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垂眸想了一会儿,试图回想一些与明如晦有关的事情,可惜没有。 只剩“恩将仇报、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十二个大字,几欲变成罪状贴在他脑门上。 做徒弟做到如此地步,再去上香,落到旁人眼中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郁危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上赶着要给自己这上任师父添堵。 但邵挽眼巴巴的注视让人想忽视都难。郁危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僵持片刻,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我考虑下。” 考虑的结果是一整条路下来邵挽都在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拿出了一股忠实信徒的干劲。两人踏着满地火烧般的夕阳转到了破庙附近的一小片枯树林,邵挽走在前面,正要一脚迈出去,忽地被一股力扯到身后,晕头转向中看见郁危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反应很快地捂住了嘴,听见郁危轻声道:“有人。” 来不及想对方是怎么知道的,邵挽赶忙凝神,静下来后,的确听到了几道交谈的声音,不远不近,听起来不止三两个人的样子。 “怎么回事?”邵挽登时大气不敢出,惊恐地用气音说,“这一片以前没人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丛枯枝,露出双眼睛一望,果然看见破庙周围围着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不知道在商议着什么。 不多久,从破庙那头又走过来几个青年,手里拿着家伙,和庙外为首一个中年男人交谈过后,便走到了庙墙边,下一秒,毫无征兆地高高挥起了锄头。 墙面轰然坍塌的巨响让邵挽瞪大了眼,震惊道:“他们在拆庙!” 拆庙的动静不算小,轰隆隆的嘈杂声格外闹心,不过一会儿,剥脱风化的墙壁已经被凿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庙老了旧了,要拆了建新的也是应该。相比起来,明如晦的神像被供在这么一个破庙里才更让人费解。郁危见怪不怪,欣赏了片刻拆庙的过程,拍拍邵挽的肩,道:“走吧,这里已经住不了人了。” 邵挽有点沮丧:“是赶我们走吗?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喜不喜欢已经没有用了。赶在天黑之前找到另一个落脚地,他们今晚才不至于露宿街头。 这样的道理邵挽也明白,然而还是不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忽然一愣,结结巴巴地道:“不对、不对啊,他们是要搬神像!” 搬神像? 郁危愣了一下,下一秒便蹙起了眉。紧接着,一阵尖锐的摩擦声猝然传入耳中。 “起!” 粗沉的号子一响,紧随着轰隆一声,庙里那尊两人高的神像晃晃悠悠被人抬了起来,从上方簌簌震下些石屑。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将其搬动,底座在石质的神坛上划动,爆发出一道道令人难以形容的磋磨声响。 庙外的一群人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多时,有人沉不住气问:“村长,这神像是要搬去哪?” 为首正不停拭汗的男人动作一停,神神叨叨地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总之搬得越远越好!” “那修士真是这么说的?这样村里的疫病就能好?” “没错!” “可是这庙老祖宗不是说千万不能动吗?虽然许多年不吃香火,但怎么说也供了个神位,万一将他惹恼了可怎么办?” 村长心里也没谱,但搬都搬了,一条心横了下来:“怕什么,这庙几十年都没人来了,破成这样,里面供的怎么也不可能是哪位大神仙。而且那修士法术可了得,一看就是修行数年的高人,看咱们这村子投缘才指点了几句。你信我的,村里铁定不会有事!” “再过半个时辰,我请的那位修士就来了。有他在这里坐镇,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句话如一句定心丸,让在场所有人安心下来。村长舒了口气,又开始擦汗,这汗一擦起来就没完,他盯着在半空摇摇晃晃的神像,心悬到了嗓子眼。 倘若没记错,那修士还跟他说过,这抬神像是最关键的一步。要是神像抬不起来,就说明神不想走,无论怎么请都没用。而这样的话,村里的疫病也就会没完没了,治不好。 眼看着神像就要被有惊无险地搬起来,村长忍不住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一颗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咔嚓一声脆响,架在石像底座的木条遽然从中断成两截,那沉重的神像向侧边歪去,转瞬又压断了剩余几根承重的木头,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重重落回到神坛上。 “这这” 冷汗顿时如雨下,村长在村民震惊的窃窃私语中不敢置信地退后几步,结果却猛然撞上一人,吓得跳起来:“谁?!” 他回头望去,却见是个很高很白的青年,眉眼长相都顶好,唯独神色淡得不见什么人气儿,显得不近人情。颈侧冷白的皮肤上嵌着一黑一红两颗小痣,格外漂亮鲜亮的颜色,冲淡了几分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 他侧着脸,没看村长,也没看村民,一双弧形好看的眼睛朝着庙中神像的位置,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知道这个庙供的是谁吗?” 村长一愣,下意识地回:“不知道。” “不知道,”郁危重复了一遍,淡淡看他一眼,不无讥讽地道,“那也敢动?” 万物有灵,这破庙屹立百年,早就沾上了前人几辈子的尘缘凡念,是护佑村子的宝地。