它们封装上了马车,你该死。” 杨诚在萧驰野的目光里发怵,他喉间堵塞,含糊不清地哭道:“侯爷……我认罪,我、我该死……” “你不会死的,”沈泽川面如冠玉,上挑的含情眼里皆是慈悲,他说,“这案子的主犯是魏怀古,他借着职务之便胁迫你,你也是没法子了。这些苦衷,我明白,侯爷也明白。杨诚,你在永宜年间入仕,在厥西做了半辈子的官,当上了参议,是阒都都察评出来的朝廷干将。如今江/青山离开了厥西,要调去中博当大吏,厥西布政使的位置空悬,按照年龄和资历,吏部参酌人选的时候首推的就是你。你看,你本该前途似锦,仅仅为了那点钱财断送前途,不值得。” 杨诚佝偻着身躯啜泣。 “我听说你早年出身白马州,家里穷苦,六岁没了爹,兄弟姐妹都是靠你娘一个人拉扯大的。她把你们兄弟几个送入学堂,含辛茹苦地度过了大半辈子,终于等到你做官建府,你却犯下这样的大错。”沈泽川格外怜悯,说,“今后留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还要因为这案子受人唾骂,你怎么这样狠心?” 杨诚忍不住放声大哭,他本就是读书人,知道礼义廉耻,在家时侍奉老母最为孝顺。他双手掩面,哭道:“我犯下这样猪狗不如的大错,没脸再见她老人家!” “这案子还没结,斩不斩还有待商榷。”萧驰野扔了供词,睨着他,“你既然还知道羞耻,便不算泯灭良知。接下来我问你的话,一概不会录入供词里,你若是如实回答,我就想尽法子保你一命,让你的老母能够安度晚年。但你若是胆敢敷衍搪塞,我立刻着人在端成门下把你斩首示众。你一封驿报捅了魏怀古,砸了许多人的金饭碗,你是这生意里边的人,你最明白那些孤儿寡母会有什么下场。没有我萧策安作保,你一门老小的性命就危在旦夕。” 杨诚哭了半晌,待到他停下时,沈泽川亲自给他端了一杯热茶。他仓促地抹泪,连连道谢,双手捧着茶又沉默许久,说:“侯爷肯保我……就是对我的再造之恩。我不敢奢求再入仕途,只想求个流放。这案子牵扯甚广,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讲明白的事情,我慢慢与侯爷说。” “大周自从咸德元年开始,国库就消耗甚巨。户部的账都是糊涂账,花思谦身为内阁元辅,联合潘如贵批了许多靡费公帑的工程,好比琴州的琳琅园,大多都不是要真正建成型的,这些园子仅仅是为了有个由头经过内阁审批,大家一起套出国库里的银子。这都是行内皆知的事情,官商勾结,银子真的就像是流水一样地到了这些人的口袋里。” “咸德四年是魏怀古带着我下水,我实话实说,侯爷,我知道这钱不该碰,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们地方官入都,潘、花双党轮流上门要冰敬,那几年流传最广的酌银升官你也一定听说过。世家有世家的体面,真正被这些冰敬、炭敬耽搁的都是我这样的寒门官员。没钱就入不了中枢,没钱就没有差事可办。” “那年厥西遇着蝗灾,十三城颗粒无收,是江/青山一力担责,保下我们,强行打开商仓为厥西的百姓放了赈济粮,这才没有闹出饥荒。江/青山也因为此事,成了厥西巨贾们的眼中钉,那时候阒都也知道的,赌债的人都追到了他府中,他母亲那个年纪,还要织布还债。但是他还的是什么债,我们都心知肚明,他是在为朝廷还债。可是有一件事,别人不知道,我们厥西布政司最清楚,就是中博兵败太及时了。” “我为什么这样说?当时国库空虚,厥西遇灾,离北、边郡还要和边沙骑兵周旋,往下的河州也收成不好,开年各地就已经在饿死人了。户部被逼得紧,可是他们没有办法赈济地方,因为国库已经被掏空了。花思谦得给各地一个交代,内阁里海良宜也在追查账目,花思谦一下子进退维谷,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当时花家在荻城卖庄子,是由奚家接的手,我们都知道,花思谦这是要回填国库,把事情搪塞过去。但是那么大的空缺,根本不是他一人之力能够填补得了的,于是花思谦开始问其他人要账。” “我不知道花思谦到底有没有把钱要回来,但是就在这个关口,边沙骑兵突袭茶石河,端州守备军惨败,沈卫龟缩退后,导致中博一败再败。离北铁骑和启东守备军双线支援,在阒都门口拦下了边沙部的继续深入,可是故土虽收,被屠杀的城却已经成了空城。厥西后续补发的救济粮,就是中博六州的粮。” 沈泽川倏忽站起身,他立在昏暗里,没有说话。 萧驰野心里也一片冰凉,他和沈泽川曾经做了那么多的假设,却从来没有想过,中博兵败还可能是为了填补后方空虚的粮仓,替花思谦和陷在国银追查困境里的官员们还债。 “那是十几万人,”沈泽川木然地撑着桌子,看着前方,哑声说,“那是……那是四万将士的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泽川被这些话打得措手不及,他用了六年的时间,说服自己这些人可能是死于权争。这些鲜活的人,这些年轻的命,他们都像纪暮一样存在过。端州是第一道门,他们死得那样惨烈,茶石天坑里回荡着的歌声是沈泽川这辈子的梦魇。 中博兵败,受害者无数。战死的将士无人收尸,血水淹没了幸存者的梦境。 杨诚在这压抑的气氛里抱头,说:“这次填充军粮,我是真的怕了。中博尚有营救之机,离北却只能靠落霞关作为支援。边沙骑兵一旦攻破离北,我就是千古罪人!” “中博兵败,边沙骑兵来得那么巧!悍蛇部调兵南下不是偶然,而是他们是收到了消息。”萧驰野齿冷。 那么这一次悍蛇部与萧既明在鸿雁东山脉相遇,也绝不是偶然。阒都、中博、离北,甚至是启东,到处都有人在替边沙十二部传话。他们养着边沙十二部,就好像养着一条饥不择食的豺狗,必要时候就放它入境,把擦不干净的痕迹都吃掉。 “我不知道中枢里还有没有人在做这样的事情,”杨诚恐惧地说,“但是这次真的好险……国库已经有了存蓄,户部的账内阁也在严格审查,再放边沙骑兵入境就是卖国。我不知道……我不敢赌,我的私信有人监察,我只能通过驿报告诉阒都!” “你既然想要告发魏怀古,”沈泽川猛地提起杨诚,“你为什么急发驿报的时候还要挂户部的牌子?这封驿报入了阒都,第一时间就会落在魏怀古的手里!” 杨诚抓不稳茶杯,在瓷盏摔碎的声里颤声说:“不是、不是!我挂的明明是刑部的牌子!” 沈泽川一愣。 杨诚也面露畏惧,不可置信地说:“这封驿报若是落在魏怀古手中,我就必死无疑!我知道刑部尚书孔湫很有胆色,不是世家出身,绝对不会替魏怀古拖延隐瞒,所以临发前再三确认,我挂的是刑部啊!” “入套了,”萧驰野一把扶住沈泽川,眼神凶戾,“这次不是魏怀古干的,魏怀古收到驿报,便知道已经有人看过了内容,这就是无声的胁迫,他必须自首!” 第95章 大厦 年逾五十的魏怀古被剥了官袍, 变成了白衣囚徒。他戴着镣铐, 跟萧驰野之间隔着铁栏。这几日受审也没有人糟践过他,他发髻整齐, 面容干净, 只是短短几日好似老了许多岁, 看着十分憔悴。 “昨夜会审结束,”魏怀古坐在椅子上, 对他们俩人说, “我的供词已经呈交上去了,现在是在等待发落。你们还有什么话要问?” “私挪库银, 倒卖军粮, 毒害边将, 这三条皆是死罪。”萧驰野审视着魏怀古,“魏怀兴也撤职下狱,等候听参。你魏家嫡系一倒就是两位朝臣,怎么, 你这次就这么舍得?” “这次事关离北, 谁敢徇私舞弊?没人保我啊。”