若是动了,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明如晦的神像被如何处置他不感兴趣,搬走了更好,省的看着烦心。但是眼睁睁看人往火坑里跳确实不太道德。更何况,白玉京古神的分量太重,哪怕是整个村子的人,也请不动这尊神像。若是操作不好,还会遭反噬。 郁危身高本就占优势,语气又足够强硬,气势上登时将村长压过七分。村长流着汗,一时没了主意:“那、那该怎么办?” 如今神像也抬了,神又不肯走,原先说好的修士也迟迟未到,前后为难时,郁危平静道:“去上香,请罪。” 村长犹豫道:“管用吗?” “心诚的话就管用。”郁危道,“起码能让这庙的主人不计前嫌,还愿意护着你们。” 人果然是迷信的,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村长当即道:“好,我这就派人回去备些香来” “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郁危凉凉说完,又道,“我这里有,可以借给你们。” 一旁偷听许久的邵挽心领神会,凑上前来,将买到的香递过来,正打算热心地分给大伙,却被郁危伸手一拦。后者很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不能白给,拿多少要记账上的,毕竟是你们要交的供奉。” 村长才刚伸出手来:“啊?” “啊什么啊。”郁危垂着眸,语气平平,“既不想出香火钱,又想名正言顺地享受神像的庇护,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似乎是被他说动,村民先是面面相觑,随后默不作声地排成了一队。村长排在最前头,从袖口摸出铜钱,面色诚恳地递了上来。 郁危拍拍呆在一边的小鬼头的肩膀,无比自然:“邵挽,收钱。” 邵挽望了眼乌压压的人头,激动得手抖了抖:“” 被铜钱砸晕,好幸福。 重新端正摆好的神像下,乌泱泱一行人神情虔诚,老老实实排队敬香。 邵挽在最后看得兴致勃勃,小声道:“我敢打赌,这庙十年来的香火,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 郁危清点过今日进账,随手甩给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拿去买东西吃。” 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如此悦耳,邵挽手忙脚乱接好,幸福得简直要飘起来:“没事的哥,我不饿,钱先存着。” 两人排在队伍最尾,邵挽看了看,手里还有余香,于是问:“你要不要也去敬一炷香?我记得有人说过,神像都是能听见信徒祈愿的,机会这么难得,试一试嘛,万一很灵呢?” 郁危本来想回绝,听见中间一句,反问:“真的能听见?” 见他来了兴趣,邵挽立刻狂点头:“嗯嗯!” 郁危问完又没声儿了,邵挽以为这次也没戏了,没成想不知过了多久,前面传来一声简短的:“好。” 队前的人排得很快,不多时前面便空空如也。烟雾缭绕,浓香扑鼻而来,厚重又缠绵,扑入衣襟便久散不去。 靠得越近,神像的一沟一壑、一脉一络便越清晰,和原来相比多了些新添的缺口,是方才村民不小心磨损的,郁危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视线兜兜转转,在上面停了片刻。 借着没有燃尽的香点了火,他重新抬起头,淡声道:“昆仑山逆徒在此,所求仅一愿。” 人群远在身后,圈出一小块无人打扰的地方,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 郁危没有迟疑,声音冷静,继续说:“愿了结师徒情分,此后与昆仑山再无瓜葛,形同陌路。” 最后一字落下,他遵照礼数拜了三拜,随后起身,走到香炉旁。 白色的香灰已经落了一层,平铺在铜炉底。郁危捻着香,将要插入红土中时,手指忽然不受控地颤了一下。 只是须臾的迟疑,灼烫的香灰就落到了手上,他愣了一下,看着手中的香毫无预兆地断成了三截。 一道含笑声音淌入耳中,悠悠转转,极轻也极淡。 “郁危,你要和谁断了。” 很抠很会砍价又很会赚钱的危 补充设定:因为鬼界出bug了所以人界的鬼从透明变成实体了,希望大家不会觉得太奇怪哈哈 第3章 香断之后 香断了。 风从墙壁上敞口的窟窿呜呜地吹进来,卷起一阵白,分不清是香灰还是雪粒。 噼啪的香火声中,悦耳嗓音自头顶倾落,顷刻有如冬雪消融,寒风止于身后,一霎拨雪为春,笑意盎然。 郁危静了半晌,慢慢掸去了手上落的香灰,指尖一松,几截香悄无声息落到地上。 他抬起头,探究的目光冷如霜刃,直白地望向身前神像。 “你是谁?” 这尊神像雕刻得很用心,头颅微微垂下,风化模糊的面容上,深色石质瞳孔低垂,看久了,反倒真有种在被凝视的错觉。 “郁危,”依旧是轻笑着的语气,神像说,“叫师父。” 邵挽安安分分排在队伍最后一个,看着郁危走上前去敬香,目光紧随,暗地为对方捏了把汗。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改了主意,但总归结果是好的,邵挽衷心地希望每一只鬼都能找到尸体,入土为安。 村长敬完香便凑过来跟他聊天,旁敲侧击着问:“小兄弟,你与高人,可是师出同门啊?” 邵挽登时紧张起来,慎重地点了点头。此前郁危跟他说过,如果有人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就要回答是师兄弟。 于是邵挽挺起脊梁,肯定道:“那是我师哥。” “噢。”村长恍然大悟,“敢问二位师从哪位仙长门下?” 邵挽:“”这个没教。 他绞尽脑汁,最终绝望地发现,“师哥”教的东西里没有一句提起过师父是谁。邵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半天,当场乱编了一个:“是、是黑虎山老祖。” “黑虎山老祖!”村长肃然起敬,暗道果真听起来就不好惹。 他抬头看看那位“黑虎山老祖”的大弟子,又问:“那,高人不知该如何称呼?” 邵挽:“” 这个,他也不知道。 正在他为起名字而满头大汗搜肠刮肚之时,邵挽忽而眼睁睁看着郁危手里的香断成三截,零落地掉到了地上。 香断是不吉利的事情。邵挽登时把一边的村长抛之脑后,急忙抽出一根新的想要递给他,却看见郁危抬起手来,冷然道:“退后。” 那并不是一个要接的动作,反而在瞬间爆发出凌厉的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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