魏怀古调整了坐姿, 仿佛还在户部办事大院的正座上,他看着萧驰野,“你爹都出山了,皇上这几日恐怕连觉都不敢睡。离北王还是当年那个硬骨头,知道怎么做才能敲打人。” “你填充霉坏军粮的时候就该知道那是运往离北的军粮,你不照样做了?那会儿可是半点不怕没人保你。”萧驰野稍移了步, 说,“想要把这些东西送到我大哥的嘴里,以次充好只是第一步。粮食到了离北,你们就买通了审查仓廪的官员,让他们闭着眼把东西送进了军营,这是第二步。接着买通了离北铁骑的伙夫,再把这批毒物混进饭菜里,送给边关将士吃,这是第三步。” 萧驰野停下来,侧眸看着魏怀古。 “这些安排费时费力,一旦事发,你肯定逃不脱关系。你不仅逃不脱关系,还会被刑部立案深查,带出曾经倒卖军粮的罪行。你不是这样的人。” 魏怀古并没有立刻回答萧驰野的问题,而是看向一直坐在萧驰野后边的沈泽川。他笑了几声,指了指沈泽川,说:“二公子在阒都六年,有长进,刚入都那会儿整日喊打喊杀,沈同知深有体会吧?所以我说萧方旭是个铁腕儿,敢把儿子放在刀刃上磨。你能长成这个样子,真该谢谢你爹。” 萧驰野冷漠地看着魏怀古,倒是沈泽川拨开供词,双手在桌上微拢,对着魏怀古不笑也不怒,平静地说:“是啊,看着这样的萧策安,你心下不平。你儿子在咸德年间混迹勾栏,等到天琛年内阁换人,他再想凭借科考步入仕途就难于上青天。你也这个年纪了,魏氏的嫡系里却没有一个能够支撑魏家继续走下去的人。你把希望寄托在联姻上,可惜费氏也知道魏家正在走下坡路,照月郡主最终嫁去了潘氏。你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屡次贬谪新人,怕的就是被后起之秀顶替。魏家如今看起来还在鼎盛之态,可实际上已经是将要溢出去的水——你死了,魏家就注定要败了。” 魏怀古摸着镣铐,说:“家势如潮汐,涨涨退退就是世间真理。盛一时,败一时,那都是命中注定,该轮到我魏家的,我没什么可惜的。大周延续至今,历经数代,什么都在变,唯独八大家没有变。所以我的死,才是魏家的活。” “八大家真的不会变吗?”萧驰野说,“奚家兄弟同室操戈,嫡庶全部子嗣凋零,到了今天,已经没有血脉延续,往后的奚家就不再是曾经的奚家,他们被挤出朝局是早晚的事情。” 魏怀古却付之一笑,他说:“只要奚氏还在,他们就不会出局。今日你们弄死了奚鸿轩,想要分割奚氏的家财,却又舍不得抛弃的奚氏的生意,所以还得继续靠人打点。奚氏这算死了吗?他们只是失去了一位掌舵人,这是短暂的困境。来日那位大夫人另结新欢,只要她还想操控奚家名下的生意,对方就只能入赘改姓,生下来的孩子仍然姓奚,这就是奚家新一轮的嫡系延续。” 烛泪斑驳,夜已将尽。外面一片寂静,魏怀古站起身,像是一位引导清谈的长辈。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亲自问问萧方旭,可是如今没有机会了,便只能问问你。萧驰野,你爹出身寒素,经历边陲劫难,终于渡过苦海划地称王,你们称自己是打破世家桎梏的人。可是如今三十多年了,离北与萧氏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体,他也有了儿子。你与萧既明都是嫡出,萧方旭为了避免嫡庶纷争,甚至不肯续弦,也不肯纳娶小妾。他把你和萧既明变成了离北铁骑唯一的选择,这不正是世家成立之初构建的铁壁吗?你们正走在与我们相同的道路上。” 萧驰野沉默须臾,说:“你这样想,是因为你不明白这世间有人肯为情所困。我爹不续弦不纳妾,只是因为他这一生只肯对我娘许下白首的承诺。离北铁骑是他建立的重骑,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支军队,这是他第三个儿子,甚至比我和大哥还要重要。一直以来把我和大哥视为离北铁骑唯一选择的人正是你们,我在阒都,困住的根本不是离北,而是萧方旭和萧既明这两个人而已。你还没有明白一件事情,我爹确实在离北铁骑的统帅职位上构建了铁壁,但那不是家世门楣的铁壁,而是是否能够真正成为一军主帅,带领离北铁骑在与边沙无休止的抗衡中承担起冰浇火铸铁壁的重量。三十年前击败这层铁壁的人是萧方旭,十年前击败这层铁壁的人是萧既明,如果来日有人能够同样击败这层铁壁,不畏艰辛和苦难,情愿被如此锻造,那么他就是离北铁骑新的统帅。” “你替萧方旭把话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可实际上数年却是来萧家在独霸离北兵权。”魏怀古目光微嘲。 “那是先后承担起这样重量的两个人恰好姓萧罢了。”萧驰野眼眸里忽然流露出某种令人不可直视的光芒,他在这枯灯昏光里既是萧方旭,也是萧既明,还是萧家三个人深藏于铠甲之下的骄傲。他说:“你们把我爹叫作头狼,狼群没有血统成见。只要打得败我们,就能带领我们。离北铁骑今日所呈现出的一切,那都是它应得的。来日——” 萧驰野的声音停下了。 可是沈泽川却明白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想说,来日他回到离北,他也会参与这样的群狼争斗,只要他击败别人,他就是第三匹头狼。他们骄傲、肆意的源头是从未畏惧过抗争,这是萧方旭的魂,他把这种精神教给了两个儿子,也教给了离北铁骑。 “你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守卫边关、紧握兵权,戚家却从来没有受过像萧家这样来自世家的敌意?”魏怀古与萧驰野对视,他平和地说,“因为你们都生着反骨,这种骄傲才是阒都无法信任离北的根源。你知道世家不倒又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们懂得顺势而为。李氏是大周的根,我们围绕着它,让它生,让它长,我们彼此交替,我们彼此给予,我们才是支撑大周的土壤。你脚下踩着的土地,你仰头看见的天空,它们全是世家维系出来的安稳,任何想要打破这种安稳的人都是敌人。二十六年前李氏太子率领东宫企图破局,那是天真,太子不明白,一旦世家坍塌,李氏也会迅速枯萎,所以他一定会死。” “花思谦可以死,奚鸿轩可以死,我也可以。但是我们只是身死,世家不是仅凭人力能够推翻的天地,没有人,没有人能够击败我们。这么多年,在朝中真正冲围产生危害的寒士只有海良宜,他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隐忍蛰伏,如今他上来了,可是他敢贸然翻转天地吗?他复兴太学,提拔寒士,他每一步都走得那样小心谨慎,因为他知道用蛮力厮打的结局是天下共沦,然而他还能活多久?他死后这个局面就会崩塌,他是不可能成功的。”魏怀古忽然笑起来,他扶着栏杆,看着沈泽川,“齐惠连带领东宫雷厉风行,与我们绝不苟且,他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可是他害死了太子。这个世上的天才都应该学会自省,他就是激进的前车之鉴。” “卡住他!”沈泽川霍然起身。 萧驰野立刻出手,但是已经晚了。魏怀古剧烈咳嗽起来,他弯腰捧着血,抬着眸看着他们俩人,在剧烈的疼痛中含血说着。 “你们赢不了……你们注定……注定会败的!” 萧驰野踹开牢门,拖起魏怀古,捏开他的嘴。里头的污血下滑,魏怀古犹如风中残烛,在抽搐中逐渐僵硬了四肢,瞪眼不动了。 烛火灭了,狱中只有呜呜的风声。 “皇嗣!”萧驰野松开尸体,向外走去。 外边的天已微亮,却仍旧笼罩着密集的阴云,才停歇的暴雨似乎要卷土重来。压抑弥漫在这凌乱的脚步声中,萧驰野推开门,看见牢中惊慌失措的女孩儿们。血腥味扑鼻而来,男孩儿们已经全部毙命,尸体横七竖八地搁在地上。萧驰野鬓边出汗,他握住狼戾刀,目光扫过这一张张惊恐的脸。 他和沈泽川还没有动手,是谁杀了皇嗣? 凉风吹着萧驰野湿透的背部,他还没有转回身,就听见马匹疾驰的声音。 福满在颠簸中慌张大喊:“侯爷、侯爷!速速入宫!皇上危急!” 萧驰野骤然回身,沈泽川却一把摁住了萧驰野的手臂。他极度冷静,他的目光让福满手脚发抖,他说:“危急是什么意思,你说明白。” 福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皇上病重,急宣侯爷见驾,有要事托付!” 第96章 倾塌 天幕阴沉, 风雨欲来。 萧驰野在宫门口卸了狼戾刀, 踏入那昏暗幽长的廊。两侧跪身的太监们埋首不语,明理堂内外阒无人声。福满疾步引着萧驰野到了门口, 打起了帘子。寝殿的垂帷没有拉起来, 里面闷热, 混杂着一股血腥味。 福满啜泣着小声说:“皇上,您瞧, 侯爷来了!” 里边的李建恒嗯了一声, 说:“你叫他们,都退出去吧。朕要与侯爷说些话, 在阁老到之前, 不要打扰。” 福满带着人悄悄退了出去。 “策安, ”李建恒似乎挪动了一下身体,他说,“你拉开帘子。” 萧驰野抬手,拉开了垂帷。床上血迹斑驳, 李建恒犹如浸泡在一片污色里, 他胸口起伏, 喘息有些艰难。 “兄弟,”李建恒苍白的面上满是泪水和汗水,他颤抖的手擦拭着汗,却抹了自己一脸血,“你干吗去了,急死我了。” 慕如侧身躺在李建恒旁边, 已经气绝了。 萧驰野忽然感觉到一点孤独,他赴了这场明知是局的邀请,只是为了给李建恒这一声“兄弟”一个交代。他们年少轻狂的兄弟情谊早在权力的碾压下支离破碎,可是又仿佛在一刻被粘了起来。他像是回到了从前,挂起帘子,哑声说:“路上风大,神武大街人又多,不好跑马。” 李建恒抬起遮盖伤口的手,看着那被捅了的地方,说:“你是好兄弟,明知这一趟凶险,却还是来了。我李建恒能结交你,不亏。” 萧驰野拖过椅子,坐下来。他看着李建恒,喉间几度滚动,说:“早跟你说过,她不是你的良配。” “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啊,”李建恒怔怔地搓着指间的血,“我以为她也喜欢我。他妈的……中了刀子,原来这么疼。” 萧驰野搓了把脸,撑着膝,说:“你叫我,有什么话要说?” 李建恒转动着眼珠,在泪水里冲萧驰野哈哈一笑,又哭丧了脸,哽咽着说:“我叫你来,你就来,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吧萧策安,你知不知道,外边都是……都是提刀等你的人。” 萧驰野就像是过去替他解决难题一样,镇定地颔首,说:“我知道。” 李建恒喉间哭声压抑,他说:“你如果不来,我就不用说对不起。” 萧驰野双目通红,他说:“你是做皇帝的,皇帝不用道歉。” 李建恒捂着伤口,摇头哭得不能自已,他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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